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了?」魏無極淡問,似全然不受她的傷勢所影響,僅以犀利的目光透露出他的冷酷。
「回……回……魏少爺的話……」儘管魏無極沒揚高音階或是大聲質問,膽小的大夫還是嚇得渾身顫抖,支支吾吾回著話。
寒光無情地射向已然雙腿發軟的大夫,大夫冷汗直冒,拚命地以衣袖拭汗,想快速把話講完。
「她……她……我們實在束手無策。」總算以簡單的話解釋完水染灩的情況。
「你是說你們一群人都沒辦法將她醫治好?」魏無極挑眉問。
他這眉峰一挑,把在場的大夫嚇得差點下跪求饒,深恐魏無極會因他們的無能為力而派人將他們除去。
「是……是……實在是水……水姑娘傷勢過於嚴重,我們只能暫且止住她身上的傷口,使她不再淌……淌血……」他們又不是再世華陀,哪會有辦法將人於鬼門關前拉回。
「難道沒有其他法子可以救她?」一旁的魏總管焦急詢問。
魏無極則是面無表情地瞪著他們,雙掌慢慢聚攏成拳。
「沒……沒有。」大夫沉重地搖頭,眼角偷瞄見魏無極的動作,冷不防的又打了個寒顫。好可怕!他們不過是普通的小大夫,為何要面對如此可怕的場面?實在是聽聞過太多有關魏無極的傳言,使他們不得不畏懼。
「少爺。」魏總管想到水染灩就快魂飛歸天,難過地忍著淚請示他,不知接下來該怎麼做,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她死去嗎?
「所有的大夫都來了?」魏無極再次冷眼掃了下在場的大夫。
「是的!少爺。」能請的全給他請來了,他再也想不出有誰的醫術高明到能救治水染灩。
魏無極的問句,讓大夫們自覺忽爾飄來一道冷風,涼颼颼地吹拂過他們脆弱的頸項。
「沒有缺漏?」
「沒有。」魏總管悲傷地搖頭,語氣沉重無比,簡直無法想像水染灩會死去。
「全部退下!」魏無極擺擺手,不想再見到這群庸醫。
「是。」魏總管強忍著凝聚於眼眶的淚水,請出所有大夫。
大夫們自知逃過一劫,全都呼出沉積在胸口的悶氣,巴不得馬上離開駭人的魏府。
想想他們無法救治水染灩也不全是他們學藝不精,要怪得怪魏無極跟人結下太多梁子,以至於連累身邊的人,合該算水染灩倒楣,誰要她是魏無極的枕邊人,這就是她的命,怨不了別人。
讓魏總管送走大夫後,魏無極仍是坐得遠遠的,凝望著褪下血衣躺在床上的水染灩。
她一身血衣是他為她換下的,他親眼看見縱橫過雪白無瑕嬌軀上的醜陋刀劍傷,以及像是流不盡的鮮血由她的傷口不斷釋出,而他卻無能為力!
他疲憊閉上雙瞳。腦海中不斷掠過她代他中刀中劍倒下的畫面,一遍又一遍,牢牢地烙印在他的腦海,鮮紅的血液飄灑在他眼前,不曾褪去過。
該死的!可惡的女人!他何時需要她保護來著?怪她多事!倘若她沒推開他,他還是有自信可以閃躲得過敵人的攻擊,她這算什麼?算什麼?!
魏無極怒得以掌擊碎身旁的小几。
「少爺?!」送走大夫,返回的魏總管聽聞到聲響趕忙奔進,打開門見遭魏無極擊碎的小几,沉默地彎下身想收拾殘局。
「不許動!」魏無極並沒睜開眼看他。
「是。」放下手中的木屑,魏總管站起身,轉頭看看躺在床上,完全沒有清醒跡象的水染灩,再回頭看合上眼瞼的魏無極,室內有著窒人的寂靜。
「少爺,您要不要去休息一下,讓老奴留下來看顧她。」不忍見魏無極繼續乾耗下去,魏總管建議著。
「不用了,我守著她就行了,你下去吧!」他的嗓音有些失去元氣,飄散著淡淡的虛弱。
「是。」心知他已下定決心,魏總管是沒法說服他,唯有黯然垂著老淚離去。
魏總管的離去,讓岑寂的室內顯得更加靜謐,彷彿連空氣都凝滯不動,帶有厚重的灰敗死氣。
「呵!」魏無極突然搖頭笑了,刺耳的笑聲飄蕩在寂靜的空間裡更顯得陰森。
「我一直以為能做到無情無義、無血無淚,直至今日方知,我錯了!」像是在同水染灩傾訴心底最大的秘密,唇邊揚著苦澀的笑容。
就因為知曉床榻上的人兒不可能會給他任何回應,他才會毫無隱藏剖析內心。
「我竟然為了你……為了你……」為了她的受傷,他簡直可說是失去控制,忿恨得想毀掉所有傷害她的人。
不該啊!不該!
