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一起吃完飯後,一對夫妻和另一對未婚夫妻自然地各自離開去過兩人世界,剩下的也就只有蕭若曦與柳和謙。當時時間還早,當她說回家也是一個人的時候,他就提議一起去看電影。
若曦選擇的是一部西班牙電影《對她說》,因為電影院正在搞西班牙電影節,所以阿爾莫多瓦的許多片子都在展映中。若曦說以前公映的時候她錯過了,所以很想看。
「不同於他以前的處理方法,這一次顯得很溫柔,兩個男人之間的友誼,和彼此對心愛女子的深情款款。」柳和謙的表情裡沒有一點表示沉悶,反而和她一起討論情節。
「那就好了,我覺得你可能會不太喜歡。」若曦鬆了口氣,「畢竟我不太瞭解你的喜好,可是你卻好像很瞭解我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她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是嗎?可能你太容易讓人瞭解,而我則不太容易。」他讓她等在原地,笑了笑,自己則去拿車。
站在電影院的門口,若曦不斷反覆咀嚼著他最後這句話。他看起來雖然總是帶著笑容,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也的確讓她覺得既舒服又開心,但是在他那一邊呢?她對於他的事幾乎是一無所知。
在他那溫煦的笑容背後,或許隱藏了許多她不知道的故事。他臉上那偶爾銳利和剛毅的表情,還有,他為什麼回國以後不和父母住在一起而要單獨一個人住?有的時候,她會覺得他好像一個謎,有太多值得她去探詢的地方。
如果可以,想走進他的心裡,分享他的喜怒。她喜歡看到他像個孩子那樣笑得肆無忌憚,雖然好像沒有見過,又好像自己見過一樣……他還是太嚴厲了吧?眼前浮現的是他皺起眉頭的樣子,但自己又是什麼時候見到他這樣的表情的呢?
他們自從認識以後,他不是每次都笑得很溫煦和善,態度也很溫柔的嗎?
「上車。」就在她腦海裡閃過一些自己也抓不住的混亂畫面時,他帶著溫柔的笑容出現在她的面前,那笑容立即就掃去了她腦海裡的混亂畫面,融合成了眼前這個微笑的他。
她笑著對他點頭,然後坐進了他的車裡。
「你離開東京的時候那麼匆忙,我本來以為我們可能沒有機會再見面了。」柳和謙一邊開車,一邊笑著回憶,「沒想到還會再遇見。」她離開東京時很倉促,但是那個時候他並沒有太打擾她。從小舞那裡聽到了她和神澤翔之間發生的事,他覺得她離開東京或許是個最好的療傷辦法。而他的過多打攪,也可能會讓她一再想起那些痛苦的事。
雖然分別後這段日子,他時常都會想起她,想起她溫柔的笑容,親切的聲音,還有她叫他名字時那種讓他覺得幸福的表情……
「我也沒有想到……」這是不是就是緣分呢?她悄悄地從濃密的睫毛下窺探著他的表情,他和她一樣也感受到了這份神秘的緣分了吧。
「對了,告訴我你家的地址。」其實柳和謙已經行駛上了去她家的路上,但他驀地想起自己原本應該並不知道她家的地址。
「天嶺路35號。」她看著窗外,「你沿著現在這條路直接上高速公路,正好順路。」
「好。」他把車開上了高速公路,「如果我現在問你一些關於神澤翔的話,合適嗎?」他一直在找機會和她談,可是在東京的時候她卻一直逃避他,他也沒有機會詢問她詳細情況。而且那時候也怕讓她回憶起不開心的事,會難過。
「我和他徹底結束了,而且我也終於明白,有的時候你以為你愛上了一個人,但可能並不是那樣的。你只是愛上了心裡的感覺,就好像我對他的感情那樣。我想要一份心靈安寧的感情,無波無瀾。那個時候他出現了,我就自以為自己愛他。」閉上眼睛,蕭若曦認真地剖析著自己的心情。
可以在這樣的時刻告訴柳和謙,也是她自己一種解脫和梳理。
「好了,不用再說了。我明白了。」他在心裡微微鬆了口氣,看起來她沒有因為神澤翔的事而受到傷害,她比過去更堅強也更理智。
「你明白了嗎?」蕭若曦轉頭望著他,「我也明白了,明白愛情是不能勉強也不能自以為是的,明白兩個人相處互相坦誠是最重要的。也明白了我自己到底想要的是怎樣的愛情,怎樣的人。」她深深地望著他,一眨不眨。
柳和謙握緊了手上的方向盤,他感覺到了她的目光,雖然溫婉卻那麼專注。他的心房悄然一顫,她是在暗示什麼,還是在期待什麼?那麼他此刻又是在緊張什麼,或者在雀躍和害怕什麼?
