正聚精會神寫稿的藍拓停下敲動鍵盤的十指,奇怪的扭過頭去看他。
只見他蹺著二郎腿浮在空中,像是有張無形的椅子供他坐。
剛有人闖空門,把她的東西弄得亂七八糟,我逮到那人了,是個男的,看起來斯斯文文又白淨,不像是當小偷的人,那女人是沒什麼財務上的損失啦,可我覺得怪怪的,你最好留意一下。現在他跟媺玫,算是和平相處的室友。
聞言,藍拓眉頭皺緊。「男的?闖空門?」
是啊,她以為是我搞的鬼,我哪有這麼惡劣?
「你沒嗎?」藍拓狐疑地反問。「前年姓鄭的那一家子,你不是把他們的衣服都往外丟?」
呃,這不一樣好不好!搗蛋鬼難得詞窮。反正我沒做就是了啦,你小心點,她雖然蠢,但終究是個女孩子。
搗蛋鬼說闖空門的是個男的,長得斯文白淨,看起來不像是會偷東西的人,這讓他想到日前在四號公園和媺玫公然拉扯的男人。
會不會是他?他進媺玫房子,在找什麼東西?
「我會留意。」
叩、叩!
窗戶突然被人丟石頭,他走到窗戶旁拉開窗簾,低頭,果然看見隔壁那只哈比人站在他書房樓下。
「你幾歲的人啊?不會按門鈴哦!」忍不住打開窗戶朝她吼。
「我怕你故意不理我嘛,藍拓,我有東西給你看,讓我進去啦!」
「真是夠了你……」嘴上是這樣說啦,但他還是放下工作,下樓去幫她開門。「真搞不懂你幹麼老是往我這裡跑……」嘴裡抱怨,但微揚的嘴角明明就是竊笑。
「我跟你說,剛剛啊,我在閣樓找到好奇妙的東西,給你看。」她獻寶似的拿出木盒。「是五十前年的情書哦,還有照片——你不是說我家有個打不開的閣樓房間?我打開了!嘿嘿,裡面有很多東西,你要不要來看?」
「要。」想也沒想的回答,其實他對那閣樓感興趣很久了,但所有人——包括住在這兩棟房子的鬼,都對那個閣樓三緘其口,或者是一問三不知。
跟著媺玫來到她家,藍拓看著閣樓內的東西,覺得還滿怪的。
「有一封信更怪。」她將那封很像私奔的信拿給他看,附上那張照片,再叫他對照閣樓內的女子素描。「不知道寫這封信的小綾,是不是畫中的女人?」
「民國四十年……」藍拓看著照片上的拍攝日期,以及畫作落款的日期及簽名。
1951.8.15靖
但,當媺玫拿出那張壓在盒底的舊報紙公告,藍拓再也壓抑不了訝異和衝動。
在她搬進來之前,他在圖書調閱舊報紙時,也曾經看過這一篇公告,在上萬份報紙中注意到這則公告,已是難得,但此刻當剪報攤在自己眼前時,就連看過許多靈異事件的他,都覺得詭異。
「我看過這則公告,在你搬來前,我在圖書館調閱舊報紙時看過……」他小心地將脆弱的報紙放回盒中,心中打了個突。
距今五十多年了,他曾經聽他家那些室友們提起,這裡最資深的,就是那個搗蛋鬼,他在這裡住了起碼有五十年,是老鬼一枚。
「搗蛋鬼,聽說你在這裡待了五十年,你知不知道……」他回頭正想問搗蛋鬼知不知道關於畫中女人的事,卻看見他形體忽明忽暗,站在閣樓房門口。
是誰……打開這個房間……不……不……
搗蛋鬼痛苦的抱著頭,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痛楚排山倒海而來。
啊……小綾,我竟然忘了你,怎麼能忘了你啊……我們的約定,我們的諾言……
「你幹麼講話講到一半不講?搗蛋鬼咧?」媺玫奇怪地問,因為藍拓的表情很怪異。
「搗蛋鬼他,哭了……」他真的看見像是眼淚的東西滑落搗蛋鬼的眼眶,那是帶著血色的淚,為什麼鬼還會哭泣?
