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餐後,薇薇不自由主把椅子向鄭皓的方向挪去,兩人交頭接耳,密談起來。
「他們兩人怎麼都瘦了一圈?」薇薇飛快地瞟了鄭磊和畢潔一眼,只見兩人癡癡地凝望相方,雙雙出神。
「為伊消得人憔悴。」鄭皓歎了口氣。
「兩人什麼食物都沒動,就這樣眼也不眨地瞅著對方啊!」薇薇詫異的嚷嚷。
「這算得了什麼,鄭磊看聖經時,凡是稱呼主的地方,他都不小心念成了卡洛琳。」鄭皓向來語不驚人死不休。
「少誇張!」薇薇忍笑不住。
「至少他腦子裡全是卡洛琳。」鄭皓搖了搖頭。「他卻沒勇氣面對。」
「鄭磊臉皮薄當然比上你。」
「我不會無視於自己的心之所向。」
他不安分的眼又在薇薇身上梭巡,目含戀眷。
「別再鬧了!」薇薇嚷得有點大聲,她意識過來,難堪的望向眼前的鄭磊和畢潔。
他們似乎沒有受任何影響,除了彼此,對其他人都視若無睹,其他聲音仿若未聞。
「我送你回學校。」
「好。」卡洛琳連推開椅子,站起身子的短暫時光都捨不得從鄭磊身上移開。
「再見!」向他們揮手告別時,鄭皓訥訥地收回手,鄭磊和畢潔已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
「前陣子,怎麼都沒見到你?」鄭磊力求平穩地問著,一雙眼卻因熱情而晶燦。
「我?病了!」畢潔欲言又止。「躺了好一段日子。」
「一定讓你受了不少苦。」他不捨地望向她,要求自己發出的關心只能限於對一個姊妹。不能再多了,多的,他發誓過奉獻給上帝。
「我……」她因他著急的神色而感動許久說不出話來。「熬過來了!」
「主保佑你!」
「阿門!」
兩人的目光相對,卻又各自別開頭去。
「我們去教堂走走好嗎?」
「好啊!」她雀躍著。
「你什麼時候立志當修女的?」
「讀了德蕾莎修女的感人事跡後,你呢?」
「我只是想我太幸福了,我想幫助比我不幸的人。」
「我們一起好好努力!」
「嗯。」他的笑容卻少了以往的期盼與光亮。
這時,教堂的鐘聲響了,兩人陷入一陣沉默,只是並肩走著,不再言語。
「你看,是魏神父和陳修女!」突然,畢潔指著前方一對正在談話的神父和修女喊道。
魏神父是鄭磊的導師,陳修女是畢潔的導師。據說兩人以前是大學同學,交情匪淺,是彼此工作上、知性上、性靈上的良師益友。
「他們大概在商量下禮拜活動的事吧!」
「鄭磊,你有沒有發現?」
「什麼?」鄭磊莫名心口一驚。
「魏神父和陳修女每次說話他們看彼此的眼神總是很哀傷。」
「像是失落了什麼。」他轉頭望向畢潔的側面。
她臉部的線條非常柔美,佔據了他腦海的最深處。
「你也看得出來?」畢潔驚呼地側頭。
兩人的眼神交遇,就那麼一瞬間,兩人的心頭同時縮緊,他們剛才所說的言語,就像是在描述他們兩人之間的一切。
他懂,她也懂!
可是……風吹過林梢。
「我回宿舍了。」
「好。」鄭磊強然一笑。
兩人揮手走往不同的方向,踽踽獨行!
※※※
宴會上,穎穎打扮成畢諾的女人。
經過了昨日的纏綿,她由少女轉成了少婦,眼梢嘴角的風情都脫了以往的稚氣,另有一番丰姿。
反正,一切都發生得自然而然,她成了畢諾真正的妻子,全身都留下了他的痕跡和氣味。
她知道,男女之間的那回事是很私密的,至少,在平常,誰也不可能對誰任意裸裎相見,而在自然情慾的呼喚下,所有文明的束縛都將卸下,彼此用最原始的方法相愛。
相愛?在過程中,她清晰地嘗到一種以激情為主的新情愛滋味,一種瞬間的瘋狂。他用他的身子在愛她,火山爆發似的愛意,重得、多得她險些無法承受!
