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找我?」
「咱們找一個地方坐下來說吧!」褪去臉上的笑容,重天的表情認真的有點可怕。不等珍珍答應,她率先走在了前面,珍珍不得以只好跟在她的身後,兩個人向落夕湖畔的涼亭慢慢的走去。
走進涼亭,重天迎風而立,面對著水波層層的湖面,她靜靜的開了口,「我和靖寒就是在這落夕湖畔相遇的。他在我人生一片灰暗的時候出現,就像一個亮點照耀了整個灰濛濛的世界。我很喜歡他,用生命所有的力量來喜歡他,這種感情你瞭解嗎?」
珍珍沉默的搖了搖頭,她不瞭解。她和寒哥哥從小一起長大,彼此之間的情意早已成了一種習慣,撥都撥不去的習慣。可她真正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跟我說這個?」
「我想說的是感情,我跟他的愛情,還有……」重天轉過身直視對方的眼眸,「你和他的親情。」
不等她反應過來,重天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和靖寒在一起,別急著否認!先聽我把話說完——以前靖寒一直是你一個人的,突然之間出現了我,我搶走了你的寒哥哥,你心裡不高興,不舒服也是應當的。可你要搞清楚一點,總有一天靖寒會有女朋友,而你只能做他的妹妹,你對他的感情也只是兄妹之情。」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重天選擇先一步斬斷她胡思亂想的根基。
「你為什麼來跟我說這些?」珍珍還是這一句,她單純的腦袋想不了這許多的為什麼,她也不想去想。「是寒哥哥讓你來跟我說的嗎?他為什麼不親自跟我說?」
重天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能不說謊話她盡量不說。因為一個謊言往往需要數十、數百個謊言去做掩蓋,她不做這種愚蠢的事,她選擇另一種方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你不覺得你的感情已經成為我和靖寒的負擔了嗎?」她聰明的將問題丟還給她,「靖寒很顧慮你的親情,這勢必會傷害到我們的愛情。而且,我聽靖寒說,你的心臟有點小問題,對嗎?」
珍珍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我的身體和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有什麼關係嗎?」
「凡是和靖寒有關係的事都和我有關係。」重天轉過身不願意看見珍珍單純的眼神,因為她下面要說的話將會狠狠傷害這個小女生。
「靖寒總是時時刻刻擔心著你的身體,做哥哥做到這個份上,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不堪背負的重擔。那天咱們在西品店吃得好好的,你突然就不舒服了,靖寒擔心的不得了。這種情況你打算讓他承受幾次、幾十次、幾百次……還是一輩子?難道你要他背著你這個負擔一輩子嗎?你忍心嗎?如果你真的愛他,就該放過他,離他遠遠的,永生不做他的負擔。」
她的話像一把利劍插進珍珍的心扉,一個踉蹌她跌坐在石凳上,她終於明白重天找她談話的真正目的了。原來她已經看出了自己想要佔有寒哥哥的心思,而且她還要毀了這份佔有。
擔心自己的藥下的不夠猛,重天狠下心說道,「你不過是寄托在他家的孩子,靖家照顧你這麼久,你難道還希望他們的兒子照顧你一生嗎?心臟問題可大可小,或許嚴重起來你連活下去都成問題,這樣子的你有什麼能力陪在靖寒身邊?」
「夠了!夠了!不要說了!」珍珍摀住耳朵,她不要聽!她不想聽!
抱著頭她衝出了涼亭,重天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達成。至少有很長一段時間,珍珍是絕對不會主動靠近靖寒的身邊。她贏了!
然而,她卻沒有絲毫贏的快感。
傷害他人,尤其是傷害如此單純的小女生真的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如果可以選擇,她情願受傷害的是自己。就像她對珍珍說的那些話,其實也是她說給自己的。
這幾天以來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如果有一天靖寒真的如她所願深深的愛上了或許已經時日不多的自己,一旦死神從他手上接走她,餘生——他將何去何從?
