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華高坐在殿上,微微一頷首,殿前的內侍過去接過玉璧,捧到司華面前,司華側過頭,隔著一層白紗垂簾,輕聲地問坐在他身邊的悠:「你喜歡嗎?」
「嗯。」悠的眼睛根本不看玉璧,只是低低地應了一聲。
司華意興闌珊地揮手讓內侍退下。他回過頭,看著羅列在面前的各式珠寶、香料、絲綢,像是自言自語地道:「你究竟喜歡什麼呢?」
緩緩地,悠的聲音自白紗後幽怨地傳來:「我想要的東西,你是不會給我的。」
司華聞言,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是的,他早該料到,即使他把天下所有的奇珍異寶都送到悠的面前,悠也不會對他展顏的。
今天是青龍轄內各城邦及附屬國進貢的日子,他把悠帶來,希望悠能喜歡,其實,只是他一相情願的想法而已。就算在他伸手可及的距離內,司華也無法看清,悠那如水的平靜下隱埋著什麼樣的心思。
一個年輕的男子走出行列,雙手捧著一個錦匣,跪倒在殿前,恭聲道:「佶陽城使者參見陛下,為陛下敬上象牙佛珠一串,上刻有般若心經一百零八句,願青龍王陛下永福長樂。」
「哦,」司華的嘴角泛起一絲淺笑,「很有意思,呈上來看看。」
佶陽城使者躬身走上殿。
一陣風掠過,吹動了垂簾,白紗輕顫著,如羽翼般飄然拂起。
佶陽城的使者抬眼間,看到了坐在簾後的悠,一個美麗得讓他無法將視線移開的人。輕風中,半掩的白紗裊裊地舞動著,悠那新月般的眉、秋水般的眸,恍如蒙在如煙的夢幻中,若隱若現。佶陽城的使者怔怔地看著,不知不覺間鬆開了手,錦匣掉在地上,發出「呯」的一聲重響。佶陽城的使者吃了一驚,回過神來,慌忙跪伏在地上,顫聲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司華沉下臉來,冷冷地道:「你的確該死。」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厲聲道,「拉出去,把他的眼睛剜出來。」
兩個衛士上前,拉起癱倒在地上的佶陽城使者,拖了出去。
悠倒抽了一口冷氣,瞪著司華:「你……你簡直……」
「你說過,我是個無情的人。」司華輕輕地托起悠的手,低頭吻了他的指尖,抬起眼,定定地凝視著悠的臉,「除了我以外,不允許有任何人看你。」
悠縮回了自己的手,扭過頭,看向遠處。
風大了,白紗垂簾不時飄起,,殿下的眾人都低下了頭,不敢抬眼。
悠無奈地歎了口氣,正想將目光收回,不經意間,眼角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心猛然一震。
不敢置信地深吸了一口氣,悠再次定睛望去,果然是他——南昊炎雷,堂堂的朱雀之王,此刻,居然混雜在進貢的眾列中,和眾人一樣躬身俯首於殿下。
炎雷怎麼會在這裡?悠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身子微微地顫抖著。
「你怎麼了?」司華注意到了悠的異樣。
悠閉上了眼睛,不再敢向炎雷望去。
司華撩開了垂簾,摟住悠的肩膀,不安地道:「你覺得不舒服嗎?」
悠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胸口一陣氣悶,忍不住伏在司華的身上低低地咳了兩聲。
司華的眉頭擰了起來,對旁邊的內侍吩咐道:「馬上叫御醫到我的寢宮去。」言罷,他俯身抱起悠,向後殿走去。
眾人忙跪下:「恭送陛下。」
***
淺淺的紫色,淡得如同秋月下的薄霧,在夜輝中宛轉地流動著朦朧的光與影。皎潔的月光柔柔地拂在悠的身上,將他雪白的肌膚、烏黑的長髮與淺紫的紗衣溶成了一片魅惑人心的清艷,高雅得不沾一絲俗塵。
司華的手摩挲著悠的衣袖,輕笑道:「這是用紫茱染成的顏色,聽雲梵煙說,紫茱是一種只生長在黎羽族的奇花。我特地叫人為你做了這件衣服,果然很適合你,悠。」
悠抽回了自己的衣袖,緩緩地道:「不知道雲梵煙有沒有說過,紫茱是一種很容易彫謝的花,一年之中只盛開一天。」悠垂下了眼簾看著那片夢幻般的紫色,「但是,用它的花萼所染制的的織物卻永遠不會褪色。」
司華摟住了悠的腰,用下巴蹭著他柔順的頭髮:「只要能把自己的顏色留下來,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悠將臉埋進了寬大的衣袖中,清幽的紫茱之香隱隱傳來,勾起了他心底深處沉沒己久的過往。
