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有來接孩子回家的母親牽著自己小孩的手,慢慢地朝著家的方向前進,有手牽手、漫步在午後陽光裡的老夫妻正悠閒地散步,有剛結束忙祿的一天,準備夜晚去狂歡的上班族快速地經過。
突然,一聲尖叫聲打破了這份和諧。
「搶劫啊!誰幫忙攔住他啊——」
街上的人全都傻住了,隨即,一個頭戴黑色棒球帽的男孩,飛也似地衝過人群,莫約過了五秒,一個手上拿著高跟鞋、身穿窄裙套裝的女人才狼狽地出現,很顯然地,她在追他。
「搶劫啊……」女人的口中仍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說完,女人再也負荷不了一路追趕所耗費的體力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眾人皆被這景象給嚇呆了,所有人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是好。
須臾,終於有人回過神來,走過去問道:「這位小姐,你還好吧?」
「我的皮包……我今天才領的薪水……嗚……」女人說得抽抽噎噎,顧不得一身套裝,失態地開始痛哭起來。
眾人聽了,莫不對這位可憐的小姐同情起來。
「我看還是先報警好了。」一旁的伯伯出了聲。
「對啊,還是先報警處理好了,人沒事就好,錢還可以再賺啊。」另一位牽著小孩的婦人說。
「是啊是啊……」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
「真不知道現在的父母怎麼教小孩的,看他那樣子才幾歲,什麼不學,居然學人家搶劫!」
「真是世風日下啊!」
「咱們的政府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光天白日,竟然有人搶劫……」
「張伯……你在哪裡……陽陽不玩躲貓貓了……你快出來啊……」
男孩的聲音帶著哭腔;鑲在巴掌大臉上的兩顆大眼睛,再也克制不住淚水滾滾而下,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忍不住想把他擁在懷裡安慰。
「是哪裡怎麼都沒有人嗚」
男孩慌張地想要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卻徒勞無功。
「陽陽以後會乖乖的……張伯,你快來啊……」
男孩把自己的身體蜷曲在角落,臉上儘是無助和慌張,原本應該清亮有神的大眼裡,現在只剩下恐懼。
「嗚……」
當男孩開始覺得絕望準備痛哭失聲時,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出現了,路曉陽抬起頭來聆聽著腳步聲。
太好了,有人來救他了!
不對。曉陽突然想起張伯伯對他說過的話,張伯說,曉陽的爹地是個名人,會有很多壞人想要欺負爹地,他不能讓爹地擔心,所以他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說話,不然他會被抓走,這樣爹地就會傷心了。
他還問了張伯什麼是「名人」,張伯說名人就是大家都知道、都想認識的人,因為壞人知道爹地是誰,所以曉陽要好好保護自己。
對,他還是先觀察一下那個人是不是壞人,再決定要不要跟他說話好了。曉陽很喜歡爹地,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爹地總是不在家裡睡覺,也不陪陽陽,每次看到陽陽都好像很不耐煩似地。但是陽陽還是決定要喜歡爹地,因為老師曾經跟他說過,這世界上最親的人就是自己的家人,他已經沒有媽咪了,所以他最親的人就是爹地了,他絕對下能讓爹地擔心。
陽陽小小的心靈中做出決定,他把自己更藏在更角落的地方,準備看看來人長什麼樣。
是個大哥哥!陽陽在心中歡呼著,相似年齡讓他心中產生了安全感,不過他還是沒出聲。
來人莫約一百六十公分高,身穿著過大的運動衣,頭上還有一頂遮住臉的棒球帽,似乎不想讓人看出他身形與面貌。最怪異的是,他手上拿了一個女用皮包。
他把背靠在身後的牆上,半彎下腰,喘了幾口大氣之後,便緊張地將頭伸出牆外,看看身後是否有追兵。
這裡是個死巷,如果真的有人追來,那他也無路可逃了。丁翼緊張地喘著氣,再次把頭伸出巷外確定沒有人在追他。
等丁翼把自己的呼吸調整好,他拿起手上的皮包,開始翻了起來。
「真幸運,今天搶到一隻肥豐,夠我過好些日子了……」雖然口中如此說著,丁翼的臉上卻出現著與他話語相矛盾的冰冷神情。
丁翼把皮包中的錢抽出來,再把薪水袋拿出來,剩下的東西就隨手丟到附近的垃圾堆中。接著從身上掏出一包菸,拿起一根叼在嘴裡,再用打火機點燃,抽了起來。
裊裊的煙霧緩緩地從丁翼的口中吐出,丁翼的神情冷漠,只是用著他那炯炯有神的利眼瞪著煙霧。
丁翼不說話,抽完了第一根菸後,接著拿起第二根再點燃,繼續抽著。
每次他在做完事後,他總是藉著大量抽煙來平息心中的怒火。他恨透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可是他沒亨選擇的餘地,他才十四歲,有什麼謀生能力來養活自己?