「嗄?」她嚇了一跳。「怎麼了?搗蛋鬼,你為什麼難過?」
我只是想起了我是誰,想起自己忘了什麼,我……為什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
跪坐在畫像面前,搗蛋鬼不停的落淚。
小綾……我的綾……
「藍拓,他怎麼了?你告訴我啊,我看不到啦!」媺玫纏著藍拓,問得很急。
在藍拓的翻譯下,緩緩告訴她,搗蛋鬼所想起的一切。
我想起來了,我叫言靖儒,五十多年前,言家擁有這一座山頭,我出身豪門,被家人送到歐洲學畫畫,小綾……是我二十二歲那年回國遇到的女孩……
搗蛋鬼的故事,很深沉,很傷痛。
在那個貧富差距大,門第觀念重的年代,一個村裡雜貨店的女兒,一個豪門大少爺,他們的愛情並不容於世。
那則結婚公告,是我為了給她驚喜而登的,我以為,待我向來放任的父母不會反對我們的婚事,我錯了,那則公告,大大惹火了我的父母,他們不准我娶小綾進門,他們阻止我們見面,要徹底斬斷我跟小綾的情緣,可……我怎麼能當個負心漢?我是如此深愛她啊!她還懷了……我的孩子……
我答應帶她離開,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一同養育我們的孩子,我願意放棄一切,只要有她和孩子就足夠了……但我沒能遵守諾言帶她走,父親發現了我離家的意圖,下藥迷昏我,要把我送往歐洲,我拚了命脫逃、掙扎,在路上發生車禍死了,無法遵守答應小綾的諾言,我不能……陪她到老,不能看著我們的孩子出生
他滿臉淚痕的訴說,語氣自責。
牽掛,令我無法超生,這份情太深,太重,令我連當鬼也痛不欲生,我竟然忘了……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忘了小綾……
「你流連人間不肯離去,是為了她?為什麼你明明住在這裡,卻沒有發現這些你生前視之如命的東西?」藍拓覺得搗蛋鬼——不,言靖儒,有蠢到。
太痛了,我無法靠近閣樓,現在想來,我不讓人搬進來,也許是因為想保護重要的東西,這裡有她的畫像,我親手繪的……我最重要、最寶貴的東西……希望有人能幫我找到她,告訴她我沒有拋下她,對不起,我沒辦法信守承諾……
「對不起,我沒空。」藍拓冷血的回絕。那搗蛋鬼竟然用可憐兮兮的眼神望著他,只差沒說出口——阿拓,就你了,幫我找小綾吧!
「什麼什麼?搗蛋鬼說什麼?」媺玫忙追問。
藍拓一五一十的告訴她,一旁的搗蛋鬼則用希冀的眼神巴望著他們兩人幫忙。
「嗚,搗蛋鬼好可憐。」聽完轉述,媺玫的同情心早已氾濫成災。
我叫言靖儒,不要叫我搗蛋鬼了啦!搗蛋鬼,更正,言靖儒為自己正名。
「我們幫幫他啦,藍拓!搗蛋鬼,你告訴我們怎麼找小綾?」
好,我這就告訴你!言靖儒情緒激動的正要說,立刻被藍拓的冷水澆熄。
「都這麼多年了,有可能找得到人嗎?五十年……快六十年了吧?」他就事論事。「你確定你的小綾還活著?」
言靖儒未回答,媺玫就先開口反駁,「沒有試過怎麼會知道?光猜測哪有用啊!就算小綾不在了,也一定可以找到她的後世子孫,你不找沒關係,我找!快點幫我翻譯。」
這麼有志氣?要一個人幫搗蛋鬼的忙?
