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有等——如果有消息,葉利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他。
就像兩軍對陣一樣、單飛和謝擎撒馬出來,各自搬出兵器,你一招我一式地在對壘。現在單飛的招式已經出完,而且已經用老,他等著謝擎的回應——反擊,或者屈服。
事情他已經做了,但是,結果不是他能夠控制。
單飛坐在賓館套房的沙發上——沒錯,他不能夠回到家裡。他不知道謝擎會怎樣發洩自己挫敗的狂怒。
雖然知道謝老大並非沉不住氣的飯桶,但單飛不能不小心謹慎。他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他感到全身僵硬。很顯然,早前的那個熱水澡沒有起到緩解壓力的效果。
他很清楚,此時自己對謝擎來講具有一定的吸引力,謝擎是個梟雄,這老混蛋能夠從這一系列事情上看出單飛的能力,比起殺了這個難以駕馭的員警,他可能更想通過各種手段控制他,得到他。
而同時單飛也知道,不能夠順從謝擎,如果那麼做,他除了毀了自己不會得到任何好處,他會被徹底地利用,然後像垃圾那樣被銷毀。
單飛只有一條路——對抗,但顯然,他跟謝擎的實力相差巨大,刨除能力他們或許勢均力敵這一方面。
蔡航是單飛的底牌,最有價值的一張。他耍了許多花樣,只不過是為了最後這顆重磅炸彈能夠順利投放。現在他已經這麼做了,然後心裡有點空虛,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或許這要看情況而定。
他不是一個人,但他被前後夾擊。他利用這關係,但是也隨時會被這種危險的處境吞滅。
因為是如此緊張而且期待,所以他一直抓在掌中的手機震動起來時,他整個人都驚跳了起來!
那是一條短信。
在一秒鐘的猶豫之後,單飛打開了它。
「他在審訊室」
只有這麼五個字,甚至連標點都省略,但它讓單飛興奮得幾乎暈過去!
亢奮的波動還沒從眼前消失,他就已經抓起外衣旋風般地捲了出去。
他等得太久了!
☆☆☆
謝天麟非常合作,除了在最後,要提供DNA樣本與強姦殺人犯留下的進行比對時,不甚滿意地遲疑了一下之外,其他時候都很令審訊的探員滿意。
當然,誰也不可能指望謝天麟變成良民,他只要不像以往那麼惡毒諷刺,就已經令人鬆一口氣了。
單飛看著監視錄影中的謝天麟,努力不讓自己的表情太過引人注目。
他似乎沒什麼變化,神態隱忍而冷漠,必要的時候才會開口講話。聲音低沉而略帶沙啞,跟單飛熟悉的那種絲綢般順滑的聲線稍有不同,但依舊悅耳。
活生生的,看起來狀態非常不錯的謝天麟。
單飛覺得眼眶發熱,心跳失控。
☆☆☆
並非沒有刁難性的問題,但應付起來非常容易——這個案子跟其他不同,謝天麟可以發誓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在回答問題時他甚至不需要動一點腦子。沒有任何意外地,他獲准離開。
一直按照正常的步調,謝天麟完美地完成每一個程序,直到他邁出審訊室的第一步。
眨眼之間,他就進入了一個黑漆漆地、窄小到甚至無法轉身的房間——憑著對他碰到的雜物的認知,謝天麟判斷這是一間雜物房,成捆的拖把、掃帚以及類似的東西堆滿了整個空間,而直到房門被緊緊關閉,他手臂上的壓力仍然沒有消退。
他聽到了急促的呼吸,同時臉上感覺到了灼熱的空氣的侵襲。
單飛不知道,上一次觸摸謝天麟是在什麼時候。他迫切得猶如已經十年沒碰過他,但那種甜美的感覺清晰得就像是昨天。他能夠做的,就是貼近,只有貼近。用身體去感覺,去平息那流竄在胸腔裡的火焰。
「滾開!」
他得到的是一聲冰冷而鎮定的呵斥,然後,肩頭感受到了大力的推拒。那是非常真實、非常殘酷的厭惡之情。
「你說什麼?!」
如果不是聲音中謝天麟那誰也模仿不來的優雅和冷漠,單飛幾乎以為自己抓錯了人!然而現在的問題是他沒錯。
頭腦中從來沒有這樣徹底地空白過,單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要做什麼,又該做什麼。無法形容的驚懼如同驚濤駭浪一般衝過來,把他擊碎。單飛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哪怕是撕裂的痛苦,哪怕是他自己。
他在做什麼?他要做什麼?他能做什麼?