「因為你,使我拋下從前許下的誓言。」他破誓了!他的母親帶給他的傷害太大,他親眼見父親因太愛母親,以至於放任母親周旋在其他男子身邊,毫無怨言地等待母親疲倦歸來,最後母親的死去,讓父親遭受前所未有的打擊,父親鎮日鬱鬱寡歡,失去了母親如同失去了活著的力氣。
父親徹底被母親的死亡給擊垮,他可以忍受母親的不貞,就是無法忍受母親的死去,眼見父親日益消沉,他便立誓,要做個絕情絕愛,絕不像父親一樣一生都受女人的擺佈。
殊不知在遇上水染灩後,就已注定他終究會打破誓言。
「遇見你是我今生所犯下最大的錯誤。」他無奈地搖頭。
在沒有旁人的情況下,他的雙掌因恐懼開始顫抖,是的!他感受到恐懼的滋味了,且是頭一回。
他怕真會失去她,恐懼不斷湧上心頭,耳際不斷迴響大夫們所說的話。該死!為何會沒有人有辦法救她?他們如此無能,哪夠資格當大夫?!
可惡!可惡!他不想這樣在乎她!真的不想。
他大可不管她的死活,放任她一人獨自死去,然後他再找尋下個女人替代她的位置,但他沒有!他像個焦急、無助的人守在床邊,等待奇跡出現。
奇跡?真會有奇跡出現嗎?
不!不會有的,他唯一能做的是無能地看著她被閻王奪走。
「不!誰都不能從我身邊將她奪走!」他痛苦地抱頭低嘶吶喊。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離開我!不能!就算是閻王我也不准。」他要守住她,不願她自此由人間消失。
「染灩,你聽到了沒?我不許你走!不許你走。」由椅子上跳起,像是發狂地奔至床邊,對著她低吼。
可是,水染灩無法給予他任何回應,臉色變得更加慘白,恍惚間,會誤以為她就快化為一道水氣散逸不見了。
「你不可以忘記曾對我許下的承諾,你答應過我未經我的同意,絕不會離開我。」他衝上床,抱起已無知覺的她,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附在她耳邊嘶喃。
他將她擁得死緊,深怕她會突然自他眼前消失,他已無法忍受對此情況無能為力的感覺,他需要深切地感受她!感受她如絲縷般存在的微弱氣息,不管她的心跳有多緩慢、輕微,至少,目前她仍是安穩地活在他懷裡。
「醒來吧!染灩,不要離我而去,不要。」從未流露情感的他此時已不顧一切乞求她。
黑瞳中寫滿了悲慟。
被他抱著的水染灩軟軟地癱在他懷中,已被大夫們包紮好的傷口,仍透過衣衫滲出斑斑血漬。
「染灩,我的染灩,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她算是他在這世間與他最親密的人,也是他唯一願意承認的親人,怎容得了她就此無情離去。
他們是相似的兩個人,一樣的孤獨,一樣的無依,也一樣的沉默,兩個相同的人共存於世,無須言語,至少不會再覺得自己是最寂寞的,如果她離開了人世,是否代表他得獨飲可怕、駭人的孤寂?
不!不!他不要!
「染灩,你答應過我了,不要再昏睡下去,給我醒來!我命你馬上醒來。」他恐懼地加重摟抱住她的力道,尤其是在感受到她漸漸失溫,更是讓他害怕得不知所措。
「染灩……染灩……我……我……」想說他是愛她的,可是在面對她是陷入昏迷的狀態,話仍舊是說不出口。
是的!他愛她!只是發現得太晚,竟在她於鬼門關前打轉時才發現,但自覺了又如何?
他能敞開胸懷去愛她嗎?
不!他用力地甩甩頭,命令自己不去想現下不該想的問題,如今該在意的是如何由閻王的手中搶回染灩,他的水染灩。
「染灩、染灩,你醒醒。」他不停地呼喚她,企圖將她的心魂由鬼門關前喚回。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雖然聽起來很愚蠢,可他不在意,只要能救活她,再愚蠢的事他都願意去做。
「染灩,染灩……」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出於他深情的呼喚,可無論再怎麼深情熾熱的呼喚,也喚不回瀕臨死亡的人兒。
抱著她,感覺到她正一點一滴自他掌中消失,他挫敗地直搖頭,為了救活她,他願意傾家蕩產,誰來告訴他,他該怎麼救她?
