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啦……」
「唉,若不是我們不會日文硬把妳推出去,海霸王怎麼會刮妳一頓呢?」
「其實老闆也不是很凶……」
「要不這樣好了,今天晚上,我們帶妳去一個好地方放鬆一下,算補償妳被海霸王罵這一頓,如何?」
「真的?你們要帶我出去玩?」
海濤的前女友小畢,是個走到哪裡都能和人打成一片的人,這一點,很令楚微雨羨慕。
在台灣,除了屈指可數的幾個朋友和親戚,她再沒有較熟識的人。海氏清潔公司的員工,雖然個個都對她很好,但她總覺得,他們的交際生活,是她這種乖寶寶望塵莫及的。
下班時間過後,若是加班,海濤會自動來載她回家;若沒有加班,便自己搭公車回家。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和回家,她也想過點不一樣的日子,也想和眾人打成一片……
「去哪裡呢?」她的眼睛發亮。
「去了就知道了,像妳這種良家婦女,一定沒去過這種地方。」梁公公一臉詭笑。「小雨妹妹,妳沒有門禁吧?」
門禁?「哦!我打個電話向我哥哥說一下會晚歸,應該就沒有關係了。」
「安啦安啦,我們一定會安全送妳回家。」他向其它人拋去一個古怪的眼光。「海霸王罵妳的份,今天晚上就好好地把它玩回來。」
「對對對,海霸王對妳那麼凶,不分青紅皂白地罵妳,我們都捨不得呢!」辦公室內其它人懂了梁公公的意思,連忙附和。
「我想他不是故意的,那是因為佐籐先生……」楚微雨想替他解釋。
「唉,妳真是好人,還替他說話。」梁公公打斷她。「我們都偷聽到啦,妳說,他是不是罵妳不應該去招待佐籐?」
「嗯。」她乖順地點頭,還想替海濤說些什麼,一點也沒察覺別人在套她的話。
「他還責備妳烤餅乾給佐籐對不對?」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梁公公又接著問。
「是啊……」
「那不就得了,妳那麼辛苦替他招待重要客人,他卻罵妳一頓,可見海霸王真是一點也不體恤員工!」語畢,不只是梁公公,所有人都等著看楚微雨的反應。
「不是的!老闆他是擔心佐籐先生對我有什麼壞心眼,才會叫我進去訓話。」楚微雨急急忙忙搖著手辯解。「他雖然討厭我,但這件事不能和那個混為一談的!」
「老天爺啊!」一聽到她說海濤「討厭」她,所有人全哀嚎一聲,梁公公雙手一攤,相當無奈。「我不管了,反正我們去狂歡一陣,再好好地『教導教導』妳。」
討論至此,幾乎確定成行,一直默默聽著的光頭突然冒出一句:「等一下!帶她去『那裡』會被海霸王給宰了吧?」
「呃……」倒是沒想這麼多,眾人你眼望我眼,最後全看向梁公公。
「別讓海霸王知道不就好了?」此語一出,又搏得滿堂贊同。
「海濤晚上會進來看小雨有沒有加班。」光頭冷冷地又潑了眾人一盆水。
「大家先串供好,別露出馬腳,他不會知道的啦!」
「海濤知道那個地方。」
「光頭哥,我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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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貓族」,一家聲光效果俱佳的PUB,一、三、五標榜猛男秀,二、四、六主打鋼管舞,喜歡熱鬧的人可躍入舞池狂歡,重視隱私的可要求VIP密空間;對生活緊張的人而言,這是一個能夠恣意吶喊、紆解壓力的地方。
楚微雨跟著梁公公等人來到了「夜貓族」,睜大了眼睛瞧這個她從來沒涉足過的天地。夜生活竟可以是這麼熱鬧、這麼放肆的,她這回確實開了眼界。
當然,為了她的福利,今天是猛男秀。
「啊--那個男人穿得好少!」嚴格說起來,只有一條豹紋花布遮在重點部位,楚微雨都看傻了,而且,她很羞人地發現,自己內心竟浮起海濤均勻的健美體格,正與台上搖晃不停的舞者做著比較。
若這是海濤穿著一件豹紋小內褲在台上激舞……噢!天哪!
「小雨妹妹,妳臉都紅了!」梁公公賊兮兮地笑起來。「妳看這群猛男的身材夠贊吧?我愛死這裡的人了!」
除了繼續臉紅,她還能怎麼回答?
