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台灣 >> 別後重逢,再續前緣 >> 囚心作者:攸齊 | 收藏本站
囚心 第8章(2) 作者:攸齊
    江幼心微昂著臉,閉眼輕輕哼出那首歌。冷風襲來,她的尾音在風中散盡,只餘下那層層疊疊的傷心。雖然昨夜已得知他們這些年來的生活,可聽他滄桑地唱起那首歌、唱著他的人生,她才更深刻地體會到他的無奈。

    他有苦說不出,也不能說,只有藉著歌聲,一點一點傳達他的心情、宣洩他的情緒;她知道,她都聽得出來,於是,她在裡面痛哭失聲,好像這樣便能分擔一點他的傷痛,可週遭的人像是發現她的異狀,頻頻問她怎麼了,她只好逃出Blue,一個人站在外面試圖舒緩心情,卻只是愈發地難受與心酸。

    有時懷疑,人生到底為著啥。

    咱的舞台,要用青春來換。

    往事一幕幕親像電影,有時陣為著渡生活,就愛配合別人心晟。

    他唱著人生的無奈,那字字句句鑽入耳膜,成了一幕幕再真切不過的童裡面。

    挺拔著身子站在鷹架上流汗的他、穿著便利商店制服說著歡迎光臨的他、騎著車穿梭每個清晨的巷弄送早報送羊奶的他、腿骨被鋼筋穿刺了只是抿著唇不喊痛的他……她不在他身邊,卻從他的歌聲裡,她都看見了他——

    一個不知道他的人生還有多少困難在等待他的他;一個為了生活,只能向現實低頭的他;一個家中發生變故時,明明也只是個孩子,卻要挺起肩膀的他。

    當他狠絕地告訴她,他早厭倦了應付她的日子時,他是抱著怎樣壓抑的心情,才能那麼冷漠地開口?她怎麼那麼不信任他?怎麼就沒想過他言不由衷?他對她若真只是存心玩弄,他們共度的第一個情人節那晚,在車裡,他有很多機會進行到底的。她怎麼就沒想到這些?

    「阿南唱歌真的好有感情喔。」、「就是說,唱得比發片的那些偶像歌手還要好!」、「那個光頭有上過綜藝節目耶,怎麼就沒有人找阿南上電視?他一定會紅的!」……身後傳來交談聲,江幼心回身,就見陸續有人走出Blue她知道他唱完了。

    不想被他直接撞見。她看了看週遭,隨即將自己隱到一家已拉下店門的店家騎樓。她藏在樑柱後,這個角度能看見Blue的門,他一走出,她便能看見。

    陸續走出一些人後,她終於見到他背著吉他的身影,他的側影是那樣清寥。

    順著樑柱,她繞過一面,看見他正像是要往路口的方向走去。

    因著Blue所處的大樓是結合商場、套房住宅的綜合性大樓,原本的設計就是作為人潮的集散場所,是故Blue大門面對的商場步道,車子無法進入,要進來這片商場,勢必得將車子停外頭路邊。她看著他的行進方向,思慮著要不要追上。

    見他身影愈遠,她走出樑柱,想跟上去,他卻在這時刻停下腳步,她心頭一駭,以為被發現,又將身子隱在騎樓內。

    宋蔚南將吉他擱在步道旁的花台邊,然後在木製椅上坐了下來,摸出煙包和打火機,點了根煙叼在嘴邊,一雙長腿打直,兩手往後撐在椅面上,抬頭像在看夜空。

    不知道她這幾天心情是不是好過了了?當初進柏木是為了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可兩人走到只有互相傷害這一步,他也實在狼狽……

    吸了口煙,他把煙管夾在指間,仍維持著仰臉的姿態,輕閉雙眼。

    「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江幼心站在他身前,俯身看他;她想了許久,決定這樣的開場白最不尷尬,也能最平靜地交談下去。

    宋蔚南睜眸,步道旁的路燈在他眼底錯落惑人光華,襯得他深目更是墨邃。他訝然她出現在眼前,更不明白她這刻甜美的笑靨是怎麼回事,她不是恨死他了?