不管聲音中帶著怎樣的驚怒,謝天麟感覺到單飛抓著自己的手並沒有放鬆。他沉默地掙脫身上的禁錮,甩開難纏的手指,轉身向著自己印象中的門口走去。
然而才展開的步伐猛地被加注在身體上的衝撞而打亂,他聽到肉體跟牆面撞擊的悶響,其間還夾雜著電燈開關的脆響。
在體會到後背的鈍痛之前,謝天麟被頭頂突如其來的白光籠罩住。他緊緊地閉上眼睛,企圖平息失去平衡的眩暈感。
「給我解釋一下,」單飛低沉的聲音中帶著危險的嘶聲,「你的意思?」
足夠多的恐嚇意味盤旋在陰鬱的眼神裡,單飛一隻手臂橫在謝天麟的胸前,將這個看起來還沒從痛楚中解脫出來的該死的黑社會壓在牆上,另一隻手強硬地抬起那線條優美到令人心悸的下巴,迫使他正視著自己。
「我提供不了你想要的回答!」謝天麟憤怒地瞇起眼睛,他伸手企圖扳開自己下巴上的禁錮,結果被單飛反手握住。
「再仔細想想。」單飛更靠近了一些,幾乎將兩人的身體貼合在一起。他知道,謝天麟會有一些理由,而且也許十分充分。但不行,他不會接受任何一條。
完全可以用邪惡來形容,他低下頭,去舔咬掌中緊握著的,謝天麟修長的手指。他知道那感覺是什麼。
這就是員警之星!這是單飛。
冷漠和自製的面具轟然崩潰,謝天麟只想尖叫!他調動了全身上下殘餘的力氣,勉強拉出被壓在牆與身體之間另一隻手,但是,在這個角度他沒法很有力地抽單飛一記耳光。
那只是很輕的一下。
「離我遠一點!」他沙啞著嗓子叫道:「已經都過去了,我對你的那些……感覺!」
克制著想要保護自己的下意識反應,謝天麟只是緊緊地靠著牆壁,直立著,淡色的眼睛裡流轉著比激憤更深沉的顏色,黑暗的,但是誘人。
不是疼痛,而是那種侮辱令單飛驟然退開。他感覺到一種難以忍受的灼熱從被摑的臉頰開始擴散,直到全身,然後,收斂的火焰開始焚燒他的骨肉,蒸發了勉強維持的平靜外殼。
「我不管那些感覺都到哪兒去了!」他瞪視著謝天麟,除了燃燒著的憤怒和指責,甚至還有一絲難以分辨的懇求出現在他的眼神中,「你必須給我把它找回來!」蠻橫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佔有慾望。
「我說過,我開始了之後不會給你機會回頭,如果你忘記了,那麼現在重新想起來!」席捲了全身的暴怒從口中傾瀉而出,單飛不管自己看起來有多不講理。他承認,他就是一個無賴,還不行嗎?!