「不過,比起我的海霸王,他們還是差一截。」嘖嘖有聲地搖頭,梁公公靠近她耳邊。「我曾看過幾次海霸王打赤膊,他那身肌肉啊……看起來就像上好的瓷器,肌理平滑,又像鹵透的東坡肉,被汗水浸得發亮,表面是健康的古銅色,一顫一顫地引誘你,哇塞!直教人想湊上去咬一口!」
轟!熱血衝上整個小腦袋,昏暗不明的燈光亦掩飾不了她連耳根也紅起來的事實。
「咦?妳一直拍臉做什麼?」先是疑惑,後又明白地奸笑出聲:「看到台上的猛男,妳該不會也想到海霸王吧?」
「才沒有!」否認得太快了,聽到他們對話的眾人吃吃地悶笑,楚微雨不爭氣地別過臉。「你不要亂說啦!」
「好了好了,點些飲料來喝吧!」大叔好心轉移話題,一群人在音樂聲較小的位置坐定,拉過猛男打扮的服務生。「來一桶生啤酒,至於這位小姐……」
「給她柳橙汁!」
「可口可樂!」
「牛奶!」
眾人全搶在她之前回答。
「我已經成年了啦!」看所有人還把她當小孩子,楚微雨白了他們一眼,指著隔壁桌一杯紅白相間的調酒。「我要一杯那個。」
「小雨!長島冰茶後勁很強的……」
「讓她喝吧!」光頭說出了關鍵。「酒後吐真言嘛!」
「也對。」不過,還等不及酒後,梁公公已用手托著「香腮」,一副準備大拷問的樣子,其它同事也攏聚過來,豎起了耳朵。「小雨妹妹,我問妳,妳覺得海霸王對妳好不好?」
「他對我很好啊!」她毫不考慮地回復。「雖然他每次都好凶,但也只是聲音大,我知道他不會真的對我怎樣。」
「那妳為什麼老說他討厭妳?」這一問,問出眾人的疑惑。
「因為……」她大略解釋楚江風與海濤的關係及過節,然後沮喪地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所以,他本來就有討厭我的理由,再加上我什麼都不會,工作能力那麼差,還要他一件事一件事慢慢教我,他討厭我也是難免的嘛!」
「你們覺得呢?」梁公公徵詢的眼光投向其它人。
「真嫌她工作能力差,早就趕出去了。」
「我可沒有一句話就能讓海霸王息怒的功力,這只有一個人辦得到。」
「海霸王從來不擔心我會被帶壞。」
「所以--」聽完眾人結論,梁公公又將頭轉向楚微雨:「小雨妹妹,妳有沒有想過可能是自己誤會了?」
不知不覺之中,長島冰茶已乾掉半杯,楚微雨漸漸覺得身體發熱。「不可能的!你們不知道我在他面前犯了多少錯,他除了笨蛋、白癡、蠢蛋,沒有用其它的字眼叫過我。」又啜了口飲料,這算不算藉酒澆愁?「我也仔細想過,他會那麼照顧我,一方面可能因為我是公司唯一的女性,他不得不如此;另一方面,是他看不下去我那麼笨,怕把公司的業務搞砸了,所以只好多留心我一點。」
酒精打開了她的話匣子,她喝下最後一口長島冰茶,又伸手叫了一杯。
她繼續說:「而且,他以前的女朋友小畢,是個開朗活潑又獨立的人,而我,內向又柔弱,根本和他喜歡的典型相差十萬八千里。我猜,我身上唯一令他不討厭的,大概只有一頭像小畢的長髮吧?」
思考著她的話,眾人沉默了一陣子,唯獨瘋狂的電子音樂迴盪在這一處凝滯。
「我看這有點難解決。」指的是她的心態。梁公公無奈地聳肩,望向身邊眼光已開始渙散卻還喝個不停的楚微雨,下垂的嘴角代表著他的憂慮。
「我們不可能看錯的!海濤與她之間的曖昧太明顯,只不過,我想他們兩個人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大叔微微歎氣。
「只能讓他們順其自然吧!」光頭瞟了眼精神愈來愈不集中的楚微雨。「小雨對自己沒什麼信心,若我們推得太過,又可能把海濤逼退,這兩個人的心結,還是得他們自己解決。」
「海霸王為了公司,為了我們這群兄弟的生計,禁慾了這麼多年,本以為小雨來了之後會有些改變……看來他們有得拖嘍!」梁公公伸出「纖纖玉指」戳了一下楚微雨,她果然有些醉意了,靜靜坐著,一點反應也沒有。
