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歲時母親在眼前自殺,和不愛她的家人住在一起。十五歲時和不良少年廝混、打架、鬧事、吸毒、墮落,多次進出少年監獄,十六歲為了男友墮胎,卻被賣人火炕當雛妓,天啊!這就是她的過去?
霍永晰想到她告訴他,她一生中最幸運的事就是在接客的第一天,那個應召站被警方查獲,她被關進煙毒勒戒所,才能遇到祁虹改變她的人生。
她一直用平板的聲音訴說著,彷彿說的是別人的故事,她的小臉繃得死緊,眼神空空洞洞地,淡淡地訴說她為了戒毒,如何的用刀子戳刺著自己的手臂,以痛楚來抗拒毒癮發作的痛苦。
她不停地說著「慕容榛」的過去,霍永晰只是不發一言地聽著。
未了,陶榆榛掙開他的手臂,面無表情地說:「現在你知道你愛上的是什麼樣子的人了,不管現在的我有多好,都不值得你愛的。」
她斷定他會看不起她。看見她心死的眼眸,霍永晰猛然知覺到她的想法。不許她就這樣逃開,他跳起來將她拉到身旁,用雙臂摟緊她,她僵直著,好半晌後她開始尖叫。
「放開我,放開我,該死,我不要你同情我!」她掙扎得像陷入陷阱中的小白兔。被他摟得緊緊的,她用拳頭捶著他的背,尖喊著,「你們說都不在乎,你們說都不要緊,可是在背後卻說我是慕容家的污點、恥辱。但是我也不要啊,我也不想姓慕容的,不要啊,我也不想變壞,只想有人關心我啊……」
「我知道,我知道……」迭聲安慰著快崩潰的陶榆榛,霍永晰心如刀割,他可憐的小人兒心裡多苦啊!他將陶榆榛緊護在懷中,萬般不捨地說:「別哭了,小榛,我愛你,愛你,愛你……」
陶榆榛抬起慌亂的眼眸,臉色蒼白無助,悄悄地,大顆大顆的淚珠滾出眼眶,她悶著聲哭泣著,比放聲大哭更讓人心疼。
霍永晰吮著她的淚珠,小心地捧著她的臉蛋,輕憐呵護地拭著她如斷線珍珠般滑落的淚水,他的小人兒臉好冰,他用大掌輕搓揉著、輕哄著,「別哭了,乖,我愛你,我的小榛,別再哭了。」
「別討厭我,別瞧不起我……」陶榆榛哭出聲來,雙手用力地抱緊他,不住地顫抖著,「抱我,別放開我!永晰,永晰……」
「我永遠都不會放開你的。」霍永晰向她保證著,將她的身子抱到腿上,她縮進他的胸前,不停地哭著,直到她累了,呼吸輕緩了下來,沉沉地睡著了。
她睡得好沉。霍永晰微動了動手臂,讓陶榆榛換個姿勢睡,他的手臂有些酸。想到這個,他不禁要佩服起夜辰來了,那佔有慾宇宙第一的男人,總是隨時隨地讓芊痕窩在懷中、抱在腿上,那真的需要超強的體力。
不過這滋味真的很好,她的乖巧柔順、均勻輕緩的呼吸、香軟的小身子,全在他懷中,屬於他一個人的,一思及此,霍永晰的心裡就甜蜜蜜地,手臂的酸也算不了什麼了。
尤其是現在,她動了一下,嘟噥著用臉頰磨蹭他的肩窩,他側耳傾聽,注意到她在輕喃他的名字,笑意浮上唇角,他俯頭輕吻著她,看到她滑出衣領的雪白肩頭時,他的眸中顏色加深。
他要她,很想很想。深深地吻她,他開始輕撫著她、挑逗著她,在她耳邊輕喚著她,他不要在她意識不清時佔她便宜,他要她心甘情願的沉淪在他的愛中。
「醒醒,我的小人兒。」喊著她,霍永晰的唇在她臉上游移,從光滑的額頭、紅腫的眼皮、到小巧的鼻尖、粉嫩的香腮,他細心地啄吻著。
「嗯——」發出長長的呻吟,陶榆榛自夢中醒來,為他火熱的唇,她嚶嚀著,還有著做夢的感覺。
「小榛,我要你。」將唇印在她的裸肩上,霍永晰將她放倒在沙發上,半褪下她身上的襯衫,隔著內衣親吻著她豐滿圓潤的胸。
「永晰……」陶榆榛扭動著身子,星眸迷濛,她揪住霍永晰的衣服,喃喃地說:「別……我,怕。」
「怕?」霍永晰溫柔地偏頭吻吻她的手臂,問著,「不要給我嗎?還是只有怕而已?」
「我怕……」陶榆榛怯怯地說,她是真的怕。那一天警方查獲應召站時,她正被一個中年男人壓在床上,雖然最後的防線仍未被攻破,但那男人猥瑣的手、肪髒的嘴,仍在她心中刻下深刻的恐懼。
