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欽聿或許是因為不希望他再追問那個「沒品」的問題,於是就把他騙回了府。
不過被騙不能怪他,因為當時欽聿揚起一抹好看的微笑對他說道——
你想不想知道,梁府和你的身世有什麼關係?
他很想知道啊!想了好久、好久都沒想到答案,如果答案就在眼前,就等著他去瞧,教他怎麼能不心動呢?所以他只好乖乖地跟著欽聿回府羅!
不過……答案至今仍不清楚。都說了是被騙入府,欽聿又怎麼會跟他說呢?
回府後,欽聿先哄他沐浴,洗個香噴噴的熱水澡,接著欽聿又叫他吃飯,因為飯菜的味道都很好,加上他又撿了一下午的銅錢、銀子,累得他想扒光三大碗免錢的飯菜。
等緋聲好不容易將三大碗免費的飯菜吃光,端著熱湯時,這才想起重要的事情還沒有問,欽聿卻狡猾得完全不提醒他,只是一直眉眼含笑地看著他,深情款款地。
「你在笑什麼?」緋聲盛好湯後,旋即發覺有一道詭異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臉上。他不是第一次被他人在長相上作文章,人們不是說他長相刻薄,就是蛇頭、鼠眼的,為此他老覺得冤枉,有哪隻老鼠長得像他這麼美的嗎?
如果是別人覺得他的長相好笑那就沒關係,因為他早被笑習慣了;但欽聿就是不行,沒有原因,他就是心裡不舒坦,想用盡辦法讓欽聿閉嘴。
「不!不是因為你的長相。」
欽聿仍然笑著,他的笑讓緋聲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只是在想,吻你的時候你好可愛,如果把你壓倒在床上,應該會很漂亮。」
欽聿說得一本正經,但緋聲卻聽得目瞪口呆、滿臉通紅。
「你、你……」緋聲結結巴巴,說不出完整的句子,險些打翻手中的湯。
「對!我是飽暖思淫慾。」欽聿替緋聲接下了話。
緋聲望著欽聿,渾身僵硬得像被雷擊中了一般。
「可是,你沒吃什麼東西啊!」緋聲囁嚅著,生怕欽聿會當場「開動」。
「吃你就飽了。」欽聿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有別先前的嚴肅模樣。
與初次相見時那個說什麼都很正經的欽聿比起來,現在的他真的改變太多了,由此看來愛情的力量真的很偉大!
「啊!」緋聲驚叫一聲,隨即低頭湯,迴避欽聿侵略性十足的目光。
欽聿兀自笑著,邪氣橫生;他是真心想再嘗嘗緋聲的味道。
「對了!你不是說要告訴我有關我身世的事。」
待緋聲終於想起來他忘記問什麼時,一名護院打扮的人來跟欽聿說廠幾句話,欽聿的臉色登時變得難看至極。
「我出去一下,你先睡。」欽聿交代完後就領著一班人離去了。
緋聲一個人端著熱湯,呆呆地望著欽聿離去的方向,一會兒後,緋聲朝著外狂吼:「騙子!」
吼完後,緋聲猶不忘將手中的羊肉白菜湯喝個精光,免錢的東西他絕對不放過,「說什麼要跟我說身世和梁府的事,結果一句話也沒講,只知道調戲我!」緋聲語帶哭音的說著。
想到日落時分在小門旁的吻,緋聲就覺得悲慘,到最後他還是被欽聿要得團團轉,又是臉紅又是發呆的,都不像他了。
「算了,我回盼縈樓賺銀子去。」緋聲扁嘴道。
緋聲一口氣完最後一碗湯,砰地一聲將碗筷放下就要往外走去。
「緋聲公子,爺交代了,您不能出門。」
