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癡心不改,暗戀成真,至死不渝 >> 娶鬼為妻作者:於佳 | 收藏本站
娶鬼為妻 第7章 作者:於佳
    七十年前,年方十九的黃花閨女許給了村西頭的林家。成親當天,林家的小子跑了。她坐在花轎裡一坐就是一整天,等不到她的新郎,卻等到她要嫁的人與別村姑娘私奔的消息。

    夫家火了,更覺得丟面子,發誓要跟兒子斷絕關係。什麼樣殘酷的話都放了出來,林家小子依然倔強地不肯回頭。終於,她的新郎成了別人的孩子他爹。她就倔強地等了一年又一年,大家道歉,勸她趕緊嫁給別家,甚至肯為她出高額的嫁妝。她卻始終不肯低頭,不為情愛,只為爭一口氣。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貞節,還是傲骨,連她自己都忘了,更多時候她只是為了聽別人訴說如何鄙視那個拋棄她的負心漢。

    當年華一天天逝去,往事如煙,村裡更多的人忘記了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惟有她還記著,她記著自己至今仍孤獨著。

    不是沒想過要嫁人,一來年紀大了,怕別人笑話,二來也沒有人願意娶一個老姑婆。等來等去等成了愁,她寧可忘記煩惱,獨自過活。很長的歲月裡,她真的以為自己忘記了孤單的苦楚。沒想到在她快死的這段日於,竟越發地想要嫁出去。

    哪怕沒有愛,只是嫁一回也好啊!

    沒有勇氣,沒有力氣完成這最後的心願。當她倒在溪邊,眼見著自己的軀體離自己越來越遠。從最初的恐慌到看見紅色的小娃跳進她的軀殼之中,直至看著自己的身體離開年輕的李別恨去買鳳冠霞幀,她甚至有著幾許本不該有的期盼。

    婆婆飄到別恨的身邊,眼中的希望兼於絕望之間,「看見你想也沒想便用身體護住我……不,是護住這娃。我終於明白,活了八十九年,我卻錯過了今生惟一愛的機會。」

    沒有人要為你的幸福負責,除了你自己。

    「娃,你完成了我今生惟一的心願。雖然我活了一輩子都沒能嫁出去,但看到了你們,我不再後悔了。」

    已經沒有後悔的必要,她的手撫上紅色的鳳冠霞帔。穿透的靈魂無法觸摸到最真實的紅色絢爛,錯過的再也無法追憶。七十年前那個充滿紅色記憶的日子在她的腦中穿梭,捉不住,也無須再度摸索。

    「娃,」婆婆笑眼望著紅紅的日開,她讓她想起了那個充滿喜慶的大喜大悲之日,「看得出,這小伙子對你挺好的,別再強了,快點嫁吧!別像我這樣錯過了一生,再難追回。」

    日開默默地看了一眼別恨,什麼也沒說地偏過頭,不想再看到他的臉。

    「原來你在這兒,居然敢逃!看我怎麼追回你!

    是老鬼頭的聲音,別恨快速丟給婆婆一個告別的眼神。他想也沒想,從地上一躍而起,拉著日開的手就往別處跑,「快走啊!要是給他找到你就完了。」

    日開想掙脫,叮是用了幾次力都沒能成功。別恨感覺出她的掙扎,乾脆將她抱在懷裡拚命地逃、不停地逃。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跑了多遠。直到別恨再也沒了力氣,跌坐在地上。

    「跑……跑不動了!

    「你有什麼好跑的?」日開跌坐在地卜,滿地撒野,「就算被逮到了,被收回紅油紙傘的人是我,倒霉的鬼也是我。跟你完全沒有關係,你走就好了。之前你不是正要逃走嘛!」他不想娶她,無論她是人是鬼,他都不想娶她——這個認知讓她傷感,更讓她有一種多年希望落空的悲鳴。

    她一時氣盛,丟開紅油紙傘大叫起來,「讓我再死一次,反正我已經死了三次,不在乎再多一次或是少一次。最好我被太陽射死算了,死了算了!」她孩子氣地丟開傘,陰霆的天將她整個籠罩,若非天已沉黑,她已被陽光所俘虜。

    別恨被她衝動的行為嚇到了,他以身子覆著她,想代替紅油紙傘遮著她的身,「別鬧了,你難道還沒鬧夠嗎?咳……咳咳……」

    紅色,有紅色的東西滴在了她的臉上。日開下意識地抬手擦去臉上的液體,那紅紅的,可是血?

