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好辦事,她花了一大筆錢買下一個地段極佳的房子,除了街角的透天三層樓房外,還有一個小庭園、一排獨立的廂房,正是她需要的。
而且,這位置離運河畔的港口不遠,更是本地及外邦旅人在住宿及餐飲的主選街道,日夜皆可見熙來攘往的人潮。
在雄厚資金的支持下,她找來江都三家巧匠,裡裡外外將命名為「天水樓」的客棧裝潢得美輪美奐。
她還直接殺到難民安置中心征才,沒想到,裡面臥虎藏龍,人才濟濟,有會釀酒、懂酒、對茶品如數家珍的,還有擅長做糕餅、麵食的,湯老闆則是曾經開過客棧的。
然後,她又找了幾個跑堂的,又花錢裁製制服,聘個總管管理帳目,還有幾個娘子軍大廚,再由奶娘及小羽精挑細選經由附近鄰里推薦販賣生鮮食材的小販來供應貨品,並跟他們簽定合約,若是混水摸魚,濫竽充數,天水樓不僅不再上門購買外,客人若是吃壞肚子,查出是食材問題,供應小販也得負連帶賠償責任……
另外,曾任保鏢長了一臉落腮鬍,很有英雄氣概的華宸,則是鎮店護衛,要是有人刻意鬧場,就由他來處理。
一切就緒後,天水樓在開張前一天,所有工作人員還上街大發宣傳單。
巧笑倩兮的夏敏兒最是讓路人無法招架,每人見她那張又美麗又親切的笑臉,都自動伸手拿了單子。
還有,帥小子仇濤,夏敏兒刻意將他穿得喜氣洋洋,戴頂西瓜棉帽,粉雕玉琢的圓臉,再伸出胖胖手發單子給來往行人,那可愛模樣,讓人忍不住都要逗弄他一番才走人。
只是,收到傳單的人在低頭看過內容後,總會遲鈍好幾秒,於是,大街上就見一大堆人站定看傳單,好奇心人皆有之,沒拿到傳單的也會主動上前去拿一張,或湊近看,可說是未開張先轟動。
傳單發啊發的,一輛馬車行駛過街道,正好停下,讓另一輛馬車先行通過,夏敏兒客氣的上前,將傳單遞給半開車窗的乘客,可沒想到一觸及乘客的面容後,她杏眼圓睜,想也沒想的就抓回傳單,「謝謝,再聯絡!」
她乾笑兩聲,想退後閃人,但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硬是扣住她的纖細手腕,抽走她手上的傳單──
『來來來,趕快來,天水樓明日上午己時要開張。老闆說了,東西不好吃不用錢,房間不舒適不用錢,由你說了算!天水樓給你最棒的食宿,還要替你作愛心,每個月皆撥出三日的收入所得濟弱扶傾,歡迎大家前來品嚐感受,一起奉獻愛心,也不吝批評指教……』
車內的仇胤康看到後來,兩道濃眉都揪成一團了。
「放開我的手,馬車動不了,塞車了!」夏敏兒不悅的聲音喚醒他的沉思。
看著臭著一張俏臉見的她,他冷聲命令,「上車。」
「為什麼?濤兒也在這裡。」她才不要呢,他以為他是誰呀!
仇胤康蹙眉看向她身後不遠處,正好看到奶娘抱起似乎抽高的濤兒,但小孩背對著她,於是他的目光再度回到她身上,但話卻是對著駕駛馬車的何平說的。
「你去跟奶娘說,夏姑娘跟我上車談事情,要她照顧好濤兒。」
「是。」
何平立即從駕駛座跳下來,跑過去轉達主子的意思。
「至於妳,是要自己上車,還是我直接把妳從窗戶拖拉進來?」他的大手還緊扣住她的小手不放。
夏敏兒瞪著他,「放手,我知道了。」
見他總算鬆開手,她沒好氣的送他一記白眼,回頭看著奶娘,見她朝自己點點頭,她也只能點頭,回身上了馬車,坐在他的正對面,看著他還在研究她寫的那張廣告文宣。
沒辦法,小羽說開客棧哪有發傳單的?她只好自己來寫廣告詞,再請人膳寫,沒想到每個人看到這張文宣,都很「客氣」的說好有想法。
哪是呀?這種創意在現代商家多得是,但說到後來,她才搞清楚他們擔心的是那句「你說了算」,萬一遇到刻意來白吃白喝的霸王餐客人怎麼辦?