是夜,他們滿足地相擁而眠,這是穎穎生平睡的最甜蜜、最沉的一夜。
天剛亮,她就醒了,在他懷裡賴了好久,且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臉龐。她怕自己的逗玩驚醒他,才小心翼翼地掙開他的懷抱,下床淋浴。
蓮蓬頭的水像雨滴般落在她身上,她一抬頭,就瞥見除霧鏡子中的自己,她伸手扭緊了水龍頭,輕撫自己的頸項。
是他的咬痕!
她變了嗎?年輕了?衰老了?美了?丑了?亦或身上多了什麼?還是少了什麼?她撫著雙頰想。
她一直以為,男女在親熱之後,會對他們造成或多或少的影響改變,是多是少,她就不得而知。
她哪裡變了?她在鏡前審視自己。結果,她什麼結論也得不到,或許是她無法客觀。
等到她從浴室跨出來,畢諾已經不見,只留言要她準備今晚赴宴的事。
她的心頭籠上一層莫名其妙的空虛,無法諒解他的不告而別;無情的男人,她無法釋然!
她竟在想他,比以往更加渴切,因為這次想的不僅是他的靈魂,還有她初識畢諾的身子。或許這就是少女和少婦的不同吧!
畢諾今晚對她十分冷漠,相對於他昨日對她釋放的熱情,她不免覺得自己嫁了一座冰山。
「畢夫人!」恍惚間,突然一位男人端著酒杯走到她面前跟她打著招呼。
「你是?」
「我叫Kauin·邵,是畢諾生意上的朋友。」
「你好。」她有些吃驚,關於畢諾的交際,她知道的少得可憐。
「你怎麼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裡呢?」
「畢諾有很多朋友要應酬,我不懂。」
「你不感到無聊嗎?」
「無聊?不會!」她微微一笑。
她猜每位在場名媛用的香水、化妝品、洗髮精、順發露,及每位男士的古龍水的品牌,玩得樂此不疲。
她興高采烈地猜著他的,Kauin·邵是個長髮的俊帥青年,野氣而不馴,不知該說是自信還是自負?
「你有好鼻子!」他驚訝地看向她。
她還告訴他別人的,Kauin·邵愈聽愈奇。
「我想介紹一個人和你認識。」Kauin·邵揚眉笑說。
「誰?」
「等會兒。」他先告退。
他才一離開,以優雅姿態握著酒杯的畢諾直挺挺地向她走來,臉色鐵青。
「你的臉色不好。」她困惑地迎向前去,伸手去持他深皺的濃眉。
他卻在半路圈住她的手腕,力道很緊但不足弄疼她,可憐的倒是他右手裡的酒杯,好像就要被他捏碎似的!他以最快的速度擱下酒杯,也不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就猛然地把她拉出宴會,拖向停車場。
在看見他們夫妻遠走的背景後,Kauin·邵才出現,臂中摟著一名絕色美女。
「若凡,你輸了!」Kauin·邵得意地啜了一口酒,旁若無人地吻了未婚妻。
「賭債也別討得這麼急!」紀若凡嬌睨了他一眼。「弄壞我的妝了!」
「一樣美。」他深深看她一眼。
「你就是這張嘴可怕,把每個女人哄得服服貼貼的,難怪,竟連畢諾也沉不住氣起來。」
「新婚就這樣冷落嬌妻,該得的教訓!」Kauin·邵輕笑。
「你這人也真奇怪,對別人的老婆那麼照顧。」她佯裝嬌嗔著。
「你可別冤枉我,畢諾是我的好朋友,我是為他的婚姻著想才會插手。」
「我看畢諾誰也不怕,就怕你這風流瀟灑的邵公子把她老婆迷得神魂顛倒,竟為了你跟她講句話的緣故就大吃飛醋,連招呼也不打就打道回府。」
「我有那麼厲害嗎?」
「我就是一個最佳慘證!」紀若凡為了和他的一面之緣,愛了他十二年。
「其實,我剛才只是稍用技巧,我先看清畢諾站的方向,再選擇最容易產生出。暖昧錯覺的角度來和他的妻子聊天。」
「原來如此,我想畢諾不是小家子氣的男人!」紀若凡笑歎了口氣,「看來,他挺愛她老婆的。」
「男人的愛不好懂!」Kauin·邵舉杯敬了自己。
「別想和我玩把戲!」他的怒氣似乎還未平復,一回到臥房,就粗魯地把穎穎拋至床上。
「我……」她又犯了一被人凶,就結結巴巴的毛病。
「我說過,絕不准讓別的男人碰你。」
「我……沒……有。」她往後退縮,眼瞳儘是驚光。
他的憤怒不是一般人惹得起,即使是他的妻子。
他卻以最靈敏的速度撲至她的身邊,一把攫住她整個人,今生今世她別想逃出他的視線範圍,他不許!
