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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雁飛 第三章 作者:少紫
    金色的夕陽垂落在天邊,給林中景色鍍上一層柔和的光線。

    一篇金黃色的落葉從樹上打著旋飄落下來,靜靜躺在鋪滿了落葉的泥土地上不動了。

    四個人的八隻眼睛也隨著它定在泥土地上。

    一隻骨節分明、乾淨修長的手輕輕將落葉揀起來。滿懷感情的嗓音溫柔的詠歎著,「多美的葉子……」

    其他的六隻眼睛立刻齊刷刷轉到手的主人身上,沒有什麼表情的看著他。

    如果換了別人,被這樣的六隻眼睛同時盯著多半有些不舒服。可是手的主人不是別人,是江湖上臉皮最厚的一隻大雁。

    雁非渾然不覺,依舊深情的凝望著手裡的金色樹葉,柔聲讚歎著,「以天為被,以地為席,還有這麼美的葉子做墊褥,今夜我們一定會睡得很好的……」

    蒼子夜冷冷打斷他,「昨天你就這樣說過了。」

    關小開歎氣,「結果是差點被蚊子蟲子咬死。」

    朱慕雲小聲道,「那個,人家還是想睡客棧的床啦。」

    雁非抓抓頭髮,笑道,「原來你們都不滿意我的安排啊?」

    三個人沉默點頭。

    「可問題是我們的銀子用光了耶。」

    盯著雁非的六隻眼睛火氣飆升。

    雁非趕緊一抬手,「打住!現在不是討論我是怎麼樣把銀子花掉的問題,而是要現實的面對花光了銀子之後,我們如何弄錢的問題。」

    他的目光滿懷著期盼對上了蒼子夜,「蒼少爺,你們蒼鷹堡不是漠北第一名門,大大的有錢嗎?隨便弄點來應急怎麼樣?」

    蒼子夜瞪著他不說話。

    關小開附耳過去,小聲的提醒道,「大雁,前幾天不是你自己說的,我們承諾路上絕不逃跑,條件是蒼子夜把他蒼鷹堡的手下都調到五百里之外去了?他現在根本聯繫不到人。」

    雁非無語。低頭想了想,他一把抓住了關小開,滿眼希冀的道,「關少爺,你們關家好歹也算是遼東名門,弄點銀子來好不好?」

    關小開撇撇嘴,又附耳過去,低聲道,「你忘了麼?我可是偷偷從家裡溜出來的,如果被老爹發現了行蹤肯定要捉回去暴打。我才不要為了拿銀子自己去找死。」

    雁非無奈的搖了搖頭,期待的目光頓時又移到了朱慕雲的臉上,「朱小少爺……」

    朱慕雲猶豫了一下,還是打斷他的話,小聲的提醒道,「你用光的一萬兩銀子就是我家的……」

    四個人靠在四棵樹上,互相望望,無語。八道目光又齊齊落在那片樹葉上。

    雁非拿著葉子沉思,「可惜樹葉不能賣錢……」

    關小開歎氣,「就算能賣錢也沒地方用,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蒼子夜冷冷道,「都是某人帶的好路!」

    朱慕雲小聲道,「人家好想吃東西哦……」

    一陣沉默。

    對著所有人悲憤的目光,雁非抓抓頭髮乾笑幾聲,道,「我去弄點吃的……」站起來落荒而逃。

    留下來的三個人面面相覷了片刻,蒼子夜輕哼一聲,抱劍在懷,靠著樹幹閉目假寐起來。

    假寐了沒多久,蒼子夜隱約感覺到有人悄然走近。近身還有三四步的時候,他倏然睜開了眼睛,視線冷冷落在朱慕雲伸了一半的手上。

    朱慕雲本來想拉他的衣袖,被他如此瞪視,頓時伸手也不是,縮手也不是,白玉似的臉上飛起一片緋紅,急忙分辨道,「我、剛才是想……」

    吞吞吐吐的剛說了幾個字,蒼子夜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又合上了眼睛,居然不再理會他。

