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刺眼的日光照射進眼裡,蕭漠和堂玄月立即展開四肢游上岸。
為了避免發現玉露草的大夫帶領其他存心不良的人回到此處抓冰蟬,於是蕭漠使出他的風電雷馳八十一路掌法,運勁將岸邊的大石一顆顆堆疊起來堵住洞口,不讓有心人士進入。
隨後,摸清他們目前所在的地方位於雲穹山腳下的荒郊,擔心德叔和德嬸安危的兩人先是趕回他們與「唐門」交手的地點,發現那裡早已無任何人影,他們四下尋找,未發現德叔與德嬸的屍體,皆鬆了口氣。
兩人轉而趕回「堂門」,希冀德叔與德嬸早已安然無恙地回去。
他們疾步衝過壞了一邊、尚未修復的大門,進到大廳。
「德叔!德嬸!我們回來了!」堂玄月一回到「堂門」,便揚聲呼喚。她和蕭漠一塊兒掉入懸崖,德叔和德嬸恐怕會以為他們屍骨無存了,因此傷心難過而鬱鬱寡歡,如今他們平安歸來,德叔與德嬸肯定會破涕為笑的。
孰料,回到「堂門」後,非但沒見到德叔和德嬸的身影,反倒發現原本擺設整齊的桌椅已遭翻覆打爛,顯示有人闖入且恣意破壞過。
蕭漠神情凝重地看著遭到破壞的大廳,堂玄月見到大廳慘遭破壞,心下焦急,進到內廳到處尋找德叔和德嬸的下落。
「可惡!」蕭漠蹲下身,拾起遭外力截斷的桌腳,眸底竄出熊熊火光,像是地盤被侵入的猛獸般,正齜牙咧嘴,準備伺機對準敵人的咽喉一口咬下。
「嗚……我裡裡外外全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德叔和德嬸。」堂玄月哭花了臉,奔回大廳。
「依這情況看來,除了『唐門』的人闖進外,別無其他,德叔和德嬸應當是落入他們手中了。」蕭漠放下手中的桌腳,將傷心難過的堂玄月擁入懷中安慰。
「堂門」既無金銀,也沒財寶,又地處山中荒僻之處,加上連大門都壞了一半,一般宵小見著僅會不屑地嗤之以鼻,根本不會費事闖入,所以他推測闖入的人是和「堂門」積怨已久的「唐門」。
對方闖入不外乎是想找看看「堂門」是否有他們想要的毒物或秘笈之類的東西,不管有沒有找著,為了徹底羞辱「堂門」,便動手破壞所有見到的物品。
「對!一定是他們抓了德叔和德嬸,可憐的德叔、德嬸,竟然落入賊人之手。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去救他們出來!」氣急敗壞的堂玄月抹去眼淚,拉著他就要上「唐門」救人去。
「等等。」相較於她的慌張,蕭漠要沉著冷靜多了。
「怎麼了?」等什麼?堂玄月一臉納悶地看著他。
「還不是時候。」蕭漠對她搖頭,阻止道。
「什麼叫還不是時候?」堂玄月當場變臉,用力甩掉與他交握的手,淚珠再次奪眶而出。他的拒絕讓她受到傷害,也覺得遭他背叛了。
她心下不由得揣測他不肯馬上去救德叔和德嬸的原因,他該不會是怕了「唐門」吧?若真是如此,沒關係,她一個人可以獨闖「唐門」,絕不會拖著他!