「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的。」低語間,霍永晰抱起陶榆榛走向他的房間。
「你說什麼?永晰有未婚妻了?」岳芊鈴錯愕地喊著,聲音之大讓在電話另一端的岳芊痕微蹙起秀眉。
「別那麼大聲,這事兒是聽星栩說的,應該不會錯吧!」岳芊痕的嗓音一如往常般地柔細甜美。
「那小於說的?哼!那可要打個七折八扣了,他啊,就那張嘴賤。」岳芊鈴罵著,不知怎的她就是和尉星栩不搭喳兒。
雖然尉星栩本身和岳芊痕都一直在替他和岳芊鈴拉紅線,但岳芊鈴總是不給他好臉色。
「芊鈴,你和星栩怎麼樣了?」
岳芊痕的問話讓岳芊鈴大大地歎了口氣,又來了。
「姐,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對、尉、星、栩、沒、興、趣,」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特別強調「沒興趣」那三個字,「我喜歡的是有點酷酷的男人,像他那種自命風流的人,去,有多遠離我多遠!」
「酷酷的男人?像夜辰一樣?」正在脫下睡袍的駱夜辰聽見岳芊痕提到他的名字,他對小妻子看了看,做了個疑問的表情,岳芊痕笑著搖搖頭。
「也不是像姐夫那樣,姐夫是酷在臉上、酷在心裡、酷在行為上,總之酷得一塌糊塗。但我喜歡的是那種平常看來很隨意輕鬆,其實行為卻很酷;就是說看起來溫和得不得了,骨子裡卻很危險的男人,哎呀,姐,你不懂啦!」姐夫那麼疼姐姐,姐姐不會瞭解撩撥那種男人的樂趣的。
岳芊痕呆了一下,手指撫上胸前的項鏈,這……芊鈴形容的,和「他」好像哦!怎麼會這樣呢?
「我認……唔……夜辰,你做什麼嘛!」岳芊痕被駱夜辰一把抱上床,手中的電話也被搶走了,她瞄瞄他冷冽的板著臉跟岳芊鈴說話,連忙乖乖躺好。
駱夜辰一向不許她熬夜,他忙公事時總是千叮嚀萬交代她要先睡。好嘛好嘛,和芊鈴說了兩個小時的電話是自己不對,誰讓芊鈴是自己的妹妹嘛!
「你不睡,芊兒也該睡了,她身子不好,你這個做妹妹的難道不知道嗎?」駱夜辰冷著嗓子教訓電話另一頭的岳芊鈴。
千錯萬錯,他罵的永遠是別人,不會是他的寶貝芊兒。岳芊鈴在電話那頭大做鬼臉,搞什麼飛機嘛?明明是姐姐打來的,挨罵的又是自己!罷了罷了,老早就習慣姐夫那麼寵姐姐寵得無法無天的態度了。她恭恭敬敬地說:「姐夫,對不起,晚安!」
「嗯!」將電話放回床頭櫃,駱夜辰瞇著雙眼,危險地斜睨那乖乖背對他躺好的岳芊痕。這小妮子,他不對她發火,她就把他的話當耳邊風了?上周她才感冒,都還在吃藥,身體狀況差還熬夜?
看見她只穿著棉布睡衣坐在床沿邊講電話,那單薄削瘦的肩讓他好生心疼,但這還不是重點,他喜歡她睡得紅撲撲的小臉,他伸手摟她時,她會半夢半醒、迷迷糊糊地偎過來,那惹人的俏模樣他最愛看了。
現在這不是剝奪他的樂趣嗎?駱夜辰壓低嗓子,特意加了絲慍意,強硬地說:「芊兒,過來。」
他在生氣耶!岳芊痕慢慢回過身來,瞅著駱夜辰冷冷的臉,她怯怯地靠過去,有點怕……才怪,她才不怕他呢!將自己塞進他懷中,她細聲細氣地說:「夜辰,對不起,別生氣嘛。」
駱夜辰臉上冷冰的面具迅速溶解,連魔術師都自歎不如的迅速轉換成溫柔,每回她在他懷中,他嚇人的脾氣就全飛到外層空間了,摟緊岳芊痕,他半歎息、半無奈地說:「我沒生氣,睡吧。」
岳芊痕將螓首埋在他胸前,得意地抿嘴偷笑,呵!她早就知道夜辰老拿她的柔順沒轍。安靜了一會兒,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抬起頭來輕喚著,「夜辰,你睡了嗎?」
「沒,什麼事?」駱夜辰張開眼睛,岳芊痕掙開他的手臂,半坐了起來。
「傑,他還在意大利嗎?」岳芊痕問著,手指挑出項鏈玩著銀鏈。
「嗯,我昨天才聯絡過他。」伸手再將岳芊痕拉回身上,他扯過被子密密地裹住她。
「他什麼時候回來?」岳芊痕乖乖地任他擺佈著,心裡想著芊鈴和傑會合適嗎?芊鈴和星栩還是比較配嘛!
