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秀妮撐著淡藍色的傘,著急地站在客運站前的街道招計程車。可能是雨天的關係,空車的計程車好少,而又每次好不容易招來的計程車,卻老是被後來者搶先,但她也只是愣了一下,沒有任何抗議,只好再等。
也許他們都比她急吧!她如此告訴自己。於是,再次耐心等待。
在街上站了好久,車子來來去去,濺髒了她新買的白色包頭平底皮鞋,不過幸好拓印著天堂鳥花樣、底色是淡棕色的布質長裙,看不出沾了泥水漬,只是七分袖的粉色襯衫太過單薄,讓她覺得有些寒意。
她撥撥剛過肩的長髮,將它們夾至耳後,因為水氣濡染,長髮沒有飄逸的感覺,但至少沒有太塌、太服帖,她應該還不至於太狼狽。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滿心期待,早早就計劃這一天一定要和正在台南當兵的男友胡方青一起度過,而他也因為剛好有排到假,可以見她。這個答案讓她開心了半個月。
算一算,她和胡方青已經有半年沒見面了,連電話都很少打。因為胡方青曾叮嚀過她,軍中的規定很嚴格,要她不能亂問,如果沒有急事,最好連電話都少打,想他就傳簡訊,他有空自然會回復。
男友說的話,秀妮都很認真地記在心裡,所以她不清楚他的作息,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連休回台北,更擔心在軍中接聽電話會害他被長官處罰,他在軍中的一切一切,胡方青不讓她知道,她也不敢問。
幸好每個月初匯錢給他時,胡方青都會主動傳簡訊說他收到了,還有一些甜蜜的話……看著一封封簡訊,有他的消息,知道他平安,她也就比較安心了。
可是最近兩個月,發給他的簡訊每封都像是石沉大海,當他終於回復時卻是請她額外再匯錢,她好擔心,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花費變大了,更想見見他,確定他沒事。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她一早就搭客運從台北出發,到了台南已經正午了。她滿心歡喜,但更著急,因為和他約會的時間快到了,卻一直攔不到車子。她暗暗祈禱,果然一招手,就有輛計程車停了下來。
秀妮開心微笑,收了傘,開車門,才要上車,卻突然被一名男子捷足先登,但那名男子卻在下一秒被人拉出了車外。事情似乎發生在一瞬間,秀妮只來得及看到一隻深麥色、肌理分明的強壯手臂,以及隨後揚起的沉聲質問——
「這位先生,凡事總有先來後到的道理吧?」衛希揚忍著怒氣,瞪著這個想占女人便宜的男人。
他從剛剛就把車停在銀行前面等女友王靜怡匯款,時間大約過了十分鐘,他注意到這個女人一直站在街上攔計程車,攔到的車被搶走好幾次,如果換作其他人早就據理力爭,甚至是吵起來了,怯生生的她卻完全沒吭聲地退讓。
衛希揚實在看不下去了,再繼續這樣下去,這個女人就算在街上站成石像也到不了目的地。所以當他看見她後頭又有人直奔計程車,他想也不想就下車,即時揪下想佔便宜的男人。
他是來幫她的嗎?秀妮愣愣地看著這個發出正義之聲的高大男人,他有一張麥色、輪廓分明、好看的臉,襯著深邃眼眸的濃眉,正因為波動的情緒而蹙起。
雖然還不太清楚眼前的狀況是怎麼回事,不過她倒是沒忘記要打開傘為他遮雨,因為她發現男人身上的亞麻衫因為被雨淋濕,漸漸變得透明而服帖,隱約看得見他健壯的胸肌,和胸前的……秀妮紅了臉,趕緊移開視線。
「關你啥咪代志?活爸的事,你敢管?」搶車的男人國台語交雜,粗聲粗氣,還推了衛希揚一把。
衛希揚側過身,沒讓他得逞,完全無懼於他的流氓姿態,繼續為她發聲。
「一個大男人搶這種便宜,任誰都會看不下去,要不要我請路人來評理?」