她卻被他突如其來的撲擊動作驚嚇到,歇斯底里地哭說:「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會乖乖的。」
他聞言不由得愣了一愣,她的反應怎麼會如此激烈?她怕什麼?他再憤怒也不會打她洩憤啊!
他伸手輕撫她發僵的背脊,用令人舒服的力道上下游移著,想藉以放鬆她的緊張。
她卻啜泣哽咽,泣不成聲。
「我不會打你。」
其實,他一直不敢面對自己的殘忍。他在精神上百般折磨她,也不啻是拿一條無形的鞭子在鞭笞她!
他自己到底是打算報復她到什麼程度?
他知道他的勃然大怒來自畏懼,穎穎有他這樣的丈夫,身心都備嘗空虛寂寞,一定無法抗抗Kauin·邵那樣男子的撥弄。
他在害怕失去她!
他在銀行被據為人質的那一天,在安全脫險的那一刻,他滿腦子的影子都是她!
他無法停止自己對她的思念及珍寵,可是,他也無法停止扮演復仇者的角色。
他悲慟於他母親的死,卻依舊把他的妻子推向相同的深淵,他也在期待她如他母親的痛不欲生嗎?
他有一顆多麼可怕的心啊!他自己也開始不寒而慄起來。一切都只因為恨啊!
恨?他的手指輕滑過她的臉龐?此刻,他感覺到的是對眼前女人的全然愛意。
她的身子已經安靜下來,停止了騷動,她多麼信任他及他的身體,她真的相信他對她是無害的嗎?
傻穎穎!
他無情地鬆開她,轉身就走。她在情急之下,用膝蓋跪著向前走,抱緊他的背藉以留下他。
「我做錯了什麼?」
她要自己冷冷靜靜地問著,但當她感受他的背部溫暖如昔時,聲音不禁變得可憐兮兮起來。
「想在別的男人的懷中尋求解脫!」他冷不防地把她從背後拉至胸前,讓她迎上他的冷漠及堅定,「我曾經給你選擇的餘地。」
「選擇?」她淒惶地笑笑。
「是你自己選擇留下的。」
她無助地落下淚來。
「我不要看見你的淚水。」
他怕自己會情不自禁,忘了自己是個復仇者,不再單純是呵護她的丈夫而已。
「你根本沒給過我選擇!」她的聲音好哀淒,彷彿從又深又遠的地方傳來的。「我毫無選擇地愛上你!」
「你……」
「我也不再希望了,只求你告訴我,這一場報複式的婚姻,你想怎樣收場?」
她覺得今晚的自己好虛弱,沒有任何力量再去無怨無悔地愛他了,她倦了,好累好累!
這是他的遊戲,是的,是她自己自願無條件地陷入,現在,她也同樣願意接受結果,只求他仁慈一些,讓她省略遙遙的過程。
「我不答應,我不會放手!」
他被壓迫了,他還未決定要把她帶往何種悲慘。所以,沒有結束,他絕不會放開她。
她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量,竟促使伸手摑了他一巴掌。他避過,但沒避得完全,她手掌擊中他額頭右旁的傷,血流了下來。
她呆了一兩秒,才急忙下床去取急救箱,他卻在那個時候走出了房間,任血流著。她跟著追了上去,卻發現房間的門被他反鎖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只想看看他額旁的傷。
「畢諾是混蛋!」
早上,他開了房門的鎖,卻派兩個魁梧的大漢守住大門,她的活動空間從房間變成了畢家大宅。一樣是囚犯。
她在日記本上寫滿了「畢諾是混蛋!」的字眼,只不過心神一恍惚,筆下竟寫出了「他的血止了嗎?」對這一行「非比尋常」的文字,嚇得她差點從床上跳了起來。真沒志氣,叫了大半夜的「絕不原諒他」、「他死了算」,害得喉嚨發腫紅痛,結果她現在還是一心念著他。
她歎了口氣,自己這種人,一輩子別想翻身了,只能一生一世任他欺負。
但至少,她也得做些小小的反攻吧!