怎麼救回懷中這個他唯一深愛的女子?
一顆淚珠無聲地自眼角滾落,他悲痛地閉上眼,薄唇親吻著無任何感覺的冰涼嫩頰。
失去了她,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所帶給他的影響太大,他們兩人素來同進同出,身邊倘若突然失去了她,他該怎麼辦?或是他會變成怎樣?
沒有人知道,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明知不該深受她影響,可他就是無可避免地被她影響了。假若他尚存一絲理智,會馬上叱令自己放開她,放開心中對她的牽絆,但目前,他無法放手,真的無法說服自己。
「染灩……」出自於內心吶喊她的名。
「少爺!少爺!」魏總管忽然闖了進來,臉上有著掩不去的喜悅及一絲絲的擔憂。咦?他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不然怎會好像見著少爺的眼角帶著閃光與濕意。
與水染灩貼頰的魏無極輕抬眼看著魏總管,悲傷的心情使他無法去理會魏總管因何而喜,因何而憂了。
「少爺,雷老爺聽聞水姑娘身受重傷,特地派了名神醫到魏府來探視。」雷宇鳴雖是魏無極的生父,饒是如此,只要魏無極不承認,魏總管也只好以雷老爺來稱呼對方。
「是他?」雷宇鳴派人來救她,會有用嗎?他瞧著懷中的人兒,考慮著是否要讓對方前來救治。
他從沒承認過雷宇鳴是他的生父,每見到雷宇鳴也當對方不存在似地走過,現下雷宇鳴好意派人來,他要接受嗎?
勾起前塵舊往,他不得不猶豫。
「少爺……」魏總管就是明瞭魏無極不會爽快地接受雷宇鳴的幫助,是以在進來通報時才會喜憂交雜。
像是呼應魏無極無聲的請求,水染灩的呼吸由緩慢趨向於停止。
「快帶他進來!快!」感受到她的消失,魏無極不再固執,朝著魏總管大吼。
「是!是!」魏總管心想水染灩的情況可能真的是不太妙,趕忙拉開門,讓站在外頭等候的人快點進來救人。
「文大夫,快請進。」
受雷宇鳴之托的文從之進入屋內,便見肖似年輕時的雷宇鳴正焦急地望著他,眼瞳中有著複雜的情感,既是排斥他,卻又希冀他能將人救活。
「你可有把握能救活她?」魏無極開門見山問。
「魏少爺,且讓老夫為水姑娘診斷後,再告訴您老夫有幾成把握。」見過魏無極後,文從之已可猜出魏無極和雷宇鳴之間的關聯,不過這不是他該關心的事,他要關心的是魏無極懷中的傷者。
她瞧起來情況不太妙,僅存一口氣撐著。
傷患情況緊急,文從之也不再和他有禮應對,直接執起水染灩的手腕把脈,隨著探得的脈象,文從之的臉色益發難看。
他由懷中拿出針灸,迅速地紮在她週身大穴上。
「她的情況如何?」魏無極求的是文從之一句能救活,端看文從之俐落為水染灩扎穴,即可知文從之的醫術在眾人之上。
「她的情況很糟。」文從之邊紮著穴,邊道。
「你有幾成把握?」魏無極再問,執意非問到他想要的答案不可。
「既是身負雷老爺所托,老夫定當不讓魏少爺失望。」雖然會辛苦點,但他有把握能將人自鬼門關前拉回。
「很好。」終於可以放心將水染灩交給他照顧,魏無極小心翼翼地鬆開她,讓她在床上躺平,下了床,好讓文從之能好好為她療傷。
於一旁觀看的魏總管不斷地以袖拭淚,他早就知道少爺對水染灩是存有感情的,只是先前沒表現出來罷了,剛剛瞧見少爺如護珍寶般護著水染灩時,他就猜想,少爺應也是察覺到自個兒的心情了。如今所幸雷老爺派了名神醫來救治水染灩,不然他還真無法想像倘若水染灩不幸死去,將會發生多大的悲劇。
想他少爺的一生已夠悲苦、孤獨、寂寞了,老天爺不會再無情地奪去能讓少爺幸福的人。
他深信,水染灩是這世間唯一能讓少爺軟化、溫柔的女子。
魏無極靜靜地站著看文從之治療水染灩的情形,並沒出聲干擾。
「她身上的藥膏必須更換。」文從之皺著眉道,她傷得那麼重,不是普通藥膏敷上便能了事。
「嗯。」魏無極上前協助。
「我去喚丫鬟準備乾淨的熱水來。」魏總管急急忙忙跑出去喚人,眼角則淌下更多感動的淚水。
耳邊一直有著一道道聲音告訴他——水染灩有救了!水染灩不會死了!
