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兩人同時一驚,司徒麟眉頭蹙起,沉聲對隨後追出的兩個婢女問道:「怎麼回事?」
「奴婢該死,夫人、夫人她一看到公子你便……奴婢們沒攔住。」
司徒麟目光轉回夏溪身上,語氣瞬間變得隨和起來,笑說:「怎麼不穿鞋子就跑出來了?」
夏溪一低頭,好像也挺驚訝,「我忘了。」
司徒麟突然伸手將夏溪攔腰抱了起來,懷裡的身子軟軟的,涼涼的。他的目光不易察覺地閃了閃,「記得以後要穿鞋啊!」
夏溪目光色迷迷地盯著司徒麟的臉頰,聞言點了點頭。
司徒麟將夏溪抱進屋中,兩名婢女手腳麻利地為夏溪穿戴整齊。司徒群這才邁步走了進來。
「珠兒,這位是我的弟弟,你的二叔。」
夏溪聞言掃了司徒群一眼,便又將目光投到司徒麟身上,好像司徒群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司徒群有些好玩地盯著這位他們花重金才救回來的小嫂子,突然問道:「你知道自己多大年紀嗎?」
「十五。」夏溪看都未看司徒群。
「你叫什麼名字?」
「夏溪。」
「你知道他是誰嗎?」司徒群指著坐在夏溪身側的司徒麟。
「當然知道,我相公啊!」而且是很漂亮很漂亮的相公。
「那你的父母親還記得嗎?」司徒群又問。
夏溪終於將頭轉向了司徒群,很不耐煩地說道:「你還有完沒完啊?」
司徒群只當沒看到,「你不記得了?」
司徒麟一直靜靜地坐在一旁觀看,並未阻止弟弟詢問。
「記得啊!」
「他們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步步緊逼。
「嗯!」夏溪想了想,「我忘了。」
「你不是說你記得嗎?」
「剛才記得,現在忘了。」夏溪很理直氣壯地說。
兄弟倆相視了一眼,恰巧此時飯菜端了上來,司徒麟終於開口說話:「珠兒,餓了吧!來,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再談。」
夏溪看了司徒麟一眼,又看了眼桌上的菜,他在餵豬嗎?睡覺前吃飯,睡醒了接著吃。
見夏溪露出疑惑的表情,司徒麟問道:「怎麼了,不合你的胃口?不好吃?」
「我叫夏溪,不叫夏豬。」
「呃!其實你的名字叫夏倩珠。」
「不對,我叫夏溪。」她強調。
司徒麟突然笑了笑,讓步道:「好,就叫夏溪。」
夏溪也笑了,低下頭,掩住眼中靈動的眸光,繼續吃飯。
司徒麟又說:「你先慢慢吃,我出去一會兒。」
夏溪抬眼看了兄弟兩人一眼,點了下頭。
兩人走到院中,司徒麟笑問:「如何啊?」
「癡傻倒是看不出來,花癡倒還差不多。」司徒群大笑說,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明目張膽垂涎大哥的女子。
司徒麟倒是不以為意,夏溪比他小十歲,加之她腦子有病的觀念已經先入為主了,是以她雖已是他妻子了,卻無一絲的綺念。他倒是把她當孩子看待了。
「大哥,沒想到城裡的女子對你垂涎三尺,但這個被人弄壞腦子的小嫂子也對你青睞有加啊!嫂子腦子雖有些不好使,便其他的地方可是非常健康,呵呵!娘親抱孫有望了。」
司徒麟突然想到適才夏溪穿著裡衣,光著腳丫飛奔過來的樣子,還有軟軟的身子抱在懷中的感覺,堅挺的雙胸,修長的腿,白皙的玉足,除了那張略顯稚嫩的臉以外,她的確是女人啊!驀地想到小弟也看到了夏溪衣衫不整的樣子,心無來由地厭煩起來,緊接著又釋然一笑,自己雖對她無絲毫旖念,但名義上,她畢竟已經是她妻子了。
「別笑了,看你也看過,問你也問過了,鋪子上還有許多事等著處理呢!別賴著偷懶了。」
「是。」司徒群嬉笑地道,「我這就為大哥做牛做馬去。」
司徒麟無奈地一笑,一側首,無意間看到夏溪雙手搭到窗框上,飯已經不吃了,正笑瞇瞇地看著他們。司徒麟溫柔地對她笑了一下,夏溪微微側首一副很乖巧的樣子。
司徒群一旁看著,突然說道:「大哥,大嫂……」欲言又止。
「嗯,你說。」
司徒群微一蹙眉,「有點奇怪……」因為離窗口很遠,不怕被聽見,是以司徒群說話的聲音並未壓低,「以面相看,嫂子雙眸靈動有神,的確不像癡傻之人,與之交談,好似只有心志上低了些。小弟說不明白,總覺得她有些怪異。」
司徒麟沉吟了一會兒,方說:「或許這便是九度那個組織的神秘之處吧!等大夫來了自己知曉了。」
司徒群點了點頭,突然一笑,「大哥,嫂子又直直盯著你呢!大哥,你確定暫時不洞房嗎?」
「胡鬧。」司徒麟輕斥道,臉色微紅。
司徒群哈哈大笑,「大哥,我先走了。」一轉身,剛走出兩步,突然間驚呼一聲,「哎呀!」跌坐到了地上。
「怎麼了?」司徒麟大驚地跑過去,「怎麼跌倒了?」
司徒群則是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他只是覺得突然間腿軟,然後就……中邪了不成,仰頭看向司徒麟,「大哥,我怎麼跌倒了?