「我做不到!」謝天麟冷冰冰地回答,然後,緊緊地抿住嘴唇,無意識地,攢起了雙眉。
「做不到?」調高了的語氣毫沒掩飾地展示了單飛的不滿。
他抬起手——這讓謝天麟瑟縮了一下,但是並沒有躲閃——沒有用手,單飛把它停在謝天麟柔順的髮絲上,然後,他用目光觸摸過謝天麟面龐的每一部分。
他發現,他俊美的男友比上一次見面更加消瘦蒼白,原本光滑的眉心皮膚上隱隱地嵌入了川字形的皺紋——不知道他經歷了些什麼?這令單飛的心抽痛,比隱藏在身體內的各種情緒都要激烈。
「你能。」他的聲音輕柔而苦澀,「你知道那種滋味,求而不得,輾轉反側,夜不能寐,魂牽夢繞……你知道那種痛苦,被拒絕,但是卻那麼渴望,那麼思念。」
再一次地,他靠近謝天麟,「我來幫你做。」他悄聲道,慢慢地將唇覆在謝天麟的唇上。
或許是聲音中的痛楚,或許是那黑亮的眼睛的蠱惑,有什麼敲碎了謝天麟眼中的堅持,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顫抖地啟開雙唇,他迎合了他。
單飛真是完全品味不出那到底是甜蜜還是苦澀,他甚至找不到自己。
在這個吻之前,他從來都沒嘗試過如此攝魂奪魄的滋味,他也不知道,極度的渴望和不明的恐懼會令他為一個吻而顫抖,就像之前謝天麟曾經有過的那樣。或許他的精神強韌到不可打敗,但他的身體承受不住瀕臨極限的壓迫。
沒有什麼理由能讓他拒絕,沒人能拒絕。謝天麟確信這一點。
在接近單飛之前,他能預料到自己病態的迷戀,但卻完全沒想過這樣的臣服。
在這以前,他以為自己只會因對痛苦的恐懼而服從於一個人,而不是這樣——無法拒絕、毫無條件地順從。
單飛可以令他遺忘痛苦,撇開恐懼,單飛可以令他什麼都忘記。
所有的誓言、決心和計畫,都在單飛入侵他的空間之後全部化為烏有,謝天麟慢慢地環擁住單飛,用唇舌激烈地回應著,他任慾望的熱情瞬間融化了之前苦心營造的冷漠。
他或許什麼都不需要害怕。
他們在一起。
☆☆☆
單飛想說點什麼,就比如「嘿,這是謝先生的哪個人格在跟我接吻?」之類的廢話來作為之前遭受到的侮辱的回禮,但他沒有。這不是因為他足夠明智,而是因為他沒有足夠的精力去這麼做。
他忙於感受謝天麟,他的肌膚,他的熱情。現在,他真的忘記了上一次這般親熱是什麼時候,甚至忘記了稍前幾秒的痛苦。
微微地揚起頭,單飛感覺到下頷和頸間滑動的舌尖,幾乎奪走了他呼吸的能力,粗重的氣息從開啟的嘴唇溢出,他用力地摟住謝天麟。
喉結的顫動、急促的喘息、緊密的擁抱,單飛這些情慾亢奮的標誌令謝天麟激動不已——他會因自己而動情!
這種想法本身就足夠令謝天麟體味到難以言喻的快感,他輕輕地舔咬單飛的頸項,在搏動的頸動脈上吮吸,他的雙唇能感覺到薄薄的皮膚下急速奔騰的血液帶來的衝擊,炙熱而有力。
他為此迷亂,急切地展開單飛的領口,他沿著頸子向下,幾乎是貪婪地宣示自己的領地,直到他看到第一塊青紫的瘀痕。
「這是什麼?!」就像被閃電劈中了一樣,一種痛並且火熱的感覺貫穿了謝天麟的身體,他脫口而出。
「……」
一聲短促的,彰示著尚未滿足的慾望的呻吟滑過單飛的喉嚨,他更用力地抱住謝天麟,「少爺,學術上說這叫做皮下瘀血,是由於毛皮血管破裂。」他嘟囔著,比起探討這個,他更喜歡之前的活動。
「我知道!」謝天麟惱火地道,揭開了更多的襯衫扣子,然後看到了更大面積的傷痕。
「那混蛋沒告訴我這個!」他低聲叫道,鎖緊了眉頭,「該死!」流動的目光接觸到色彩斑斕的傷痕時,露出了燙傷般的痛楚,但是他並沒有迴避,指尖跟隨著視線在瘀痕上輕輕滑動,「該死!」
「那麼……」單飛若有所思地側過頭,問道:「他告訴了你什麼?你都知道什麼?」
「我知道有一個人,」謝天麟抬起頭,暗色的陰影又重新回到他的眼中,「像個跳樑小丑一樣上竄下跳。」
他拖長了聲調,流水般潤滑的聲音滿含著跳躍的火星,「不遺餘力地向謝擎證明自己很有能力,吸引他的注意力,玩弄各種手段表示自己有決心和毅力,來取代那個人當謝擎在O記的新內應,而且,他還告訴謝擎該怎麼控制他自己!