他父母,把他生下來卻不要他;他更恨這虛偽的世界,那些表面上幫助別人的正義之士,其實暗地裡都是懷著鬼胎為自己謀取私利。
正當丁翼想得出神時,他聽見從巷子的角落傳來……咳嗽的聲音?
這裡不可能有人的,丁翼想著。
「咳……咳……」
再度從角落傳來一陣輕咳。
「是誰?」丁翼出了聲。
丁翼丟下手中的煙,警戒了起來。
「是誰在那裡?媽的,裝神弄鬼些什麼?」丁翼一邊開始朝角落前進,一邊隨手抄起路邊的鐵棍。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再不出來,別怪我不客氣。」丁翼在角落附近站定,手中拿著鐵棍,盯著被一堆廢棄桶遮住的牆角,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奇怪的聲音再度由牆角傳出來,這次不是咳嗽聲,而是……呼吸聲,是那種很奇怪的呼吸聲,好像是人吸不到空氣卻極力掙扎的那種呼吸聲,聽起來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丁翼二話不說,一腳踢開所有的廢棄桶,瞬間,他傻住了。
他看見了天使!
只不過天使蜷曲在角落,白皙的手捂著胸口,大口地喘著氣;清秀的臉上儘是蒼白與痛苦,擁有長睫毛的大眼睛痛苦地閉上,遮去了他明亮的眼瞳。
「我的天……」
丁翼丟下鐵棍衝過去,一把抱住那個蜷曲在角落的小男孩,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他,愣在原地。
「對…醫院,我送你去醫院,你撐著點!」丁翼說完就準備起步。
突然,他懷中的天使伸出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蒼白的小臉抬起來面對著他,無力地搖了搖頭。
「不要?為什麼不要,那我該怎麼辦?」丁翼焦急地吼著。
曉陽抓抓自己身後的小背包,示意丁翼幫他打開。
「背包?你要拿什麼?」丁翼顫抖著手把路曉陽放到地上,讓他靠在自己的胸前,輕輕地將背包從他身上卸下,然後快速地打開背包,將背包內的東西全倒出來。
「哪一個?你要哪一個?」
曉陽指指散落在地上其中一個奇怪的白色塑膠,類似管狀的東西。
「這個嗎?」丁翼一把抓住那個東西交給曉陽。
路曉陽接過;將吸入器塞人口中,大口地吸著。
漸漸地,路曉陽的呼吸緩慢了下來,恢復了正常。
丁翼在一旁看得心驚瞻顫,他只怕一個不小心,這個在他懷中的天使就會不小心夭折了。
「好些了嗎?」丁翼用著從未過的溫柔語調,問著自己懷中的天使,手掌安撫似地撫摸著天使瘦弱的背。
路曉陽仍是無力地靠在丁翼的懷中,不出聲,點頭來表達自己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丁翼鬆了一口氣。
就這樣,丁翼抱著他的天使坐在無人的巷道內,沒有人來干擾他們,他們依靠著對方,靜靜地坐著。他們不知道對方是誰,卻都覺得這一刻是他們一生中最平靜幸福的時候,他們也不說話,就讓西下的夕陽將他們的交疊影子拉得又遠又長。
「你是誰?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丁翼用著沙啞的嗓音,輕聲問著自己懷中的小傢伙,問的同時,丁翼的手還是繼續輕撫著他的背。
「我……找不到張伯伯……我好害怕……」曉陽的聲音仍透露出恐懼。
「你迷路了嗎?」
「對啊……都是陽陽不乖……我本來在跟張伯玩躲貓貓……可是我看到一隻好可愛的小狗狗跑過去……我就去追它……後來張伯伯就不見了……」
路曉陽話說得抽抽噎噎的,不過丁翼還是從他斷斷續續的話中聽出端倪。
「你家在哪裡?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倏地,曉陽的臉抬起來看著丁翼,剛剛因缺氧而蒼白的臉恢復了些許紅潤,「真的嗎?」
曉陽給了丁翼一個大大的微笑,鑲在巴掌大的臉上的眼睛此時充滿了光彩,小巧柔嫩的唇辦映著迷人的玫瑰色,臉頰上還有兩個可愛的笑渦。
丁翼又傻住了,在他過去的灰暗生命中,他看盡醜陋的臉色,瞧不起人的目光、虛假的面具,他甚至還相信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而今天,他懷中的天使給了自己一個最真摯、純真的笑容,他的笑容因為自己的一句承諾而展開,他在告訴自己他相信自己。
丁翼也笑開了,他也給了曉陽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一個他曾來不曾給過別人的笑容。
「思!」丁翼點了點頭,「那你知道你住在哪裡嗎?」
曉陽搔搔頭,「每次張伯帶我坐車回家都要坐好久,然後要開到一個有山的地方,我家就住在那裡!」
「那地址呢?就是你家門口掛的那個綠色牌子上面寫的東西啊!」