    朱慕雲呆呆站在原地,臉色漸漸的有點發白,眼眶也不知不覺的紅了。

    關小開這些天來雖然和蒼子夜相安無事,卻是怎樣也看他不順眼。

    剛才兩個人的事情他看得清清楚楚,心裡頓時有些不忿,當即幾步走過去拍拍朱慕雲的肩頭大聲道,「朱兄弟,有什麼事跟我說,別理那個冰塊臉。」

    朱慕雲聽了這句話,不僅沒有如關小開預料的那樣顯出感激之色,反倒是瞪了他幾眼,閃身走到旁邊坐下了。

    關小開怔了半天,搖搖頭道,「這朱小公子長得好看,卻生了副怪脾氣。」大感無趣,轉身也走開了。

    蒼子夜不知何時又睜開了眼睛,望著關小開的目光中露出一絲嘲諷之色。

    ※※※※

    一連走了半個多月,路上倒是平平靜靜,沒有什麼事故。只不過有一點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蒼子夜和關小開都是長居北方的人,不識江南地形;朱慕雲雖然是南方人,卻沒有半點閱歷,竟好像十幾年來從未出過遠門似的,自然也不能指望他。

    至於自告奮勇帶路的雁非,在被他十日之內花光了一萬兩銀子,又連宿了三天的樹林荒野之後,再也沒人願意跟著他走了。

    這一日早上,按照慣例,四個人各自指定了一個方向,然後從身邊折了四根草莖握在手裡比長短。關小開的那根草最長,於是幾個人就沿著關小開指的方向走去。

    走了很久,看看太陽已經在正頭頂,差不多是午時了。正飢腸轆轆的時候,聽到天上幾聲雁鳴,四人抬頭看去,只見十幾隻大雁排成「人」字,正筆直的向南方飛去。

    蒼子夜神色一動,停下了腳步,翻手扣住一顆飛蝗石彈出。只聽天上哀鳴聲響起,一隻大雁啪的直直掉落在地上。

    關小開喜道,「今天的中飯有著落了。」

    喜孜孜的提起那頭大雁,拉著朱慕雲就走。「雲老弟,這裡就屬你的手藝最好,等下我把大雁的毛拔光洗剝乾淨了,你來燉湯……」

    雁非聽得直歎氣,找個地方坐下來道,「蒼少爺,你又何必天天跟雁兒過不去?」

    蒼子夜也找了個地方,對著雁非遠遠坐下,語氣平平的道,「若不吃它,我們就活不下去了。」

    「那也不必每頓都是大雁湯罷?」雁非無奈的搖搖頭,目光盯著對面的蒼子夜看了片刻,忽然神秘的笑起來。

    蒼子夜輕哼道,「你笑什麼?」

    雁非嘿嘿笑了幾聲,道,「你剛才那顆暗器不偏不倚正打中雁兒的眼睛,這一手可帥的很啊。」

    蒼子夜瞪了他一眼,道,「你自己的暗器功夫不比我差,這麼說無異於自我吹捧。」

    雁非懶懶往草地上躺下去,咬著草秸,悠哉游哉的道,「那可不一樣了。我若使了同樣的手法,小開只會罵我搶他的風頭。你使了這一手,人家的眼睛也亮了,臉兒也紅了,被小開那小子拉走的時候心不甘情不願,還不時的偷偷回頭瞄……」

    聽他講到一半的時候,蒼子夜神色頓時冷了三分,卻不說話。直等全部聽完,才淡淡道,「他自臉紅他的,關我什麼事?」

    雁非搖搖手指,「這麼說就不對了。你知道他是誰?」

    蒼子夜道,「江南朱家的子弟,朱開南的小兒子。」

    雁非神秘的笑了笑,正要說話,蒼子夜驀然出聲打斷他,「你不必說了。既然朱開南讓我護送他的兒子朱慕雲,那麼我送的就是朱慕雲朱小公子,不必管其他的。」

    「嘖嘖嘖,」雁非咋咋嘴道,「不說就不說罷。唉,本來我還等著看好戲哪,真是無趣。」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蒼子夜道,「有些事情不說你也應該明白。就算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說話的語氣客氣點好不好?人家對你癡心到了這個地步,也滿可憐的。」