    「出來逛逛。」他低下眼,扔了煙,踩熄。

    「出來溜吉他啊?」她看了眼他身側的吉他。

    他愣了下,面龐滑過一抹複雜,片刻,他笑問:「你也會說冷笑話?」

    「會啊。你還沒告訴我,這麼晚出來逛逛為什麼要帶吉他。」她笑笑地問。

    他低下眼。「借朋友,剛剛去拿回來。你呢,這麼晚還在外面?」

    「喔,突然想喝酒,聽說這裡有一家Pub,就過來看看,想不到經過這裡時會看見你。」她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女孩子喝什麼酒。」他輕哼出聲。

    「開心啊。」她身子往後挪了挪,兩條腿輕晃了起來。她脖頸圈了條圍巾,顯得下巴更尖細,兩隻精靈般的耳,竄出發間,可愛指數破表!

    他側眸看她,沒察覺自己的眼神多貪戀。「怎麼,戀愛了?」

    她輕唔了聲,搖搖頭。「還沒開始戀愛。嗯……不過好像也差不多啦。我開心是因為……因為我找到對象了,雖然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接受我,不過,我還是會很勇敢地去爭取。」

    他僵了幾秒,神色微變。「是嗎?那……恭喜你。」

    「謝謝。」她忽然側過面容,笑容清淺地看著他。「如果你有喜歡的對象,也要努力去爭取呀。」

    他墨深的瞳孔像是縮了一下,然後別開目光,無話。她以為他還能再喜歡上誰?而她這次看中意的對象,是否就如程明夏的出身那般,台局在上?

    「那你說,你們男人對於主動的女人,是不是都會感到反感?」她手肘輕撞了下他腰身,像朋友般地與他聊著。

    怎麼會反感呢?宋蔚南想起他們兩人間,也是起於她的主動告白。

    「看個人吧。」思忖後,他這樣說。摸出煙包想抽根煙,顧及她在身邊,又將煙包收回口袋。「你怕被他拒絕?」

    「是啊。」她點頭,笑得眼睛燦亮。

    他笑了聲,微露虎牙。「當初你跑到我面前說要交往,怎麼就不怕我拒絕?」

    「你還記得?」她看見他眼底盛著溫柔,似還流轉著緬懷和甜蜜,她心口一個抽疼。他真的是很喜歡她吧?她怎麼就沒能察覺呢!

    發覺自己洩露太多,他抿起薄唇,將目光從她臉上挪開。

    「那個時候……」江幼心忽然低下眼,兩手拉高圍巾覆住了唇,聲音便被埋在布料裡,微微地悶著。「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是倒貼的?」

    不是。只是,要他如何開口?當年那樣傷她是迫不得已,可也沒有再解釋的必要,反正她已有了喜歡的對象。

    他不說話,她又說:「其實答案也好像不重要了,我應該為我現在的幸福去努力,你說是吧?」她兩手又將圍巾拉高一點,只露出一雙晶亮的眼。

    他不想回應這個問題。樂意見她幸福,卻嫉妒那位幸運被她挑上的男人。片刻,深不見底的黑眸只是瞅著她,淡問:「會冷?」

    「嗯……」她點點頭,忽然挪了挪臀,貼到他身側,一手還勾住他手臂。「這樣,好像就比較暖了……」她笑咪咪的。

    宋蔚南倒是一愣,看了眼兩人交纏的手臂,摸不透她在想什麼。

    「我們很久沒有像這樣一起聊聊天、說說話了。」她把頭輕輕靠在他臂上。

    她這一靠,他只能看見她低垂的長睫。他盯著她飽滿的秀額,低聲道:「是很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了,總是在……吵架。」

    「嗯,總是在吵架……其實我應該多體諒你的……」她聲音好淡,情緒藏得深,他只感覺她有些古怪,偏偏猜不到她怎麼了。

    略長的空白後,她突然抬起臉看他,笑得一雙黑眸晶亮亮的,眼底還抹了點淘氣。「嘿,你有沒有發現我的耳朵和以前不一樣?」

    宋蔚南皺著眉看她。哪裡不一樣了嗎?

