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不會是你的口頭禪吧?」齊玄睿輕哼,「這裡並不是你家,我愛去哪兒就去哪,以後別再這麼問。」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因為這裡是下人待的地方,你沒事怎麼會過來?既然來看人家,幹嘛又不承認?」可嵐直接地問道。
「你非得這麼說才開心?」這丫頭總是能輕易的惹惱他。
「既然是事實又為何要隱瞞?」可嵐的脾氣雖然有點兒驕縱,但是一副直腸子,想法也十分單純。
「你愈說愈離譜了!」看看她,說她沒教養嘛又像個千金小姐,難道她是故意的?
就算他真是來這裡看她,她一個下人能這麼問嗎?
「哪兒離譜了?」她不解地鎖起眉心。
齊玄睿心想完了,這女人竟然連自己哪裡錯了都不知道。
「你--」他用力歎口氣,一副沒轍的模樣。就不明白她是真不懂,還是心中根本沒有尊卑之分?
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宜親王代表著什麼?
「算了,這些就讓袁嬤嬤教你吧!還有,我過來不是為了看你,而是有事交代老齊,離開時正好經過這兒,這下你滿意了吧?」他不過是繞了些路,想著是否能巧遇她而已。
一想到自己剛剛居然起了這樣的念頭,他便忍不住皺起眉。
他到底是怎麼了?自從救了這個怪丫頭之後,他的生活明顯被她搞得亂了調,偏偏看見她的時候心情又特別好,她的笑容、她的直言直語,為他原本一成不變的生活增添了趣味。
「等等,你要去哪兒?」可嵐喊著他。
齊玄睿回頭看她,「你一開口就是你呀你的,就不能喊我一聲王爺嗎?要是讓其他下人聽見作何感想呢?」
「呃……」被他這一說,她才想起自己好像老是忘了下人的身份,於是連忙摀住嘴兒,露出一抹傻笑。
「天呀!我看你還有得學了。」齊玄睿深吸口氣又搖搖頭,「認真點兒學,別再讓我聽見袁嬤嬤說你的不是,否則我--」
「否則怎麼……又要趕我走?」她對他皺皺鼻子,「知不知道你很討厭,但因為你救了我又收留我,所以我依然認為你是好人。」
「你……」
「好了,我也好累,想去休息一下。」可嵐原本可愛的笑容消失,添上一層憂鬱的顏色。
看她頹喪地走回房間,齊玄睿有種錯覺,彷彿自己是欺負小綿羊的大野狼似的!
回到休息的客房,他坐在書案前翻閱書冊,但腦子裡一直浮現可嵐俏皮的神情、和她鬼靈精怪的模樣。
這樣也就罷了,可怕的是他想著想著竟會不自覺的笑出來,果真,他感染了那丫頭的不正常了。
約莫兩個時辰之後,有腳步聲走近,抬頭一看見來人,他立即笑了,「秀媛,你回來了?我來的時候聽慶義王爺說你去廟裡上香了。」
「是呀!今天是契母誕辰。」秀媛彎起嘴角,「沒想到你會過來,更沒想到你被皇上宣進宮,真好。」
方纔她一回來就聽見爹告訴她這些,她可為他開心了。
「好是好,不過日後我們要見上一面就更麻煩了。」秀媛郡主與他是青梅竹馬,兩人自小便很有話聊,雖然不涉及男女之情,但是看在外人眼中他們的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那也沒辦法,你放心,我會找機會進宮陪你。」她對他綻放一抹媚笑。
「好,我會等著你。」他勾起唇,微露白牙,看在秀媛眼中當真是俊魅非凡。
她的眸光直勾勒著他絕俊的輪廓,「為何皇上突然宣你進宮呢?」
「皇兄說在宮裡大家都怕他,沒幾個可以聊天的對象,所以要我進宮陪陪他。」齊玄睿無奈地撇撇嘴。
「原來如此。」瞧著他手裡的東西,秀媛好奇地問道:「在看什麼?」
「一些卷牘,出發時太倉促,得趁進宮前將事情處理好,以免延誤正事。」他指著桌角,「這裡還有一堆呢!」
「這個意思不就是暫住的這兩三天也沒空陪我逛街、騎馬了?」秀媛皺著眉。
「放心,我會看著辦。」他瀟灑的笑。
「真的,那可不能賴皮喔!」秀媛這下笑得可開心了。
突然,外頭傳來敲門聲,「是我,小嵐。」
乍聞她的聲音,齊玄睿心一提,就不知這丫頭是不是又犯了什麼錯?