雖然她渾身軟綿綿,她還是強迫自己起床梳妝打扮,女人的哀愁其實是很好掩飾住的,只要化妝得法。
她不曉得他在外面有沒有勾搭別的女人,但她知道,她只要跟別的男人說幾句話,他就會暴跳如雷,凶得像她犯下滔天大罪似的。
那她偏偏要跟他雇來的保鏢東扯西聊,極力款待他們,最好把畢諾活活氣死。可惡的是,那兩隻大猩猩不知是有鋼銖般的意志,還是被交代過絕不能搭理她?完全不為她所動。
「是的,夫人!」
「不行,夫人!」
他們只被教以簡單的言語,不回答她多餘的話語,不吃她做出來的蛋糕,不坐她搬來的椅子,就這麼忠心耿耿地站在大門前。
不好玩,她氣吁吁地回到房間,衝至衣櫃前,找出一套最耐磨最便宜的運動服。
她孑然一身跟畢諾來到他的家裡,原以為要以一套衣服天天換洗,沒想到隔天,她的日常用品就被大量地送進畢家,是全新的名牌。
她有時也會被太過優渥的生活給嚇住;他卻置之平常,這方面,他很慷慨。只不過,她常覺自己嫁給了新台幣,看得見錢,卻看不見丈夫。
她搖搖頭,停止胡思亂想,辛苦地去各個房間收刮回床巾,結成一條長繩索,可讓她從二樓窗戶垂、到一樓地面。
她只要一走到一樓,那兩個保鏢就不時注意她的一舉一動,不給她輕舉妄動的機會。不過,他們太低估她,以為她嬌生慣養,絕不敢從二樓偷溜。
那實在大錯特錯!
她攀著自己結的床巾索,小心翼翼地向下滑著。她記得有個童話故事,有個美麗的長髮公主,被巫婆囚禁在一座高塔裡,每次她的王子來看她時,她就垂下她的長髮,讓王子攀登。
她可沒那麼好命,穎穎自哀自憐地想。沒有王子迎接也就算了,囚禁她的竟還是她的王子!她是苦命的現代女性,得自立自強一點,自己去找狠心的王子。
她安全地落到地面,立刻從後門開溜,正當她邁步拍手得意之際,她發現有一輛車失控地向她直衝而來。
尖叫之後,她嚇暈了!
「沒想到你也會來廟裡拜拜?」走出寺廟,薇薇不可思議地問著鄭皓。
「我臨時抱一下佛腳。」鄭皓莫測高深地說。
「抱佛腳?聯考不是還有半年?」
「等一下,我要做一件不太對得起耶穌的事,自然得先來求佛祖,找個靠山。」
薇薇掩嘴笑著說:「對不起耶穌的事?」
鄭皓附在她耳邊一五一十地說出他的計劃。
「行嗎?」
「不行也得行!」鄭皓半開玩笑說:「鄭磊現在已經瘦得不成人樣,再過一陣子,大概是一邊望月,一邊咳血了!」
「誇張!」薇薇把眼珠轉了轉,「好吧!我答應幫忙。反正我又不是信徒。」
「你有把握可以引開神父嗎?」
「沒問題!」薇薇調皮地眨眨眼。
「我真是愛死你!」他趁她不注意,在她頰上吻上響亮的一記。
「鄭皓!」
他準備地接住她送過來的拳頭。「我今天才知道你對我有情有義。」
「少臭美!」她賞他一頓白眼。
「我真的好喜歡你。」鄭皓圈住她的手腕,收斂笑容,以少有的認真說。
「別傻了,」她甩開了他,「我們不可能的。」
「為什麼?」
「我從小就一直希望要去法國學服裝設計,等事情一段落後,我就啟程。」
「那又怎樣?」時空算得了什麼,天涯海角,他也會追從。
「別故作輕鬆,你現在根本無法出國,要上大學要服兵役,至少有六年的時間,我們不能相見。」
他是不擔心自己,但怕薇薇在六年內被該死的法國佬給騙走了。法國男人是最會勾引東方女孩子的。
「以後把我當姊姊吧!」她強顏歡笑說。
「我會考慮。」他點了點頭。
他當然會考慮,而且會考慮得很仔細,如何才能把她騙留在國內?