她的怒火與猜疑清楚地寫在臉上,蕭漠歎了口氣。
「你自己應當很清楚,要進入『唐門』不是件容易的事,那裡佈滿重重機關,若一個不小心,不僅人沒救到,連自己也會深陷其中,你覺得那是德叔和德嬸想見到的情景嗎?」蕭漠沒發火,對她解釋原因。
「……德叔和德嬸自然不想看見我們也被『唐門』俘擄,但不能因為這樣,就不管德叔與德嬸的死活啊!」蕭漠的話,讓她恢復了一點理智,可心口仍因情緒激動而上下劇烈起伏。
「我沒有丟下德叔、德嬸的意思。現下『唐門』的人都以為我們倆死了,肯定會沒有任何提防,而曹武已照我的吩咐,火速趕回『蕭家堡』帶人過來支援,我們正好可以趁曹武帶人出現前的這一段時間,好好計劃要如何攻入『唐門』,救出德叔、德嬸。」蕭漠要的不僅只是救人,他還要「唐門」為這次的事付出慘痛的代價。
「對不起,我一時急昏頭了,以至於誤會你想棄德叔、德嬸於不顧。」終於冷靜下來的堂玄月聽出道理來,歉然地向他鄭重道歉。
他說的沒錯,要攻入「唐門」救人,光憑匹夫之勇是沒用的,他們不僅需要腦袋,也需要人手,而這兩項,正是她最欠缺的。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你會對我有所誤會也是很正常的。」蕭漠沒有責怪她的意思,淡淡一笑,要她別放在心上。
「如果我能有你一半的沉著冷靜就好了。」她將額頭輕點上他的心口,感歎著。
莫怪蕭漠有辦法當「蕭家堡」的堡主,他一定面臨過許多難關,且能順利解決,否則如何帶領「蕭家堡」上百人?哪像她,一個小小「堂門」的門主都做不好,連令牌都會丟失,成天只會在嘴巴上嚷嚷著要踏平「唐門」,實際上卻沒有任何作為,和他一比,她真的是太糟糕了。
「你現在這樣子已經很好了,我就喜歡這樣的你。」蕭漠噙著笑,輕撫她如絲緞般的長髮。
與她相戀後,他終於明白他要的不是一個精明、凡事打理得有條不紊,卻無法讓他一見就打從心裡開心的妻子。他喜歡她,正是因為她擁有純真以及能讓他放鬆心情的特質,更重要的是,他們兩心相屬,這對他疲憊的身心才是最好的選擇。
「憑你這句話,我就會心甘情願地和你上刀山、下火海。」堂玄月那顆因德叔、德嬸而驚慌不安的心,被他的話給平撫、安定了下來。
「我不要你跟我上刀山、下火海。」他低喃,輕啄了下她的太陽穴。
「那你想要我怎麼做?」堂玄月合上眼,感受他的濃情密意。
「我要你收起眼淚,靜下心來,別胡思亂想。」蕭漠擔心她會捱不過這幾天等待的煎熬,一時衝動便自行闖入「唐門」。
「好。」堂玄月乖乖點頭,眼角的淚水讓他的衣襟吸去,不再哭紅鼻子。她告訴自己,她不是獨自一人面臨困境,有蕭漠陪伴在身邊,就算天要塌下來,他也會幫她頂著,她不用慌張得像無頭蒼蠅般,到處亂闖亂撞。
「現在咱們要做的事就是養精蓄銳,再攻『唐門』個出其不備。」蕭漠的嗓音低醇,具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嗯!」她絕對不能慌,一慌只會壞了好事,所以不管有多痛苦、有多難熬,她都得撐下去。
「這才是我的好姑娘。」蕭漠含笑,啄吻了下她的發心。
「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我們的先祖已準備許久。」冷靜下來後,腦袋瓜總算能再度思考,她的眸中驀地閃耀著精光。
「準備?」蕭漠挑眉,不懂她口中的準備所指何事。
「沒錯!從前我們受辱的先祖離開『唐門』後,為了這天到來,特地畫下了『唐門』的地形與機關佈置圖,只是代代相傳,始終沒有人有辦法攻回『唐門』,久而久之,便讓人遺忘了。如今,終於到了派上用場的時候了。」一吐怨氣的時候將要來臨,相信屆時早已死去的先祖也會開心得在黃泉之下手舞足蹈的。
「『唐門』的地形與機關佈置圖還在嗎?」蕭漠擔心「堂門」受到「唐門」的恣意搜查破壞後,連帶的也丟失了最重要的地圖。
「應當還在。」堂玄月不敢完全肯定,離開了他的胸膛,走向沒遭到惡意破壞的、放在角落的一棵早已枯死的榕樹盆栽。
蕭漠跟隨在她身後,看著她直接將枯死的榕樹連根拔起,丟到一旁,再將瓷盆拿起,用力敲倒出結成硬塊的土。土一倒出來,她拾起掰成兩半,便瞧見藏在土中、用油布包裹住的「唐門」地形與機關佈置圖。
堂玄月獻寶地對他揚揚手中的地圖,開心地展開來讓他看。
「有了這張地圖,我們要帶領堡內護衛闖進『唐門』就不是難事。」蕭漠欣喜地看著地圖上清楚記載著的「唐門」各室地形及所有機關位置與類型。
「『唐門』絕對沒料到我們會有他們的地形與機關佈置圖。」堂玄月得意洋洋,等不及要看「唐門」震驚的模樣了。
「話雖如此,不過這張地圖畢竟年代久遠,或許『唐門』有些機關位置、形式已有所改變,所以還是要小心不能大意。」蕭漠謹慎地說道。
「我知道,我絕對會小心行事的。」堂玄月向他保證。
「對了,我要好好研究這張『唐門』地形與機關佈置圖,沒心思保管『百毒秘傳』,所以暫時放在你身上吧。」蕭漠自懷中取出一直收藏妥當的「百毒秘傳」。
「要放在我身上?」堂玄月如墜入五里迷霧,傻愣愣地接過。
「對。在攻入『唐門』前一刻再還我即可,但千萬記住,別有任何毀損。」蕭漠定定地看著她說道。
「喔,好。」堂玄月依舊傻愣愣地回話,瞪著擱放在掌心、垂涎已久的「百毒秘傳」,心裡想的儘是蕭漠說的話。暫時由她保管,別有任何毀損。言下之意,是不是說就算她偷看了,習得上頭記載的施毒技巧也沒關係,只要別讓書有毀壞即可?她的心為此猜測而興奮雀躍。
「別太累了。」蕭漠將書交給她,輕揉了揉她的發,柔聲交代後,便轉身離開,回房去研究「唐門」的地形及機關佈置圖。
「好。」她自行推敲著蕭漠話中的涵義,他的「別太累」,正是要她別為了學「百毒秘傳」上的毒技而廢寢忘食吧?他雖言明讓她保管,實則是要將書借給她看吧?