    她猛地抬頭望向他,他唇角鮮紅的液體正不斷地從體內流出來,一點一點染紅了她的視野。她茫然地想要替他擦去,卻越擦越多,彷彿永遠也擦不完。

    「別恨,你……你吐血了?」

    從她的眼神中,他已經看出了她的驚慌。不想要她為自己操心,他用手擋住嘴邊不斷冒出的血,不住地搖頭,「我沒事,一會兒就好。我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嘔!」血再度流了出來,他用手摀住嘴巴,血卻從指縫間冒了出來,染紅了她原本就是紅色的衣衫。

    他焦急地擦著她身上的衣衫,卻怎麼也擦不乾淨,只好一遍遍地道歉:「對不起,真不好意思。你就穿這一件衣衫,我還把它弄髒了,真是抱歉!我給你買新的好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氣,千萬不要。」

    「傻瓜!超級大傻瓜!」日開快被他慌亂的樣子惹哭了,她推開他的手,反而用自己的手掌去擦他嘴邊的血跡,「你怎麼會受傷?」是剛才那些害死人的石頭吧?這個傻瓜,難道他忘了她是鬼,不會被石頭砸死,只不過肉身有些痛罷了。

    她揚著過小的拳頭不停地拍著他的背,想要減輕他的傷痛,無奈她剛剛變回鬼身,沒有力氣恢復十七歲的身體。現在的她只有死時那麼大,五歲的她人小個兒矮,連拳頭都無力,什麼也做不了。頹然地坐在他的身邊,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萬般痛恨自己五歲的身體。

    快點恢復法力,快點恢復成十七歲的樣子啊!

    親眼目睹她的沮喪,別恨這才明瞭她愛他的心有多真切。試想這世上有幾個男人有此福分,即便這樣的福分來自本不該有愛的鬼。

    「日開,我沒事,真的沒事。」像是為了安撫她的情緒,別恨說起了小時候的故事,「我七歲的時候曾經在暴風雨的夜晚衝進樹林裡,那可是極其危險的。我跑啊跑,不知道怎麼就摔了,而且.這一摔竟然再也爬不起來。這時候一道驚雷劈下來,我面前的樹從中間斷開,直壓到我的腿上。」

    「你根本沒有掙扎,就這樣任自己被樹砸著,你在等死。」她輕描淡寫地描述著十二年前的往事,就像親臨現場的局外人講述著遙遠的故事。

    別恨怔怔地望著她,本想問她怎麼會知道那段往事,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她是鬼,知道很多事也不足為奇。

    「不過我很幸運,那場災難只是讓我受了極重的內傷,雖然不能再習武了,但總算是撿回一條命,要不然也不能現在坐在你的身邊啦!」他笑得很自然,難得這樣安坐在她的身邊,他幾乎要忘了自己怕鬼,忘了要去宣州娶妻。

    如果真的能忘了人與鬼的差距,又何來娶鬼妻一說?