真是太好了!她是他打小看照到大,他將她當自個兒的孫女般照顧,怎捨得她悲慘死去。
文從之的出現及時挽救了水染灩的性命,在確定水染灩的性命並無堪慮,留下藥方和藥膏,起身便欲離開。
魏無極自是不願欠文從之人情,堅持文從之若不收謝禮,得收下診治金,可是文從之也有他堅持的地方,他堅決地拒絕了魏無極的答謝。
只留下了一句話:「與其感謝我,不如感謝請我過府的雷老爺。」便兩袖清風瀟灑地離開魏府。
魏無極當場被文從之的話所堵住。要他感謝雷宇鳴?那是不可能的事,不管雷宇鳴為他做過多少事,他都不會對他心存感激。
他明瞭雷宇鳴會請文從之過來救治水染灩,約莫是想盡點做父親的責任。呵!父親?!在他心底,他的父親唯有魏震欽,無論旁人怎麼說、如何想,雷宇鳴始終都不會是他的父親。
他永不承認雷宇鳴!
望著情況漸漸好轉的水染灩,他的心中產生了一絲絲後悔。是的!他後悔了,後悔同意讓文從之救治她。
怎能忘?!怎能為了救她就故意忽略文從之是雷宇鳴所派來的人?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想,他會拒絕文從之。
「我居然會為了你而接受雷宇鳴的幫助?!」他半瞇著眼,臉頰上刻劃著深深的悔意。
百轉千折的心思因她穩定下來的狀況不再雀躍不已,改換上層層不絕的懊惱。
「我希望你就此死去嗎?」他清朗著聲自問自答。
床上的人兒沒有給予回應,氣息雖細微,但平緩無慮。
「如果你死了,我就犯不著欠下雷宇鳴人情,你知道我有多恨他,不是嗎?」而他竟然在她的生與死之間,選擇了她的生,繼而選擇了雷宇鳴的幫助!
不該受到她死亡陰影的擺佈!不該讓魏總管將文從之帶入魏府!許多的不該敲擊著他的心。
床上的人兒似有知覺,長而密的睫眉動了動,可依舊沒有清醒的跡象。
「你卻讓我犯下不該犯的錯誤,一次又一次,要我將來如何面對你?」饒是清楚對她的心意,他仍無法忍受自己為了她而破例、背誓。
他是愛她!但絕不能愛到需要放棄自己的原則。
緊閉的眼瞼輕動了下,像是在給予他回應,乞求他別拒絕她、別不理會她、別遺棄她。
「你該清楚我的,不是嗎?」他輕問。如果這段感情真到了他無法控制的地步,他會選擇放棄,且不帶眷戀。
平放的手指似想抓住什麼,困難地擺動了下。
魏無極看到了她細小的動作,揚嘴若有所思地笑了。
「就連在昏睡中,你依然妄想左右我。」
纖細的手指似更為急切地動了動,似想解釋什麼,卻苦於無法出聲。
「我不想變成我爹,我不能變得和他一樣。」他絕不容許自己和父親一樣被女人擺佈,他的一生、他的情緒都要能自我克制,而不是受一個女人所影響,如今,水染灩不再是普通的侍女,她已成了他的夢魘。
他要想法子將夢魘除去!
原本只有一根小指在移動,後來其他的手指跟著困難地動著,緊閉的眼睫沉重地眨動,似想擺脫層層迷霧,醒來與他更為親近。
「染灩,來不及了。」他搖搖頭,大掌愛憐地撫過她的眉、她的眼,最後眷戀不已地停留在乾裂的唇上。
被鎖在黑暗中的水染灩急著想醒來,她僅曉得有重要的事正在發生,等待她清醒挽回,可卻無法脫離重重迷霧,無法牢牢抓住她最想要的。
「太晚了。」拇指一遍又一遍撫過經他深吻過千百次的唇瓣,眼中已有了決定。
該是他清醒的時候了,在看清對水染灩的情感後,事實不容他繼續裝傻逃避。
合該是她的負傷使他正視一切,假如她沒受傷,他想,他一輩子都不會曉得他是愛她的。
「你明白我的,我這一生最不需要的就是情愛。」男女之情,素來是他最為不屑、不齒的,作夢都沒想到,原來他也會有走到這一遭的時候。
水染灩平緩的呼吸漸漸變為急促,就如同她的心般,開始焦急,開始懇求他別再說下去、思考下去。
「既然我無法將事情拉回原點,只有將它化為零了。」
不!不!黑霧愈來愈厚重,將她整個人冰冷地籠罩住,使她無法呼吸、掙脫。
「不……」她虛弱地求救。
「你不該愛上我,就如同我不該愛上你。」她會代他受傷的原因再簡單不過,他不會無知到猜不出來。
「……」她痛苦地擰著眉峰。
「很痛是嗎?放心!你不會有事的,文大夫醫術高明,我保證,從今爾後,你不會再受傷。」他不會讓她有再受傷的機會了。
先前傷過她的人,他會讓對方知曉自己犯下多大的錯誤!