「先讓偶搭會死喔?你們這種書讀得多的,就愛用道理欺負偶這種沒讀書的人。」他還惡人先告狀。
「是誰欺負誰?這位小姐人好才沒跟你計較,你倒是以為理所當然?!」
「你——」男人氣呼呼的,沒想到搭不到車,反而還被訓了一頓。
「你們到底坐不坐?」司機不耐煩地問道。
「大哥,不好意思,這位小姐要搭車,你可以開始按跳表等她沒關係。」衛希揚帶著笑容,口氣和善地說道。
秀妮發現他低沉的嗓音好好聽,如果他平常說話都是這樣子,笑容又是這麼的親切、陽光,光是聽他說話就是一種享受。
不過,他剛剛帶著怒氣而略微緊繃的音調,又有種震撼的效果,會議人忍不住乖乖聽話。
「你的意思,就是不讓偶坐了?」
「沒錯!」衛希揚雙手環胸,對於這麼沒禮貌的人,他沒有理由退讓。
「先生,算了!也許他比我更急吧。」看他們已經吵起來,秀妮連忙勸和。
「沒錯,我真的很急,我、我……啊,不管了!」男人順著秀妮的話,卻找不到合理的借口,一時惱羞成怒便推了秀妮一把,乘機跳上車,要司機立刻開車。
衛希揚為了扶住秀妮,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瞪著車子離開。「你沒事吧?」他看向她,忍不住擔心地問道。
衛希揚這才注意到她的五官好秀氣,細細的眉,如杏般的圓眼透著溫柔的眸光,尤其是她蹙眉看人的模樣,很容易讓人興起想要保護她的念頭。
她迷濛的雙眼透著稚氣單純,但殷紅的唇卻嬌艷欲滴有著小女人的性感,她不高,只到他的胸前,大概一六○左右,骨架雖然瘦小,但是身材仍是玲瓏有致——她不是讓人一眼驚艷的美女,但她的美像是珍珠般,由內而外慢慢地透出溫潤光澤,會讓人不知不覺地被她吸引。
這個女人這麼嬌弱,好像風一吹就會飄走似的,怎能禁得起這麼粗暴的對待,他忍不住擔心剛剛那人的用力一推是否會弄傷她。
「謝謝,我沒事。」秀妮退開他的懷抱,雖然知道他是為了保護她,但保守拘謹的她還是連忙保持距離。
「沒事就好。」衛希揚放下心後又忍不住說道:「怎麼會有這麼沒禮貌的人!」
「算了,計程車再攔就有。真的很謝謝你,先生。」
這還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為她挺身而出,她覺得好感動:心熱熱的,眼眶也熱熱的,原來被人保護是這樣的感覺。
胡方青雖然是她的男朋友,但他永遠走在她前面,她在後面拚命追,任何事都是她替胡方青打理得好好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像自己這樣的感動?
一定有的!她微笑著,幸福揚在嘴角。
「小姐,謙讓雖然是必要的美德,但該是你的權益你也不能放棄呀!」他忍不住說她。「遇到這麼不懂禮貌的人,如果你猶豫或稍微慢了一拍,你會永遠攔不到計程車的。」
「其實我在台北有時也會遇到這樣的事,不過只要是老弱婦孺,我就會先讓給他們。」她的聲音細細軟軟的,很好聽。
「那剛才那個粗暴的男人呢?」她的過分善良,令莫名地生氣。
「我怕他打你,如果你因為幫我而受傷,我會很不好意恩的。」她內疚地看著他,微蹙著眉頭,看得他什麼怒氣都消失。
「算了,」他也真奇怪,竟然在雨中跟一個陌生女人說道理。「我幫你攔車吧。」
「謝謝。」秀妮笑了。
遠遠地,一輛計程車緩緩開過來,在他們前面停下,衛希揚替她打開車門。
「謝謝你。」備受禮遇的秀妮有些受寵若驚,身邊從來沒有人這麼對待她,而這個陌生人卻是這麼的體貼,她想,這個好心的男人,她會永遠記得他的。
「對了,這把傘給你,別淋濕了。」車子離去之前,秀妮打開車窗把傘遞給他,還對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衛希揚詫異地接過傘,這個女人真的是善良到單純的境界了,她把傘給他,那她呢?