「這次回來有沒有覺得這個城市有什麼變化?」他尋找不到適合的話去接口,猝然轉變了話題。
蕭若曦微笑了一下,「變化是挺大的。好像我已經不認識這裡的道路了,明明我在離開一年多,可是感覺上好像有了好幾年的變化。」
因為你失去了兩年前同我在一起的那些記憶,所以才會覺得變化很大。雖然這兩年的記憶通過催眠的手段被植入了一些虛假的記憶,可是那些記憶裡沒有城市的變遷所留下的經過。
柳和謙在心裡歎息,他不知道這個謊言到底可以隱瞞多少時候。蕭家兩老應該很希望可以把若曦長久地送出國去,讓她永遠不要回來。不然謊言隨時可能被拆穿,而被植入的記憶也可能在某些時候忽然甦醒。
「現在哪個國家的發展都很快,也難怪你不記得。我也是回來熟悉了一番,才又瞭解了這裡的道路。」他把車開下了高架橋。
「你就準備一直在日本工作,不想回來發展?今天吃飯的時候我聽柳和堇說她很希望你能留下來,你們家……也有自己的生意吧?」感覺上這一群人都是有些人物,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出自普通人家,「可惜我近幾年很少出席各類的宴會酒會,好多人都不認識。」如果可以早幾年就認識柳和謙,那該多好。
她的遺憾寫在眼裡,靜靜地看著他。
又感覺到了她那種會讓他心跳加速的注視目光,柳和謙再度心情混亂。
「若曦,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可是後面的話他並沒有機會說出口。
「糖炒栗子。」她忽然指著路邊的一個小攤子叫了起來,「那個是糖炒栗子嗎?」
聽到她驚奇的聲音,柳和謙將車停在路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果然在路旁邊有一個小攤子上亮著微弱的燈光,老闆正在一口大鍋裡奮力的炒栗子。
「現在很少看到了是不是?」她推門下車,「我們去買一些。」
「的確是很少看到。」她眼裡那種興奮的有如兒童般的光芒吸引了他,柳和謙靜靜地望著她,他不知道自己以前為什麼會沒有發現她是如此可愛可人。
「老闆,給我一斤。」步出車子後,天氣很寒冷,她一邊用手哈出熱氣,一邊興奮地說。
「好咧。」老闆麻利地抄起栗子放進口袋,然後在電子秤上秤出份量。
「給你錢。」柳和謙看著她接過栗子,笑著搖了搖頭,「這麼喜歡吃嗎?眼睛都在放光。」
「喜歡,很喜歡!可是以前爸爸說路邊的不乾淨,要我去買專賣店裡的。可是我還是更喜歡吃路邊熱騰騰剛炒出來的栗子。」她拿起一個,笑得眼兒彎彎。
柳和謙的記憶開始倒帶,他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到蕭若曦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女孩,好像手裡就經常拿著一包干栗子。只是那個時候他實在沒有精力去注意這個安靜的女孩子。
「走吧。」他扶住她的肩膀,夜晚的風太沁寒,他怕她吹多了會感冒。
「柳和謙?」就在他打算打開車門的時候,背後傳來了一個不確定的聲音。
他和若曦都一起回頭,看著一個同樣手裡捧著一袋栗子的男子用驚喜的表情望著他們,「真的是你,和謙!」
「方若臣。怎麼會是你?」柳和謙認出了這個是自己的老同學。他立即迎上前去,同他握手。
「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聽說你在華爾街有了自己的公司?」柳和謙望著自己的大學同學,看著他手裡的栗子。
「這不是回來過年嘛。還有這個,女朋友說喜歡,所以來給她買……」他指了指街對面停著的一輛車,「對了,名片,你收著,給我打電話。今天不方便詳聊。」方若臣看到了和謙身後的若曦,點了下頭。
兩個男人交換了名片,和謙打趣地說:「第幾任女朋友了?你這小子也該安定下來了。」
「是啊,這一個就是我鎖定的結婚目標,所以不敢怠慢。以後請你們夫妻來參加我的婚禮,我走了,大嫂,我以後會登門拜訪。」方若臣朝著自己的汽車跑了過去,他看起來活力十足。
若曦站在和謙身後,臉上染上了一層紅霞,「他是不是誤會我們是夫妻了?」
「是吧,這個小子老是會胡言亂語。」他的心跳還沒有立即恢復正常,但是他看起來若無其事。他怎麼忘記了方若臣也回國來參加了他的婚禮,還好他趕時間,不然再多說幾句,真的不知道會說出些什麼來。
「風大,快進去吧。」趕緊把若曦推上車,他自己也坐進了車裡,狂跳的心臟這才恢復了正常。
「給你。」她把一顆剝了皮渾圓飽滿的栗子送到他嘴邊,笑得好像鮮花綻放。
柳和謙遲疑了一下,就伸出手來要拿。
「你的手髒,就著我的手吃吧。」蕭若曦送到他嘴邊,他的手一直摸著方向盤,所以一定沒有她的乾淨,而且剛才她都一直戴著手套。
「好。」眼裡閃過幽暗的光芒,他深沉地看著她,然後從她的手裡吃下了那顆糖炒栗子。
若曦溫柔又著迷地看著他吃下栗子,然後轉過身去又拿出了一顆,「甜不甜?」
他無言地點頭,也不知道是栗子的甜香還是她手上的溫香在他嘴裡回味。
「我們吃完栗子你再開車吧,一定要趁熱吃。」她剝栗子的本事果然驚人,一顆顆地放進他的嘴裡,然後用不允許他拒絕的溫暖聲音讓他繼續品嚐。
「你自己也吃。」柳和謙終於得了一個空和她說話。
「好。」她的臉紅了,因為她剛才都把栗子剝了送進了他的嘴,自己一顆也沒吃到。
「我開車。」她臉頰上的那抹嫣紅在燈光照射下顯得格外的誘人,柳和謙開始感到心靈上的一些渴望,他趕緊正襟危坐,發動了車子。
車廂裡一時間只有她剝栗子的聲音,蕭若曦的臉頰上染上了更多的紅暈,她的心裡轉過許多讓她覺得害羞的念頭。剛才和謙的朋友把他當成了柳太太,他們兩個是不是很般配?還有剛才她給他剝栗子的時候,他眼裡的光芒是不是也很溫柔?
自己明明已經這麼喜歡他,不然也不會忘了剝給自己吃,而全部都放進了他的口裡——可是他也沒有拒絕,他當時看著自己的眼光很灼熱,她現在都能感覺那種熱度可以把人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