有道蒼老的聲音在緋聲身後響起。
這裡的總管在緋聲踏出廳外之前趕來阻止。
「我一不是他的兒子,二不是他的妻子,三不是他的奴才,四不是他的徒弟,憑什麼他叫我不出去,我就不能出去?」
緋聲猛-回身對著總管笑了笑,順便發揮他在盼縈樓練就的伶牙俐齒,一下子就把總管問得暈頭轉向。
也虧緋聲有興致,沒趁著總管反應不及時溜走,還好整以暇地等著總管回話。
「呃……您說得是沒錯啦……」總管在冗長的沉默後終於開了口。
「那我走了。」緋聲朝他揮揮手,準備回盼縈樓賺銀子。
緋聲急著回盼縈樓的原因除了賺錢之外,還有幾分是因為職業道德.不管怎麼說盼縈樓的掌櫃是他的工作,他這樣不告而別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可是爺交代要你留下,你就是要留下。」總管的態度堅定,不容緋聲反抗。
緋聲回頭睨了總管一眼,大有你能奈我何之意。
「緋聲公子如果執意要走,就恕小的不客氣了。」總管朝著緋聲抱了抱拳,態度依然恭謹。
「哼!我走了。」緋聲壓根兒沒把總管看在眼裡。
好歹他也練過武,沒理由打不過一個六旬老翁.何況這名總管左看、右看都不像個習武人,那幾個護院又都是三腳貓,他就不信此時這府裡有誰能阻止得了一他。
說時遲那時快,緋聲尚未完全轉過身,眼角的餘光就已捕捉到一道疾如閃電的光影:待緋聲看清時,他的身軀已無法動彈。
原來那名總管在瞬間已封住緋聲週身大穴。
緋聲眼中的六旬老翁事實上是名練家子,年紀僅三十餘歲,偏偏生得滿頭華髮,又有張老臉,因此騙了不少人。
「緋聲公子,晚安。」
總管雖然笑臉迎人,可惜緋聲並不覺得親切。
說著,總管伸手招來昨天那兩名護院,兩人一人一邊架起緋聲,合作無間。
「你到底想幹嘛?」
緋聲雖然動彈不得,但嘴巴仍是管用的,亦能以眼角餘光看見總管的一舉一動,無論他怎麼看,都覺得這個總管好可怕,就像馬上要做壞事一樣。
「沒什麼,只不過天色已晚,想請您早些休息。」總管依然笑著。
緊接著,他長指一伸,命中緋聲的睡穴……
於是,和昨天同一時間,緋聲很哀怨的出現在後院。
經過昨天一事,緋聲不太敢小觀這兩名護院,連總管都是武林高手,這幾個正牌護院一定更強。
緋聲完全不知道,其實總管是護院頭兒兼任的。
最讓緋聲感到哀怨的並非是出不了府,而是欽聿的去向。
欽聿打從昨天出去後,就沒再出現了。
緋聲即使不知實際情況,也猜想得到情況大概不妙了,他也做過偷兒,深知天亮還沒回來等於凶多吉少,何況現在已經下午了。
昨天送他上床睡覺的總管今兒個也忙得不見人影,再加上跟聿一同出去的武師一個也沒回來,緋聲就知道欽聿這回大概「栽」了。
他跟欽聿認識不深,不知道該不該為了欽聿傷心,他只知道,他有點沮喪。
「唉!」緋聲打完一套拳後,回到石桌旁熱茶解渴。
他真的搞不清楚他現下是否是在為欽聿擔憂,但是他沒吃早餐,午膳也是一點都沒動,想跟身邊的人詢問,又拉不下臉來,唉!
「緋聲公子。」
驀地,護院甲喚了他一聲。
「幹嘛?」緋聲懶懶地瞟了他一眼,隨意應著。
緋聲緩緩趴在石桌上,以臉抵著冷冰冰的桌面。
他開始有些瞭解星流為何整天懶洋洋地提不起勁來,如果世界無一處有趣、新奇,或是值得他付出心力的地方,那還不如沉沉睡去,眼不見為淨。
呃……這種說法,奸像欽聿一離開,就帶走了世界的光和熱。不會吧?他明明不愛欽聿的啊!
