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說是我莫家的人,又怎能不進錦寒山莊的大門。」莫月漓也從旁笑道。他們本是江湖世家,何時在乎這一絲絲的麻煩。
若再推辭未免顯得小氣,蘇染一笑,「那便要打擾了。」
「蘇姑娘客氣了。」莫懷惜眉峰一挑,雙眸雖無神,這眉峰一挑,神情卻甚靈動,煞是動人,「只怕山莊內比這小院更為熱鬧。」
蘇染與莫懷惜同出了居住的小院,巷口停著白日他們所乘的那輛馬車,車伕站在一旁,手中牽著一匹毛色黑亮的駿馬,想來應是莫月漓所騎。
她本無什麼家當,也無什麼首飾衣裝好收拾,仍是那套清白素衣,仍與莫懷惜同車而行。
臨出小院時,莫月漓輕聲向跟在身後的藍衣青年交待了幾句,青年點了點頭,獨自留在小院,打點後續。
此時夜幕已深,汴梁城中的夜市漸起,行人如織,甚為熱鬧。
馬車在行人中走得緩慢,蘇染略掀起車簾,夜市上多為孩童與年輕夫妻,放眼看去面上神情平和恬淡,生活雖不見怎樣富足,卻總有一個安定的環境,不必日日擔驚受怕,顛沛流離,這……已算是幸福。
邊關……現如今又是何種情景?
蘇染微恍了下神,指上一輕,車簾隨風蕩回原處,隔去了車外的視線。
莫懷惜倚在臥榻上,低垂著眼,笑得漫不經心。
那神情卻好似蘇染的一切模樣都收入了他眼底,知悉透徹,毫無遺漏。
錦寒山莊貴為天下第一大莊,在汴京城中立足百年,勢力自然不容小覷。
蘇染在官宦人家長大,雖南征北戰,卻不曾接觸過江湖中人,不免有些好奇所謂天下第一大莊究竟是何種模樣?
蘇染既然是莫懷惜請回來的客人,莫月漓便將人安排到他院中暫住,有何需要與莫懷惜直言便可,至於什麼男女忌諱之事倒不去在意。
山莊內並無甚特別之處,外表雖不若官宦人家來得富麗堂皇,卻自有一股雍容大氣之態,庭台樓閣,重簷畫梁,也甚為精緻。
掌燈的下人在前,兩人在莫府中行了小半個時辰,猶未到莫懷惜居住的院落。
出身名門,少年得封,皇宮內苑都曾進過,見過的貴府豪院也不在少數,但一介江湖世家有如此規模,著實令人吃驚。
又行了片刻,地形越見幽深複雜,四周環境清寂,又透著股清雅,蘇染暗暗打量,竟發現幾處角落均含著五行八卦之術,蘇染少時閒暇曾看過周易等書,是以略懂一二,心中驚訝之餘亦有幾分欽佩,錦寒山莊可百年不倒,自有其道理。
行到一處月門前,終到了莫懷惜居住的院落。
接過下人手中的燈籠,那人逕自退下,莫懷惜引著蘇染入內,「蘇姑娘暫且在此休息,稍後會有人進來熱水與熱茶。」
「打擾莫公子了。」蘇染客氣地道。
看著莫懷惜踏入廂房,如常人一般放下燈籠,摸出火石,將桌上的燈點亮,怎樣也看不出他目不能視。
「蘇姑娘不必客氣,夜已深,蘇姑娘早些休息吧。」復拿起燈籠,莫懷惜輕然離去。
蘇染在門前看著那一身白衣離去,未走幾步,踏入靠正廳左側的一間臥房,隨後反身緩緩將門關上。
過了半晌,那間臥房內卻猶未點燈。
蘇染心中沒來由地一動,手指握在門扉上微使了下力。
月芒如鏈,灑了一院清輝。
第四章
莫懷惜一向淺眠,睡至三更驀然醒來,一雙深漆的黑眸睜開,面前猶是一片黑暗。
「回來不去休息,跑到我門外做什麼?」莫懷惜坐在床上,笑笑地問。
門外的人摸摸鼻子,輕手推開房門,再輕輕關上。
將房內的燈點上,踏入內室,順手由屏風上拿下一件外裳給莫懷惜披上,「我只不過過來看看三爺是否真的睡下了。」