她找不到答案,她也沒有選擇。現在的她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得到靖寒,不擇一切手段的將他搶到手,她必須在身體狀況允許的條件下將這條路走到底。至於她會倒在何處,還有其他的一切,她都顧不得了。
對珍珍,她有抱歉,卻不能有仁慈。在這場愛情的戰爭裡,最後的贏家只能是她。
恰在此時,胃部……一陣疼痛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濃重的嘔吐感,血的味道湧上了喉嚨,重天不自覺的用面紙摀住了嘴巴。
原來,她再怎麼努力也抗不過天,在生命的領域裡她已經成了輸家。
其實輸贏只是一線之隔,臨著落夕湖,重天絲毫沒有察覺危機正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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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重天對著計算機做著她的室內設計,可她的心早已飛到了天邊。已經有好幾天的時間沒有見到靖寒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珍珍的問題應該已經暴露出來了吧!或許他現在的心情會非常糟糕……
「重天,電話!」駱上天一臉詭異的笑容。「是個男生哦!」
重天一驚,緊趕著接起了手邊的電話,「喂?」她還沒說起話,立刻感覺到大哥靠著門,根本是等著看好戲嘛!她立刻用眼神勒令大哥從外面把門帶上。
「重天,你的事你自己把握,但是要注意身體,知道嗎?」
兩天前重天突然昏倒,上天把她從急診室接回來,終於清楚的知道了她的身體狀況。本來他是打算立刻送她去美國接受治療的,可這個倔丫頭死都不肯去,他這個急診科主任也只好受累一點,時刻盯緊她的身體。
重天還給大哥一個放心的眼神,「你就先出去嘛!」
上天倒也知趣,乖乖的將空間留給他,他去和九天做伴。重天接著打她的電話,「喂?」
「重天,我是靖寒。」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聽上去似乎情緒很不好。重天已經隱約猜到了一些,「有什麼事嗎?」不用說,一定是珍珍的事。
「沒什麼,突然覺得有點無聊,想找你聊聊。」他將話筒抵著下巴,悠悠的聲音傳到重天的耳裡,帶著一些傷感。
「有什麼,你就說吧!」看樣子,珍珍選擇了什麼也不說一切由她自己承擔。這對於重天來說該是個好消息,可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是因為珍珍的事,對嗎?」
靖寒的心像是找到了一個出口,握著電話,他話語呢喃,「她這幾天總是有意無意的躲著我,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而且這幾天她都和男生出去玩得很晚,我有點擔心。」
重天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本來就是她所想要的結果,現在得到了,她還能說些什麼。可面對靖寒的痛苦,她又有些猶豫。然而,這猶豫只是一瞬間的,想要得到他的信念佔據了更主要的位置。對著電話,她拿出了自己戰鬥到底的決心。
「靖寒,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你真的很愛珍珍?」怕他聽不明白她的意思,可重天卻又不知該如何打開這個話口。「我是說,你真的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來愛她?你難道沒有想過或許你對她只是一種兄長的感情,你習慣了守在她身邊,就像她習慣了你來照顧他一樣,你……」
「我是真的愛她!」
這是重天第一次聽見靖寒完全失去風度的大喊大叫,是因為他的感情太炙熱,還是由於他害怕真實的情況被說中,重天無法分辨清楚。檯燈下的她完全沉靜了下來,為著她也看不清的事實。
另一頭的靖寒察覺自己的失言,頓時道起歉來,「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跟你說話,我只是心情不好。」
在他看不見的這一邊,重天搖了搖頭,她不在意他的失禮,這對她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有時候她會覺得他太過完美,顯得有些不真實。這樣子的他,她倒是更容易接受一點。
「咱們出去玩吧!」
「呃?」靖寒先是一愣,等他反應過來做的第一件事是看看桌上的鐘。「現在已經九點多了,太晚了!」
重天絲毫不在意時間問題,「晚才好玩嘛!半個小時以後在那家西品店見,咱們以那個地方為據點去欣賞夜色,你說怎麼樣?」
靖寒還是很猶豫,「真的要去啊?」
「你一個男生怎麼婆婆媽媽的?」重天的急性子上來了,「去啦!去啦!就這麼說定了,咱們一會兒見!掛了!」
掛上電話,重天收拾起隨身攜帶的東西,猛一拉開門,她的兩位兄長正一邊一個等著她呢!