「唉……」
眾人無可奈何地對視,最後只得到一個長歎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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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一下洗手間。」
音樂愈來愈震耳欲聾,轟炸著楚微雨因酒意而發漲的腦袋。她遠離滿室喧囂吵鬧,由PUB側門歪歪扭扭地走出去,來到一處沒有人的小巷,深深地吸了一口夜間沁涼的空氣。
臉好燙、頭好昏,思路全糾結在一起。想讓腦際清醒一點……三一得三、三二得六、三三得九、三四十八--她果然不適合太過絢爛的夜生活。
「哎喲……」緊按著太陽穴,試圖舒緩愈來愈不舒服的感覺。
「小姐,喝多了哦?」一隻陌生的手突然搭上楚微雨的肩,還有陌生的聲音,她嚇得往旁邊退了一步。
「你們做什麼?」對方是幾個年輕人,年紀或許比二十出頭的她大不了多少,可是一身流里流氣的裝扮,臉上掛著下流的笑容,令人本能地排斥。
「只是交交朋友嘛!」方才伸手搭她肩的男子又想靠過來,但被她閃了過去。「嘿嘿,別這麼拘束,從剛才妳和一群人進到PUB,我們就注意到妳了,妳很少來這種地方吧?」
她攬起秀眉,又遠離了他們一些。這群人的笑容,不斷讓她想起那個美麗旅行社被她打得半死的老闆。
「不要怕不要怕!」男子使了個眼色,其它人見機挪了方位,形成一個半圓,將楚微雨包圍在PcB的側門口外。「這裡很少有妳這種氣質的人呢!妳放心,我們不是壞人,不要一直躲。」
若她真的相信這群人不是壞人,不用海濤罵她蠢,連她自己都會覺得她蠢到無人能敵。
「你們不要一直靠過來!」忍住酒醉引起的頭痛,她一隻手向後摸索,想開門逃進PUB,但其中一名男子動作比她更快,不僅扣住了門把,更在她小手上摸了一記。
「不要這麼不識相!不過交個朋友嘛,可不是每個人我們都看得上的。」領頭的男子又搭上她的肩,在她耳邊吹氣低語。「瞧妳站都站不太穩的樣子,還反抗什麼呢?我們已經先觀察過了,跟妳來的那群人根本不知道妳來了這裡,不會有人來救妳的!」
「你放開!」她大力地推開他,慌張地瞪著逼近她的幾個男人,腦海裡突然響起海濤曾說過的話--要學著保護自己,遇到壞人要有點氣勢,別畏畏縮縮的,否則人家只當妳是頭肥羊!
「等一等!」她硬撐著一股氣,收斂起眼角的懼意,昂然抬頭不屑地冷哼一聲。「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
可是無法聚焦的目光卻透露了她的脆弱。
「喲?小綿羊也會發飆啊?我們管妳是……」語聲突然一窒,男子的眼光突然多了幾分顧忌,神情也變得怪異。
「怕了吧?」想不到海濤說的話真有效,她又加重了戲劇效果,蠻橫地叉起腰,但因太過用力,腳下差點一個踉蹌。「告訴你們,我是混警政署的,如果你們有種……有種……」有種怎麼樣?上次詐騙電話時海濤是怎麼說的?「有種你就再碰我一下,小心我……呃,帶兄弟抄了你們!」
這一回,一群地痞流氓全退開了一大步,彷彿真被她的話給震懾了。
「還不快滾!」連續劇裡都是這麼結尾的吧?海濤可沒說到這一句,她挺會舉一反三的。
「誰怕誰啊!」可能是物極必反,其中一名流氓突然凶性大發,挺身出來怒喝回去:「要打架,我們不一定就輸你們!」
輸「你們」?楚微雨疑惑著他的用詞,順著他的目光回頭一看--海氏清潔公司的大男人們早已整齊列隊站在她背後,摩拳擦掌的似乎準備大幹一場。
原來如此,唉,害她以為自己多有氣勢哩!