    ☆☆☆

    李別恨雖然嘴上說得輕鬆,但石頭砸出來的內傷到底耽誤了行程。他索性修書一封告訴準備丈大人,晚些迎娶妻子過門,這樣一來反倒多了些時日浪費在旅途中。

    為了他養病方便,見日開特地租了一條船,沿水路下行。很久沒能欣賞到江南水鄉的美景,別恨沉默地接受了她的安排。

    這一日,日開撐著紅傘坐在船頭。為了不讓船夫被她透明的臉嚇到,她還特意戴上了揚著面紗的斗篷。

    紅色的面紗拂開江水映在她透明的臉上,帶著幾許清澈的動人。

    冥冥中她聽到了一些聲音,紅油紙傘在風中啪啪地響著,水波逆流,船兒搖曳。別恨心緒難平,起身坐到了她的身邊,「在想什麼?」

    想如何才能和你長相廝守——「沒什麼。」只是這一次,要找個合適的軀體方可借屍還魂,決不再弄巧成拙。

    明知道她有心事,她不語,他也不強求,一人一鬼默默相守在船頭享受這難得的和諧。

    雖然她那雙透明的手隨時都要撐著一把紅傘,做起事來很不方便。但在他養病期間,她依然是盡心盡力地照顧著他。尤其是他傷重的那幾夜,她整宿整宿不合眼,守著他寸步不離。

    有人說臥床時人最為脆弱,他不是鬼,於是他感動於她的照料。漸漸地,他也穿過她那張顯示著鬼這個身份的透明面孔去洞悉十七歲的靈魂,惟有如此他方能理解她所做的一切,才會相信她真的是因為愛才想嫁他為妻,而不是為了一時的好玩。

    娶鬼為妻,鬧了這麼長時間,直到最近他才真的開始正視她要嫁他的事實。猶豫是必然的,理智明明要他拒絕,卻狠不下心來。怕傷到她,怕傷到不想傷的她。

    他哪裡知道,相處得越久她越是狠不下心來離開他,想嫁他為妻的心願越發分明。她恨這副透明的身軀,讓她想做聶小倩都不能夠。

    書中的鬼妻都是美艷不可方物,若世人知道她這個鬼妻竟只是個透明的軀殼,不知會做何感想?怕會笑掉大牙吧!

    世人不會笑太久了,因為她即將找到最適合她的軀體。

    「來人啊!救命啊!我家小姐溺水了,快來人啊!」

    別恨尋聲望去,果然見到湖面上有一人正在慢慢沉下去,眼見著即將沉入湖底。救人要緊,他想也沒想就跳了下去。

    青色的湖水掩蓋了他的雙眸,內傷未癒,他在冰冷的水中堅持不了多久。就在他要放棄的那一瞬間,古老的記憶衝入他的腦際,似今生曾經,更如前世過往。

    在那裡他來到了在現實中從不敢前往的高處,也有那樣的一雙手伸在他的面前,將他從最危險的邊緣拉回空曠的平地。突然,那雙手消失了,怎麼找也找不到。

    再睜開眼,他競看到湖中有雙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想也沒想,他抓著那隻手,將懷中冰冷的軀體延著湖水上升的方向拖了上去。

    「找到小姐了!真的找到小姐了!感謝老天爺,請你保佑小姐平安無事。」

    湖畔人聲嘈雜,別恨用濕漉漉的袖子將臉上的水漬抹去,這才看清楚他救上來的竟是一位小姐。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他拍拍面前落水女子的臉頰,不知道是不是與日開相處久了的緣故,他見不得任何人在他面前變成鬼。

    焦急守在一邊的丫鬟們忙不措地照顧著小姐,「好好的,怎麼想到要跳湖自殺呢!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小姐你可千萬不能死啊!

    「誰說我要死,誰說我是自殺。」慵懶的聲音順著水從小姐的口中噴了出來,剛才還昏迷不醒的姑娘竟然猛地坐起身,反倒嚇壞了週遭的人,還以為見鬼了呢!

    「小姐,你終於醒了!真是急死我們了!」幾個丫鬟圍著小姐又是抹眼淚又是吸鼻子的,別恨見不得這種場景,惦記著船上的日開,他起身擰乾長袍上的水,這就準備離開。

    他剛邁出第一隻腳,身後就有姑娘喚住了他,「這位恩公,承你救了小女子一命,我無以為報,願以身相許。」

    「咳!咳咳!」別恨一個勁地猛咳,一定是剛才在水裡泡的時間太長了,嗆了咽喉,就像這位小姐嗆了腦子一樣。他邊咳邊往回走,想要將荒唐的境遇甩在腦後。

    過年的時候怎麼沒去算算命,今年桃花開得過分妖艷。

    咦?誰拽了我的衣衫?