而這一點,其實也是仇胤康要她上車的主因。
「是不是我對妳真的太大方了?」他無法不生氣,她明明可以過安安穩穩的日子,為什麼老是想東想西的不安於室?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沒頭沒腦的,她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蟲。「但我知道你去查惡錢,剛回來吧?」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還好,整個人好好的,沒少塊肉。
濃眉一蹙。這一次,他好不容易查到惡錢的工廠,但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重要的偽幣鑄造模具己被人早一步帶走,只抓到一些嘍囉。
「是元朗跟妳說的?這麼私密的事他也跟妳說?妳還真是他的紅粉知己。」他的口氣很沖,擺明很不高興。
拜託,是她沒看到他才多事問的好不好?她在心中咕噥,但眼見他火氣不小,這個空間又不大,她還是轉移話題的好。「到底是指什麼事我很大方?」
「單子上的『你說了算』,妳以為每個人都很善良、都有羞恥心?」
「那是我的事。事實上,你給我錢,我要怎麼使用是我的事,當然,我可以認為你是關心我,因為關心所以在乎──」
「關心妳?!妳真會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他想也沒想的就出言否定。但若不關心,何必跟她耗在這裡?
夏敏兒對他就是沒法子像對其他人一樣的正常思考,聞言,她火大了。
「我幹麼貼?我有一座金山了耶!」她氣呼呼的瞪著他,「話不投機半句多,何平,停車!停車!」她朝車簾前方大叫。
何平不知出了什麼事,直覺拉住韁繩,停下馬車。
她惱火的起身要下車,但仇胤康猛地一把扣住她的手。
夏敏兒沒好氣的瞪著他,「放手!你到底想怎樣?」
「這句話應該是我要問妳的才是。妳到底想要證明什麼?在被我休離了之後,妳展現靈活俏皮的另一面,不再陰鬱暴躁、不再無理取鬧!」
他愈說愈火大,「該死的妳積極過妳的人生,有魄力的、快樂的去做妳要做的事,大方的救濟災民,呈現另一個善良貼心的妳,這些種種都是為了什麼?是要向我證明我錯把一個好女人給休了?要我後悔?!」
到後來,他簡直在咆哮了!而天知道,他這二十三歲的人生裡,頭一回這麼大動肝火,竟然是因為她!
他恨極了,恨極了自己愈來愈在乎她,愈來愈管不住自己這一顆要向她靠攏的心!這明明是不對的!
雷霆怒吼轟隆隆的傳出馬車外,連駕車的何平都嚇得差點摔下駕駛座,更甭提與他幾乎面對面的夏敏兒。
老天,他中氣可真足啊!吼得她的耳朵嗡嗡地響,連腦袋要暈了。
她拍拍昏昏的頭,用力的抽回被他扣押了好久的手,再以一種大人哄小孩的溫柔、耐心口吻道:「仇爺啊,你幹啥這麼在乎一個被你休掉的老婆呢?長夜漫漫,你的妾總共有三,不是?」她的口氣開始轉換,變得嘲弄,「如果她們還無法消化你過人的慾火,老奶奶不是還要你多納幾個妾?你就多找幾個嘛,一晚找一個,再消不了火,就一夜兩個,別累積──」
「妳給我閉嘴!」該死的,說了一大堆,原來是暗諷他慾火過旺,在亂發火!
「那你就應該快讓我下車,免得我這張嘴吵死你!」夏敏兒也大為光火的吼回去。老虎不發威,當她是病貓。
他的黑眸突然半瞇的看向她紅灩的唇,隨即定住不動。
察覺到他的視線放在哪裡,她的心突地「咚」了聲漏跳一拍,然後怦怦狂跳起來,還莫名的想到她的初吻,她的小臉瞬間漲紅起來。
仇胤康也想到自己努力壓抑的慾望,接連幾天洗冷水澡、半夜練功,一直到將那股因她而起的慾火慢慢的平息下來……
馬車內的氣氛驀地變得燥熱起來,而且快要讓人窒息了。
臉紅心跳的夏敏兒愈來愈坐不住,但有一席話她是一定要說的。
「仇爺,不管我想證明什麼,你跟我之間己經沒有任何關係。而且,不管你相不相信,曾經屬於你、屬於過去的夏敏敏,都不存在了,站在你面前的只是另一個重生的夏敏兒。」
丟下這句話,她急著下馬車,而這一次,仇胤康沒有再拉住她。
他從車窗看著拉著裙擺跑向對街的夏敏兒,黑眸中有著困擾。
是啊,一個重生的夏敏兒卻同時牽動了他跟好友的心弦,他該怎麼做?