「隨便你!」他也氣到了,不爽被她排拒在外。
言靖儒習慣他們老是這樣吵吵鬧鬧,沒理會他們,逕自說起自己和情人的約定。
穿過後山那片樹林,在半山腰有一座涼亭,以前我常常在那裡畫畫,有一天下雨,我在涼亭躲雨的時候,遇到了幫家裡送貨的小綾,我借了手帕給她,到現在,我還記得她臉上那抹害羞的笑容……
他陷入回憶之中,沉吟許久許久,才緩緩道出他倆私訂終生的信物。
「諾言」是我從法國帶回來,我親自設計的項煉,我幫小綾畫了很多幅畫,她身上就戴著這條項煉,是一隻純銀打造的精巧鎖煉,看到畫,你們就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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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天還濛濛亮,郊區露重,將整座山籠罩在一片白霧中。
就算是夏天,山區還是有些寒意,尤其是太陽還未探出頭來的清晨。
「咳咳。」輕輕的咳嗽聲,由小道那一頭傳來。「好冷哦。」媺玫穿著運動外套抵擋寒意,但仍不時往身旁的「暖爐」鑽過去。
藍拓翻白眼,怎麼閃也閃不過她,她一直靠近,還一直喊冷冷冷。
「不是說你自己幫他就行了嗎?還要拖我來做什麼?反正我就是鐵石心腸、沒血沒淚的討厭鬼。」語氣中除了對她指控的不滿,還加上一早被挖醒的不痛快。
清晨五點……通常這是他上床睡覺的時間。
「沒有要你幫啊,我只是看你平時運動量不足,好心找你出來運動。」媺玫自然有一套應付他的方法。「我是為你好耶,你瞧,啊∼∼」她誇張的張大雙臂,深吸口氣。「早晨的空氣,是多麼的清新!」邊說還邊做擴胸運動。
他輕哼一聲。「那你慢吸,我回去補眠。」爽快的轉身走。
「不要啦——你不可以走,陪我嘛。」她立刻撲上去抱住他手臂,不讓他丟下她走人。
藍拓扶了扶墨鏡,朝她冷哼。「你抓著我做什麼?不是想運動?想呼吸新鮮空氣?快去啊,我沒攔著你。」
她瞇眼,嘟著嘴埋怨,「小器鬼、討厭鬼!你很陰陽怪氣耶,我哪裡得罪你了啦!幹麼這樣?」
「我怎樣?」
「我咬你!」她孩子似的張嘴往他的手臂咬下去。
「你是狗啊?走開!」
兩個人一來一往的幼稚鬥嘴,完全無視其他人好奇嘲笑的視線。
「言靖儒說的涼亭,經過這麼多年的日曬雨淋,已經破敗不堪,原本一眼望去都是蒼翠樹林的景象,也已被高樓大廈取代。
不過間隔一片樹林,這兒的情況又跟他們比鄰而居的別墅大不相同,樹林這一頭,五十年前住的都是一些農家子弟,現在則被規劃為高級住宅區,每一棟房子都蓋得很漂亮,這座涼亭,也成了附近老人家運動散步的地方。
至於言靖儒說的,小綾家開的那間雜貨店,早已經夷為平地,住在附近的人又多半是近二十年搬來的,沒有人知道那雜貨店一家子搬到哪去了。
「噗——」一道年輕稚嫩的女性嬌笑聲在此時格外清晰,讓打得正精彩的兩人這才想到還有旁人。
媺玫從藍拓懷裡冒出頭來,發現那些正在運動的老爺爺、老奶奶們,都在笑他們。
「小如,沒禮貌。」一個年邁的老婦輕斥身旁的孫女。
「他們很幼稚嘛,比哥交女朋友還要好笑,我記得小弟上幼稚園交女朋友的時候,也沒有他們這麼遜——」一個年約十三、四歲左右的小女生,體貼的站在老婦身旁慇勤照顧。
「咳咳咳咳……」老婦人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把少女嚇了好大一跳,連忙掏出隨身包包裡的外套披在老婦人身上,扶著她坐在涼亭椅子上,輕拍她的背。
「奶奶,都叫你別出來了,你身體才剛好而已,要是又病了,大家都會擔心,大哥又會急著想從美國衝回來看你。」小如無奈地歎息。「奶奶,回去了好不好?要是你又受寒,老爸會打死我的!」說是這麼說,可態度不怎麼強硬,拿出保溫瓶,她倒了杯溫水給老婦人。「媽也一定會扣我零用錢,你忍心嗎?」
「沒這麼嚴重,大驚小怪。」接過孫女遞過來的熱茶,她輕喝一口潤潤喉。
唉,是參茶,又讓兒子媳婦破費了,為了她這個老婆子——
好一對感情深厚的祖孫,媺玫看了十分動容,可想到剛剛被個小女生說自己幼稚,就覺得很丟臉。