「身上的錢夠不夠?」上天用手語詢問她。也不等她回答,他逕自從錢包內抽出幾張鈔票塞給她,「如果玩通宵,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知道嗎?」
九天手裡提著她的外套,親自幫她穿上後,他這才騰出手來用手語詢問她,「藥吃過沒有?」
重天什麼也沒說,伸出雙臂,她擁抱著她的大哥、小哥,「你們放心!我會健健康康的看著你們娶嫂嫂回家,沒看到我的小侄子、小侄女,我不會甘心離開你們的。」
從他們兩人的中間穿過,重天大步向外走去。她知道,靖寒正在遠方等著她,那裡有著她生命的開始,而非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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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看見靖寒,駱重天緊趕了幾步跑過去。「你居然比我先到,咱們一起去逛街吧!」
「這麼晚了,去逛街?」靖寒原打算兩個人出來吃點夜宵就送她回去的,沒想到她把主意打到了逛街這種繁雜的活動上。
看出他的猶豫,重天先一步拉著他往商業區走,「我打算玩個通宵,明天早上去看落夕湖的日出。所以,現在節目才剛剛開始呢!」
「什麼?你還要等待落夕湖的日出?」靖寒有一種受騙上當的感覺。「你住在這個城市又在這個城市上學,這落夕湖你天天看還看不夠啊?」
重天有著一番自己的詭辯,「『落夕湖』——顧名思義就是夕陽落到湖裡,事實上落夕湖的夕陽西下的確很美。可我一直在想,不知道落夕湖的朝陽東昇是什麼模樣,所以我想趁還有時間好好的看看。」
他頓時抓住了她的語病,「什麼叫還有時間?」
重天自覺失言,連忙打起幌子來,「暑假一過.我就要讀大四了,你不是也要去當實習醫生了嘛!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很可能在到處找工作,哪有那個閒情逸致欣賞什麼日出啊!所以才要趁著現在有時間好好玩玩!」
明年的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呢!或者,她已經永遠無法再看到落夕湖的日出日落。
「想玩就想玩,還找什麼借口?」靖寒對天翻了一個白眼,「不過呢!既然都已經出來了,我就捨命陪君子,陪你玩個通宵。」
「那還囉嗦什麼,快點走吧!」拉著他的手,重天一路奔跑著。
兩個人逛著逛著,就逛到了商場裡。重天東看西看,像是在尋找著什麼,然後她突然抬起頭笑盈盈的看著他。
靖寒最熟悉這種眼神,每次珍珍想要禮物的時候都會用這種表情看著他。「你想要買什麼嗎?我送你!就當是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忙。」
哈!重天就等著他這句話,「我要那個!」她指了指一個根本無人問津的櫃檯。
靖寒順著她的手看過去,頓時吃了一驚。「你要買冬天戴的毛線手套?」
「對啊!」她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靖寒簡直覺得奇怪到頂的地步,「可現在是六月天,接下來是炎熱的酷暑,也就是說離需要手套的時節至少還有五個月,你這時候買手套做什麼?」
因為天冷的時候我可能已經躺在病床上,再也下不來了。她不想跟他解釋太多,只拿話搪塞過去,「買好了放在那裡等到天冷的時候戴,這叫未雨綢繆,你懂不懂?」
面對她的狡辯,靖寒只能放任自流。他讓服務小姐拿出那雙毛線手套,遞到了重天的手上。「送給你,未雨綢繆小姐!」
收到這個禮物,重天顯得很開心。她將它收到隨身背的包包裡,嘴裡還咕噥著,「你都不知道!毛線手套毛茸茸的,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而人的手又是十分敏感的部位,俗話說十指連心——等到天冷的時候,我再戴上它,我會記得這是靖寒送我的第一件禮物。」
「這麼說,你還等著我送你很多禮物嘍?」靖寒開起玩笑來。不知道為什麼,跟她在一起他會覺得特別輕鬆,連話也跟著多了起來,或許這就是一種緣分吧!