莫名地,衛希揚真想追上去,教教這個溫吞又善良過火的女人,應該要適時地為自己多著想一點,否則像她這樣的個性,一定常常讓人佔便宜。
不過想歸想,她和他終究只是陌生人,不可能會再遇上了。
「希揚,你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專心?連我來了都不知道。」計程車走後,在銀行匯完款的王靜怡撐著傘走到衛希揚的身邊,循著他的視線看去:心裡有些被忽視的傷心,但這樣的情緒很快就過去了。
這半年來他們各忙各的,能相處的時間愈來愈少,她漸漸地感覺到,兩人的感情似乎已經變淡。
她幾乎能預測到,他們這段感情一定會隨著他調回台北而結束,該是面對問題的時候了,就趁他調回合北前,把感情做個整理吧。
「沒什麼,快走吧,餐廳的預約時間快到了。」
看著手中的傘,衛希揚一想到剛剛那個女人,她這麼柔弱又人生地不熟的,萬一發生什麼事,沒有人在身邊幫她,她該怎麼辦?
他皺著眉,沒發覺自己竟擔心起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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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從剛才就看你心不在焉的。」王靜怡邊翻菜單邊問,因為認識兩年了,很少看到他被事情困擾的樣子。
「沒什麼。」衛希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不斷想起剛才那個女人。
王靜怡看他不是很熱絡地回應,氣氛一下子便沉默了下來。
她忍不住開口問道:「希揚,你覺不覺得我們好像愈來愈生疏了?連心中有什麼事也不一定會告訴對方。」
衛希揚看著她沒有回答,其實這種狀況他早就發覺了,只是一直沒提起。
自從「新耀電訊」台南分公司漸漸上軌道後,他這個總公司派來協助分公司的開發部執行長,任務可算是告一段落,但是王靜怡是分公司的業務經理,她反而愈來愈忙碌了。
於是兩人各忙各的,不自覺地漸行漸遠,生活各自有了不同的目標和重心,兩人之間的話題減了、火花少了,熱情也因此降溫了。
王靜怡是他兩年前調到台南分公司認識的,她聰明積極、熱情爽朗、美麗亮眼,在分公司為他所舉辦的歡迎酒會上,他一眼就看見了她!又因為日後工作上的頻繁接觸,兩人自然而然地交往了。
可能這段感情來得自然、沒有激情,再加上忙碌的工作逐漸磨去兩人心中最初的熱情,於是漸漸地淡掉了。
看到衛希揚的表情,王靜怡明白他肯定也有同感,只是可能因為「習慣」了,兩人就這麼耗著,如果不是今天發現他的眼裡已經開始忽視她的存在了,她也不會提起。
「我決定不跟你回台北,我放心不下年邁的父母親,我的客戶群也都在這裡。」而且他的心已經不在她身上了,就算跟他回台北也沒有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衛希揚抬頭,表情很平靜,似乎有預感她將要討論的話題。
「我想……我們還是分手,當回朋友好了。」王靜怡先提起,她平靜地看著衛希揚,知道他應該不會為難她。
衛希揚淡淡地微笑。「這種事怎麼能讓女人先提起?」
「你還是一樣大男人!都什麼年代了,提分手還分女人、男人嗎?」王靜怡笑
「我不想讓你有負心的內疚感……」希揚聳聳肩,體貼地說道。
見她燦爛的笑容和輕鬆的神情,他就放心了。想必她也和他一樣,都同樣地卸下了一道無形的責任。
「你還是一樣的體貼。」王靜怡微笑。他就是這麼的好,只可惜他們緣分不夠。
「點餐吧,我們都還沒吃呢,說了一大串話,都餓了。」
「嗯。」王靜怡點頭,才要叫服務生,手機卻響了,是客戶急著找她。
「怎麼了?」
「不好意思,客戶那裡出了一點問題,我要馬上過去,不能陪你吃飯了。下次再請你好了,我走了。晚點公司見。」一碰到工作,王靜怡的活力又出現了。
「Bye~~」衛希揚目送王靜怡離開:心中不禁替她開心。
這場分手,談得好平靜,沒有哭鬧、衝突、惡言相向,一切都很理性沒有道憾,更沒有捨不得,因為兩人的友誼將會是永遠的。
衛希揚靠坐在椅背上,頭微微後仰,到了現在,台南這裡真的是告一段落了,他終於可以無牽掛地回台北了。
突然,隔著三片和式屏風,他似乎聽到鄰桌有道熟悉的聲音,那好聽的聲音細細的、輕輕的,還帶點羞怯。
衛希揚坐起,從屏風的細縫看過去,驚訝地發現——是她!那個善良到不可思議的女人!