「緋聲公子,我們只是想告訴你一聲,爺回來了。」護院乙接口。
緋聲刷地一下就站起了身,準備往外衝。
「如果你想見爺的話,我們可以帶你去……」
護院甲乙一起說道,但是他們的話還沒說完,緋聲已不見人影了。
緋聲的確還是不知道他擔不擔憂、關不關切欽聿的安危,但是身體已經先行動了。
「看來我們要多一個主子了。」護院甲氣定神閒的說著。
「不過,緋聲公子找得到地方嗎?前天是沉睡中被抱進來的,昨天是從後院回來的,緋聲公子壓根沒自個兒去過大廳,更遑論找到爺的房間。」護院乙笑著,很明顯是在等著看好戲。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再難找,只要整個府邸找一圈,總會找到的。」護院甲說著風涼話,「他能不能成為心主子還有待商榷,瞧他那張刻薄臉,怎麼瞧我都不喜歡。乙護院轉向護院甲,撇嘴批評道。
「兄弟,我勸你少說兩句。」護院甲不知為何,開始拭汗。
「幹嘛不說?我又沒說錯,他功夫差、學問差,長得也不頂好,讓他配爺,我真為爺不值。」護院乙反而說得更大聲。
「兄弟!」護院甲開始臉色發青,用手示意護院乙回頭看看。
「你怎麼了?天氣這麼冷還流汗,是生病了嗎?」護院乙忽略了護院甲的手勢,只顧著護院甲的身體情況。
話還說著,護院乙便從懷中掏出汗巾,幫護院甲拭汗。
「請問欽聿在哪裡,怎麼走?」
冷不防地,緋聲頂著無辜的表情出現在二人身旁,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偷聽,可是耳朵長在人身上,他要問路自然會帶著它。
緋聲順著護院甲乙說的方向一陣狂奔後,在大廳外的長廊上瞧見一個端著水盆的侍女剛由大廳出來,可以想見裡頭的水原本是伺候欽聿用的……
緋聲匆匆而過,仍看得見侍女盆中的水猶熱著,顏色略紅,像染了血……
意識到欽聿可能受傷了,緋聲奔得益發快捷。
前腳才踏入廳中,緋聲的腳步立即停下,無法再向前一步。
他站在門邊,喘息不休地望著欽聿,遲遲不能跨出下一步。
心底有一個部分似乎滿溢著,卻又空蕩蕩得令人難受,胸口的鼓動漸漸平緩,心底有一下沒一下的抽痛著,一瞬間,緋聲有一點點懂了,他喜歡欽聿。
欽聿抬眸端詳著緋聲,那專注的神情,像一輩子沒見過他一般。
「你還好吧?」先出言關切的人是欽聿。
緋聲沒有響應,欽聿左臂上有道明顯的口子,約有三寸長,傷口處血肉模糊,看不出來是被什麼所傷。
欽聿未著上衣,由總管在替他上藥: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胸膛依然厚實。緋聲不禁想起,數年前他躺在欽聿胸前入眠的那個夜晚,好暖。
如果能再度枕在欽聿胸前入夢,不知能否睡得一樣香甜,還是心兒會怦怦地跳,讓他整夜睡不著。
他緩步走近他,這才瞧見欽聿兩條手臂上佈滿抓痕,抓痕很輕但痕痕見血,像是被貓兒抓傷,整件事情透著古怪。
「吃過飯了嗎?」欽聿蒼白著臉,卻故作輕鬆地詢問。
緋聲還是沒有說話,他坐在欽聿身邊,心疼地看著他。
「皮肉傷而已,不打緊。」
欽聿拍拍緋聲的頭,緋聲輕哼了聲,表情傷心依舊。
欽聿望著緋聲沮喪的臉,既心疼又歡喜。
其實他早已向總管詢問過緋聲的情況,曉得緋聲早午膳都沒有用,整個人悶悶不樂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在小院裡打過一套又一套拳,這樣的緋聲教他怎麼能不心疼?
歡喜的是,對於他的安危緋聲有反應,是否代表著在緋聲心底,有他的一席之地?