「走了啦。」四周傳來竊笑和偷覷的眼光,令她非常不自在,催促著藍拓快走。
「等一等。」這回他倒是不想走了,看著那對祖孫,臉上浮現一抹猶豫。
「你幹麼?」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發現他正在看那對祖孫。
那名老奶奶頭髮花白,臉上佈滿皺紋,但眉眼十分慈祥,只可惜身子單薄了點,手臂細瘦,臉色有些蒼白,明顯體力不佳。
吸引藍拓眼光的,是那名清秀的少女,他低頭湊近媺玫耳邊,小小聲道:「那名少女,跟搗蛋鬼很像……」就是因為太像了,才讓他忍不住再三探看。
「是哦?很像嗎?」媺玫沒看過搗蛋鬼,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如果說那名少女很像搗蛋鬼的話,那——「哇,真像哦?那他長得應該不錯吧?」
「這是重點嗎?」他不禁翻白眼,對她感到頭疼。
「不是,哈哈哈,我去問問看。」想也沒想的,媺玫就跑到兩人面前打招呼,藍拓連想阻止都來下及。「早啊。」
「你早。」小如回應她時,嘴角還不自覺掛著竊笑。
「妹妹你好可愛哦,今年幾歲?」
「我想……跟你差不多吧。」看著那圓圓的臉,比自己還矮半個頭的身材,她如是猜想。「也許我比你大一點,我十四歲,要升國三了,你呢?」
「噗哈哈哈哈——」藍拓聽見忍不住抱著肚子狂笑。
媺玫真是無言,完全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好。「我二十四歲了,小妹妹……」
「怎麼可能?」小如直接的反應又一次黥傷了媺玫脆弱的心靈。
她立即轉頭告狀,「嗚,藍拓,她欺負我啦!」
無奈他沒什麼同情心。「老實說,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你小學五年級……」搞不好小學五年級生的發育都比她好。
「藍拓!」她氣炸了。
「小如,沒禮貌。」老奶奶輕斥率直的孫女,抱歉的對媺玫道:「抱歉,我孫女不懂事,有冒犯的地方,請你見諒。」
「沒關係啦。」她豁達的揮揮手。「冒犯的是我們,因為啊,覺得她很像一個人……」
「小如啊,她像她爺爺,不論長相還是體貼的個性。」老奶奶的神情慈祥溫柔。
體貼?那一定不是搗蛋鬼,他哪懂什麼叫體貼啊?藍拓和媺玫兩人相覷,從交流的視線中達成共識。
「咳咳咳咳咳……」說沒幾句話,老人家又咳了起來。
「奶奶,你一直咳,回家了啦,明天再來。」小如擔心得愁眉苦臉。
「就是啊,你快點回去吧,孫女在擔心了呢。」
「不是才大病初癒?你啊,別太逞強了。」
其他進行晨間運動的老先生、老太太們也紛紛勸阻。
「你都等了這麼多年,還怕多等那麼些時間嗎?」
被力勸回家的老奶奶,實在不敵其他人的熱情,只有順了大家的意思。「我是怕啊,這身老骨頭,再等也沒幾個日子了。」神情落寞的苦笑。
「奶奶,你又亂說話,我要生氣了!」見奶奶露出如此落寞的神情,還講這種話,小如又難過又是生氣,眼眶都紅了。「我要陪你一起等,說好的,你不可以每次都說這種話……」
老奶奶心疼的拍拍孫女的手背,笑了笑,在她的扶持之下,緩緩下山。
看著祖孫倆相偕而去的背影消失在小徑那一頭,氣候也漸漸暖了。
「我孫子孫女,沒一個能跟小如比,想不到啊,一轉眼都快十年了,以前是阿綾牽著孫女,現在,換孫女照顧她了。」
「是啊,她命好哪,兒子孝順又有出息,五個孫子個個優秀,長孫還在美國念醫學院呢。」
「就可惜沒個伴兒,都這麼多年了,她還在傻傻的等啊……」
等了半天以為等不到他們要找的人,卻聽見意外的消息。
「那個,請問——」媺玫好奇地湊過去。「那個老奶奶,在等什麼人啊?」
「是情人,約好了要一起私奔,聽說她的對象當年是個大少爺,鬧得滿城風雨呢!可沒人知道那少爺一家搬到哪了,總之,她就這麼一個女人拉拔孩子長大。」知道內情的人說。
「說是約好了早上五點在這裡碰面,超過四十年的時間,阿綾每天都來,風雨無阻,死心眼的相信她的情人會來接她。」
聽到這,兩人都不敢相信——這麼巧?
他們不過第一次出來找,就讓他們發現了小綾的去向,就是剛才那個虛弱的老奶奶?!