看到她沒有迷路,平安順利地和她朋友見了面,他很替她開心,可是當他聽到她和那個男人的對話時,一向冷靜、不易動怒的他,心頭卻頓時燃起熊熊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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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你變黑變瘦了。」
點完餐,趁著上餐的空檔,辛秀妮壓抑著開心的情緒,小小聲地說道。美麗的眼看著胡方青,親眼看到他平安,她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胡方青繃著臉,非常不悅,好不容易排到的假期,卻得浪費半天在一個無趣的女人身上。
等一下吃完飯,他還約了在卡拉OK認識的李娜娜,他們要一起去看電影。
李娜娜是本地田僑仔的女兒,個性爽朗豪邁,出手也很大方,才不像辛秀妮這樣小家子氣,每次匯錢就那幾千塊錢,坐幾次計程車就沒了。
「幹麼大老遠跑來,來回不用車錢嗎?」胡方青怒斥道。
「沒有,只是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他一大聲,她就更小聲地幾近低喃了,不懂之前和顏悅色的他,今天火氣怎麼這麼大?是因為在軍中受了委屈嗎?她不解地看著他。
「有錢不會存著嗎?也不想想你還在付就學貸款,台北房租也要付,如果付不出來,我回台北要住哪兒?」胡方青愈說愈不高興。
「是,我知道了。」她好委屈,所有的喜悅全都不見了。
她知道他是為她好,捨不得她省吃儉用,把錢花在不必要的地方,可是她好擔心他,只是單純地想見見他過得好不好,想聽他跟她說句「生日快樂」,如此而已。可是,不但沒有看到預期中他的開心表情,反而還挨了一頓罵。
「真是的,每次都這麼浪費,下次別這樣了。」看到她逆來順受的小媳婦模樣,胡方青更覺得李娜娜是個完美的女人。
奇怪,他以前怎麼會認為乖巧聽話、又願意賺錢供他唸書的辛秀妮是個完美女人呢?如果沒遇到有錢、愛玩、懂吃、好享受的李娜娜,那他這一生肯定就這麼暗淡下去。
現在他已經有了李娜娜,他一定要和辛秀妮分手,不能對不起愛他的娜娜。只是該怎麼開口,辛秀妮這個死心眼的女人才會答應呢?
「下次不會了。」秀妮對胡方青個性上的轉變覺得訝異,更有種莫名的心慌。
以前他對她很好,不曾對她大小聲,也很有禮貌,可是現在他的眼底全是不耐煩,還頻頻看表,一副如坐針氈的模樣。是因為人在異地,再加上軍中生活壓力太大,才會讓他變成這樣的嗎?
秀妮沒什麼其他男性朋友,遇到這樣的事情,根本沒有人可以問,也不知道該怎麼幫方青,不禁著急了起來。
「今天帶錢來了嗎?」
「有,可是方青,你最近怎麼花費這麼大,常要我寄錢,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辛秀妮拿出五千元給他,忍不住關心地問道。這個月初她已經匯過錢給他了,這額外的錢,是她平常省吃儉用存下來的。
「才拿個幾千塊,你就問東問西的,也不知道我在軍中辛苦,月俸才多少,哪夠我平常的花費?放假日和學長學弟去看場電影、吃個飯,隨便就要一、兩千塊出去,平常誰誰誰生日,不用買個禮物套一下交情嗎?」胡方青理所當然地收下,一句謝謝也沒有,還邊抱怨邊收進口袋。
鄰桌的衛希揚看到胡方青收了錢,不但不知道感激,說話還這麼尖酸,忍不住一把怒火燃起。
「我不知道你這麼辛苦。」原來就是壓力大,軍中生活又辛苦,他的脾氣才會變得如此,這一點秀妮絕對能體諒,也深信只要退伍了,他就會變回以往的模樣。
「當然。」
「那……」辛秀妮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問的,氣氛安靜了下來,半年不見,又有兩個月幾乎失去聯絡,她有好多話想說,可是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話題,只好靜靜地看著坐立不安的他。
餐點陸續上桌,最近跟著李娜娜吃好的、喝好的,胡方青也學會挑嘴了,不是好料不吃,所以他點了腓力牛排,而辛秀妮卻點了最便宜的特製豬排。
看到這場面,衛希揚真搞不懂這個女人的想法,難道她就不會報復一下這個凶她的男人,故意點最貴的,讓他荷包大失血嗎?