從商場出來,他們回到相約的那家西品店吃了一些蛋糕,走到夜空下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重天的精力用得差不多了,藉著昏暗的燈光,靖寒發現她的臉有種不正常的蒼白。沒有多想,他找了湖邊的一把木椅,拉著她坐了下來。
仰頭望著星空,重天突然感慨起來,「再過幾個小時就能看到落夕湖的日出了!靖寒,你說要是明天下雨或者是個陰天怎麼辦?」
靖寒想了想,想到了他的辦法,「那我就放一個紅氣球在湖面上。」
她微笑著搖了搖頭,她很怕自己看不到明天的日出。長久以來她越是期盼什麼,願望就越是難以實現。
他似乎感覺到了她內心的擔心,握住她的肩膀,他把自己的力量傳給她,「放心吧!你一定能看到落夕湖的日出,一定能看到的!」
「要是看不到呢?」她還真的較起真來。
雖然不明白她的恐懼來自何方,但靖寒願意為她趨走所有的心魔,盡他最大的力量。「如果明天看不到,那我們後天早上再來這裡,要是後天還是看不到,我們就大後天再來。我就不信等不到落夕湖的日出!」
他的熱情傳達到了她的心中,重天伸出手交給他,「咱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這是一個小小的約定,可對重天來說卻是一個支持她一路走下去的約定。
後來他們坐在那裡聊了許多,聊成長經歷,聊家庭環境,聊朋友,聊寵物,聊興趣,聊喜歡的明星……
昏昏沉沉中一夜就此走過,當重天蒼白著臉睜開雙眼的時候,視野正對上的落夕湖的日出——
落夕湖!落夕湖!它坐落西面,夕陽正好沿著湖水落下,而朝陽卻是逆向升起。那紅色……那璀璨的紅色逆著落夕湖一點一點的漲起來,斜斜的覆蓋著整個湖面。原來,生命的燃起都是逆向而來的,那她就更要抓住身邊的他。
側過臉,她凝望著他熟睡的臉龐。千言萬語湧上心頭,一時間她的眼圈竟有些泛紅。這段時間面對一連串的悲劇通告她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此刻面對他,她卻再也忍不住了。
對不起!靖寒,對不起!
她伸出手想要觸摸他,想要真實的感覺他的存在,想要借由手所感覺到的他的體溫來確認自己依然緊握脆弱的生命。最終,她的手卻懸在了離他臉龐兩公分的空白處。
她怕啊!她怕自己冰冷的手指凍傷了眼前這個她用生命最後的力量來愛的男子。
她在心中默默述說著:靖寒,請你不要恨我,因為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我只想盡我所能抓住這轉瞬即逝的幸福。如果我做錯了,或者傷害了你和珍珍,請你在下輩子恨我、怨我、報復我。這輩子,請讓我好好愛你,我所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離開,請你相信這是情非得以。在我離開的日子裡,請你好好記住我,記住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刻,請你永遠的記住我!