她不曉得他怎麼會突然想通了,不過她沒蠢得不懂得把握他給予的機會,馬上席地而坐,翻開書頁認真地研讀起來。
★★★
堂玄月再次拿到「百毒秘傳」,這回不敢漫不經心,而是仔細地詳讀裡頭書寫的技巧與配製毒粉、毒液的方式。
她認真得一動都不動,坐在地上約莫兩個時辰,努力在腦海中記下每一項配製要點與施毒手法。她是很想拿紙筆寫下來,可是「百毒秘傳」終究是屬於蕭漠所有,他也言明暫由她保管,假如她不僅只是翻閱,還整本抄寫下來,那就太過分了,所以她強忍下抄寫的衝動,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務必將每一個步驟都詳細烙印在腦海中不可。
當蕭漠擬定好進攻「唐門」的路線,走出房門到大廳時,即見堂玄月左手捧著書,右手則不斷在空中比畫,像是正在調配毒藥或是演練施毒手法,埋首苦讀的她,根本就沒發現他的出現。
「你一直坐在這裡動都不動一下,全身不覺得僵硬難受嗎?」蕭漠點燃燭光,照亮黑暗,雙手環胸地在一旁站了好一會兒,見她始終都沒發現多了燭火照明,不禁慵懶笑問。
「你怎麼出來了?」堂玄月嚇了一跳,不小心將書掉在地上。
「你沒發現已經晚上了嗎?」蕭漠彎腰替她將書拾起,輕拍了拍沾到上頭的灰塵。
「我沒發現。」她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月亮都出來了,她是藉著冷白的月光在看書,莫怪她愈看愈覺吃力,原來天已灰暗。
見蕭漠將「百毒秘傳」拾起拍撫,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儘管他暗示她可以看書中內容,卻也沒明說,如果是她誤會他的意思,變成背著他偷看呢?而且還被當場逮個正著,她該如何反應?
「你不餓嗎?」蕭漠伸手將她垂落於頰畔的髮絲撩至耳後。
「那個『百毒秘傳』是自個兒展開來的,我沒有看,更沒有牢牢將內容記憶在腦海中。」堂玄月答非所問,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編造出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謊言。
「一整天沒進食,你一定餓了,我到廚房找看看有沒有食物。」蕭漠含笑,像是沒聽見她的答非所問。
「由我來吧!」蕭漠對她脫口而出的謊言沒任何反應,彷彿沒聽見一般,讓她確定,他的確是有意將「百毒秘傳」丟給她翻閱,所以見到她埋頭苦讀也乾脆當作啥都沒看見,呵!
堂玄月站起身,站到一半,就因全身僵硬、左半邊身軀都坐麻了而將臉皺成一團。
「小心!」蕭漠見她因左半邊身軀僵麻,差點打跌坐回原位,忙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我坐太久了。」堂玄月乘機倚進他懷中,撒嬌。
「我應該早點出來,你才不會一無所覺地坐了那麼久。」蕭漠心疼地環抱她的腰際,讓她的頭輕點在他的心口。
「是我自己不好,可不是你的錯。」她可不許他責怪自己。
「你先在這裡休息,我去去就來。」蕭漠不捨地低頭輕吻了下她的額,吩咐著。
「我也去。」雖然研讀「百毒秘傳」很重要,但他更重要,她已經好半天沒見到他,可不想在這兒孤獨地等待他端著食物出現。
「一塊兒去吧!」蕭漠揚起一記寵溺的微笑,將「百毒秘傳」交給她後,牽起她的小手,走進廚房。
廚房並未受到破壞,新鮮蔬菜與水果整齊地擺放在籮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