    蒼子夜沉默了一陣,道,「既然無意,不如讓他早點死心的好。」

    雁非心不在焉的嘖嘖歎了幾聲,卻聽蒼子夜接著道,「早一日死心,就早一日免除痛苦。我這樣做,總比對著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日復一日煎熬自己的好。」

    聲音說得很慢,語氣很平。不知為什麼,聽起來卻如同錐破布袋的錐子尖端似的,一個字比一個字銳利,一個字比一個字扎耳。

    雁非身子一僵,慢慢的轉過頭去。

    蒼子夜的眼睛正在眺望著遠處,神色間卻隱約帶著幾分孤傲,幾分嘲弄,幾分明了。

    連自己都沒有注意的時候,雁非的手已經緊緊握住,捏成拳頭。

    蒼子夜神色間的嘲弄更深。

    雁非深吸了口氣,「蒼子夜,你……」就在這時,他忽然住了嘴。

    輕微的腳步聲自遠處響起。隔得老遠,就聽到關小開的聲音大聲喊道,「大雁,大雁~~」

    雁非鬆開了捏緊的拳頭,對著跑過來的關小開苦笑道,「怎麼,大雁湯燉好了?」

    關小開搖頭道,「錯!是有個大好消息要跟你說。」

    雁非驚喜道,「你們又打到一隻老鷹燉湯?」話音未落,頭上已經被拍了一記。

    「整天就念著吃!」關小開嗤了一聲,大聲宣佈道,「這個消息可重要的多。我們剛剛看到了揚子江!」

    這一下,不只是雁非,連蒼子夜也騰的站起來,問道,「此話當真?」

    「當然!」關小開滿臉得意之色,「跟我走果然沒有錯罷?這下我們沿著揚子江走,就再也不用擔心到不了金陵了!」

    一句話剛說完,眼前白衣閃過,蒼子夜已經飛身疾掠出去。

    關小開滿眼詫異的望著遠去的背影,「平日裡也不見他動作這麼快,今天怎麼轉性了?」

    雁非拍拍身上沾著的草根灰土,笑道,「人家蒼家少主可不像你。他平日裡養尊處優慣了,這幾天跟著咱們平白吃了那麼多苦頭,嘴裡硬撐著不說,心裡怨氣可大得很呢,當然巴不得早日離開這鬼地方走到正路上去。」

    嘴裡不緊不慢的說著,雁非慢吞吞的撥開亂草向前方走去。

    往前走了沒多久,只覺得眼前一亮,視線豁然開朗,已到岸邊。

    前方幾十丈處果然有條白帶似的江水,水勢平緩,暗流洶湧,寬達百丈。再沿著河岸望去,卻都是鵝卵砂礫,一眼望去荒無人煙。

    蒼子夜盯著荒涼的砂石地看了一陣,冷冷道,「我們真的要沿著這河岸往下走?」

    雁非歎氣,「這個主意其實是好的。但問題是江南河流眾多,這到底是不是揚子江,萬一走錯了怎麼辦?」

    關小開聳聳肩,「如果不是,大不了再走回來就是了。」

    一陣沉默。

    朱慕雲小聲的道,「那個,大雁湯煮好了……」

    四人互相望望,不約而同的伸手去抓大雁湯裡的勺子。

    先填飽肚子再說。

    ※※※

    沿著河岸走了兩日,總算是遇到了人煙。

    在某個不知名的小漁村裡,四個人終於吃到了半個多月之內的第一頓米飯。

    雁非捧著熱騰騰的一碗粥激動不已,「老人家,真的太謝謝你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回頭,關小開已經悶頭吃到第三碗了。

