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我可沒你那麼禽獸!」我瞪了他一眼:「怎麼樣,最近生意還好吧?」
「有你經常來關照,當然還行啊!」他挺滿足地笑。
沈超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高中畢業以後,我考上了大學繼續讀書,這個傢伙暗喜終於混到高中文憑達到了老爹的要求底限,於是大大咧咧地找老爸借了筆錢開了家挺大的酒吧。反正他家裡經濟寬余也不缺他掙錢養家,也就由得他在自己的酒吧裡放自己喜歡音樂,調自己的喜歡的酒,過自己喜歡的生活。
「早知道你今天要過來,我就從家裡帶的一張NICKCAVE的CD過來了。《Murderballads》你一定喜歡的!」他邊給我調酒邊遺憾。
「你在酒吧裡放這種搖滾?小心把你的客人都嚇跑!」我一邊接過他的酒,一邊搖頭。
「說真的,你不是在泡那個叫蘇小璐嗎?今天怎麼會一個人過來了?」
「我也不知道……」我撓了撓頭,自己也有點迷茫:「昨天和她吃了晚飯,就忽然什麼興致都沒了,直接把她送了回家。然後覺得有點無聊,回家把MR.Children的CD翻出來聽了差不多大半夜……呵呵,可能是給刺激了吧。昨天吃飯時撞上的一個臭小子,挺有點意思,不過也差點沒把我氣死……」
「嗯?能把你氣到連泡妞的胃口都沒有的人到還真有點意思,什麼事情,說來聽聽!」沈超聽到這裡立刻兩眼放光,臉差點沒蹭上我鼻子。
「你這人,怎麼對我的倒霉事就那麼有嗜好?」我做憤怒狀,知道是拗不過他,清了清嗓子準備把故事渲染得稍微動聽一點,還沒開口,角落的地方一陣「玎玲噹啷」玻璃破碎的嘈雜聲響混雜著紛擾的人聲,已經讓所有人都躁動起來了。
「媽的,那裡幹什麼?有人來砸場子嗎?」雞飛狗跳的環境中,故事當然聽不成,沈超袖子一卷已經跳出去了,我暗中歎了口氣,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背後朝事發處走過去。
「什麼人啊?喝酒就喝酒,吵什麼?」我把耳朵湊過去的時候,已經有小夥計被沈超抓過來盤問了。
「老闆,不是來砸場子的!」小夥計戰戰兢兢地回答:「那裡剛才坐了個挺安靜的少年,後來好像喝得有點醉了,就有幾個小流氓過來騷擾他鬧事!」
「少年?男的?」沈超不可思議地拍了拍額頭:「這世道都怎麼了?男的也會被男的騷擾?」
我哈的一聲笑了出來:「兄弟,這就是你落伍了不是?誰規定男的就不能被男的騷擾了?」
「啊!老了!」他看我,做恍然大悟狀:「秦朗,原來現在流行這個啊!下一次你就泡個可愛的小男生來給哥們開開眼算了!」
「我沒你那麼好的胃口!」我一拳砸在他背上:「還不去把事情擺平一下,小心你的地盤全被砸沒了!」
這年頭愛看熱鬧的人還是佔大多數,本就不大的地方,被圍著的人遮得什麼都看不見了。
「讓一下!讓一下!我是老闆,有什麼事情和我說!」沈超一邊往裡面鑽,一邊嚷嚷。有他這麼當老闆的嗎?真沒形象!我也只有跟著極沒面子的也往人堆裡面擠。
角落的座位處,放果盤的茶几已經被撞翻了,幾個頭髮染得五顏六色的小混混正圍著一個埋著頭的半醉少年,嘴裡還在囉嗦著:「別怕嘛,有什麼事情我們出去說……」
「鬧什麼呢?」沈超冷著臉走了過去。
「沒什麼,都是自己哥們,他喝醉了……我們馬上就走!」一個染紅頭髮的嬉皮笑臉地沖沈超笑了笑,拉起那個半醉少年的手:「走吧走吧,我們出去說!」
「放……放開!我不認識你們……」半醉的少年費力地摔開了那只拉著他的手,一個趔趄撞了過來,眼看就要摔倒。看來是醉得不輕。我眉頭一皺,勉強忍受住他滿身的酒氣,順手拉了他一把,幫他穩住身子。哎!這些小孩才多大點就學人家賣醉,活該被欺負了!看他身子搖搖晃晃地似乎又要軟下去,我乾脆架住了他的肩膀,想把他扶到椅子上。