「……」
夏溪很粘司徒麟,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睡覺除外,只要夏溪一睜開眼睛便去尋找司徒麟。幾個侍候夏溪的下人也紛紛說新夫人雖然有些怪,卻對公子戀慕有加,一刻都不願分離。好在,這幾個下人是司徒麟精心挑選的,嘴巴甚嚴,而夏溪也被司徒麟變相地幽居在蘭亭園內,是以司徒府的下人眾多,卻只有蘭亭園內的幾人見過新夫人。
都聽說公子寵愛新夫人,只因夫人身弱,出門不易,所以便在蘭亭園內靜養,任何人沒有得到司徒麟的命令皆不得入內,違者家法侍候。短短幾日時間,攀城也傳開了,待嫁閨中的女子人人都羨慕夏溪,同時也期盼著將來所遇良人能如司徒麟一般好。
這幾天,司徒麟常常是剛到商舖不久,便被隨後追來的家僕叫回府了,原因自然是新夫人有急事找。有一次兩次急事尚且正常,但若是司徒麟剛一出府便有急事找,那便不正常了。商舖的夥計也私下議論,公子寵愛夫人好似過了頭了。連深知底細的司徒群逮到機會都會打趣他。
司徒麟當然不會任一個女子牽著鼻子走。他前幾日那麼事事順著夏溪,寵著夏溪,確是因為有份憐惜在裡面的。憐惜她所遭遇的不幸。另一方面也算對娘親有個交待。他們雖已是夫妻,司徒麟心中卻只把她當孩子。至於她為何粘著他不放。司徒麟認為,夏溪可能就如雛鳥一般,將第一位對她好的人當成大鳥了,下意識地尋求保護。想到她被那些人當成藥人對待,途中又遇劫匪,受到驚訝,所以才反常地將自己鎖在房子,三天也不見人。後來失蹤,可能也是害怕的緣故,在外面晃蕩了一夜,又累又餓又怕。只怕自己是第一個對她軟語詢問的人了。
可他總不能任她粘一輩子,便決定漸漸疏遠夏溪。等大夫來了,若醫得好,他們仍是夫妻,他會盡到一個男人、一個夫君應盡的責任。若醫不好,他仍然當她是親人,供養她到終老。
因此,再有夏溪譴人來找,司徒麟便不在順著她了。只命下人小心看好她。他想,她若是哭鬧,也只是一時,就如小孩一般,過幾日適應了也就好了。他只是到晚上回蘭亭園休息,將夏溪哄睡後,自己便睡在隔壁的書房。
如此過了五天,夏溪果然有些適應了,白日裡不再要求他時時陪在身邊。司徒麟也感欣慰,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他眼中的小雛鳥有一天竟然會飛了,真的會飛了!
司徒麟目瞪口呆地看著上空那掠輕盈的身影,從樹梢飛到屋頂,又從屋頂飛到樹梢。司徒麟揉了揉眼睛,沒看錯,是她。那個據說與他定了娃娃親,據說身世凌慘,據說被九度神秘組織變成藥人,據說已經變得癡傻,而目前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正在飛。
司徒麟抬起頭,圓月當空,映得青石地面如同白晝,他的眼睛沒有看錯啊!尤其那條身影還不時發生輕盈的笑聲,司徒麟自認,他的眼睛沒毛病,他的耳朵同樣健康。天上飛來飛去的東西,的確就是他的那位小娘子。
可是,她怎麼會飛了?莫非是……妖怪?!司徒麟的後背「嗖」的一下便涼了。
夏溪正玩得高興,無意間低頭一看,啊!院中多出一個人,「相、相公……啊啊啊!」夏溪在半空中左搖右晃,然後「撲通」一聲掉進院中的池塘裡了。
司徒麟一抬手擦掉臉上被濺落的水珠。妖怪掉水裡了。
緊接的水花再次翻騰,夏溪由水裡掠了上來,正好落到司徒麟的身前,水珠飛濺到他的臉上、身上。這次他沒有嫌棄地擦掉。只是臉色微微有些發白,聲音卻仍如往常一般,溫潤有禮,「溪兒,衣服都濕了,冷不冷啊?」
夏溪嘻嘻一笑,狡黠的雙眸亮如閃電,仰首饒有興味地望著他,「不冷。」
「不冷。」司徒麟鸚鵡學舌,「著涼就不好了,還是快些將濕衣服換了。」
「好。」夏溪乖巧地點頭,站在原地望著他,然而,此時司徒麟卻未如往常般牽起她的手,或者乾脆一把將其抱起。夏溪等了又等。最後一撇嘴,直接飛撲到司徒麟懷中,「相公。」
司徒麟身子一瞬間僵硬了,眼睛左顧右盼,人呢?人都哪去了?偌大的院子怎麼都沒有人呢?那些下人呢?
「相公,你在看什麼?」
「呃!看……風景。」
「哦。」
「溪兒,聽話,先回屋將濕衣服換下來。」
「那你呢?」
「我?呃……月色正好,我要賞月。」司徒麟仰首望天,今晚的月亮多亮多圓啊!
「那你等我,我換好衣服,我們一起賞月。」
「好。」司徒麟微笑,看著夏溪蹦跳地跑回屋中。司徒麟的微笑變成苦笑,轉首雙眼渴望地看向院門,他其實很想很想走出去,無奈雙腿不爭氣,從見到天上那抹飛來飛去的東西後便再也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