辛秀妮動作優雅地切著豬排,送進口後細細地咀嚼,她吃得好慢,胡方青已經吃完,她還吃不到一半。
胡方青滿足地抹抹嘴。「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等一下,我們這麼久沒見面,不聊一下嗎?」辛秀妮連忙站起身叫住他。因為兩人好不容易才見到面,如果他就這麼離開,下次見面可能就要等他退伍了。
「有什麼好聊的?」胡方青又坐下。
「呃……」他的冷淡令她一愣。「沒什麼,只是這麼久沒見,看到你我很開心,我自己一個人在台北,有時候會覺得很孤單……」辛秀妮羞怯地訴說她的想念。
「秀妮——」
辛秀妮看著他。雖然他今天的行為舉止很失常,但這一句熟悉的溫柔叫喚,證明他沒有變:心慌的感覺也漸漸消失。
「我看我們還是分手吧。」
她愣了好一會兒,突來的炸彈令她驚愕地開不了口問為什麼,喉嚨像卡了一根大魚刺。
「我們這樣相隔兩地也不是辦法,我怕你太孤單了,萬一忍不住寂寞愛上別的男人,你知道我沒辦法接受兵變這種事,萬一我想不開……」胡方青抓住她的話乘機大做文章,不但想甩掉她,還想完美地推卸掉負心的臭名。
「不會的,你不是最瞭解我的心意?!我會等你的,真的。」是她剛剛說了什麼讓他擔心嗎?她急急地保證,不想讓他感到不安。
「分了吧。你知道我受不了打擊的,你也不想看我想不開吧?」
「不會的!」秀妮急到紅了眼眶。她和他在一起都已經五年了,怎麼可能背棄他?
「我們可以一起努力,這些年我們不都是這樣過來了嗎?」秀妮的眼淚控制不了地落了下來。
「別哭,醜死了!」
「可是……你不是說過我的眼淚最美,我哭的樣子會讓你心疼?」她驚愕地問道。
為了不讓他心疼,縱使遇到再大的委屈,她都不曾在他的面前掉淚,如令怎麼會說這種話?她真的很不能理解。
衛希揚看著辛秀妮的淚眼,她哭泣的模樣真的很柔弱無助,會讓男人想要擁她入懷呵護著、照顧著。
唉!!看到她淚流滿臉的樣子,他真的很不忍心,不自覺地擰起劍眉,似乎也感受到她難過的心情。他很想過去站在她身邊安慰她,可是一想到她和男朋友的事情還沒談清楚,他只好忍下了腳步。他擔心自己一插手,分手的事情談到一半懸著,只會讓她更痛苦。
胡方青撇過頭不看秀妮,因為她掉淚的樣子很容易讓人心軟,可是他不能對不起娜娜,所以只好對不起她了。
「總之一句話,不想分手也得分!」
「不可以的,方青,我求求你……」秀妮忍不住哭泣。「方青,是不是我不夠好?我一定會改的。我會努力賺錢,還會聽你的話,你不喜歡我來台南,我現在立刻回台北,我——不要分手,好嗎?」
「你煩不煩吶!」他失去耐心,推開她,秀妮重心不穩地跌坐在地。
餐廳裡的客人紛紛往他們這邊看來,衛希揚更是怒不可遏地繞過屏風,扶起辛秀妮,然後站在胡方青面前,高大的身軀帶給胡方青緊迫的壓力,氣勢驚人。
他緊握拳頭,忍住怒氣,寒眼瞪著胡方青。「你怎麼可以對女人動粗?是男人的話,立刻道歉!」
「你是誰?關……關你什麼事!」胡方青被突然出現的衛希揚嚇了一大跳,眼睛瞠得好大,不過年輕氣盛、不知死活的他馬上揚起下巴,硬撐出氣勢。
又是他?秀妮滿臉淚痕,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再度為她挺身而出的男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在這裡,但又傷心又難過的她,此刻慌亂不知所措,看到他在身邊,即使他可能幫不上忙,也能令她感到安心,覺得自己不是孤立無援的。
「你的意思是不想道歉?」衛希楊冷著臉朝前一步,胡方青退一步,還絆倒了椅子。
「先生……」秀妮好怕他們會打起來,連忙低喚著衛希揚。
奇怪?怎麼這個男人沉穩的聲音聽起來明明不恐怖,卻讓人好緊張,會不自覺地發抖?明明他的臉上沒任何表情,可是秀妮卻覺得在他緊繃的臉部線條下,迸發著危險的怒意?