    「公子,小女子願以身相報,你就不要推辭了,免得壞了我的閨譽,反倒好事變壞事。」

    眼見著逃跑裝傻的可能被抹殺,別恨惟有抓耳撓腮想著拯救自我的辦法。那頭日開小鬼還沒搞定,再來一個大家閨秀,他怕自己出帥未捷身先死。

    「姑娘,你看這件事是不是太草率了一點,不如待我回家稟明了高堂,再做打算,你看如何?」回去了,他要是再出現,他就是名副其實的蠢貨,「就這麼定了吧,姑娘!」

    「別叫我姑娘。」小姐笑盈盈地站到他的身邊成功抓住他的胳膊,以防他逃跑之嫌,「我名曰『日開』,你該知道的。」

    別恨掉了半個下巴,連撿起來的機會都沒有。她……她……她叫日開?難道是同名同姓?

    身邊的丫鬟狐疑地糾正著她的說法,「小姐,你不叫『日開』,你是城東張老爺的獨生女,你閨名『金鵲』難道你忘了?」

    她想也沒想,拽著別恨向城東頭走去,嘴裡還嚷嚷著:「從今天開始我更名為『日開』,以紀念我大難不死,撥雲見日,寓有重生之意。記住了,我叫『日開』,要嫁李別恨李公子為妻。」

    丫鬟們各頂各地摸不著頭腦,那位公子尚未自報家門,小姐是如何得知他的姓氏?

    見鬼了!

    ☆☆☆

    「來人啊!準備成親儀式,我要出嫁,我現在就要出嫁。馬上!立刻!」金鵲……現在該叫日開小姐闖進家門,一刻不停地向家裡的下人吆喝著。

    聽說女兒嚷著要嫁人,還是在投水自殺以後,張老爺跌跌撞撞地衝了出來,「兒啊!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麼說的,你想嫁給西口的王大力,爹也不是絕對不答應啊!只是,咱們能不能坐下來好好商量,別拿自個兒的一生幸福開玩笑,好不好?」

    日開拉著李別恨衝到張老爺面前,手一揚,大局已定,「沒什麼好商量的,就這麼定下來了。我就嫁他了,換誰也不行,您看著辦吧!」

    他?他是誰?張老爺上下左右橫豎打量著別恨,半晌才支吾出一句,「他……不是王大力?」

    王大力是誰?讓張家小姐投水殉情的人嗎?日開不想知道,她只怕親事有變數。「不管了,不管了,總之你快點準備成親事宜,我要嫁他啦!」

    沒過三書六禮,哪能這樣就嫁出去?張老爺像審犯人似的瞪著別恨,「姓名、家事、背景,有無娶親……—一報上。」

    別恨沒見過這等陣仗趕緊從實招來,「李別恨,洛陽人士,臥泉山莊少莊主,暫時還未娶親。」不過快了。

    張老爺反覆咀嚼著他報上的資料,「臥泉山莊?哪個臥泉山莊?臥泉山邊的那個莊子?號稱大下第一溫泉勝地,專門接待當今聖上和權貴名流的臥泉山莊。莫非您就是深受當今聖上賞識的李莫愛?」一個人可以有兩個名宇嗎?

    每次向外人介紹自己,最後都會落得這樣下場。別恨早已習慣了,「抱歉,那是吾弟的名號。」莫愛永遠比他這個哥哥出名,誰讓他深受上層人士的喜愛呢!雖不在朝堂,卻權勢逼人。

    聽到他的解釋,張老爺多少有點失落。不過畢竟是兄弟嘛!就算不是,應該也差不遠了,總比王大力更配自家女兒。既然如此,他就……

    「金鵲!金鵲,金鵲,你沒事吧?金鵲——」

    是誰在叫金鵲的名字?日開毫無所覺地呆在原地,完全忘了自己還有個身份正是張家小姐「金鵲」。

    丫鬟推推她,「小姐,是大力哥啊!」

    大力哥是什麼人?日開不懂形勢轉移,還傻愣愣地左顧右盼,「他來找誰呢?」

    「自然是找小姐您了!」小姐自從被李公子從湖中救了上來,整個人就變得好奇怪,莫非是鬼上身?