「什麼時候?他說過我們的寶寶出世才會回來的……」駱夜辰眼睛一亮,迅速燃起小火焰,唇角掛上壞壞的笑容,他邪邪地咧嘴一笑,「喔!原來是這樣!」
「什麼?」岳芊痕一怔,他已經拉開被子,頎長的身軀貼了上去,火熱的唇吻上她的頸項。
「要我疼你就說,不用拐彎抹角的。」駱夜辰在她耳畔說,含住她小巧的耳垂。這小丫頭,生病這些天他都忍著不碰她,現在是她自己「要」的,他當然會大方地成全她嘍!他理所當然地「曲解」她的意思,不安分的手開始游移。
「才不是……嗯……」岳芊痕的唇被吻住了,這人喲,她才不是這個意思呢!悄悄地抬手環住他,管他的,反正這樣子……好像也不錯!
在溫暖安適的被窩中醒來,陶榆榛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她盯著天花板,伸展了下手腳,下半身突如其來的酸痛讓她眉頭一擰,神思迅速清明了起來。
老天保佑,她昨晚把自己給了永晰?她坐了起來,因強烈的不適而發出小小的呻吟。抑下另一句呻吟,她強迫自己抬腳下床。
赤裸的小腳丫才踏到地毯,陶榆榛就被再拉回床上,她發出驚呼,向上看進霍永晰清爽的笑容裡,她瞅著他,有些失神。
怎麼會有人一大早就神清氣爽的?他顯然起床好一會了,身上套著睡袍,眼睛燦亮有神的。陶榆榛自慚形穢的想到自己現在一定丑斃了,亂糟糟的頭髮,因哭太久而酸澀的眼睛,而且她全身上下的遮蔽物只有手腕上的紗布,她不安地垂下眼瞼。
「早安。」霍永晰輕聲說著。她看起來美得不可方物,長髮披散在光裸的肩頭上,透著嫣紅的臉蛋,侷促不安的神情使她看起來好惹人憐。太可惜了,因為去接星栩的電話,沒看到她起來,他多希望她是在他懷中甦醒的。
「早……安。」陶榆榛閃躲著他的目光,不敢正視他,因為只要看到他,昨晚的記憶就浮上心頭。
他異常溫柔地哄誘著她,有耐心地挑動她,在她一再緊繃難馴時,緩緩用唇哄餵她喝酒。在微醺中她的心防總算被攻破,為他開啟她的熱情,而他好溫柔、好溫柔地佔有她,不疾不徐地將歡愉延展到極限。
他對待她,彷彿在對什麼稀世珍寶般的,讓陶榆榛心裡被感動得滿滿的。
「在想什麼?」霍永晰為她拂開散發。
她羞怯地抬眼說道:「你都穿了衣服了,放我下去穿衣服好嗎?」
「喔!」霍永晰挑眉放開她,迅速脫掉身上的睡袍,再躺下來摟住還來不及反應的陶榆榛,斯文有禮地說:「現在公平了。」
公平?什麼跟什麼呀?陶榆榛直了眼,忽然掠過心中的笑意讓她咬唇忍了下來,這種尷尬的場面,她怎麼能笑?
「昨晚……還疼嗎?」他的問話讓紅暈快速地在她臉上蔓延,她當然知道他在問什麼,那兒清楚的酸痛提醒著她。
霍永晰不是故意要讓她臉紅的,但一想到他初進入她時,她的退卻緊窒,讓他瞭解小人兒的身體雖非完壁,卻是久未嘗情愛滋味,憐惜使他溫柔著,好一會才讓她習慣他,才讓她沉進愛慾中。他知道弄疼了她,所以才問的。
陶榆榛羞意一過,寒意抹上心頭。他早知道她不是第一次了,為何這麼問,他在諷刺她嗎?