她別過頭去,落寞笑笑,沒看見他眼睛中的自信笑意。
不多久,他們就走進了鄭磊和畢潔常去的教堂。
「你確定他們今天會來告解?」
「他們一向一起來。」
「噓,我看見他們進教堂來了,我們快躲起來!」
兩人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潛至告解箱附近。
薇薇按了鄭皓的肩膀說:「你等一下,我去引開神父。」
鄭皓給她一個極安定人心的笑容,目送薇薇快速地閃進神父所在的那個告解箱。
也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那個神父就臉色慘青地隨著薇薇走了出來,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鄭沒空讚美自己未來的老婆一番,就忙著悄悄走入告解箱,取代神父的位置。
不一會,他就聽見畢潔和鄭磊交談的聲音愈來愈近,真是淒慘,光聽聲音,就知道兩人愛對方愛得有多慘。
鄭皓屏住呼吸,連大氣也不敢稍喘。
「神父,我有罪!」先進來的是畢潔。
「說來聽聽,孩子。」鄭皓擠眉弄眼,想佯裝出蒼老一點的聲音。
畢潔或許正為自己夭折的戀情哀傷,沒有留神到神父的怪異之處。
「我在主的面前發誓捐出自己的身心及性靈,追隨主來。奉獻犧牲,卻任由心田滋長了凡世的愛,無法自拔的愛上一名男子,我好痛苦,神父!」
「我很慚愧!」
「也就是肯定的意思?」
鄭皓此時不由自主地打了好幾個噴嚏。
「神父?」畢潔覺得有些怪異,神父的聲音是陌生的,可是打噴嚏發出的聲響卻很熟悉。她好像在哪裡昕過?
鄭皓猜她已經起了疑心,連忙引開她的注意說:「孩子,我想此時你的心已被凡俗或神聖搞弄得迷惑不已,這時,你需要神的指引」
「神父,求你幫幫我!」
「我只知道我的神告訴我,孩子,帶著你虔誠的心,在後天的主誕生日,走到教堂後的第三棵榕樹下,你會得到你的答案。」
「謝謝你,神父!」
畢潔抹去淚痕,誠摯地感謝著,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退了出地出去。
「主啊,寬恕我!」鄭皓吐了吐舌頭。
輪到鄭磊走進來,由於是從小一同長大的親兄弟,鄭皓這次不敢亂嚼舌根,三緘其口。
鄭磊一樣敘述著他的罪,又是一場亞當碰上夏娃,准神父愛上准修女的禁忌之愛。
「孩子,或許神要借你傳達神跡。」
「我不懂,神父。」
「我明確地感受到神要我代傳給你的指示,在後天的主誕生日,你帶著你的真心,走到教堂後面的第三棵榕樹,你會發現神的旨意。」
「謝謝你,神父!」鄭磊黯淡的雙眸總算多了些光采。
「鄭磊,你認識這位神父嗎?」畢潔困惑地問著。
「不認得!但我想他一定是個偉大的人,能夠明確地感受到神的召喚,或許我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適合神職,畢竟,我的心並未真正被神感喚過。」
「嗯,他一定是個偉大的神父。」畢潔心有慼慼焉地點頭。
只不過,她一直懷疑自己到底曾在哪裡聽過相似的打噴嚏方式?