    他立刻撲過去,「喂,給我剩點下來!」

    熱情的老丈笑呵呵的給每人又添了碗粥,「來來,不要爭。四位小哥兒人人有份……」

    蒼子夜舉箸在手,端坐桌前慢慢的吃著,無視於眼前某兩人恐怖的吃相,也同樣無視於身側傾慕的眼光。

    進食完畢之後,他又要了一杯茶漱口,這才開口道,「請問老丈,這裡離金陵還有多少路程?」

    老丈耳背,連著聽了七八遍以後,這才笑瞇瞇的回答,「原來小哥兒是要去金陵啊?不遠不遠。」

    雁非大喜問道,「從這裡走幾日就能到了?」

    「上次俺駕著驢,只走了兩個月就到金陵了,近得很哪。」

    「……」

    雁非僵硬著臉色問道,「老丈,請問這裡是什麼附近?」

    老丈瞇著眼睛樂呵呵的笑,「這裡是海寧啊。」

    「啊??那外面那條江……難道……不是揚子江……」

    「是錢塘江啊!」

    雁非差點昏過去,捧著碗欲哭無淚,喃喃道,「走了大半個月,原來……原來……」

    蒼子夜冷冷接道,「原來是走反了。」

    關小開瞪著雁非,「還白白花光了一萬兩銀子。」

    朱慕雲紅著眼睛快要哭出來,「這下怎麼去見爹爹……」

    「不行!」

    雁非突然大叫一聲,跳起來對朱慕雲道,「我雁非接下的委託沒一件是辦不成的!你放心,無論用什麼手段我都要把你送到金陵去。」隨即轉身大步的走出了屋子。

    剩下的三個人盯著他的背影,沉默。

    蒼子夜面無表情的慢慢重複著,「『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

    關小開神色也是古怪的很,「這話從大雁嘴裡說出來,似乎有些……」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怪笑聲。

    透過窗欞,可以看見雁非雙手抱胸,仰頭對著天上圓盤般的滿月嘿嘿直笑,自言自語道,「突然想起來明天是八月十八啊!呵呵呵呵……」

    朱慕雲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寒戰,「好像會很可怕的樣子……」話音未落,幾個人就被雁飛拉了出去。

    在一切都安排就緒之後,第二日,也就是八月十八,靜悄悄的來臨了……

    「八月十八潮,壯觀天下無。」

    以天下之大,若論起觀潮的最佳地點來,當首推浙江海寧。每年八月十八前後,江岸觀潮者亦湧動如潮。

    第二日早上,天色剛剛放亮的時候,海寧江岸上果然早已人頭攢動,擁擠不堪。

    關小開靠在算命攤前,扭頭望望洶湧的人群,低聲問攤主,「大雁,我真的要這樣做?你確定讓我這樣做?」

    雁非伸手綹著剛貼上去的假鬍子,笑瞇瞇的點頭。

    關小開黑著臉走了兩步,又不死心的走回來,「我可是堂堂遼東關家的少爺!」

    雁非還是笑瞇瞇的回答,「想想人家堂堂蒼家少主今天要做的事情。」

    關小開摸摸鼻子,把頭上氈帽的帽沿往下拉了拉,二話不說的扎進人群裡,「冰糖葫蘆~~五文錢一串的冰糖葫蘆~~不好吃不要錢,小朋友們快來買嘍~~~」

    看著瞬間被小孩子團團圍住的身影,雁非滿意的點點頭。轉頭間,眼角里瞥見了一抹湖綠色的身影正娉娉婷婷向算命攤走來,又急忙正襟危坐好。

    定睛望去,來人雖然粗布荊釵,全身上下不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清麗容顏,赫然是個絕色佳人。

    旁邊的人群不由發出了一陣驚歎聲。

    佳人來到算命攤前坐下,伸出纖纖柔夷,柔聲道,「先生,自上次算命至今已經三個月了,再替小女子看看罷。」

    雁非仔細看了一陣掌紋,摸著鬍子沉吟道,「這位姑娘掌心紋路已經完全斷開,最近必有喪親之痛……」用其他人聽不見的聲音低低問道,「雲老弟,剛才那個人解決了?」

    佳人神色黯然,用衣袖摀住臉低泣道,「實不相瞞先生。家父昨日因病過世了……」低聲回道,「已經打昏了,今天晚上之前不會醒過來。」

    雁非點點頭,提筆在紙上寫下,「加三百兩。」隨即丟下筆,仰天長歎。

    旁邊早有人注意著這裡,只見那算命先生長歎道,「唉,果不其然!這位姑娘,早在三個月之前老夫就提醒過你,你的手相掌紋將斷未斷,若不早作提防,只怕逃不過為人作妾的天命啊~~~」