「程亦晨?是你?」
就在我的手搭上他肩膀,正對著他面孔的那一瞬間,我有些驚訝地低聲叫了出來。
大晚上的,酒吧裡的燈光打得本來就曖昧不清,要看清面容已經不容易,再加上他略長的頭髮一直搭在額頭前面,遮住了眼睛,鬧了大半天我竟是沒認出來。直到此刻,他微張著雙唇噴著酒氣就站在我的眼前,尖尖地下頜,挺直的鼻子,依稀就是昨天在酒吧裡和我過不去的那張臉。
「你搞什麼鬼啊?醉成這樣!唱歌拿了滿堂彩來這裡開慶功宴?還是我給你的小費你全扔這裡了?」我胡言亂語的問著,換了個姿勢扶住了他。既然是熟人,雖然還是個可惡的小鬼——卻也不能像剛才那樣把他隨便丟一邊了,多少換個舒服點的姿勢讓他靠。
「你認識?」沈超問我,那神情分明是覺得我怎麼會認識這麼個莫名其妙的醉鬼。
「剛才要給你說的故事的男主角!」我撇了撇嘴,自己也覺得丟臉。一直被他靠著的肩膀有點酸,正想把他交給身邊的小夥計讓自己休息一下,才一放手,他卻像是驟然驚醒一般緊緊摟了過來。
「不……你別走……別離開我……」他含糊不清地呢喃著。
「喂!我說那個……亦晨啊,你幹嘛?」腰被他死死地箍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被圍觀的人那樣帶著竊笑注視著,我急急地就想扯開他。
「別走……」他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身體卻像個無賴的孩子一樣更緊地糾纏了上來,臉緊緊地貼在我的肩上,似乎還有熱熱地液體滲了過來。
老天啊!這算是什麼啊?眼前的少年柔弱敏感的樣子哪裡像是昨天那個在我面前又驕傲又倔強的程亦晨?喝了點酒就這樣?看來沈超果然童叟無欺沒朝酒裡摻水。看他那副模樣該不是失戀了吧?可我秦朗一個大男人被另一個男人那樣纏綿悱惻地抱著,還一口一個「你別離開我」這樣的深情表白……我把情勢一弄清楚,立刻渾身一陣冷顫。
「沈超……」很沒臉的扭過頭做可憐裝,開始求助。沈超一副壞笑,擺了個愛莫能助的姿勢。
「亦晨……你先放開好不好?我不走就是了。」硬的不行,我開始用軟的。想平時哄小妞也是這樣哄法,現在就當複習一遍。只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哄一個和自己一樣性別的少年,我還真不知道是不是該買個棺材把自己埋起來。
「恩……?」他輕輕地哼哼著,抬起了頭,認真地盯著我,烏黑的眸子濕漉漉的,裝滿了柔軟的神情。我猛的一怔,片刻間竟是愣在了那裡。本想拉開他糾纏的雙手居然瞬間失去了力氣。
「秦朗……」沈超輕咳一聲推了推我:「他喝多了,給他喝點茶解解酒!不然這樣鬧下去也太不像話了!」
「那是!」我這才像是轉過彎來,拉他到沙發上坐下,接過小夥計遞過來的熱茶送到他身前:「亦晨,先喝點茶解解酒。」
他怔怔地看著我,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我手捧著一杯茶傻得要命地蹲在那裡任他直白地看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還要忍受四周圍觀者的嘀嘀咕咕的議論聲。我他媽的就一輩子沒這麼丟臉過!
「亦晨,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要不我叫蘇小璐過來接你回學校好不好?」極度尷尬之下我也出急相了,問出來的話象幼兒園的老師在哄小朋友。程亦晨同學,雖然我也知道你現在神志不清,拜託你也別只顧那麼直白地看著我,多少說句話好不好?