這是生命曾經存在的證明!這是愛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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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的短暫,所有偽裝的幸福終有被撕毀的一天。對於駱重天來說,這一天來得尤為迅速。新學期才走入正軌,她的這一天就到來了。
同樣的西品店,不同的卻是相對而坐兩個人之間所醞釀的緊張氣氛。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那一天珍珍和男生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家,靖寒實在是氣極了,就和珍珍大吵了一架。這不吵還好,一吵就把什麼都吵了出來。
珍珍哭著說什麼她是他的負擔,她不要成為他感情的累贅,她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喜歡他等等。他好好的哄她,慢慢的追問,這才從珍珍那兒知道了所有的一切——駱重天去找她,還有跟她說的那些「無稽之談」,所有的一切全都撥雲見日了。
對著面前乳白色的蛋糕,重天的心一片蒼白。她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她也知道他的怒氣一定會傾瀉而出,她不害怕面對他,卻害怕面對自己受傷的心。握著手中的叉子,她低垂著頭不去看他。
她的表情更讓靖寒的心燃起憤怒的火焰,從前到後,真正讓靖寒感到不堪的不是她破壞他和珍珍之間的感情,而是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遭受了背叛。將咖啡杯推到一旁,他的拳頭撞擊上桌面。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我當你是好朋友,我真的把你當成我最好最好的好朋友。我請你幫我去抓住感情,卻沒想到……沒想到你竟然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破壞我的感情,傷害我最愛的人。你這樣算什麼朋友?」
「我不是你的朋友。」重天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很低卻極其清楚。緩緩的抬起頭,她迎上他的目光,凝望著他的雙瞳,她靜靜的搖了搖頭。「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我的朋友,我也不想做你的朋友——我要……你愛我。」
我要你愛我——靖寒一震,在瞬間失去了反應的能力。他只能怔怔的看著她,連去感覺的力量都沒有。
早知道他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重天決定在今天將所有的一切都挑明,就在今天。
「從我們倆第一次在湖邊偶然相遇,我就喜歡上了你。在藥理實驗室的再次相遇不是巧合,那是我特意去找你的。後來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自然,當我在這家西品店得知你有喜歡的人的時候,我感到很難過,但我並不想就此放棄……」
「所以你就提出了那個找一個假女朋友來刺激珍珍的計劃,並且毛遂自薦來幫我?其實這都是你早已計劃好的陰謀,是嗎?」靖寒簡直不敢想像,他當作朋友的人竟然一直在利用他,騙他,算計他。「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
憂傷的眼神晃過他,重天幽幽的說了一句,「我只是想愛你。」
「愛我?」靖寒再也不敢相信她的話,「那只是一場演給珍珍看的戲,你不是我的女朋友,你知道我喜歡的人是珍珍——這些你都知道的!」
「你只是把她當妹妹,她也只是把你當哥哥,你們之間的感情根本就是兄妹之情,只因為你們沒有血緣關係,所以你才會覺得自己是喜歡她的。可這只是一種錯覺,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這段話不僅僅是說給靖寒聽的,也是她強迫自己必須相信的事實。
面對她的話,靖寒呆了。她很聰明,一竿子插進了他的罩門,她所說的正是他所害怕的。雙手撐著頭,他命令自己冷靜下來,好好理順這一切。
只是重天成心不給他冷靜的空間,直直的看著他,她將這些天埋藏在心裡的話吐了個盡。「靖寒,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嗎?就算我先隱藏了自己的感情,但我們在一起是真的很輕鬆,很愉快,這都是事實,我偽造不了的。這些日子以來,你難道對我連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不覺得我們真的是很合適的一對嗎?」
「不要再說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他害怕聽到她說的這些話,只因為她說的都是實話。跟她在一起的感覺的確讓他很留戀,所以他才不想將心中的紛繁理清楚。
他越是表現出猶豫,重天就越是要賭一把。「你害怕面對我,害怕發現自己對珍珍只是兄妹之情,害怕面對真正的愛情——這才是你覺得心煩的理由吧!」
「不是這樣的!」他用聲音的提高來表示自己的否定,聽上去卻更加缺少說服力。
在心裡,他不停的告訴自己:我喜歡的是珍珍,我和珍珍在一起十三年,我瞭解她,寵愛她,照顧她,我愛她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站起身,靖寒命令自己:現在抓住珍珍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都算不了什麼。「我先走一步,有些事咱們以後再談吧!但我要告訴你的是,很抱歉,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不能喜歡你。」
推開門,眼看他就要走出西品店。重天心裡明白,今天一旦讓他就這樣離去,他們之間將再也沒了交集。求勝的心讓她不顧一切的追了出去,衝到他面前,她一橫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不要離開我!」
靖寒再一次的震驚了,和她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他知道在很多時候她是極端要強的,這一刻她卻對他說出了近乎哀求的話。真的是愛讓她如此擯棄自尊嗎?
