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可頤嘴角抽搐,好聽,好聽極了,好聽到她都睡著了,結果被傳說中的沈太太看見,婆婆那時候的表情,冷峻得活像是喜馬拉雅山山頂的陳年積雪。
「妳睡著了?」邵之雍看她的表情,似乎猜到發生什麼事,連忙驚訝的問。
是不能睡喔,就說她不是走這個路線的呀!「……對。」
接著夫妻倆一陣沉默,她原以為邵之雍會像婆婆一樣生氣,認為她丟了他們邵家的臉,但過了許久,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她便偷偷瞄了他一眼,發現他的雙肩異常顫抖,幾秒鐘後,平日矜持的貴公子居然不計形象的哈哈大笑起來,這下她真的傻眼了。
她怎麼這麼有趣啊,居然在音樂會上睡著了,那不是她最喜歡的古典音樂嗎?難道說,她喜歡的原因是因為那些音樂可以讓她迅速入睡嗎?原來氣質千金也有沒有氣質的時候,好可愛呀!
嗟,有沒有這麼開心啊,真榮幸她娛樂了他,薄可頤憤憤的睨了他一眼,才說,「別笑了,媽好像很生氣,怎麼辦?」她苦惱的是這個,惹毛了婆婆的嫩媳婦,有幾個能有好的下場的?光想就令人害怕。
邵之雍一聽,輕咳幾聲,隨即斂起笑容,「抱歉……的卻有點棘手,因為我母親很怕丟面子。」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才好?打電話跟媽道歉,還是送什麼東西給她?」薄可頤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妳得補償她一回面子。」邵之雍說。
「補償面子?」那是什麼?她聽都沒聽過。
「對甜點拿不拿手?」
「應該還OK吧,餅乾、蛋糕、派呀我都有做過。」但這跟面子有什麼關係?
「太好了!」他招招手,示意她把耳朵靠過來。
嘖,故作神秘!要是他的辦法太爛,她就……她就殺了他給自己墊背,反正她得罪了婆婆,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薄可頤蹲在他腳邊,把耳朵湊上前——
他的聲音聽起來低低的,有點像今天演奏會上的大提琴,讓人不自覺的放鬆,尤其他說話時,熱氣不斷吹拂在她耳朵上,像羽毛似的,搔得她本來就敏感的耳朵癢癢的。
他們靠的這麼近,她只要輕輕呼吸,就能聞到屬於他的氣息,叫人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她還沉浸在耳語的曖昧氛圍裡,黑白分明的大眼又露出孩子般的迷惘。
「到底聽清楚了沒?」見她沒有回應,他不耐煩的拍了她後腦勺一記,力道不大,但足夠讓她回神了。
她猛地回過神,一看見她銳利的眼神,馬上就心虛的紅了臉,連耳根子都沒能倖免。
「我……我累了,要準備去睡了。」
她牛頭不對馬嘴的丟下話,旋即慌慌張張的起身要逃開,孰料,由於她心緒太過紛亂,一時沒有注意,拐到他的腳,一個踉蹌就往他身上跌。
邵之雍好心的想要扶她,偏偏該死的手哪裡不好扶,居然一把握住她柔軟的胸房,將之完全包覆住——
這下,她不只是臉紅了,整顆腦袋燙得都要冒煙了,而邵之雍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喉口緊縮,方才感受到的豐軟,還強烈的刺激著她的理智。
沉默僵持了半響,薄可頤才開口,「你——色狼!」她懊惱的拋下話後,又羞又窘的快步衝回房間。
啥,色狼?他是基於好心才出手幫忙的欸,這個指控實在冤枉,而且她也不想,他們現在可是夫妻,他答應給她兩個月時間適應,也沒有食言過,就是不希望讓她覺得不舒服,心裡有陰影,不然,早在新婚之夜,他就可以把夫妻之間該做的事情做盡了,別說是她的胸部,就連她整個人都是他的,她到底懂不懂啊?
邵之雍一肚子惱火,恨不得打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頭都裝了什麼,豆花嗎?
更讓他哭笑不得的是,前一晚罵他是色狼的女人,第二天卻像只小麻雀似的不斷跟他道謝——原來婆婆愛吃甜食,尤其是蜂蜜蛋糕。
剛好隔天是婆婆每月一次招待姊妹淘到邵宅打牌喝茶的日子,薄可頤聽從邵之雍的建議,當一個才貌雙全的好媳婦,捧著親手做的蛋糕去孝敬婆婆,又在婆婆打牌時慇勤遞茶水,讓婆婆的好姊妹們羨慕不已,再者,沈太太不愛吃蜂蜜蛋糕,婆婆看著死對頭氣悶,更是覺得得意,也扳回面子。
幸好老天爺也很幫忙,一整個下午,邵母打牌把把贏,自然又幫薄可頤加了幾分。
一看到邵之雍下班回家,薄可頤馬上衝到他身邊,告訴他今天發生的事,「媽笑得好開心,一直誇我乖,還說我是她的福星。」她一掃陰霾,不斷在他耳邊重覆這句話,腳步更是輕快的跳躍著,就像個孩子一樣天真開心。
原來冰山美人遇到真正開心的事,也是會手舞足蹈的嘛!