我正愁找不到台階下呢,上天終於聽到我的祈禱,讓我找到個機會揍人了,那幾個小混混中一個染著綠色頭髮的小子看著我,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我說這小子怎麼敢對我們兄弟那麼跩,原來是有個相好的藏在這裡……」
「你把話說清楚,他媽的誰是他的相好了?」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站起來了,我衝著那個小混混就是狠狠地一拳。媽的,這麼久時間我也忍得夠了,你非要往槍口上撞,也就別怪我下重手。
「秦朗!」沒想到我居然會動手,沈超袖子也沒卷趕緊上來幫忙。而另一邊,幾個小混混也叫囂著提著啤酒瓶擁了上來。然後是一團亂七八糟的混戰,雞飛狗跳的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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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敢來我這裡鬧,他們也不去打聽一下我們哥們是混哪的!這次沒讓他們橫著出去算他們運氣,再有下次,跪下來求也沒用!」幾十分鐘以後,我坐在沈超的辦公室裡邊貼OK繃邊聽他罵。
「你他媽的輕點!」我一巴掌拍開他正往我胳膊上塗藥沒輕沒重的手:「下次別讓我再看到他們幾個,不然見一次揍一次!」
「那是!」看我餘怒未消,他也順著我的口氣,過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我說秦朗啊,我是很奇怪,你怎麼會忽然動手啊?你不是說以後要走溫柔紳士路線嗎?」
「溫柔個頭!你沒聽到那個混蛋嘴裡不乾不淨說什麼?」我一眼瞪了過去。
「你說那個啊!」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說還沒想起來!不過那個時候的情形,他纏著你又摸又摟的曖昧的不得了,你又那麼溫柔地噓寒問暖伺候得周周到到,是挺像老相好的!」
「你也找打?」我一掌給他拍了過去,不小心扯到了手臂上酒瓶玻璃碎片劃破的傷口,立刻齜牙咧嘴起來:「對了,程亦晨呢?他到哪裡去了?」
「你說剛才那個小子?我叫小夥計照顧他了,別擔心!」沈超故意曖昧地朝我擠了擠眼。
「你這傢伙眼睛有病啊?」我站起了身:「今天真不知道倒什麼霉了,先碰到那個神經病,然後連你也不正常了!」
「呵呵!」沈超縱容地笑了笑:「走吧,去看看那小子醒了點沒有!」
「嗯?走了?動作到挺快的,我們秦朗為他打架到負傷居然連句謝謝都沒有就消失了?」經歷了一場混亂的酒吧裡只剩下小夥計在收拾著殘局,放眼看了看,確定程亦晨已經不在此地了,沈超嘴一撇,一臉調侃地看著我。
我也懶得理他,手臂上被玻璃劃傷的口子疼得厲害,肩上和臉上也有火辣辣的,真不知道破相了沒有。被這麼一折騰喝酒的興致也沒了,只想趕快回去休息。有點費勁地把外套搭在了肩,隨口就準備說再見。
「秦朗,這個是不是你的?」才邁開步子,就被沈超叫住了。一枚細細的戒指掛在黑色的絲線上在他手中晃蕩著:「小夥計剛才打掃地時候揀到的!」
「我從來不戴這種地攤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了看那種光澤初步斷定不是白金以後也就打消了冒領的念頭。
「銀質的,做得還挺精緻,我還以為是哪個純情少女給你的定情物呢。不是你的該不會是那個小子的吧!」沈超的興趣看來到是不小,湊到燈光下很仔細地看著。