    丫鬟不厭其煩地交代著:「小姐,您忘了嗎?您曾經跟大力哥一見鍾情,說定了這一生非他不嫁,可是老爺嚴厲反對,您甚至昨晚還說要以死相逼,沒想到您今天真的投湖了,要不是李公子出現得及時,如今你已經成了怨魂一縷。」

    鬧了半天這小姐是因為這個投湖啊!不僅日開聽明白了,連別恨也瞭解了整件事的原委。就說日開運氣不好吧!沒有一次借屍還魂是能平安成功的,這一回竟然惹下情債一堆。

    四目相對,他們在彼此眼中尋找解決之法。趁這會兒工夫王大力已經衝破了家丁的阻截,衝到了日開的面前。他一語不發,強壯的身子猛地衝上前,擠開別恨。他將日開攬在懷中,隨即嚎陶大哭。

    「金鵲,我的金鵲,我聽說你跳湖自殺,你怎麼能這麼傻呢?就算你爹不同意我們的婚事,我們也可以私奔啊!我保證一定能夠養活你,你又何苦自尋死路。幸虧你平安無事,否則,我一定會隨你而去的。金鵲,我的金鵲……」

    別!千萬別!日開用盡力氣也沒能從他的懷中掙脫開,她拚命使眼色給別恨,他竟然裝作沒看見,實在是太氣人了。

    別恨可以熟視無睹,張老爺可不會容王大力放肆下去,叫了幾個家丁,大家手忙腳亂地扒開王大力。

    張老爺帶頭做出狗眼看人低的姿態,「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居然也敢說能養活我的女兒,金鵲從小穿金戴銀,她就沒吃過苦,跟著你,不用尋短見,她也活不了多久。我告訴你,你休想染指我的女兒,我已經決定將她嫁給臥泉山莊的少莊主李別恨公子為妻。」

    王大力根本不接受這樣的安排,「張老爺,我和金鵲兩情相悅,你又何必拆散我們呢?你已經害得金鵲差點屍沉湖底,這還不夠嗎?你到底想怎樣?」

    張老爺氣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捲起袖子指指日開,再點點別恨,「你給我搞清楚了,不是我逼他們成親,是小女有意嫁與李公子,以報他救命之恩,想你這種粗人也不懂為人的道理。我懶得跟你說,成親那大,你就不用來了。免得壞了氣氛,還壞了我的心情。」

    「不可能的。」王大力簡直難以置信,他衝破家丁,上前抓住日開的手,「金鵲,我知道你不想嫁給別人。你說過,這輩子非我不嫁,我也說非你不娶。你決不可能嫁給其他人的,決不可能!」

    張金鵲是決不可能嫁給他人,她見日開也決不可能嫁給別恨以外的人。掙脫王大力的糾纏,日開無顏面對他炙熱的注視,「我要嫁給別恨,這是既定的事實,你還是另覓佳緣吧!」

    王大力顯然受了大的刺激,他拉著日開的手死也不肯放,「金鵲,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你說啊!你告訴我,我們倆一起解決。你爹那邊有我一人擔當,你告訴我啊!你快點告訴我,究競發生了什麼事啊!」

    就是金鵲小姐已經淹死了,然後日開佔了金鵲小姐的身軀嘍!這種事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啦!日開不斷地往回縮,直縮到別恨的身邊。「別碰我啊!我已經決定要嫁給這位李別恨了,你趕快去別處找人來愛就好啦!」

    她一句話抹殺了王大力長久以來的堅持,他簡直要崩潰了,「金鵲,別對我這麼殘忍。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的,你說啊!只要你說出來,我們可以一起解決,你若是不說,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你不能這樣對我,你說啊!你快點說啊!」

    他大力地拽她的手臂,痛得日開不住地掙扎,卻更加疼痛,「你……你放手啊!別恨,救命!」

    別恨想要插進來,可是一見大力那副激動的模樣,再瞧他魁梧的身形,頓時嚇得後退了幾步,「讓我來瞭解一下,這位王公子是不是書香門第出身,只可惜家道中落。於是,張老爺百般阻攔,決不讓日開……我是說決不讓金鵲小姐和王公子共結連理——是不是這個意思?」

    他話剛落音,張老爺立刻跟他吹鬍子瞪眼,「我是那麼腐朽的人嗎?也不想想,若他真是出身書香門第,我早八百年就答應了。」

    別恨正在迷糊中,丫鬟上前為他解惑:「大力哥與我家小姐在菜市場一見鍾情!」

    原來不是桃花相會啊!只是,菜市場會不會太離譜了一點?再說了,書生在菜市場做什麼?他不停地拿眼瞟日開。

    看我幹什麼?我怎麼知道他跟金鵲小姐之間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張金鵲,我是見日開,你沒忘吧?丫鬟,上場解釋!