「真是他媽的活見鬼,你能想像有這種白癡嗎?!」
單飛有那麼一會兒說不出話來,他在掐死謝天麟和自己撞牆之間掙扎。這些問題他不是不知道,但那時問題的主要矛盾不在這裡——不是謝擎會怎麼對他,而是謝天麟。
單飛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謝天麟,剩下的他無暇顧及。謝擎會殺他,耍他,還是利用他,這無所謂。
「怎麼樣,」他惱火地哼了一聲,「我多怕令謝擎不滿意?那老混蛋可是我的岳父。」
現在輪到謝天麟抓狂了。這是一個雜物間,他慶幸,沒有窗子。不然他會把單飛推下去,摔清醒一點!
「現在他當然滿意!」沒能控制住音量,他怒道:「所以,他會考慮拿我的一根手指頭送給你當作紀念,如果你做了令他不是很滿意的事!」
單飛的身子一震!
「……他不會……」他虛弱地安撫自己道。
「他當然會!」謝天麟冷冷地道:「你已經極具感染力地跟他表示得很清楚了——這是驅遣你最有效的方式。在這種時刻,你的創造潛力無窮!」
「那麼……」
單飛反駁的話說了一半,便被門外把手轉動的聲音打斷,他放開謝天麟,迅速地轉向門口方向。
「是不是需要我提醒你,這是警察局?!」葉利急促而嚴厲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唯一適合你的地方是隔壁審訊室!」
「我在找我們家少爺!」另一個年輕的聲音硬邦邦地反駁道。
有點耳熟,但單飛一時之間想不起自己在哪裡聽到過這個頻率。他扭過頭去跟謝天麟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眼中滿是氣惱,單飛不想猜測其中有幾成是因為門外的打擾,又有幾成是因為自己。
「要去拘留室仔細找找嗎?我很樂意給你提供這個方便。」葉利一本正經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威脅,「四十八小時夠不夠?你還是滿適合那個地方的。」
他真的墮落了。
這是單飛唯一的想法。
門外安靜了一會兒,之後,木門上響起了沉重的拍擊聲,就像有什麼撲倒在門上一樣。
「我恨你!我恨你們!」門縫裡傳來了咬牙切齒但又刻意壓低的聲音,「該死的找一個適合兩個混蛋的地方!」
單飛伸了伸舌頭,「我們得盡快離開。」他歎了口氣,「在阿利決定幹掉我之前。」
「是啊,」謝天麟斜睨著單飛,聲音裡帶著說不出的古怪,「他『恨』你。」
「還有你,」單飛無奈地說:「另一個混蛋。」
他把手穿過謝天麟的腋下,用肩頭將男友推向牆壁,以便自己的手指能觸到牆壁上的電燈開關。
謝天麟感覺到兩具身軀再次緊密曖昧地貼合,他的觸覺因此而變得敏銳無比。在一聲輕微的響動之後,眼前重歸一片漆黑。然後,濕熱而柔滑的東西出現在嘴角,慢慢地滑過臉頰,來到他的耳邊。
「想麼?」他聽到……不,應該是感覺到單飛吃吃笑道。
再然後,謝天麟拒絕呼吸,他甚至覺得暈倒也不算太糟糕,比起現在——他勃起了。
單飛把謝天麟的耳垂含在口中,輕輕地用牙齒磋磨,他感覺到輕微的顫抖從貼緊的軀體上傳來。
他喜歡這種感覺,它讓他自己情慾亢奮。
「告訴我,想不想?」支撐在牆壁上的手回轉過來摟住謝天麟的腰,單飛一邊輕聲誘惑地道,讓運動著的牙齒和舌頭摩擦著謝天麟的耳垂,另一邊,他慢慢地拉開謝天麟褲子的拉鏈,伸進去,握住他。