「我看看,要不我明天帶到學校去問問是不是他的!」我伸手接過來看了看。的確是做得出乎意料的精緻,看模樣光是手工費就價值不菲。實在想不到,那個小子還挺細膩的,能花心思找到這麼出彩的一枚戒指。
「你別看著看著就私吞了!」沈超衝著我的背影大聲嚷著:「還有,回去在用熱毛巾打理一下傷口,好好消一下毒,別逞強!」
「得了,你也早點休息,什麼時候變得大媽似的啊!」我揮了揮手,把他還在喋喋不休的囉嗦全甩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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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帶來的疼痛折騰得我幾乎一晚上沒睡好,清晨6點過就迷迷糊糊醒了過來,檢查了一下手臂上的傷口,似乎腫得更厲害了。媽的,沈超給我上的什麼劣質藥啊,該不是小攤上大減價時候買來的過期貨吧。隨手從櫃子裡找出一瓶消毒水再往傷口上塗了塗,蒙著被子繼續大睡,乾脆連早上的課也直接翹掉了——反正大四了也閒得很,我又是一個人在外面租房住,也樂得安靜,不用忍受宿舍裡勤奮刻苦的好學生大清早起來念英語的噪音。等到再次醒過來,看了看表已經是十點過了,手機上留著蘇小璐發過來的短消息:「秦朗,中午要一起吃飯嗎?」
女人,你要懂得忍耐和矜持!約會這種事情是一定要男人來主動提出的,不然情調就會大大減半!我一邊搖頭,一邊忍著疼痛穿衣服。不過和別的那些如狼似虎,見過我幾面就迫不及待要倒貼的女人比起來,蘇小璐似乎已經算很不錯了,雖然最近沒什麼胃口,和她吃吃飯聊聊天也不算太無聊,將就還可以托她把那枚戒指還到程亦晨手裡。
想到這裡,我邊把那枚戒指從口袋裡掏出來,邊往蘇小璐那裡撥電話:「小璐嗎?最後一節課下了以後我在籃球場那裡等你吧!」
等我全套收拾好英俊瀟灑地出門時,離最後一節課的下課時間還早。慢慢地晃到籃球場附近,心裡正想著一會怎麼在蘇小璐面前遮掩一下臉上那幾道昨天打架留下的痕跡,脊背上一陣莫名的發緊,一個回頭,一雙挺不客氣眼睛正瞪著我。
「你們體育課?昨天醉成那樣今天就能跑能跳的,看來你精神恢復得挺快嘛!」我噓了一聲。眼前的程亦晨抱著個籃球,穿著白色的T恤,戴著長沿的棒球帽,嘴角微微有些不屑地朝上揚著,簡直是要多陽光有多陽光,哪有半分昨天在酒吧裡宿醉頹靡的樣子?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瞪了我一眼,像是不大明白我在說什麼。我聳了聳肩,正準備把戒指掏出來問問是不是他的,他已經先我一步邁過來了。
「居然在這裡碰到你,那就直接和你說吧,也不用麻煩小璐姐了!」他肩膀微微聳了聳,做了個滿洋氣的動作。
「哦?你說!」受不了他的囂張勁,我撇了撇嘴。
「這個,還你!」出乎意料的,放到我眼前的居然是幾張鈔票:「本來想一會給小璐姐叫她轉交給你的,不過現在碰到你就直接給你好了!」
「什麼啊?」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有點奇怪地看著他。
「你在酒吧裡給我的小費。」他瞪了我一眼:「那天我只是給你點小教訓,沒存心要你的錢。聽一首歌300塊?想在小璐姐面前擺闊也不用這樣。」
是這樣?我邊聽著都快忍不住要大笑出來了。看他那副一本正經地說教的模樣,以為是在給我上思想教育課嗎?300塊而已,就認真成那樣,還真是小孩子。我平時泡個小妞砸上個幾千塊也是很正常的事。不過他較真的模樣還真挺可愛。我邊忍住笑邊搖手:「不用還,不用還,那天的表演真的很精彩,我覺得挺值的!」