「你答應要跟我說有關我的身世之事。」
待欽聿包紮完畢,披上乾淨的衣服,緋聲才悶悶地開口。
「嗯!」欽聿微笑點頭,揮手示意總管等人退下。
談戀愛他自己來就好了,不需要旁人參觀。
「我才沒有擔心你喔!」緋聲連忙補上一句。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欽聿不禁莞爾,沒戳破緋聲的謊言。
「你應該聽星流說了吧,我是焰武國的人。」欽聿從一個奇怪的地方起了頭。
「咦?這關星流什麼事?」緋聲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焰武國和昭陽國各是南北霸主,往往昭陽國的逃犯都會避居到焰武來,而焰武的逃犯也常會侍在昭陽。」欽聿語氣嚴肅,手指卻捲著緋聲的髮絲玩。
「逃亡之路果然是千里之遙。」當初來昭陽的時候緋聲就覺得路途好遠。
「是啊!」欽聿勾起淺笑,等待緋聲將腦海裡的思緒整理清楚,他很瞭解緋聲並不如外表看來的精明。
「這麼說星流和默言也是焰武的人?」靈光一閃,緋聲將欽聿先前的話聯想在一塊兒,這個結論令他極為驚詫地叫了出來。
「正是。」欽聿點點頭,以笑容鼓勵緋聲繼續聯想下去。
「梁府也是嗎?」誹聲聰明地將梁府之事,和欽聿現在的話也聯想在一起。
「梁家人是逃到昭陽來的焰武國人,亦是我在追捕的欽命要犯。」提到這件事,欽聿的表情變得有些黯然,語調亦低沉許多。
「簡直是來昭陽國聚會的,來這麼多人!」緋聲未察覺到欽聿驟變的情緒,單純的因為這個好玩的話題而雀躍。
緋聲在腦海中計算著住在昭陽京城裡的焰武人數,不禁想要開口讚歎。
「焰武國六七年前新王及位,朝庭動盪不安了一段時間,當時有個不長眼的傢伙,趁著局勢不定時偷走不少挪用寶物;可惜當初時局未定,新王也尚年幼所以無法派人追捕……」說起焰武國的醜事欽聿不由得語氣沉痛。
「簡單的說,你是被派來追人的,梁家人就是你的目標。」緋聲三言兩語帶過此事,他才懶得聽欽聿細說從頭,無趣的事他一點也聽不進去。
欽聿不以為忤,把玩著緋聲的長髮,繼續說下去:「梁老太君實際上的身份,是焰武國前太監總管,梁老爺是他的養子。太監無須、聲音尖細如女子,扮成老婦不容易被發現。」
「了不起,想得真周全。」對此緋聲很是佩服。
一說到緋聲有興趣的事,他馬上忘了欽聿身上還有傷,更忘了欽聿身上的傷,可能就是梁家人的傑作。
「他是焰武國的第一高手,你先前沒跟他對上,算你幸運。」欽聿說著揉亂緋聲一頭長髮,他實在無法想像緋聲被梁家人殺死的慘狀。
「他是焰武的第一高手!」緋聲尖叫,那個看起來像是快要死掉的老傢伙武功,居然如此高強!
「你武功底子不差,就是缺乏行走江湖的經驗才會看不出來誰才是高手。」
因為想起「總管事件」,緋聲噤若寒蟬。他能輕易地看出他人的性格,但武功底子……很難!
「你覺得我府上的總管今年幾歲?」欽聿舉個例子,想讓緋聲明白他看江湖人的眼光有多差。
其實依緋聲的年紀,他看人已經夠準確了,但與盼縈樓往來的多為名門貴胄,緋聲懂這些人,卻不懂江湖人。
緋聲睨著欽聿,總覺得欽聿話裡有詐。他一直覺得總管至少年過六旬,可是昨夜見總管身手靈活,再加上欽聿問話的口吻……
「五十。」緋聲一下子降了十歲,可惜與總管的真實年齡仍有一大段落差。
「今年吃過臘八粥後,他也才三十二。」欽聿慢條斯理地說道。
其實欽聿自己也覺得總管的臉壓根兒是用來騙人的。
「騙人!」緋聲尖叫道:「他那模樣會只有三十二歲,怎麼可能?」
欽聿沒有回答,由著緋聲胡鬧,反正總管只有三十多歲是事實,閻王爺不可能因為他看起采年邁,就讓他提早二十年出生。
「那些說你精明的人,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欽聿輕歎一聲。
緋聲扁著嘴沒有響應,他不夠精明是不夠精明,倒也沒聽漏欽聿的話。
欽聿說星流和默言是焰武國的人,又說他應該聽星流說過欽聿是焰武國的人,所以事情絕對跟星流有關係,他會被欽聿擒采這兒八成就是星流搞的鬼。
他的確沒有星流聰明,武功更不比默言好,可是他有他的生存之道,他也有他厲害的地方。
他一定會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