不過她太得意忘形,突然一個重心不穩,眼看就要摔到地上,邵之雍連忙圈住她的腰,「小心一點。」口氣是連他自己都沒擦覺的寬容寵溺。
她仰望著他,熱潮又不由自主的湧了雙頰,她突然覺得他此刻看起來好迷人,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在不知不覺中吸走了她的神魂,教她腦袋一片空白,思維停頓。
有一瞬間,她真想就這樣什麼都不做的看著他,直到聽見他喚了可芸兩個字,她才想起自己的身份,當場被打回原形,連忙回過神來。
他喊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姊姊的,可是,他喊著名字的時候,那雙眼睛明明是看著她的呀……
「妳在想什麼,為什麼想得這麼入神?」莞爾問。
「我……」她想什麼?能想什麼,她只想趕快撐過這兩個月,早點脫離假扮的生活,臉一凜,她搖頭道,「沒事。」推開了邵之雍,逕自回房。
疏不知,此時沉重的心情,已經預告了她的沉淪……
機要秘書走進辦公室,邵之雍剛好結束和美方代表的重要電話。「副總,這是剛剛送過來的本月專案達成報告,請你過目。」
除了一位負責協助處理外務的特助,邵之雍身邊還有一位掌管大小事的機要秘書,底下領著三個秘書助理,是他在工作時非常仰賴的人。
機要秘書是個准媽媽,因為晚婚,都快四十歲才要生第一胎,而且最近她那顆肚子實在大得不像話,好像隨時要爆炸似的,看得大家提心吊膽。
「其他人呢,為什麼又讓妳親自送文件?」
邵之雍是個要求嚴格的老闆,因為自己是個工作狂,連帶也把員工操得很慘,但不代表他是個不近人情的惡老闆。
Fiona一手撐著腰,笑了笑,「自然是大家都在忙,就我這個孕婦最清閒,而且醫生交代過要我多運動,所以我就自告奮勇來送文件了,副總該不會因為我臃腫得像只企鵝,就嫌棄我了吧?」
邵之雍對工作的要求是出了名的嚴苛,公司上上下下,也就只有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她,敢跟他開玩笑。
「預產期快到了吧?」
「放心,還有兩個月呢!」她倒是很鎮定。
「自己衡量一下狀況,如果覺得負荷不來,就提前把工作交接好,妳也好早點回家待產。」他真的很擔心她的肚子,畢竟是個高齡產婦,懷的又是夫家引頸期盼的男孩,不能有絲毫差錯。
「喲,副總居然對我這麼好!」她調侃。
「別說得我好像老是在虐待妳似的。」他沒好氣的回道。
「我是不怕副總虐待,但其他人啊,麻煩副總讓我拜託一下,我不在的時候,對我底下的小助理寬容一點,免得等我放完產假回來,助理一個個都落跑了,那我可就真的欲哭無淚了。」
「妳現在是來跟我求免死金牌嗎?」他挑高濃眉,跩跩的睨了她一眼。
「有這麼明顯嗎?」
「很明顯。」他看看時間,該放人了,「我只能說我盡量,這裡沒什麼事了,妳趕快下班回家吧。」
「那副總呢?又要一個人留下來加班?你確定你已經結婚了嗎?」
邵之雍毫不猶疑的舉起左手,秀出戒指,證明自己真的已婚。
沒有蜜月旅行,沒有新人該有的喜氣,那場婚禮比較像是忙碌工作裡的一個行程,新婚第二天就出差,回來之後也沒有任何改變,還是一樣加班到很晚,同樣都是女人,Fiona光想都替新娘子覺得可憐。
「副總,你這樣不行,女人是需要花時間疼愛、陪伴的,工作不會陪你一輩子,但是老婆可以,你今天是不是該早點回家陪陪老婆?」
「妳是領我薪水還是領我老婆薪水?」
「我是站在女人的立場,再說,你不走,其他人都不敢下班,你是結婚了,問題是其他人都還未婚呢,你就當做做好事,今天讓大家下班去約會吧,免得將來像我一樣,都要四十歲了才準備生第一胎,高齡產婦很辛苦的,唔……」話還沒說完,她眉頭一緊,有些難受的摸摸肚子。
「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邵之雍緊張的問。
Fiona苦笑,「沒事、沒事,又被踹了一腳而已。」
「妳等一下,我打電話請司機送妳回家,免得妳待會在捷運上肚子痛。」
「有誠意一點,乾脆由副總送我回家好了。」全公司就她最不怕死。
邵之雍瞇起銳利的雙眸,「妳到底世界收了多少賄賂?」
「不多,每人包辦我兒子一打奶粉而已。」機要秘書笑開。
邵之雍無奈的搖搖頭,算了,反正手邊的工作也都處理得差不多了,今天就賣這個大肚婆一個面子,他馬上收拾東西,拿起外套跟鑰匙,「走吧,我『親自』送妳回去。」
「對嘛對嘛,加班多無聊,早點回去休息不是更好嗎?」
「妳到底是哪裡派來的奸細?」
她才不是奸細,她只是覺得老闆太辛苦,改回去享受一下家庭的溫暖,而且多抱抱老婆,說不定脾氣會好一點,他們這些吃人頭路的員工,才會有好日子過。
為了大家,她今天就姑且當一回身嬌肉貴的大肚婆吧!
天啊,她怎麼會這麼慈悲,不打個金牌來獎賞自己一下,實在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