「拿去吧,現在小璐姐又不在,你不用裝闊!」他把錢直接塞我口袋裡了,用手把帽沿壓了壓:「我走了!」
「別急著走啊!」我一下心情大好,昨天那些亂七八糟的倒霉事彷彿都在他清清爽爽地氣息裡被衝到太平洋去了:「你是不是還有些東西不見了?」
「什麼?」他有些愣,鼻子微微皺了皺,我好笑地看著他豐富多彩的面部表情。
「你說呢?」我存心逗他。想那枚戒指被他用線穿了起來掛在離心口最近的地方,估計應該是哪個他心愛的小女人送的:「你的定情信物啊!」
「什麼亂七八糟的?」預想中他恍然大悟的表情沒有來到,只是有些嫌惡地瞪了我一眼,那意思似乎是覺得我很無聊。
「你昨天掉在酒吧裡的,可能是你喝醉的時候被那幾個小流氓扯到地上了!」看他那副不解風情的模樣,我也懶得再逗他了,伸手把戒指抓在手裡就準備還給他。
「喝醉了?你是說看到我喝醉了嗎?混蛋!還有什麼小流氓?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他臉色變了幾變,像是想到了什麼,一個箭步邁了過來,狠狠地扯住我的衣領,小小的臉龐上居然滿是怒氣。
「你幹嗎?」被他無禮地拽著,連傷口也被扯得難受:「又不是我調戲你。你昨天醉成那樣難道還怪我?」
「那他媽的那你給我說清楚是怎麼回事?」他惡狠狠地吼著,連粗話都蹦出來了。被他這麼一扯一吼,我的火氣也上來了。這小子有病啊,自己出去惹了事,我幫他解了圍,還受了傷,他連謝都沒謝一聲,居然還在這裡搞到是我欺負了他一樣。
「你說是怎麼回事?昨天晚上你纏著我又摸又抱的,那麼熱情,只差沒求我上你了,要不是我看你太嫩對你沒胃口,估計你現在還在我床上躺著下不來呢,由得了你在我面前囂張?這些難道你都不記得了?」我一怒之下也是口不擇言,張口就這麼幾句,順便把他的手重重摔開。
「混蛋!」話還沒聽完他就已經急了,揮起一拳就往我的臉上砸來,我抬起手想要擋開,才猛地想起手臂上還有昨天玻璃劃傷的口子,再要放下已經來不及了。隨著他重重地一拳,我悶哼一聲蹲了下去,破開的傷口滲出了鮮血,片刻間白色的外套都濡濕了。
他可能也沒想到自己那一拳居然威力那麼大,喘著氣呆了呆,沒再繼續進攻。
真疼!這混蛋小子下手也太狠了。我費力地把袖子捲了起來,想把傷口重新包紮一下,卻發現有血流成河的跡象。
「他媽的!」重啐了一聲,乾脆把被血浸濕的紗布一把扯掉。
「喂!給你!」半晌聽到了他低低的聲音,抬頭看,是遞過來的一張紙巾。
這不是搞笑嗎?破大點紙巾有個屁用。我冷哼一聲:「謝了!」
「要不……我和你去醫務室看看……」他囁囁的聲音。
「免了!」我把外套裹在傷口上,心情極度惡劣地轉過身去:「去告訴蘇小璐一聲,我有事先走,叫她別等我了。還有,我告訴你,我這身上的傷全是昨天晚上幫你出頭掛上去的!你他媽的給我記住了,昨晚出手幫你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後你就算當著我面被人上,我也看都不會看一眼!」
看不見他的臉,只能聽到他粗粗地喘氣的聲音,看來是在強制忍耐什麼。我鼻子一哼,忍著痛,從四週一片片好奇的目光中竄了回去。
**********
「沈超,你說,我他媽的這不是到了八輩子大霉了嗎?」回家以後勉勉強強地把傷口處的藥重新換了,想想鬱悶得不得了,乾脆又跑到沈超那裡去耗著,順便朝他吐吐苦水。
「你是夠背的,那姓程的小子估計是你的災星!」沈超幸災樂禍。
「我懷疑他有病!還是他媽的神經病!」我重重啐了一口,把沈超手中的酒搶了過來:「昨晚纏綿成那樣,今天又凶成那個死樣子,你說有正常人會那樣嗎?」
「你少喝點,小心傷口發炎!」沈超皺了皺眉:「不過聽你那麼說,那小子還指不定還真有精神分裂!」
「少來了,你唬我?」眼看沈超一臉正經的樣子,我差點沒一口酒噴到他臉上。