    「我家小姐見到大力哥的神勇,直說她的如意郎君就該是這般模樣,從此非君不嫁。」

    神勇?別恨看看自己不夠魁梧的身材,從小到大,他就沒被人稱過神勇,「原來這世上也有書生是英勇無比的。」

    「什麼書生?」張老爺口水如甘露,「他是菜市場殺豬的!」

    「咳!咳咳!」別恨連咳幾聲,內傷還沒好。

    王大力從傷痛中甦醒過來,「殺豬的怎麼了?殺豬的就不是人了?殺豬的就不能愛大家閨秀了?我和金鵲兩情相悅,要不是你從中阻攔,我們早已成親了。」

    說到這兒張老爺可得意了,「可現在金鵲不嫁你,她要嫁給李公子,人家可是臥泉山莊的少莊主,不是你這個殺豬的可以媲美的。來人啊!把這個殺豬的給我轟出去!」

    家丁一湧而上,將王大力轟了出去。隔著兩扇門,依然能聽見他的咆哮,「我不會放棄的!李別恨,金鵲是我的,她一定是我的,我會把她搶回來的。」

    別恨冷汗直冒,他沒有信心能贏過拿殺豬刀的人,更何況他也不想跟他比。閃躲的眼神非常不巧地撞到了日開那雙賊溜溜的大眼睛,他眼中的她依然是有著五歲身形的紅衣娃娃。

    ☆☆☆

    「把身體還給我!快把身體還給我!你搶了我的身體,你壞了我的名聲,你甚至讓我所愛的人受傷,我不會原諒你的,我做鬼都不會原諒你……」

    「啊——」日開從床上坐起身,望著週遭陌生的環境,絢爛的床帳,她的心底湧起最原始的孤單。本以為做了人就能獲得她想要的一切,原來人也有自己的痛苦。

    做鬼的時候她不怕人,做了人她卻開始怕鬼。因為心中有愧,她無法安心入睡,到底她不是萬事無憂、勇往直前的五歲娃娃,到底她還有些做人該有的擔當。

    起身下床,沒有吹起紅燭,映著月色,她幽幽的眼望著四下陌生的環境。她終於有了人的軀體,終於可以嫁給別恨為妻,終於……

    剎那間,她望見了銅鏡中的自己。不施粉黛卻能形影相憐,眉宇間透著一股難以言表的優雅。她是美的,應該說張金鵲是美的。

    帶著這樣的身軀她將嫁給別恨,於是在人們的眼中別恨娶張家小姐為妻,王大力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可憐鬼。不知道他會不會憎恨張金鵲的薄情寡意、見異思遷,至少在世人的眼中張家小姐的確在玩弄了一個殺豬漢之後將他拋棄。

    只有日開明了,張金鵲不會。人會死,魂會散,愛卻不火。否則,她也不會追著一縷魂魄十二年,固守著紅色的希望不滅。

    可憐那王大力他甚至……甚至連張金鵲的魂魄都無法擁有,只因為她的自私,毀了他們兩個人監守的約定。

    心中有愧,日開卻不想善良地成全他們。她等了十二年等來的機會,怎對付之東流?不行,絕對不行。

    她握緊拳頭,看見鏡子中滿面的愁容,還有那愁容的旁邊放置的紅色油紙傘。猛地回頭,她看到了不該看見的東西,做了十二年的鬼,她太清楚那搖曳的影子是鬼影渺茫。

    「是誰?」

    「你搶了我的身體,欺騙了我的愛,還害得我在大力哥的心目中變成蕩婦。」

    「你是張金鵲?」日開吃了一驚,揪緊一身的紅裝不住地向門口退去。原來人會怕鬼,怕的不是鬼帶來的危害力,而是人心中的鬼,「你……你想怎樣?」

    飄忽的影子在動,影影地向她靠近,「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不會放過你的,還我的身體來!你還我——」

