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班師,進了都城,喧雜的聲音更大了。悠難耐地皺起了眉頭,虛弱地喘息著。身邊的侍女看出了端倪,忙下車小聲地稟報了司華。司華沉吟了片刻,命各路軍士先行回營,自己領著悠向皇宮而去。
到了青龍宮正門,房宿、心塑兩位長老率領群臣接駕。
司華衿然笑了,扶著悠下了車,便要進去。
「陛下請止步。」兩位長老上前攔住了司華。
「什麼事?」
心宿長老猶豫了一下,跪下,壓低嗓音道:「陛下,此乃皇宮正門,為皇族貴胄、文武眾臣及各國使節進出皇宮的堂堂之道。陛下的……男寵似乎不宜於此處進宮,否則,臣恐陛下會遭人非議。」
「放肆!」司華勃然大怒,臉色一片鐵青。
「臣不敢,請陛下三思。」
「你……」司華按住了挎於腰間的劍。
「我累了……」悠無意識地抓住司華的手臂,迷迷糊糊地道:「好累……」話音未落,便一頭昏倒在司華的懷中。
司華大驚,顧不上發怒,抱著悠徑直進了皇宮,留下眾臣面面相覷。
***
侍女將藥碗撤下去後,司華摸了摸悠的額頭,舒了一口氣:「總算退燒了。是我欠考慮了,讓你一路顛簸的。」他的手指沿著悠的臉頰滑下,「看,病了這麼多天,人都瘦了一圈。」
悠臥在榻上,半閉著眼,毫不理會。
司華自顧自地笑道:「作為補償,我要送你一件禮物。」他從旁邊的內侍手中接過一個沉香木匣,從中取出一串墨綠的玉珠,戴到悠的手腕上:「來,看看喜不喜歡,這是用絕佳的冰玉翡翠琢成的,很適合你的。」
九顆大小相同的玉珠,用烏金絞成的細索聯成一串,末端繫著一個小巧玲瓏的鎖結。清澈細膩的玉質,帶著溫潤的觸感。墨綠得近乎玄黑的色澤古樸而華貴,婉轉的流動著幽深的冷光。每一顆珠子中間都隱含著一道龍形的紋理,隨著珠光的閃動而若伏若現,宛如翔於天際的青龍,在雲霧之間盤桓而舞。
悠抽回手,咬了咬下唇,忽然伸手去扯腕上的玉珠串。司華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他的雙腕:「給你說過多少遍了,手還沒有好,不要亂動,你怎麼老是忘了。」
「不想要。」悠冷然道。
「不行。」司華瞇著眼睛道,「珠索乃烏金所製,你是扯不斷的。除了我,沒有人能打開這串玉珠,你還是不要再白費力氣了。」
「那我就把自己的手切下來!」悠的聲音如浸寒泉。
司華微微一笑:「別說傻話了。」他毫不費力的單手擒住悠的雙腕,另一隻手愛溺地摩挲著悠的長髮,用溫柔的語調道,「這串玉珠是我母后留下的遺物,說是要送給我的妻子的。悠,我希望你能夠明白我的心意。」
「我不明白。」悠側過頭,迴避司華炙熱如火的視線。
「你別忘了,你曾經發過誓,要一生一世留在我的身邊。」
「留在你身邊,僅此而已。其餘的,我什麼都沒有承諾過。」
司華攬住悠的腰,將悠的臉貼在自己的胸口,低聲說道:「悠,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從今以後,我會好好待你的,彌補你所受的委屈,你所受的傷害。不要再想過去的事情,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悠沉默了片刻,漠然道:「我聽不懂你說的話,青龍王陛下。」
「你懂的,悠。」司華如拱珍璧般捧住悠的臉,凝視著他的眼睛,堅定地道,「我會讓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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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火光在祭壇中忽明忽暗地閃爍著,將搖曳不定的影子映在雲梵煙美麗的面容上,卻似乎被她冰冷的表情凝結住了。
立在一旁的房宿長老實在忍不住了,他重重地咳了一聲,問道:「雲梵煙大人,陛下今日叫我等來此,究竟有何要事,可否先行告之?」
雲梵煙一動不動的跪在祭壇前,清悅的嗓音中不帶一絲感情:「兩位長老稍安勿燥,陛下馬上就要來了。」
房宿長老與心宿長老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只好耐下心來繼續等待。
「陛下駕到!」殿外侍衛的通報聲打破了神殿的寂靜,司華拉著悠的手,從外間踏入。