當然,她找到了答案,不過,是在好幾年後的一年冬天,鄭皓生了一場大感冒,連續打了三十個噴嚏後。
鄭皓等他們走遠後,唬人的他才摀住笑得發疼的腹部從裡面溜了出來,走出教堂,和擺脫掉真神父的薇薇會合。
「怎麼樣?」
「等著接受天譴吧!」鄭皓直歎氣搖頭。
「那是成功啦!」薇薇戳了他裝神弄鬼的頭。
「嗯!哦……哈啾!」她又打了個噴嚏。
「奇怪!你每次打噴嚏的聲音、速度怎麼那一樣?大老遠就能認出你。」
「我怎麼知道?」他瀟灑地揉揉鼻樑。「對了,你是怎麼騙開神父的?」
「我說,我媽媽說他是我的爸爸,我是他的私生女,如果他不馬上和我出去談談,我就要拿一隻大喇叭來教堂大肆廣播。」
「夠狠,不過看來神父真的做過虧心事!」
「嘿,他還猜了三、四個不同的女人,問哪一個是我媽?」薇薇一臉促狹。
「喔,天啊!」他做出誇張的驚訝表情。
兩人哈哈大笑的來到街上,樂極往往生悲,一輛中型貨車盲目地向他們駛來,差點撞上鄭皓。
鄭皓正想破口大罵時,從貨車上跳下五、六個獐頭鼠目的混混,不明就裡就給鄭皓一頓毒打。打得他黑天暗地,金星直冒,根本沒有任何招架還手的餘地,最後遍體鱗傷地癱倒在地。不死,也少了半條命!
「小子,再敢接近施小姐,你就小心你的狗命!」一個流氓狠狠地又踹他一腳。
就在薇薇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咬人聲、被擄走聲中,體無完膚的鄭皓失去了意志。
※※※
她只不過是頑皮些從二樓爬到一樓,誰曉得一出門就險些被車撞,嚇得她車還沒接近,人就暈了,好在那個冒失的車主在離她身子一、兩寸的地方總算煞住了車。
她只不過因昏倒在地,頭上撞了個大包、臉蛋擦傷,其他手腳磨破皮而已,他就咆哮她接近一個小時,反而更教她心驚肉跳!
他怎麼不怪始作俑者的他自己?他不軟禁她,她會惹下那些也不算「大」的麻煩嗎?
「你到底有沒有聽進我的話?」
「有。」她回過神來,無辜地點頭著。
「最好是這樣。」他的目光銳利而飛快地掃過她全身。
「我知道,我是嫁給你來受折磨的,只能任由你欺負,絕不能玩把戲,讓你為我收拾麻煩。」
他鐵著一張臉,不搭腔。他不想回答是,也不想回答不是。
她自然得意,終於堵了她老公的嘴,停止對她的咆哮狂罵。
「你再次被禁足,不准離開這個房間,直到……」
她忍不住插話說:「我是你的妻子!妻子,你懂不懂?不是你的女兒。」
「是嗎?」他揚一揚眉。
她為什麼要嫁給這種唯我獨尊的傢伙?她洩氣地垂下頭,突然間,她望見了自己的乎坦小腹。
還有一個人,她可以利用,管他是男是女,都可以讓畢諾察覺恨她是沒有意義的。他母親的死不該全然怪罪別人,對自己要的男人,千萬不能示弱,光死心眼地等他回頭可憐自己,那可辛苦了,還沒等到,自己就先抑鬱而終了,得自己去追去搶都好,有技巧的!
否則平白為情而死,不僅自己抱憾,活的人也會痛苦不堪,畢諾受他母親留下的餘毒就不少。她可不想自己也捲入上一輩的不幸,成了一個受傷者,然後禍延她和畢諾的孩子;她不要她和畢諾的孩子有陰鬱的一面。
她倒抽了一口氣,發現她要背負的十字架還真重,除了畢諾外,還有他們不知是圓是扁,連個影子都還沒有的孩子——她和畢諾一定會有孩子的,她深信!
自從她認識畢諾後,好像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利,她只能選擇勇敢。義無反顧的向前直衝!誰叫她愛這個男人,她別無選擇,這次,她一定要把他從她母親的陰影中拉出。
「你真的不讓我自由行動?」
「我不想再見到你受傷。」
「反正我的心已經傷透了。」她哭喪著一張臉。
她偷偷瞄了畢諾一眼,大出她意料之外的是,那張鐵臉竟然軟化了,看來,他還知道憐惜她嘛!