「事情辦得如何?」莫懷惜問。
「院內的事件我已收拾妥當,你們走後,守在外面的人也自行離開,方才回來在府外也並未發現什麼可疑的人。」一身藍衣,身披夜露的素墨回道。
素墨自小跟在莫懷惜身邊,深知他的性子,且莫月漓命他留下打理蘇染院中的事情,自然也另有用意,那邊怎生情況回來自當馬上告知莫懷惜知曉。
在外室桌旁坐下,素墨上前為他倒上茶水,茶已冷,入喉帶著些許涼意與苦澀,繞舌回甘。
莫懷惜聽著,輕輕一笑,「看來蘇勤今日必會再有動作。」
「嗯?難道他還想派人到府中殺人不成?」素墨奇道。
「蘇勤不是笨人,怎會做徒勞無功之事。」莫懷惜輕點了點頭,「他尚不能確定我與蘇染這夫妻之名是真是假,所派之人又被我與蘇染所殺,現下蘇染在山莊之內,他自然不會再來碰這枚硬釘子。」
「三爺是指?」
「今日的早朝蘇勤必會有所動作。」
素墨的黑眸轉了轉,笑問:「那三爺要如何做?」
「此事乃是朝廷的事,我只答應賢王保護蘇染,等待皇上最後的那道聖旨,其餘的事自然交給該費心的人去費心,何須我操那份心呢。」莫懷惜笑道。
素墨忍笑,心中想著這果然是自家主子的行事風格。
「傻笑什麼,去拿筆墨紙硯來。」
「是。」自去拿來筆墨,工整地放在莫懷惜面前。
拿過狼豪筆,摸到面前宣紙右上邊角,落筆而書,筆跡揮灑,字勁深厚,書至最後一字,行行整齊工整,絲毫不受眼疾所困。
將信紙折好裝入信封之中,遞與素墨,莫懷惜吩咐道:「你將此信親自送去賢王府,一切事情端看賢王如何處置,回來將結果告知我即可。」
將信妥帖地收入懷中,素墨領命頷首。
「三爺可要再睡片刻?」素墨認真問道。莫懷惜夜裡醒來往往再難成眠,他要趕在賢王上早朝前將信送到,不能服侍左右,心中不免有些擔心,更何況……
莫懷惜知曉他心中所想,不免失笑道:「我自然要再睡一會兒。」
看他神色,素墨放心地吁了口氣,未再多問,服侍他退了外裳,躺回床上,「三爺的藥可服下了?」出門前仍忍不住問了句。
蹙起好看的眉,莫懷無神的黑眸瞪向素墨,冷冷吐出兩字:「快滾。」
關心討個罵,意料之中的情形,素墨瞇眼笑著離去,並非他對主子不敬,只不過他性格如此,有時難免有些討打。
而莫懷惜在江湖上雖被眾人說得怎生厲害,如何狠辣,卻有項要不得的毛病。
莫懷惜身體本不好,在兩年前中毒眼盲後,奇毒難解,需以藥石維持,每月一碗苦到極致的黑湯藥,想讓最厭惡吃藥的莫懷惜服下去,難如登天,這也便是今日二小姐四處尋三爺的原因。
莫懷惜躺在床上,閉上雙眼,眉心打上一個死結,若非心知逃不過莫月漓的眼線,他倒真想避出府去,免得喝那碗藥。
思到此處,莫懷惜甚是著惱,原本欲睡的好心情被擾得散盡,卻躺在床上不願動彈。
五更天將明未明時,月隱雲密,吹了陣涼澀的秋風,竟下起小雨來,待天明起身時,雨水已濕了地面寸許,更添秋意。
莫懷惜雖惱著,未想竟又睡了過去,這幾日本就是體內毒發之時,雖要不了他的命,卻甚是折磨人,他以內力壓製毒發所帶來的疼痛,頗耗心力,氣微虛,竟這樣睡了過去。
素墨將信送至賢王手中,領了賢王的口信回府,見莫懷惜房門緊閉,顯是還未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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