    「沒有發現啊?」她仰著小臉,葡萄般的眼珠子很透亮。

    他勾唇笑,搖搖頭。「沒有。」

    她好像有點失望,笑容垮掉前,馬上又揚起笑弧。「你看,本來都用頭髮掩護它,現在都直接露出來見人了。」她湊近他,指著自己的耳朵。

    那女性柔軟芳香的氣息,讓他有一時間的閃神。回神時,他笑了笑。「露出來很好啊。」

    「是啊,小時候被笑怕了,都習慣用頭髮蓋住它,不過後來看電視上那個大S、范瑋琪也是把耳朵露出來,就覺得好像也沒什麼了,你說對不對?」她又湊近面容,鼻尖幾要貼上他的。

    對上她明亮的眼,他笑。「本來就沒什麼,招風耳的人很有福氣,你看王永慶不就有一對明顯的招風耳?而且你露出耳朵,看起來很可愛。」

    「所以把它露出來,是不是更美?」她眨了下眼,目光直勾勾看進他眼底。

    他淡點下頷。「你一直都很美。」話出口,才驚覺兩人這麼靠近,她的氣息太誘人,他不著痕跡地把身子往後一靠,看似閒適地貼上椅背。

    可沒料到她也隨著他把身子往後靠上椅背,頭又靠在他臂上。「真的很美嗎?一直都很美嗎?」

    「嗯,一直都很美。」他低吐了聲。

    「謝謝,我很開心。」她笑了聲,又說:「宋蔚南,我好像都沒有問過你一個問題……」

    他看著遠方,等著她說下去。

    「你覺得……我是一個怎樣的人呢?我指的不是外貌,因為我已經知道在你眼裡我一直都很美。」她帶了點輕快的語調。

    宋蔚南失笑,為她後面的話,但對於前面的問句,他只是沉默。

    「很難回答?還是你怕傷我自尊?」她微微一笑。「其實,身為一個女人,我的確很糟糕呢,只會煮泡麵,了不起就是再加顆蛋和青菜;從小到大也沒做過什麼家事,別說以前住家裡都是我爸我媽做好好的,就連現在我住外面,一個人也不開伙,根本也不用做到什麼事,就是拖拖地,這連小學生都會做的事,我會做也沒什麼了不起……」

    她低著眼,又說:「像我這麼糟糕的女人,很難得到喜歡的男人的信任吧?因為他可能會覺得我是千金小姐,不動三寶,只會血拚購物;他也許也會覺得我這種女人可能只懂奢華享受,喜愛過節日收禮物,吃不了苦……」

    宋蔚南將目光移到她臉上。今晚的她真的很怪,和他說這些難道是因為擔心著新戀情?

    「宋蔚南,你累不累?」她忽然看向他,一繒碎發滑過額前,擦過長睫。他一個人藏了那麼多心事,真的未曾想過向她傾訴一些?

    他沒意會她深藏的含意,只是抬手將那絲細發輕輕撥開,「你累了嗎?那別去喝酒了,早點回家吧。」

    她只是微微地笑,轉過面容,他指腹因而劃過她眼簾,微微的濕,他心下一詫,目光沉沉地看著她起身。

    江幼心緩緩地站起來,低聲道:「其實,你一點都不瞭解我。」

    聞言,他皺了皺眉,試圖拼湊出她這些話背後的用意,可她隨即又說:「你等等有事嗎?沒事的話去我那坐一會?」

    「太晚了。」他想也不想就拒絕。

    「可是我想找人說話啊,這麼晚了我找不到人陪我……」她側過臉看他,夜色下的她沐浴在路燈柔軟的鵝黃色調下,是那樣清麗動人。

    「就去坐一會,一會就好?」她美目圓睜,眼底爍動企盼。

    他想了想,直起身子,將吉他背上肩後,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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