似乎讀懂了他的心思,重天用一種朦朧的眼神注視著他。「我有我的自尊,可我不會為了無謂的面子放棄自己的真愛。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離開我,即使你不愛我,也不要把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丟下,可以嗎?」
她不要孤孤單單一個人,她害怕人生就這樣孤單的離去,連一點影子都不曾留下。人說,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她不要留名,她只要在一個人的心裡留下愛的旋律就夠了,這個人她希望是靖寒。難道上蒼連這點希望也不肯留給她嗎?
你太吝嗇了,上蒼!你太吝嗇了!
面對此刻的重天,靖寒還能說什麼。沉默的看著她,他真的不知道這個女孩的身上還有多少他不瞭解,也永遠無法瞭解的瞬間。
感覺到他的退讓,重天心頭一喜。下一秒鐘,她看見了從遠處走來的珍珍,手一伸,她緊緊抱住了靖寒。掂起腳尖,她將臉埋在了他的頸項旁。
「知道嗎,靖寒?我真的很愛你……」
她突來的擁抱和她突兀的愛意讓靖寒惶恐,他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可他只能木然的任她在懷。
珍珍遠遠的就看見這一幕,她不知道是該就此掉頭走開,還是把她的寒哥哥拉過來問個明白。他昨天不是說他和駱重天只是作戲給她看,為的就是逼出她的真感情,她也真的相信了寒哥哥的話。難道這街頭相擁的一幕也是作戲嗎?
誰在騙人?到底誰在騙人?
重天將她痛苦的表情一一收在眼裡,在心底她向珍珍道著歉,可在行動上她卻要讓這場破壞他們感情的戲碼演到絕頂。
將唇粘到他的耳邊,她話語呢喃,「靖寒,因為愛……我真的不想對你放手,我不能。」
靖寒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從驚愕中醒來,他猛的抽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珍珍受傷的表情。剎那間,他什麼都明白了。重天再一次的利用了他,再一次破壞了他和珍珍的感情。
冷冷的掃了她一眼,靖寒是真的感到寒心。「你不是在愛我,你是在以愛的名義傷害我。」
他的話擊中了重天,一個踉蹌她猛的向後退了一步。這一退之間,珍珍卻清醒了過來,拔開腿,她朝反方向跑去。
靖寒再也顧不得什麼,從重天的身邊抽身,他全力追了過去,「珍珍!珍珍!你等等我,你聽我解釋!珍珍——」
當他們的身影紛紛退場,這出鬧劇的大舞台上只剩下重天一個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靖寒追著珍珍而去,把她單獨留下來了。她沒有權利去傷悲,因為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
一股疼痛從胃部襲來,重天再也受不了的蹲下了身體。下一刻,尚未來得及消化的蛋糕伴隨著疼痛吐了出來,鮮紅的血染在其中。她怔怔的看著地上的穢物,身體完全失去了動彈的力量。冥冥中有個聲音在提醒她——
你的時間……不多了。
重天拚命的搖著頭,想要甩掉這個聲音,可她甩不掉啊!她怎麼甩也甩不掉啊!
她無助的蹲在地上嗚咽殘喘,「靖寒……」
來幫幫我!來幫幫我,靖寒!我不要死,我真的不想就這樣灰濛濛的死去,我不要——
然而,她呼喚的那個人去摀住了耳朵,摀住了心,摀住了讓愛,讓生命重見天日的力量。那一刻,重天看到了絕境。
這是天對她的懲罰嗎?如果是,可不可以延遲一點懲罰的時間,至少讓她真正愛過之後再來重重的罰她,這樣她的人生會不會就少留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