「真棒真棒,小雨妹妹凶得好!」梁公公笑著鼓掌。
「你們要跟我們打架?」光頭脫下帽子,越過楚微雨,朝眾流氓擺出凶狠的大哥樣。「沒聽到我們混警政署的嗎?老子我刑警大隊偵八隊的!要打來打啊!」
「真不巧,我偵九隊的!」大叔難得擺出臭臉。
「我是偵十隊的。」其它同事也加入戲弄壞蛋的行列。
「哦,那我就是偵……」到底偵到第幾隊?梁公公此時嚴重懷疑刑警大隊根本偵不到第十一隊,但不說的話好像又少了點氣魄,於是他露出一個「媚笑」:「我是女警隊的。」
此語一出,數十道白眼接連掃射而來,其中甚至包含了那幾名流氓。
「放屁!你們要是刑警隊的,我們就是總統府的!」一名壞蛋突然揮出一拳突擊,其它人也跟著展開攻擊,趁著眾人措手不及,一個壞蛋還將色手伸向楚微雨,想來個聲東擊西。
「啊--」咦?沒人碰到她?楚微雨站直了縮成一團的身子定睛一看,一隻大手由她的肩頭後伸出來擋住了壞蛋的偷香,她詫異回頭--
海濤!而且是面色鐵青的海濤,這下完蛋了。
「老闆……」她小小聲地叫著,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妳先到旁邊去!」鐵拳揮出,一名壞蛋被海濤打離了地面。
「唉呀……」
「哎喲……」
有了海濤如神祇般的降臨,一竿流氓霎時潰不成軍,哀鴻遍野,就在眾人都將注意力放在「戰場」上時,沒人發現領頭的流氓悄悄離開了打鬥圈,慢慢靠近楚微雨……
「你想做什麼!」
聽到這聲嬌叱,海濤心裡一震,忙回頭察看楚微雨的情況。那名流氓抓住了她的手腕,企圖拉走她,正當他目眥盡裂地想趕過去英雄救美時,眼前突然發生了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情況。
咻--碰!美人反手扣住流氓的手,彎身就是一記過肩摔,流氓瞬時被拋得遠遠的,躺在地上爬不起來。
「你可惡!你混蛋!」她用盡了所有罵人的詞彙,伸出玉腿朝他要害直踹,直到耗盡力氣,喘個不休。
因為用力過度,她的頭突然一陣昏花,腳下一軟,險些跪倒在地上,幸好背後一個溫熱的胸膛及時接住她。
「妳以為妳在幹什麼?」後頭傳來的聲音咬牙切齒,楚微雨靠在海濤身上,不知是因緊張或是害怕而微微顫抖。
他抱著她!感覺身後幾乎將她吞噬的偉岸身軀,她想逃開,他卻不放手。
流氓散盡,海氏眾同仁見到「警政署長」的來臨,全唯唯諾諾地推搪責任。
「老闆,好久不見,你今天怎麼有空來啊?」
「我們只是帶小雨喝個小酒……沒做什麼壞事……」
「小雨沒讓那群人碰到一根寒毛!我保證!」
「啊!我想起來我們還有點事!」梁公公看著海濤圍在楚微雨腰間佔有性的雙手,還有難看至極的臉色,連忙向其它人擠眉弄眼一番。「那個……老闆,小雨就麻煩你送她回去,我們先離開了!」
「對對對,我們好忙好忙啊……」
「老闆,再見了。小雨,要好好保重啊啊啊--」話聲愈拉愈遠,全體人影在海濤的怒視下快速撤退。
算他們跑得快!最後,這束余慍未消的眼光,落到了楚微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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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抱著柔軟的嬌軀,鼻腔中竄進絲絲迷人的香氣,海濤見她柔順地任他抱著,怒氣頓時消了一大半。
這個姿勢太過親密,可是他真不想放開。不願深究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情緒,只好把它歸咎於男人的天性。
片刻,不情不願地鬆開手,他拉著她想離開,卻看到她一臉痛苦地立在原地。
「我頭痛,走不動。」她拉拉他的大手,語氣不自覺有些撒嬌。
「用抱的,還是用背的?」眉間一凝,他突兀地問。
「什麼?」她搞不清楚狀況。
「我的車停在兩條街以外,妳最好別拖累我走路的速度。」他不甚和善地又問一次:「所以我問妳,妳要我用抱的,還是用背的?」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思及要與他那麼接近的依偎,小臉不禁燒燙燙的。「我很重的。」
「不會比電冰箱重!」他輕蔑地打量她。沒幾兩肉能重到哪裡去?