「我說真的!」看我滿不在乎的樣子,沈超神秘兮兮地湊了上來:「我研究過這方面的書!」
「得了得了!」我瞪他:「我就說哥們你怎麼高中考試的時候怎麼總是那種讓人匪夷所思的分數,原來智能都被你利用去研究這些去了!」
「那是!」看我不理他,他乾笑兩聲還是自顧自地做他的「精神分裂論「講座:「你看他那天一口一個『別離開我』,估計是被人拋棄了。而按照你說他又是那種脾氣特臭的人,被人拋棄這種丟臉的事情自然是悶在心裡不讓人知道了。於是憋上個十天半個月的,一方面懷念對方想找人傾訴,另一方面又死要面子不肯示弱,精神飽受摧殘,也就慢慢不正常了……」
「哥們你高論啊,簡直是讓我茅塞頓開!來來來,兄弟我敬你一杯!喝酒喝酒!」懶得聽他繼續胡扯,我趕緊塞了杯酒給他堵住他的嘴——媽的,我這兩天盡打莫名其妙的架已經夠焦頭爛額的了,要是再被他這麼胡言亂語的折騰下去,估計精神分裂的不是程亦晨,而是要變成秦朗我了。
從沈超的酒吧出來時又是快凌晨2點時分,反正第二天是週末,可以名正言順的在家養傷休息。手機上十幾個個未接來電,都是平時招惹上的漂亮小妞,這種時候看到卻是分外的頭痛。女人!為什麼你們就那麼不識趣?我敲敲有點悶的額頭,無聊地刪除著那些情話綿綿的短消息。
「秦朗,明天是我生日,我們去蹦迪好不好?我好想你!」——大姐,我現在這個樣子如果真要去蹦,估計你的生日就要變成我的忌日了。
「親愛的,海濱路上新開了一家西餐廳,我請你去嘗嘗那裡最新的法國菜好不好?」——謝了,我現在只想嘗嘗最新的止疼藥而已。
「秦朗親愛的,你現在幹什麼?我猜你在想我是不是?我也在想你!」——我現在?我現在在想你到底是誰?
……
「秦朗,我聽亦晨說你受傷了,怎麼樣,嚴重嗎?要不要我明天來看你?」
恩?是蘇小璐發過來的?程亦晨居然和她說這些?拜託,難道他不知道我現在這樣被繃帶裹得像個粽子一樣的模樣是很有損一向的英俊形象的嗎?趕緊一個電話打過去:「小璐嗎?今天失約了真不好意思,當然,現在吵到了你睡覺更不好意思……我沒事,一點小傷而已,明天睡一下就好了,你乖乖讀書就好,不用跑過來看我了……」乘著她睡得迷迷糊糊,我說什麼都只知道回答「恩」的時候,三下兩下打消了她想過來看我的念頭。
回家,洗澡,換睡衣……
關手機,關鬧鐘,拔掉電話……
我現在只想好好睡個安穩覺,把所有的倒霉都遠遠地拋到火星去……
不知道是對姓程的那個小子怨念太深還是沈超那番「精神分裂論」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本想平平靜靜睡的覺居然噩夢不斷,一會是夢到程亦晨在酒吧裡面把CD一張張摔在我臉上然後衝上來不分青紅皂白的對我拳打腳踢,一會又是他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停往我身上蹭,邊糾纏不情邊情意綿綿。正在我冷汗直流準備狂奔去沈超那裡進修如何對付精神分裂者時,一陣敲門聲把我從夢中扯了起來。
「誰啊?」有沉悶地敲門聲。看看窗外,已經是日上三竿時分。蘇小璐那種溫柔女性絕不會把門敲成這樣,估計應該是沈超良心發現過來看看我死了沒有。
「我正餓著呢,有沒有帶外賣過來?」隨隨便便套了條睡褲就去開門,手臂上和背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也就任由上身赤裸著——反正大家從小在一個澡堂子泡大,我這樣的身材也不會讓他眼睛中毒。
「是你?」拉開門的瞬間才發現估計錯誤——站在門口不是沈超而是拎著一大包水果牙齒緊咬著下唇一臉即將就義表情的程亦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