抽氣的聲音代替了回答,謝天麟不再考慮任何事。身體上細小的痛楚被完全忽略,他靠向單飛,以某種頻率輕微地擺動著身體,緊接著,他感覺到單飛抵著他的胯下堅硬起來,吸引著他去愛撫那個火熱的器官,他那麼做了。
在取悅單飛的同時,謝天麟體味到了奇異的滿足,美妙異常。
他們釋放自己,在對方的手中。
單飛不曾想過,自己會在這種程度的觸摸中體會到這麼強烈的感覺,而他也不認為,自己會在謝天麟之外的任何人那裡得到這樣的快感。他渴望每一次,哪怕是最輕微的觸摸,對親吻的遐想能夠很輕易地令他的身體火熱。
如果不是徹底地愛上了這個黑社會,那麼,單飛認為,自己就是掉進了一個無法逆轉的魔咒中,它讓他永遠都不能夠與謝天麟剝離開,直到他躺進棺材。
他把臉頰埋進謝天麟的頸窩,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悸動的熱流從單飛緊貼著的唇瓣下的皮膚生出來,直插進謝天麟的心臟。他有點懷疑自己是否會心力衰竭,因為不能負擔這麼強烈的快感。但是現在,這一秒,他真的一點也不懼怕死亡,他不懼怕任何可能。
謝擎說得對,他那所有的承諾都是放屁,那些在他忙於擺脫極度的痛苦的時候,發下的最惡毒的誓言,在面對單飛的時候全都灰飛煙滅。沒法想像他會為這個員警做出什麼,或許什麼都可以。
低下頭,謝天麟溫柔地親吻單飛的頭髮。
「別再回去了。」單飛悶悶的聲音從謝天麟的肩窩裡傳出來。是的,他要留住謝天麟,這就是他要做的,他經受不了下一個七天。
「……離開謝氏,我就什麼都不是。」短暫的沉默之後,謝天麟平板的聲音乾巴巴地道:「我能去哪裡?」
他不帶任何希望地問道:「謝擎會震怒,而你鬥不過他。我們私奔嗎?離開香港。」
「當然不,」單飛抬起頭,「我可以申請一個安全屋……」
「安全屋?!」謝天麟猛地推開了單飛,「你他媽的在想什麼?!」他叫道。
便在這時,門上大力的拍擊聲震動了兩人的耳膜。
「FUCK!」單飛驚叫道,他意識到在他們纏綿的整個過程中,葉利一直都站在門外。
「還他媽有完沒完了?趕緊給我滾出警署,隨便找個洞鑽進去!」門外的葉利顯然憤怒程度超出了房間裡的任何一個。
他有足夠的理由憤怒。
謝天麟沉默地整理衣衫,而單飛控制不住地一下一下用額頭敲打著牆壁,「狗屎,狗屎,狗屎!」他喃喃地道。
☆☆☆
除了一個憤怒的,面紅耳赤的葉利,走廊裡沒有其他人——這也是他能夠大叫大嚷的前提條件。
「買兩部小電影送給你那個白癡朋友,他需要這個。」謝天麟板著臉,冷冰冰地道,匆匆地奔下樓梯。
「他不是個窺伺狂!」單飛惱火地辯解道:「他只是努力想要保護我們。」他緊跟著謝天麟的步伐,同時密切地注意著周圍環境。
「怎麼保護?」謝天麟驀地停下腳步,道:「難道一個葉利還不夠嗎?」他冷笑道。
「拜託,」單飛呻吟道:「那是我的錯……走這邊,有個小門直接到停車場,」他抓住謝天麟的胳膊,後者顯然被他挑起了怒火,憤然甩開他的抓握。
「當然是你的錯!」謝天麟道,回身朝警署大門走去。
「別這樣!」單飛踏前一步,抓住謝天麟。這一次他握得很緊,沒給謝天麟任何掙脫的機會。
「我們需要談談。」他沉聲說。
「關於什麼?」謝天麟回過頭來,冷冷地注視著單飛,這居高臨下的目光,令單飛想起謝擎——他們真的是父子。
這種想法令單飛胸口發悶。他不能接受,看到謝天麟站在謝擎的那一邊。
「所有事!」他幾乎是在咆哮,根本不給謝天麟反抗的機會,強硬地將謝天麟拉進自己的車裡。
謝天麟早就知道自己打不過該死的單飛!他不需要單飛這麼證明給他看!