曉陽傻笑了,「我不知道耶,張伯本來要我記下來,可是我每次都要賴,所以我不知道。」
「電話呢?」
仍是傻笑。
丁翼覺得有點苦惱了。
有山的地方,坐車要坐很久,那應該是有錢人住的別墅吧,看小傢伙一身價值不斐的童裝,丁翼能看出他不是尋常人家的子弟。
不管了,明天再說好了。
「那好吧,現在天都暗了,我先帶你回我家,明天我再想辦法帶你回家好不好?」
丁翼低下頭來問曉陽。
「好!」
「我是丁翼,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路曉陽,路就是馬路的路,張伯說曉陽就是太陽的意思,我今年八歲!」未了,曉陽還用自己的手比了一個八。
「肚子餓不餓,想吃什麼?」
「麥當勞!」曉陽毫不猶豫地說出他的決定,因為每次張伯都不讓他吃麥當勞。
「好,就麥當勞!」
丁翼站起身扶起曉陽,肩上掛著他小小的背包,手裡包著他比自己小了好幾號的手,一大一小緩緩地步出巷道。
陽明山上,路宅——「什麼?少爺不見了?你到底怎麼照顧少爺的?你難道不知道他身體不好!」
電話筒裡傳來路鎮宇咆哮的聲音。
「是的,老爺,都是我的錯。今天我在公園不該縱容少爺玩捉迷藏的,不然他也不會走失的。」張伯臉上是儘是自責和後悔。
「老爺,我已經派所有的人出去找了,等少爺回來後,我會辭職請罪的。」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最重要的趕快找到少爺,我現在馬上回去!」
「是的,老爺。」
張伯掛下話筒,跌坐在沙發上,一張原本已被歲月刻畫上痕跡的臉,現在更顯得蒼老。
「少爺,你在哪裡……您千萬別有事啊,不然我怎麼跟死去的夫人交代啊?少爺……」
飽餐一頓後,丁翼帶著路曉陽來到自己的住處。
丁翼居住的地方,位於台北市頗具盛名的文教區,在這裡有許多學校,其中更有一所聞名全國的國立大學,由於教育風氣濃厚,附近的居民自然也以中上階層居多。
但是上述的情形,並不是這個文教區中的普遍情形。
再乾淨的房子,也有掃不到的死角。
「安樂社區」就是這個文教區的死角。
「安樂社區」是政府的國宅用地,照理說,既是國宅又位於文教區內,應該是人人爭先恐後搶著居住的地方,為什麼會乏人間津?
主要的原因在於這裡的房子年久失修,許多設備早巳老舊不堪。加上這裡房子設計成宿舍的形式,跟獨立公寓式的結構不同,每一排房子雖各自獨立,但是每一間屋子都是相連的。也就是說,透過相連的走廊,可以從第一間屋子走到最後一間,這種如同宿舍式的隔間,隔音效果極差,居住其中,彷彿沒有隱私權般。
另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個社區居住著一群精神障礙者,也就是一般人俗稱的「神經病」。
其實這些精神障礙病患都經過治療,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他們能夠控制自己本身的症狀,例如幻聽、獨語。只是社會大眾對他們的認識不深,以為這些人就算經過治療還是具有危險性,因此拒絕他們成為鄰居。無奈地,這些人只好集中居住到同一社區,因為除了同病相憐的彼此外,沒有人肯接受他們。但如此一來,也更加阻礙了他們重返社會的道路。
住在這裡的人除了這些精神障礙患者之外,還有一些低收入戶者。總而言之,這個社區是個問題社區。
當初丁翼是因為沒錢才跑到這裡來住,他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一回事,也不想管,他只是要找個地方住罷了,只要那些人不犯到他,他也無所謂。
天暗了,皎潔的月亮高掛在天上,安樂社區的巷道中沒有人,有的只是髒亂與偶爾傳來的狗叫聲。這種情形,丁翼早巳習慣了,不過一向被保護得很好的路曉陽可從沒見過這種地方。
「翼哥哥……這裡好可怕……」
「別怕,我在這裡,沒有人敢對你怎麼樣。」
「翼哥哥……你背陽陽好不好?拜託嘛……」
只要路曉陽用他軟軟的童音跟丁翼撒嬌,丁翼就拿他沒轍,「好吧。」
丁翼蹲下身,「上來吧!」路曉陽高興地攀著丁翼的背。
丁翼背著路曉陽,朝著自己的家前進。
上了樓梯,丁翼走到三樓最角落的。
「這裡就是我家。」丁翼放下曉陽,等曉陽進屋後才跟著進去。
房子很簡陋,斑駁的牆,潮濕的空氣,而大門的右邊是丁翼的房間,左邊是浴室,正中央是客廳。客廳裡除了電視、冰箱、電話、一張沙發、一張桌子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丁翼把沙發讓給曉陽,自己則是走到冰箱前拿出兩瓶可樂,又走回曉陽身邊席地而坐,打開其中一瓶可樂,遞給曉陽,「你要嗎?」
曉陽搖搖頭,「張伯說陽陽不能喝太冰的東西。」
是嗎,丁翼挑挑眉,難怪這小東西剛在麥當勞喝什麼玉米濃湯,他還覺得奇怪,小孩不都愛喝冰的嗎?