    「你聽我解釋,我只要再找到一個合適的身軀,我就會把你的身軀還給你。反正你也投湖自殺了,求的不就是一死嗎!這具身體對你來說應該是可有可無的,可是它對我來說卻很重要,你為什麼不把它借給我呢?這樣對我們倆來說都有利,足不是?」怎麼越跟她解釋,她越是向前逼近,她想怎樣啊?

    日開拔腿向外逃,裙裾絆住了她的腳,她忘了她不冉是五歲時的身體,她也不再是個步履靈活的小鬼。沒了逃命的路線,她只好大呼,依做鬼的經驗,來了外人,鬼總是害怕的。

    「救命啊!來人啊!有鬼啊!」

    有鬼?別恨聽到這樣的詞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日開從張金鵲的身軀裡飛魂了,完了!她不會暴露了身份吧!他可不想頂著與鬼為伍的名義被抓出去受火刑,還是趕緊逃命吧!捲起包袱,他這就打算逃命。

    理智明明選擇向相反的方向奔走,身下的兩條腿卻不由自主地向著聲音的出處飛奔。他都不知道自己除了逃命,也能這麼快地走路。

    「日開!日開——」他叫她的名字,即使他眼前的身影不是她,他依然喜歡這樣叫她。好像這個名字……在他心中沉澱了十多年。

    「我在這裡!」總算找到救星了,日開從假日的後面露出半條腿,晃蕩晃蕩地告訴別恨她所在的方位。

    他來了,她就不怕了。

    「你怎麼爬那上面去了?」她做鬼的時候就喜歡亂飄,做人就更奇怪了,不能飄乾脆用爬的。那上面風景獨好嗎?「快點下來!」涼夜滲水,她不怕從假山上滑下來,好不容易找來的身軀又捐出去了嗎?

    日開看見了別恨伸給她的手,順著他給她的力道,她向下跳。他不知道,她不怕高,卻害怕從高處向下看的感覺,那讓她恐懼,眼底滲出一片紅色的血腥味。

    猛地閉上眼睛,日開像一具僵硬的屍體直直地向下墜去。幸好別恨早有準備,無力的手臂接住她同樣瘦削的身體,兩個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起重重跌在地上。

    「你沒事吧?」她的眼神不對,慌亂中有種淒楚的神傷。別恨摸摸她的頭,想喚回她的神志,「怎麼了?摔傷了嗎?」

    日開咬緊唇角搖著頭,「沒事……我沒事。」

    那她的身體為什麼在發抖,她究竟在怕些什麼?扶起他的身體,別恨上下打量著她,「剛剛是你在叫?」

    「我看見了張金鵲。」她深吸一口氣,顫抖的嘴唇被利齒咬住了,「她來抓我,要我把身軀還給她,要不是你來了,也許他已經抓住我了。」

    原來是這樣,他怎麼忘了,現在張小姐是鬼,她反倒成了人。「你搶了人家的身體,害人家所愛之人誤以為自己被拋棄。人家張小姐不找你麻煩,才奇怪呢!」

    她己經夠害怕了,他再說下去,她今夜不用睡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話安慰我?」

    「你需要嗎?」是誰以小鬼身份天天嚇他?還敢抱怨?「不過,話說回來,王大力真的有點慘,死了愛人不說,活著的身軀居然還背叛他。你說慘不慘?」

    慘!就是因為慘,所以她才內疚嘛!日開撅著的嘴配上張家小姐的大家閨秀外貌,看起來有點滑稽,「我還不是為了嫁給你為妻。」

    話又轉回來了,這件事正是別恨的心痛之處。他明明已有未婚妻,現在卻要做她的夫君,這讓他怎麼跟父親大人、二弟還有他的准文人交代?他這一生沒做過什麼大成就,倒也沒犯過大錯,不會栽在這次娶親事件中吧?

    他需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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