玄武以北,終年冰封雪域之城,是黎羽族古老的故土。在悠的記憶中,那是一片雪舞紛飛的世界。嬌艷的紫茱是在那茫無涯際的雪白中所能見到的唯一的色彩,在一年中最寒冷的的日子裡悄悄綻放。悠至今還記得,美麗的母親懷抱著年幼的他時,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便是紫茱的花香。
母親隨著紫茱逝去後,是南昊炎雷帶他離開了寒冷的黎羽之都。除了母親的懷抱之外,唯一能讓悠感到溫暖的地方,就是朱雀國的皇宮了。炎雷待悠非常好,處處護著他,寵著他。雖然悠明白炎雷想要的感情是他所不能響應的,可是他不想說穿,他不想失去那種被人捧在手心的溺愛。曾經以為能夠一輩子被那樣的幸福包圍著,直到東御司華的出現,驚破了他所有寧靜的夢。
「悠,我很想知道,」司華輕輕托起悠的臉,「現在的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在想你。」悠淡淡地說。
司華怔了怔,料想不到悠居然如此回答。他遲疑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道:「那麼,告訴我,在你的心裡,我算什麼?」
「在你的心裡,我又算什麼?」悠反問。
司華的嘴唇動了動,卻又說不出話來。
「你是不想回答,還是回答不出來?」悠淒然道,「其實,我什麼都算不上,是嗎?」
想被人重視,最後卻什麼也算不上,就像,炎雷對他那樣。悠知道,在炎雷的心目中,朱雀國的位置總是排在第一,無論他多麼喜愛悠,為了朱雀國的利益,炎雷一樣可以選擇放棄悠。為什麼他就不能成為別人心目中最重要的存在,悠真的覺得很不甘心。
司華突然一把將悠攬在懷中,霸道地道:「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總之,現在你是我的人。」
「是啊,我是你的人。」悠喃喃地道。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氣,「今晚,我的話好像特別多。」
「我喜歡聽你對我說話。」司華在悠的耳邊道。
悠冷冷的瞥了司華一眼:「我只是在自言自語而已,並不是在對你說話,你不要自作多情。」
司華猛然粗暴的將悠按到床上,恨恨地道:「你為什麼總是要如此激怒我?」
悠緘口不言。
司華的手伸進悠的領口,揉弄著他細膩潤滑的肌膚。
悠閉上了眼睛。
司華停下了手:「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不像平日那樣反抗我?」
悠幽幽地道:「無用的反抗,我又何必去做呢?」
是的,他一直都沒有反抗的餘地。在司華的面前是這樣,在命運的輪轉之下更是這樣。因為能夠看見世人的命運,所以才會清楚的知道,無論如何地掙扎,到頭來,還是同樣的結局,沒有人能夠例外。
那麼,南昊炎雷和東御司華的命運呢,為什麼他也看不見?除非……除非他們的命運之線與自己的交纏在一起。會嗎?悠不敢相信,因為,那將是一種生死與共的交纏啊!會嗎?悠不由地睜大了眼睛,帶著幾許迷離的神情盯著司華。
司華的眼中充滿了狂亂,他壓在悠的上方,用沙啞而低沉的聲音道:「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會受不了的。」他一把拉開了悠的衣襟,俯首在悠的胸口輕輕的吮吸著……紫色的紗衣飄然落到了地上。
「唔……」悠難耐地扭動著身體,伸手緊緊抓住了床帳。
司華的嘴角帶著一絲輕浮的笑意,他的手順著悠的腰際向下滑去。悠下意識的夾緊了雙腿。
司華握住了悠凝玉的足踝,輕輕地提起,柔聲道:「聽話,悠,別亂動,我不想弄疼你。」重重地,他覆上了悠的身體。
又是一個充滿惡夢的夜,悠喘著氣,身體在疼,心也在疼。秀麗的眉頭絞擰著,撩人的緋紅染上了雙頰,玫瑰色的唇瓣半啟半翕,顫抖著,卻將痛苦的呻吟聲咽在喉間,像離了水的魚兒,在乾涸的岸上無聲地撲騰,零亂的青絲隨著他的身體如波浪般地起伏著……
司華的唇貼著悠的耳鬢,夢囈般地道:「悠,你知道嗎?今晚的月色特別地美。而你,比這月色還要美一百倍,一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