「進來。」他揚聲道。
可嵐推門而入,手裡端著碗燕窩,瞧她蓮步輕移的來到他面前,還真是有模有樣的。但也由於太過專注於手中的碗,她壓根沒瞧見坐在另一邊的秀媛郡主。
「爺兒,請用,這是上等燕窩。」她先將燕窩端高然後緩緩放下,嗓音輕盈,舉手投足十分得體,但不知為何看在他眼中就是這麼的逗趣,可是在秀媛面前他又不能笑出來,只能痛苦的憋著。
尤其是她那聲「爺兒」,聽來是這麼不自然,究竟是誰教她的?
「擱著就好,下去吧!」他輕咳兩聲,淡淡回道。
聽他這麼說,可嵐好失望呀!「你……您就只會這麼說嗎?袁嬤嬤說我這動作做得很好,我也希望您可以讚美我兩句,可沒想到您居然連一句好聽話都吝於說。」她噘起小嘴兒,「知不知道,這可是我第一次端東西給人吃--」
抬起頭,她這才看見一位美麗的姑娘就坐在屋裡一角,正瞪著雙大眼看著她。
「這位是?」可嵐疑惑地望著她。
「你膽子還真大,敢這麼問我?我倒想問問你是誰,應該不是我們府邸的丫鬟才是,我的下人沒這麼不懂禮。」秀媛郡主的口氣可酸了。
「我……我是跟著宜親王來的。」可嵐眉心輕鎖,「你是這座府邸的人?」
「哈!你還真有趣。」秀媛站起,走向齊玄睿,「她真是你帶來的?怎麼說起話來沒大沒小的,是打哪來的村姑?」
「這是秘密。」他扯唇一笑。
「秘密?」秀媛拉高嗓子,咬唇望著可嵐,「你是什麼東西,竟然和宜親王之間有秘密?」
「我?」可嵐一震,想她長這麼大,從沒讓人這麼吼過,一進入這座慶義王府,就被這裡的人大呼小叫,怎不委屈?
在魯毅國的時候,大王可是對她疼愛有加,他們這些人又算什麼?忍不住心酸,一向傲氣的她紅了眼眶。
「哭?你哭什麼?本郡主才該哭吧!」瞧可嵐眼睛都泛紅了,秀媛更是氣不過,想她不過是名下人,居然敢當著玄睿的面掉淚,好像是她欺負她似的!
「你……你是郡主!」原來她也是皇親國戚,看來他們非但身份相當,就連性子也差不多,是挺登對的。
「沒錯。」秀媛得意一笑,但看見她眼角掛著的淚水,又忍不住斥責道:「不是叫你別哭。」
「我沒哭。」可嵐心底也清楚,在他們面前落淚只會凸顯自己的懦弱,因而偷偷地抹去淚水。然而,她這個小動作卻沒有逃過齊玄睿的眼底。
「我再問你,你這個下人是不是不知羞的愛上宜親王了?」秀媛咄咄逼人的問。
「秀媛!」齊玄睿聽不下去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
「宜親王,沒有關係。我可以老實告訴她,我已經有心上人了,怎麼可能愛……愛上您。」說完這話,可嵐便羞愧的逃開齊玄睿的客房,連該有的禮儀也忘了。
秀媛惱火的指著她的背影,「你看看,有這種下人嗎?玄睿,你老實告訴我,她到底是打哪來的,我不記得你府裡有這麼笨的丫鬟。」
「秀媛,她真的是我帶來的丫鬟,別跟她計較,我已請袁嬤嬤好好的教她,瞧她剛剛進來時不是做得挺好的?給她點兒時間。」
「所以說到底,你還是不肯告訴我?」秀媛還真是奉行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原則。
齊玄睿無奈地搖搖頭,其實他並不是不願意向她坦白可嵐的來處,而是帶進宮的侍女必須是身家清白,如果讓她抓到這個把柄,就怕將來會惹麻煩。
「真想知道?」他撇撇嘴。
「對。」
「過兩天我離開之後,若來不及趕來,記得派人送上我愛吃的棗核糕,我就告訴你。」他開著玩笑。
「你……你好壞呀!棗核糕比較重要嗎?」她噘著唇,忍不住嬌嗔著。
「不願意那就算了。」他眉一挑,還聳聳肩。
「算了,我現在對那個女人的來歷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她噘著唇,鼓起腮幫子,「我走了。」
秀媛氣憤的故意踩著重重的腳步,以為他會追出來,哪知道到了門外卻不見他的蹤影,忍不住腳步愈踩愈重,可回頭看看,依舊不見他的人,最後氣得一跺腳,直接離開客房。
可嵐一個人待在房間裡,直望著銅鏡中的自己。
無奈的想著自己自從離開魯毅國之後所遭逢的一切,遇到山賊、被救,最後竟無緣無故的變成一名丫鬟,甚至被人使喚、責罵,是她的任性得到的報應嗎?