「那,用背的好了……」差點忘了他的等級是電冰箱,自己的重量大概只能抵上一扇鏡面鋼板的門。被他看得羞怯不已,她還是乖乖屈服。
海濤背過身,等到兩隻纖細的藕臂環上脖子,他伸出手托起她的臀部,輕而易舉地將她背起來。
深夜的街頭,行人稀稀落落,誰都不想破壞瀰漫在彼此間若有似無的親謐。伏在寬闊的背上,楚微雨感覺他走路的步伐比平常慢了許多,她突然很想在這樣的氣氛下,問他一些她平常一定不敢問的事。
「老闆……」
「私底下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不等她說完,他不滿地開口。
「海濤……」海濤海濤海濤海濤……她在心裡又叫了幾千幾百次,雙頰貼上他的背,語氣幽幽:「你覺得我是個怎麼樣的人?」
思考了半分鐘,他才簡潔地回答:「妳是個很努力的人。」
「只有這樣嗎?」她消極地湊上小臉到他的鬢邊,想看看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有沒有其它的感想?」
有!她出乎他意料的認真,有時候傻里傻氣的,卻不失可愛,讓他忍不住想保護她;還有,她撩頭髮的動作、說話的神情、不經意的撒嬌,都會引起他心湖的不平穩。這個小女人,漸漸地令他移不開目光,要不是楚江風曾說過那句話,他早就……
要不是楚江風曾說過那句話。
「沒有嗎?」她額頭抵著他的肩,有些難過地低喃:「我真的做了很多讓你生氣的事,所以你連話都不願答我,是不是?你不要那麼討厭我,你知不知道被你討厭,我覺得好難過……」
「我沒有討厭妳。」他板起臉,暗忖他是什麼地方讓她有這種感覺?
「明明就有!」她不服氣地頂回去,藉著酒意,聲音也大起來,發洩地扯了下他的衣服:「你每次都對我好凶!」
「我本來就是那樣。」感覺到她拉住他衣服的手又用力了一點,衣領勒住了脖子,他馬上無奈改口:「好吧,我以後會盡量克制。」
她肯定醉得不輕,他暗忖。
「我還插了那盆花,害你連辦公室都不敢進……」
「辦公室確實需要一些植物,只要妳那什麼機槍流的盆栽沒有花粉就行了。」他淡化了這件事。「我說過沒關係的。」
「是一刀流!一氣呵成的一刀流!」她在他耳邊不悅地糾正,又繼續碎碎念起來:「還有因為佐籐先生的關係,你好凶地罵我……」
對於她的指控,他低聲咕噥:「以前我和佐籐談生意,他總愛去酒店那類地方,我怎麼能讓妳和那種人打交道?在我眼皮子底下,沒有人能動我的員工,不管那個人多重要。」
「除了佐籐先生的事情以外,我……我送你的東西,你也不收。」她又不甘地在他背後敲一拳,然後藉著「地利之便」,雙手拉扯他的臉皮:「你為什麼不要?為什麼?我真的想送你,梁公公跟我要,我也不敢給他。那台氣血循環機,可以加速新陳代謝、增加抵抗力及免疫力、消除疲勞……」
「好好好,我馬上搬回去。」她真的不是直銷公司業務員嗎?根本騰不出手撥開在臉上亂拉亂捏的纖手,海濤沒好氣地安撫她,心想若非喝醉了,她哪敢這樣對他動手又動口的。
「是嗎?」滿意了,她又趴回他背上,暗暗汲取著他的味道,一種可靠、安全的味道。此時酒精的力量發揮到最高點,她鬧哄哄的腦子裡彷彿還停留著喧嘩的電子音樂,還有台上搖來晃去的猛男身影……
「梁公公說,這是東坡肉。」她直起身無意識地將手往下摸,好像想證實梁公公那些戲語的真實性,恰恰貼在他一顫一顫、吸引人想咬一口的胸肌上。
「喂!安份點!」想不到這女人醉了之後倒挺開放的,不過她到底在說什麼東坡肉?
海濤雙手用力晃了一下,將她跡近挑逗的撫摸盪開一邊。背後柔軟溫熱的觸感已經讓他有些心猿意馬,她要再這樣摸下去,他不認為自己會比柳下惠那個古人高尚多少。
後頭的色情狂似乎很聽話地住了手,他不知自己是鬆了口氣,還是非常失望。
一會兒,她又不安地偎上他頸邊,像在自言自語般說著:「你說不討厭我,不能只是安慰我哦!我一直很用心、很努力地學你教我的每一件事,可是好像你都不滿意……我還要求自己,要變成你喜歡的個性,變成你喜歡的……小……」
「什麼意思?」前半段他還懂,後半段就真的不懂了。
「……怎麼辦,我愈來愈喜歡你了……愈來愈喜歡,愈來愈喜歡……」她不停地說著,聲音雖微弱,卻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傳進海濤耳中。
他的腳步停了,靜靜地緩和她的話所造成的衝擊。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感覺絕不是反感,絕不是厭惡,而是……是……是他不想承認的一種心情。
楚江風這傢伙帶來的麻煩,愈來愈麻煩了。
背上的她好像睡著了,再也沒有聲音。這個輕盈的人兒,在他心中卻是無比沉重,她醉了才會什麼都說出來,但醒了之後,她還會記得自己所說的話嗎?
他希望她記得,但,也希望她完全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