「混蛋!」他叫道:「你鬆手!我可以……我……」按照他的習慣,下一句台詞應該是「可以告你」,但是他知道,毫無疑問,單飛會把它當作笑話聽——而這也是事實。
他恨單飛!如果這個魯莽的員警以為自己是在保護他,幫助他,那麼就錯得實在太離譜了。
他該恨他,他令他的生活境遇每況愈下,但他做不到,尤其在單飛吻著他,擁抱著他的時候,那麼溫暖,他平生從未感覺到過,那麼令人迷醉。
「放棄什麼安全屋。」謝天麟放棄了掙扎,順從地坐進單飛的愛車。不管他要載他去哪裡,不管多久,也不管他的短暫失蹤在謝擎看起來是這麼的一目瞭然——謝擎應該料得到,而這與他有多惱火無關——謝天麟不想去在乎。
「那沒有用。你應該記得拘留所裡自殺的那個男孩,還有盧錦輝。不要妄想去對抗比你強大的勢力,你做不到。」他聲音平平地說,鎮定得近乎冷酷。「而且,不管是多麼沒用,我仍然是謝家的人,我不可能跟警方合作。」
「……操!」單飛狠狠地在方向盤上砸了一拳,「什麼見鬼的,謝家的人!」他咆哮道,啟動了汽車。
他媽的,單飛知道他手中的王牌都是暫時的,無論是蔡航,還是那個懷孕的小明星,只要給謝擎時間,他會處理得妥妥當當。然後,他的目標就是單飛本人。
但這些都不是問題,單飛只要令謝天麟浮出水面。在他的計畫中,只要謝天麟肯合作,那麼謝擎死定了!
「如果你們那個還見鬼的叫一個家的話!如果一個家裡,有一個變態地想要砍掉兒子手指頭的老爸的話!」他不明白,謝天麟還固執些什麼!或許他希望我們兩個玩完!單飛暴怒地想。
「那當然叫!」下音心識地,謝天麟為自己辯護道:「我爸爸還是愛我的。」
「哈!」單飛轉過頭來,放任車子在馬路上狂奔,「令尊是誰?我見過嗎?」
「住口!」謝天麟惱火地道,把頭扭向另一面的車窗。
「……我愛你。」非常突兀地,單飛道,他直視著前方,就好像他在跟擋風玻璃說話。
就像有一枚子彈打進了胸膛,在那裡旋轉著撕裂他的身體,謝天麟覺得胸口絞痛得無法呼吸。他緊緊地閉上眼睛,抵禦著比高潮更猛烈的眩暈。
「我會守著你,」單飛的聲音因為緊張而略帶顫抖,「直到謝擎住進監獄。我……我會想辦法給你申請證人保護,事後你可以以一個新的身份生活。」
他不能放謝天麟回去,他可以想像有什麼正在等著他的男朋友。
在這之前,單飛可以發誓,他沒想過要謝天麟幫他去搜集證據,他認為自己可以做到,遲早有一天,會將整個謝氏集團擊垮!
但現在的狀況是,他沒有足夠的時間,他必須在謝天麟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之前,先完成整件事,沒有謝天麟的幫助,他真的做不到。
「條件是,我要指控我爸爸……以及整個家族,並且指控成功,是嗎?」謝天麟睜開眼睛,他望著單飛,微笑道,笑容裡藏著令人心碎的悲哀。「我做不到,我沒法作為整個家族的叛徒活下去。」
絕望的沉默瀰漫在整個車廂裡,單飛幾乎抑制不住雙手的顫抖,他握不住方向盤。
機械地將車停進賓館的車庫,他不能避免跟牆壁和隔壁停車位車輛的摩擦。他忽略了這一切,他沒法不忽略,他什麼都看不到。
「總會有……」他說:「總會有一個能統一的解決辦法。」他說,「再給我點時間。」
「我相信。」謝天麟看著他,淡色的眸子裡流淌出似水的溫柔。
單飛相信,自己從沒被任何一個人如此專注地注視過,又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愛意。
似乎在燃燒整個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