「我愛怎麼對她,是我的事。」
「你——」衛希揚氣結,真想一拳送他,秀妮卻拉住他。
「先生,不要——」秀妮趕緊拉住他的手,用眼神拜託他。萬一他為了幫她而受傷,她會很內疚的。
「還說你不會移情別戀,你看你現在在做什麼?在我面前你都敢牽其他男人的手,如果我不在,那還得了!辛秀妮,我、們、完、了!」胡方青指著秀妮的手大呼小叫,借題發揮。
衛希揚終於看明白這場戲了。回想剛剛這個男人漠視和嫌棄的態度,還有那些刻薄的話,原來只是為了想甩掉她所找的爛方法、爛借口而已。
剛剛他還想替她討個公道,現在不必了,若真的分手了,離開這個可惡的男人,或許對秀妮才是最好。
「你怎麼能這麼看我呢?我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你不知道嗎?」秀妮放了手,可是心底好難過,他們在一起五年了,可是他竟然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把她當成隨便的女人,這令她好寒心。
「以前知道,現在不知道了。」
「你變了……」秀妮好難過,眼前這個男人變得讓她覺得好陌生。
「我說分就是分,沒什麼好扯的了,以後你要是再來煩我,你試試看!」說完,胡方青掉頭離開。
「方青——」秀妮趕緊追上,才幾步,卻被餐廳的服務生叫住。
「不好意思,小姐,你們的帳還沒結……」服務生也很同情她,但卻無能為力。
「什麼……」正在傷心的秀妮,一時沒聽懂他的意思,看到服務生遞過來的帳單她才明白,顫著雙手拿出皮夾,胡方青都走了,她不得不付。
「辛秀妮,你傻不傻呀!幹麼幫他付餐費?應該把他找回來啊。」看著胡方青自顧自地離開,留下辛秀妮一個人面對這局面,衛希揚覺得太過分了。
「算了。」秀妮嘴唇抿得死緊。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她現在心情很亂,沒法兒思考其他的事情,付錢就付錢吧。
「怎麼能算了?等我一下,我把他找回來。」說完,不等她拒絕,衛希楊跑了出去。沒一會兒,他像是拎小雞似地把胡方青拎進餐廳。幸好這傢伙在停車場還沒離開。
失了魂的辛秀妮傻傻地打算付錢,但衛希揚可沒那麼好打發,他生平最痛恨欺負女人的男人!
「你——」辛秀妮驚愕地看著衛希揚和胡方青,不敢相信他真的說到做到。
「付錢!如果不想因為吃霸王飯被判軍法,那就乖乖地付錢。」衛希揚扭住他一隻手臂。
「你——」胡方青一手被他鉗制住,不得不聽話,只好乖乖付錢。
「滾,別再讓她看見你!」衛希揚把他趕出去,眼不見為淨。
「謝謝你……」秀妮抬頭望著他,眼底全是淚光,貝齒緊咬著下唇,那忍著哭泣卻又故作堅強的模樣,看得衛希揚心頭一揪。
「只是舉手之勞,你別太在意,任何人都會這麼做的。」
他說得客氣不敢居功,但秀妮明白,這個男人比任何人都還要熱心,因為餐廳裡其他的客人從頭至尾只是冷眼旁觀這場鬧劇。
秀妮感激地看著他,他總是從她背後無聲地出現,就像天使一樣,都會在她最需要幫助時伸出援手。如果胡方青有他百分之一的體貼,那該有多好?想著,難受的淚又掉下來了。
「別多想了,他離開你並不是你的錯,是他不懂得珍惜。」看她這麼狼狽,衛希揚真的很不忍心。他抽出面紙遞給她,柔聲安慰著,希望她別再難過。「要不要先回台北,也許心情會好一些?」
秀擦著淚,點點頭。不如怎麼地,她總覺得這個溫柔的男人讓她好溫暖、好有安全感,讓無助、無法思考的她可以稍微靜下心來。
「我載你到火車站吧。」
「不用了……」
「別拒絕,就讓我好人做到底吧。」他怎麼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去搭車。
「那……真的很謝謝你。」她現在也無多餘的心力再拒絕了。
這個男人今天真的幫了她好多、好多的忙,不管是在客運站前挺身而出替她抱不平、攔車,或是剛剛他的幫忙和安慰,她都覺得很感動。
今天真是她最糟糕、最狼狽的一天,不過幸好有他在,否則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遇到這樣的事情,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