房宿長老與心宿長老心下狐疑不已,卻仍然與雲梵煙一道躬身為禮:「參見陛下!」
「嗯,免禮吧。」司華擺了擺手。
心宿長老抬眼間,忽然瞥見了悠手腕上的墨玉珠,心頭大震,踏前一步,急切地對司華說道:「陛下,墨玉龍珠乃是青龍國的鎮國之寶,只有陛下的王后才有資格佩戴。陛下怎能將此物給予黎羽悠?」
司華淡淡一笑,將悠攬在懷中:「我要說的就是此事。今日,我要在青龍神殿中舉行儀式,迎娶黎羽悠為我的王后。」
「什麼?」心宿長老與房宿長老幾乎同時驚叫。
悠的身體微微一顫,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看著司華。
雲梵煙強忍住奪眶而出淚水,轉過身去。
心宿長老與房宿長老慌忙跪下,誠惶誠恐地道:「陛下,黎羽悠乃是男子,怎能為我青龍國的王后?陛下切不可因一時衝動,冒此天下之大不諱啊!」
司華瞇起了眼睛:「哦,如此說來,兩位長老似乎對此事頗有異議?」
心宿長老頓首道:「望陛下三思……」
「嗆!」一聲清音,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架到了心宿長老的脖子上。劍鋒劃破了肌膚,滲出了一道血痕。
司華手持長劍,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長老前些日就要我三思,所以我已經很慎重地三思過了。我不允許任何人侮辱我心愛之人,悠不是你們所謂的『男寵』,他即將成為我青龍的王后。如果你反對,我就殺了你!朝中想當御法長老的人多的是,不缺你一個。你最好明白這一點,心宿長老。」司華的聲音很溫和,在空蕩蕩的神殿中迴響著,卻帶著陰沉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慄。
房宿長老在一旁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週遭的空氣似乎凝滯了,只有燃燒的火焰在跳動著。
心宿長老慢慢地軟下身子,伏在地上,老淚縱橫:「老臣……老臣……愧對先朝的列祖列宗啊……」
司華收回了長劍,若無其事地道:「那麼,就煩請兩位長老擔任司儀一職。雲梵煙,開始吧。」
「你瘋啦!」悠伸手想推開司華的擁抱。
司華緊緊抓住悠的肩膀:「我是瘋了,為了你而瘋狂,你不知道嗎?」他強拉著悠在祭壇前跪下。
雲梵煙肅立在他們面前,用黃金手杖沾了幾滴聖水撒到他們的頭上:「願意結為一體的兩個人,請在神的面前許下你們的諾言。」
司華舉起右手,用清朗的聲音莊重地道:「我東御司華在青龍神前發誓,願意與黎羽悠結為夫妻,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悠冷哼了一聲,剛想開口,卻被司華飛快地摀住了口。
「唔……」悠掙扎著想要說話。
「忍耐一下。」司華柔聲說道:「儀式上不能說難聽的話,你最好不要開口。」
雲梵煙暗歎了一聲,緩緩地說道:「以青龍神的名義……承認你們……結為夫妻,從此以後,禍福與共,生死相隨。」
司華滿意地笑了,鬆開了手。
「咳……咳咳……」悠被憋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忍不住伏在司華的身上劇烈地咳嗽著。
「對不起,悠,你沒事吧?」司華輕撫著悠的後背,擔憂地道。
悠厭惡地撥開司華的手:「你……你竟然在神靈的面前……說……說要娶一個男人為妻!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你不怕……遭天譴嗎?」
「我不在乎!」司華凝視著悠的目光炙熱如火,「只要你能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在乎。」
「不在乎?」悠慘然一笑,苦澀地道,「就算我會痛苦,你也不在乎。是嗎?」
司華沉默了良久,顫抖的指尖輕輕地撫過悠冰冷的嘴唇:「是的,我不在乎……」
「我不會愛你,無論你為我做任何事情,我也不會……愛你。」悠的目光結成了冰。
「我也……不在乎。」司華的聲音低得像是在歎息。
祭壇中的聖火突然竄起丈高,由紅色轉為詭異的青色,宛如糾結在一起的萬條靈蛇,在半空中狂亂地扭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