無獨有偶的,在淮園的曾以璇,也對著桌上那張天水樓的開店傳單思索著她該怎麼做。
那個女人竟然這麼不知廉恥的想開店做生意,還要捐款濟弱扶傾?!
眸中冷光一閃,她己經可以確定夏敏敏肯定跟仇爺說了什麼。要不,這陣子他出城辦事的時間為何變多了。
就連奶奶要他挑個黃道吉日把她扶正,他也以忙碌避開,可是他卻有空陪夏敏敏搭乘龍船,宴請沅氏兄弟,那可是仇家生意裡的重要供貨商,一個被轟出大門的下堂妻,卻可以堂而皇之的成為座上客?!
她愈想愈不甘願,候地起身,抓起桌上那張宣傳單。步出房門,示意丫環去把另一名小廝找來。
不一會兒,柯典快步的前來,曾以璇把那張單子交給他,並低聲做了指示後,他立即點點頭,把單子揣入胸口,領命而去。
柯典是淮園裡少數替她賣命,她可以信任的小廝。
夏敏敏,我多找了些人去給妳熱鬧熱鬧,免得沒人上門難看啊!曾以璇帶著奸笑剛要回房,另一名丫環卻跑了過來。
「主子,仇爺回來了,他直接去佛堂見老夫人了。」
「好。」她眼睛一亮,連忙快步趕去,人尚未到佛堂門口,就聽到老夫人的叨念聲。
「你到底在忙什麼?我承認要當仇家的大當家不簡單,得管各式各樣的生意,但你不必一人全往肩上攬啊!奶奶年紀大了──」
「奶奶。」
「我老實告訴你,我問過你那三個妾了,撇開你不在家的時間不談,你也未曾去找她們,我問你,她們哪有機會懷孕?」施若亞臉色鐵青,因為這怒火可是層層迭迭的積壓了好幾日。
仇胤康蹙緊眉頭。要怎麼跟奶奶說,他在嘗過一個人的唇後,竟然沒興趣再碰她們?!
「默認了?」她怒不可遏,「為什麼?是你認為賺那些錢比奶奶眼巴巴的等著仇家的第一個孫子誕生更重要?還是你己打定主意要讓奶奶帶著最大的遺憾離開人世,讓我沒臉去見老祖宗?!」
他深吸了一口長氣,「抱歉,奶奶,是我疏忽了,您別生氣。」
聽到這裡,當以璇連忙走了進來,柔聲安撫老人家,「奶奶,怎麼這麼生氣?仇爺最孝順妳了,怎可能會讓妳帶著最大的遺憾──不對,」她馬上改口,「奶奶會長命百歲,我可是天天向菩薩祈求妳要平安健康呢。」
「真的?!」施若亞馬上笑逐顏開的拍著她的手,但再看向孫子,「聽到沒?以璇有多好啊,當然,我是不該干涉你們的房事,但是──」
「奶奶不必說了。」他看了曾以璇一眼,「我知道怎麼做了。」
因為這一眼,這個晚上她可是將自己洗得香噴噴,早早就上了床,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再也躺不住的起身喚來丫環,要她去看看仇爺來了沒?還是先跑到另兩名小妾那兒去辦事?
不一會兒,丫環怯生生的回來了,瞧她一臉驚恐的神色,曾以璇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她臉色一變,一把揪住丫環的髮辮怒道:「仇爺呢?」
「門房說爺……在三更天出門的,不……不知……去哪……沒見回來……鳴嗚嗚……」
她氣憤的又掐丫環的手臂又打她身子,把一肚子的氣全出在下人身上後,才氣喘呼呼的恨聲道:「出去!」
「是。」淚如雨下的丫環急急退下。
是誰?是誰揪住仇爺的心不放?他從不是尋花問柳的人,大半夜去了哪?曾以璇躺回床上後,氣憤的猛槌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