丁翼喝了一口可樂,「為什麼?」
「張伯說陽陽有氣喘病,太冰的東西喝下去會咳嗽,然後氣喘就會又犯了。」路曉陽一本正經地回著著丁翼的問題。
「氣喘,你有氣喘?」
「對啊,張伯說陽陽一生下來就有氣喘,所以要隨身攜帶吸人器。」
「所以剛剛在巷子內你就是犯氣喘羅?」丁翼仍是覺得心有餘悸,剛剛路曉陽蒼白的臉色差點沒讓他的心跳停止。
「也不是每次都那麼嚴重啦,有時候只是輕輕喘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剛剛是怎麼回事?」他非要搞清楚不可。
剛剛是因為陽陽看到翼哥哥的樣子好凶,覺得很緊張。加上後來翼哥哥又在抽煙,陽陽一聞到煙味就會犯病,所以才會喘得這麼厲害。」
「你這笨蛋!」丁翼突然站起身大吼一聲。
曉陽被丁翼一聲大吼給嚇住了,呆呆地望著他。
「要是我剛剛沒發現你,你不是就會死在那個角落裡?早在我要抽菸時,你就該跑出來啦!你腦袋裡在想什麼?自己有病還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翼哥哥……」曉陽低下頭來。
「撒嬌也沒用!」丁翼還是覺得生氣,他完全不敢想像假如自己沒發現這小東西,後果會是什麼。
「翼哥哥……」曉陽的眼中開始眾積著淚水。
丁翼歎口氣,放下可樂,走過去抱起曉陽一起坐在沙發上。
丁翼放柔了嗓音,「你要知道我是為你好,你自己的身體不好,自己要知道怎樣照顧自己。你想,萬一剛剛在巷子裡那時候沒人發現你,而你自己又沒辦法自救,那該怎麼辦?」
「翼哥哥……陽陽以後不敢了……你不要生氣嘛……」
「好,那你答應我,以後就算沒有認識的人在你身邊,還是要好好照顧自己,必要時要向別人求救,就算他是陌生人。」
不對,萬一是壞人呢,丁翼想了一下。
「更正,是好的陌生人……」什麼是好的陌生人?
「什麼是好的陌生人?」果然,被路曉陽反問了。
「就是像我這種的啦……」愈講愈心虛,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啊?
「喔……」曉陽似懂非懂。
丁翼見狀,趕緊轉移話題。
「你剛剛一直提到的張伯又是誰?」瞧路曉陽一直把張伯說的話奉為聖旨似的,讓丁翼不禁好奇。
「張伯是我家的管家,陽陽從小就是張伯帶大的。張伯對我好好喔,他會跟我玩,說故事給我聽,還會買玩具給我喔!」
「那你爸媽呢?」該不會又是一對不負責任的該死父母吧?
「陽陽沒有見過媽咪,張伯說,媽瞇被上帝帶到天上當天使了。雖然陽陽看不到媽咪,可是媽咪在天上看的到陽陽,所以陽陽要乖乖的才不會讓媽咪生氣。」
路曉陽滔滔不絕地講著:「張伯也說陽陽的爹地很忙,沒有太多時間,所以陽陽見到爹地的時間很少。雖然爹地有點凶,但是,陽陽還是很喜歡爹地;」
「喔……」
「那翼哥哥呢?」曉陽丟了一個問題給丁翼。
丁翼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良久,他回了一句:「我沒有親人」。
嚴格說起來,丁翼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長什麼樣子。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他是個混血兒,他有著比中國人稍淡的髮色、栗色眼瞳,深邃的五官,較同年齡孩子高大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