也不知道阿原和如玉現在可平安?為什麼連一點兒消息都沒有?爹娘知道她遇到山賊後,是不是很擔心?
唉!一大堆惱人的事,還真是糾纏得緊呀!
「爹娘,我真的好想你們,女兒也知道你們一定很擔心,可我不能回去,真的不能,對不起。」
就算再痛苦,再難熬,但為了不嫁給三王子,她都要忍住。
「好餓……」練習了一天的禮儀,連走路、坐姿都要練,這還不打緊,還不讓人吃飯,什麼嘛!
走到外頭,她左右探探頭,想去問問宜親王,但又怕遇到那個可怕的郡主,於是她一直等到深夜,這才悄悄的往他的客房走去。
但他房裡的燈已熄,應該已經睡了吧!
往回走了一段路,可嵐找了塊大石頭坐下,嘴裡喃喃念著,「倩兒,如果你在該有多好?」
又撿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畫著圈圈,「你若知道我餓了肯定會端來許多好吃的東西給我,對吧?倩兒,我要吃紅豆糕、喝人參雞湯、吃蓮子翡翠餅……」說到這兒,她已忍不住淚眼汪汪,「我還要吃水晶餃、奶酪酥、桂花涼糕、江米藕……」
「你知道的點心還真不少。」突然,齊玄睿的嗓音從她背後傳來。
「是你……呃……是您才對。」
她吐吐舌,可愛的模樣逗得他彎起唇角,「這回該我問你『你是來看我的嗎』?」
「才……才不是咧!」她癟著小嘴,「不過您怎麼還沒睡,我看您房間的燈火熄了。」
「還說不是,都去我房間看過了。」齊玄睿蜷起唇。
「我……我只是……」
「不用解釋了,我嘛……因為看書累了,所以出來走走,卻聽見有人在叨念著要吃點心。」齊玄睿扯著笑說。
「那個郡主走了嗎?」
「早走了。怎麼?有事找她?」
「才不是。」她搖搖腦袋,「我才不會跟自己過不去呢!」
「那你是……」
「我餓了,好餓好餓喔!」可嵐揉揉肚子,「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好吃的?」
「你沒用晚膳?」他皺著眉頭,「這麼晚了,在忙什麼?」
「晚膳之前又被袁嬤嬤叫去練習走路,我的腰都快斷了,好不容易讓她滿意,可以回來休息,但膳堂早就收了飯菜。」愈想愈難過。
「所以餓了,就念了一堆吃的?」呵!這丫頭真傻氣,「難道這麼念就不餓了?」
「不,是更餓了。」她噘起小嘴兒,「如果我餓死了,你們就少一個可以折磨的丫鬟,生活也會少了許多樂趣,所以快點把吃的端來給我。」
他憋著笑,依然搞不清楚這女人腦袋裡到底裝些什麼,為何所說的每句話都這麼奇怪,「你的意思是要我端膳食給你用?」
「這……我也知道不可能,不過您如果願意這麼做那就太好了,說真的我對這裡又不熟,走錯地方怎麼辦?」她眨著清澈的眸子說。
「你還說的真有道理!」她還真敢說呢!如果不是與她面對面,齊玄睿會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錯了什麼嗎?」她看著他皺眉的表情,「是不是覺得我是異想天開?」
「對,沒想到你還有那麼一點自知之明。」
可嵐無奈地點點頭,「好吧!誰要您是皇親國戚咧!那麼請您告訴我哪裡有吃的,我自己去拿。」
既然沒法子使喚他,那她只好自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