一想起傷害她的人,魏無極的雙瞳便無情冰封,陣陣寒光似利刃,似要將敵人凌遲至死。
「染灩,我將放你高飛,不再讓你局限在我身邊。」要知道下此決定於他而言有多困難,他以為他會永生永世將她困在身邊,事實證明,那是不可能的,不僅止於這一生,連下輩子,生生世世他都不會再要她待在他身旁。
「我要收回對你的要求,你已無須再將生生世世承諾予我。」
這一生有了愛她的認知就已足夠,他不想生生世世依然愛戀著她。
厚霧再度層層將她包裹住,令她無法再往前進,連最基本的求救都喊不出來,她慌亂得想環抱住自己,給自己一點安全感,可惜她的雙臂重如千斤,使她抬舉不起來。
她該怎麼辦?誰來幫幫她?她驚慌失措地任重重黑霧將她淹沒。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一有了離棄她的認知後,魏無極平靜起身,曾爬滿情慾的臉龐已一如往昔,除了無情外仍舊是無情。
不!不!究竟是誰在同她說話?怎麼沒有一句是她聽得懂的?
誰來救她?無極呢?為何他沒在她身邊?
「無……」痛苦的低吟由無血色的唇瓣中逸出。
魏無極冷眼看著她,不再伸出溫暖的大掌安撫她,他漠然地轉過身,親手斬斷不該存有的情絲。
「魏總管。」他平著聲喚著本就守在外頭的人。
「是,少爺有何吩咐?」魏總管馬上推門進來。
「喚人來把她移至西廂去。」為了不再與她有所瓜葛,他冷情得可以。
「啥?」魏總管吃驚地看著他。
西廂?那兒離主臥房最遠,自水染灩進魏府以後,未曾離少爺太遠過,少爺怎會突如其來要他這麼做?況且水染灩還身負重傷,怎堪忍受遷移。
「你沒聽錯,快去派人來。」魏無極寡情地證實他的話。
「可是少爺……」魏總管急著想讓魏無極打消念頭,他不想見到明明是情投意合的兩人,因莫名的原因而分開。
「沒有可是,我要你那麼做,你就去做。」他冷冷一瞪,不許魏總管多管閒事。「等會兒我回房後,我不想見到她還在我房內。」淡淡拋下話,魏無極便離開,任魏總管一人獨自去煩惱。
魏總管搖頭歎氣目送魏無極離去,這不是他所想見的結果啊!
「怎會這樣呢?怎會這樣呢?我以為……以為……」魏總管無奈地開始喃喃自語。
他以為少爺會很愉悅地接受愛上水染灩的事實,誰知少爺於轉眼間又變回原來那個無情無愛的魏無極,甚至更是狠下心來不再理會代他受傷的水染灩。
「你們該是幸福適合的一對啊!」魏總管一雙老目對上床上的人兒,感傷地低喃。
「唉,少爺是想折磨自己抑或是想折磨你?」把水染灩送到西廂去,恐怕受折磨的將是兩顆傷痕纍纍的心。
不知是魏無極先前的話傳進水染灩耳中,或是魏總管的話讓昏睡中的她給聽進了,總之,尚未清醒的水染灩眼角竟緩緩淌出晶瑩的淚珠來。
「啊?染灩?你醒了?」魏總管誤以為她清醒過來,吃驚地喊著。
床上的人並未清醒過來,沒能給他回應。
因為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魏總管才曉得她尚未清醒。
「你竟然哭了,是因為知道少爺的決定嗎?」明知床上的人不會給他任何答覆,他還是問了。
隨著魏總管的問話,水染灩眼角所淌下的淚珠愈來愈多,縱橫交錯在慘白的嬌顏上。
魏總管見此狀,除了歎氣之外,還是歎氣,對於少爺的決定,他實在是無力改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