真期待有一天,他光明正大的給她溫柔,而不是偷偷哀傷地望向她,流露出愛憐。
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堅強?穎穎不敢置信地自問著。要是以往的她,早崩潰了。或許,她覺悟了吧?愛上畢諾的女人要先強化自己的神經,身為他的妻子,沒有資格纖弱多感,你必須能堅強到他全然轉意為止。他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但他也絕不會是個容易原諒別人,沒有個性的人。他是一個剩悍難纏的人,如果你能得到他的心,你會是最幸福的妻子。在那之前,只好自求多福!
「是嗎?」他邪惡地笑笑。
「那你就活活悶死我和我的孩子好了。」
上帝,原諒我,穎穎暗自禱告著,每次說慌,她總是很不安,但除了生兒育女這種大事,沒別的事能激起他反省自己行為的錯誤荒謬了。這個慌,她非撒不可!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能承受他的恨多久?每多愛他一分,對他的耐心卻反而少了一分,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的時間來等他?
所以,她必須對自己愛的男人撒謊,這就是女人天性中的小善小惡吧!
「孩子?」他的表情有點滑稽。
「很遺憾,我不知是該恭喜你還是安慰你。」她故意冷冷地說,學他平日無情的語調。
「你是說你懷孕了?」他閃過想笑的念過,隨即被他揚棄。
「真不幸,看來我是必須安慰你了。」她從床上坐起身子,「看來你不太高興。」
她伸手撫著他深皺的眉頭,神情溫柔得她自己無法想像。
他卻冷不防伸手撫向她平坦的小腹,「你確定?」
她因他親暱的舉動而全身傳過一陣電流,令她戰慄不已,相似的記憶又回復到她的腦中。
她要自己不必臉紅,因為她的身體本該有女人的反應,在和畢諾共享情慾後,她不必再假裝自己是不懂人事的少女。
「難道你以為小孩今天有,明天就能生出來?」她做個深呼吸,想保持說話的平穩。
他的手由她的腹部移到了她的下頦,鎖定了她的目光,「那你又怎麼確定有?」
「我自己做過尿液檢試。」她急中生智。
「一次?」他知道有實驗必有誤差。
「我知道你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無辜地說:「但我做了幾次!所以我才會急著想跑去告訴你。」
「打電話不行嗎?」他語中有了責備的意思。
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嗎?
「我等不及你帶我去墮胎。」她迎向他說。
「墮胎?」他證明了一件事。
目光可以殺人的,她確定,她險些活活嚇死。
他像瞪一個劊子手般的瞪著她。
「我不想生下我們的孩子。」
「是我的孩子!」他雙手緊捉住她的肩膀,「你竟想謀殺我的孩子?」
「難道等到一、二十午後,由你來下手嗎?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她狂嚷。
「我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
何況是他和她的孩子,他要做爸爸了,他要做爸爸了!
「是嗎?我可不想再製造一個小畢諾。」她以母親的神聖來據理力爭!
「我的孩子自然像我。」他驕傲地說。
當然女孩得多像她媽媽點才行,他的女兒可不能像個男人婆,她是來到世上被受疼寵和呵護的小公主。
「連殘忍的地方也像?連有一個被父親冷落的母親也像?連有被逼至瘋狂的母親也像?連報復妻子,不能擁有幸福婚姻的地方也像?連不快樂的地方也像?」
對不起,她必須刺傷他,否則……
「你……」他捏痛了她的肩膀。
她整張臉孔都因疼痛而愀然變色,但她仍從牙縫吐出幾個字,「你沒有資格當一個父親!」
他像一陣旋風狂飆而去,看得出他有多懊悔和憤怒,他需要發洩情緒和面對自己。
所以,穎穎沒有追上去,反而安安穩地躺了下來。她能忍受畢諾,但她不能讓她的孩子受半點委屈。
是畢諾該想想的時候了!
她不會去吵他,她伸了個懶腰,好幾天的半夜,畢諾都會在半夜時悄悄地潛進她的房裡,替她蓋被,在她床邊端詳她。她自然聰明地不睜開眼,他要是知道她意識到他的存在;一定不會再留下來。
就這樣,她閉起眼,在黑暗中感受他的氣味,那足以代替千言萬語的味道。所以,她得早些睡,半睡時才能醒來,候著和他的「盲目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