    偷偷注意著這美人的登徒子們猛然聽到這句話,頓時不少人兩眼放光,暗自盤算起來。

    那佳人捂著臉哭泣了一陣,像是突然下定了決心似的,堅決的抬起頭來,紅著眼睛道,「承蒙先生早日點撥,沒能聽取先生的話早做安排,也只能怪小女子命苦。這就告別先生了。」

    只見她起身衽了個萬福,隨即走到角落,素手執起一根草標插在頭上,低聲道,「各位鄉親父老,小女子身子異鄉,孤苦無依,只求賣身葬父。」

    圍觀人群大嘩,當即有數十個年少子弟爭先恐後的直奔過去,齊聲道,「我買你!!!」

    佳人羞澀的看了眼周圍的幾十張臉,垂著頭道,「價高者就能買得妾身……」

    話還沒說完,只聽四周的競價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最後,一個肥頭大耳的官紳子弟叫出五百兩銀子,見再也沒有人應價,歡天喜地的帶著佳人走遠了。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歎息懊惱的聲音。

    雁非豎起耳朵聽得清清楚楚,當即笑瞇瞇的提起筆來,在紙上寫道,「再加五百兩。」

    剛放下筆,算命攤前面已經圍了裡外幾層的人,擁擠著大聲叫道,「先生,幫我算算吧~~~」

    「先生,幫我看看最近有沒有什麼禍事~~~」「先生~~~」

    雁非呵呵笑道,「排好隊,慢慢來。算一次命十兩銀子~~~」

    忙碌的賺錢活動中,不知不覺,天色已經過了午時。

    突然的,一陣震睽耳膜的聲音如悶雷似的自天邊湧起,沉悶的響徹天際。

    江邊等候的人群頓時沸騰起來,無數的聲音紛紛驚喜叫嚷道,「來了,潮水來了!」

    放眼望去,果然見寬闊的江水與藍天交接之處,一道白線緩緩推進而行。

    隆隆的轟鳴聲越發響了。

    不過片刻時間,潮水漸漸近了。水起積湧,奪路疊進,浪頭拍打在暗礁之上,不時掀起的滔天巨浪竟有數人高。

    觀潮的人群正看到屏息的時候,一排巨浪倏然湧起,帶著滔天氣勢直撲向岸邊。圍觀者有離岸近的,眼見這個浪來的駭人,不由紛紛驚呼著向後面撤。

    直撤到後面幾十丈的距離,還是能感覺的到撲來的水汽,背後的衣衫打濕了一片。

    正驚魂未定時,只聽人群中又是一陣驚呼。

    滔天巨浪中,竟然隱約有個白色人影,跟隨著浪頭起伏飄蕩不定!

    又一波浪打過,那個白色的人影登時被淹沒在洶湧的浪濤中。幾十個人的聲音同時驚呼,「難道是被捲進浪裡去了?」

    浪湧。浪消。

    波濤中的那人居然又出現了。

    靠岸近處有個人眼尖,仔細看了幾眼,頓時臉色嚇得煞白,結結巴巴的大叫道,「他、他是站在浪裡的!」

    眾人齊齊望去,頓時大驚失色。那白衣人在浪中那麼久,果然真的站在原地沒有移動過半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正冷冷盯著岸上的人群看著。

    人群猛的一靜。

    雁非看看機不可失,急忙從攤位底下捧出準備好的大堆護身靈符,大聲的吆喝道,「潮神顯靈嘍!大家快過來求個靈符護身~~~」

    幾千隻眼睛齊刷刷的掃過雁非手上的靈符,又齊刷刷掃回那個白色影子的方向。

    詭異的寂靜。

    突然,人群中有個聲音大叫一聲,「是鬼啊~~~~~」

    剎那間,驚呼聲四起。上千的觀潮人群頓時四散奔逃。

    不過片刻時間,擠滿了人的江岸立刻空蕩蕩的散了個乾淨,只剩下幾百隻踩掉的鞋子,被人流衝倒的算命攤,還有躺在地上差點被踩扁的關小開。

    江裡的蒼子夜依然面無表情的定在原處,冷冷瞪著岸上的雁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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