「謝謝。」媺玫隨口道了聲謝,跟藍拓兩人對看一眼,然後同時跑向小徑,追上祖孫兩人,總算在她們進家門前攔住人。
「老奶奶,等一等。」
在一棟獨院獨戶的豪宅前,老奶奶和孫女倆正要進門,僕傭特地出門迎接,扶持咳個不停的老婦人。
「咳咳咳咳,什麼事?」
「請問你——」藍拓本欲開口,卻被媺玫阻止,拉著他到一旁。「你做什麼?」
「我覺得……我不知道。」看著老婦人虛弱的身體,凹陷的眼睛,風中殘燭的晚年,她突然間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事情的真相。
如果她就是小綾,等了這麼長久的歲月,她是這麼相信她的情人會來接她,一等,就是漫長的五十年。
這五十年來,她深信著情人仍活著,如果他們就這樣突然跳出來告訴她,她的情人、她孩子的父親,早在他們約定私奔的當天就死了——五十年的漫長等待,換來的是情人的死訊,這情何以堪?
「奶奶年紀大了,讓她知道天人永隔,這樣好嗎?」媺玫眼眶泛紅。「她承受得住嗎?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到死都抱著希望,這樣……不也很好嗎?我們……不要說了,好不好?」
她這麼容易傷感,為了別人……
藍拓歎口氣,抹去滑過她臉龐的淚水,輕聲道:「如果是你呢?你希望一輩子被蒙在鼓裡,還是想得到一個答案?你想相信什麼?情人還活著卻逃避退縮了,還是他並沒有違背諾言?」
「我……」她選擇後者,她情願相信,兩人的愛情沒有背叛。
「你無法為她決定。」
「可是她的身體狀況很糟,我怕她承受不住打擊,那……問小朋友。」她仍擔心。「也許、也許我們找錯人了也說不定。」
她的心腸也未免太軟了吧?!
藍拓無奈,只能答應由著她。
媺玫立刻擦乾眼淚,回頭,漾著無敵的笑容對小女生說:「那個……小妹妹,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噢?有事嗎?」小如略感懷疑,想著會不會是她剛才嘲笑這個,呃,小姊姊,她現在想報復?
拉著她到一旁,媺玫深吸口氣,「呃——」突然,話又吞了回去。
「嗯?」小如更覺得怪了。
「問你哦,我只是想問你,你不回答沒有關係……」她詞窮了。「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像一個叫言靖儒的人?他……好像跟你奶奶有關係……」
小如臉色迅速刷白,激動的握著她的手臂。「你怎麼知道?誰告訴你的?你知道他在哪嗎?」
「如果我告訴你,他不在了呢?」媺玫痛苦的說出口。「你還會想告訴別人嗎?」試探的口吻,語氣很不確定。
小如眼眶迅速積滿淚水。「騙人。」豆大的淚水滑落面頰。
「我、那個……」媺玫手忙腳亂。
「奶奶,哇——」小女生走到奶奶身邊,抱住她大哭。
「小如?」老奶奶奇怪堅強的寶貝孫女怎麼會突然大哭,便問:「怎麼了?姊姊跟你說了什麼?」
「嗚,她說、她說,我跟爺爺長得很像,她說、她說……爺爺不在了,奶奶,哇……」她為奶奶心疼,等了這麼久,卻仍等不到心愛的人。
聞言,老奶奶暈眩了下,幸好旁邊有僕傭在,眾人七手八腳的扶住她,才沒讓她摔著。
她撫著胸口,閉上眼,朝媺玫招手。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蕭媺玫。」
「媺玫,是靖讓你來告訴我的?那麼,你告訴我。」細如枯枝的手指從胸口掏出一條項煉。「這是什麼?」她想要確定,如果眼前的女孩真是靖要她來的,那麼,她該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麼。
看見那條項煉,媺玫終於確定了,眼前的老奶奶,就是搗蛋鬼托付他們尋找的小綾。
「是『諾言』,他親自設計,從法國帶回來的紀念品,是你們的定情物,奶奶,言靖儒——他說對不起,無法遵守你們的諾言,他走了,不在了,這輩子欠你的,他來生還……」
老奶奶聞言,淚水已佈滿老邁的臉,她將「諾言」置於胸口,嘴角噙著笑,喃喃道:「我就知道……他沒騙我……靖不會無故拋下我,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我沒有白等,沒有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