「你早該知道我不是處女了,何必那麼問呢?」濃濃的苦澀感由她的話語間透露,令霍永晰後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歎息著,霍永晰摟緊她僵直的身子,問道:「你很在乎嗎?」
「在乎的該是你吧!」陶榆榛的音調好疼,「放開我,我會玷污你的。」
「如果是你,你會在乎嗎?」他才不放呢!「對方是不是第一次,很重要嗎?」
「我……」陶榆榛還沒回答。
霍永晰搶先用懺悔的表情說:「我要跟你坦白,你一定要原諒我,好不好?」
陶榆榛不解地看著他,他看起來正經得有點可怕,他想坦白什麼?他人那麼優秀,該不會是有什麼怪癖或是隱疾吧?還是……什麼病?她駭著了,睜圓了雙眼,暫時忘了自己的不悅,她小心翼翼地問:「坦白什麼事?」
「小榛,原諒我,我……」霍永晰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湊近她耳際輕聲地說:「我也不是處男了。」
陶榆榛瞠目結舌地瞪著他。
許久許久,他眨眨眼,用希冀的口吻說:「別生我的氣,別在意,好嗎?」
他像只急於討好主人的小狗。見她不開口,只是定住般地瞅著他,他歎口長氣,哀傷地說:「我完了,你真的在意。說老實話,我不只不是處男,和我發生關係的女人也不只一個,我的好小榛,你就吃點虧嘛,我不在乎你的過去,她也別在乎我的過去了,好不好?」
陶榆榛仍瞅著他,眼圈悄悄泛紅了,很快地水氣霧濕了她的雙眸,咬住了下唇,她合上眼睛,再張開時多了一抹異常的光亮。她哽著嗓子,聲音極低地說:「別對我那麼好,我會一輩子賴定你的,你……要想清楚啊!」
「就怕你不賴定我,那就換我賴定你好了。」霍永晰鎖住她的翦翦水眸,堅定地再一次告訴她,「我愛你。」
她怎麼能不接受他呢?她怎麼能不被融化呢?望著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睛,陶榆榛全然淪陷了,伸手環住他的頸背,她輕喃著,「我也愛你。」同時獻上她的紅唇。
霍永晰欣喜地吻住她,這個小神偷總算是正視她的心了。
過了正月之後,天氣似乎沒有十二月的陰冷了,像今天,居然還出了大太陽,雖然風仍是有點冷,不過暖暖的陽光還是令人想出去曬曬。
司徒嫣琪正由學校回來,她上午只有兩堂課,上完了便急急地趕回來,因為她答應沈桐今天一起去逛百貨公司。
踩著輕快的步伐走進屋內,她揚聲喊著,「我回來了……永威哥?」她的聲音轉小,遲疑地停下腳步。
霍永威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臉色陰晴不定,沈桐對司徒嫣琪招招手,悄聲道:「剛才畫廊的人又來過了。」
難怪他一臉的不高興。司徒嫣琪再瞄了他一眼,走向樓梯打算將書放回房間,霍永威在身後叫住了她。
「嫣琪,你有空嗎?陪我出去走走。」
司徒嫣琪錯愕的回頭,看見霍永威正看著她,她才知道自己沒聽錯,連忙點點頭。
散步到附近的小公園,司徒嫣琪跟著霍永威一同坐在長椅上,不安地看著他捶了捶自己的腿,走了好一陣子他的腿沒事吧!她想。
他一路上都沉默不語,司徒嫣琪的心也隨之忐忑不安。上次他們發生關係後,第二天她絕口不提裝作沒事兒似的一樣好好地伺候著他。她不知道他是不是醉得不記得了,但第二天她去整理他的房間時收走了染血的床單,他什麼都沒說。
「以前,我和彤語常來這裡寫生。」霍永威開口說著,眼睛盯著面前的草坪。
「是嗎?」聽到他提起方彤語的名字,她的心被刺了一下。
「除了彤語,我不會再接受第二個女人。」霍永威說完轉過頭來看著她。
「我知道。」司徒嫣琪悄聲回答。
「那一天是我喝醉了,我向你道歉。」他皺起濃眉,難以啟口地支吾著,「別讓……爸媽知道,他們會……」
司徒嫣琪閉上眼睛,很自然地又用指甲刺進掌心。好痛,她的指尖觸到溫熱的液體,但那比不上她的心痛的千分之一,她知道他約她出來幹嘛了,要撇清吧?
「而且那天我錯把你當作彤語……」霍永威對自己的行為十分懊惱,「你該阻止我的,我對不起彤語。」
「是的,是我的錯,」她張開眼睛,眼神令人意外地十分鎮定,「我該阻止你的,但是沒辦法,我賤啊!我對你投懷送抱,我這麼說你心裡有沒有好過一點?你沒有對不起彤語,是我對不起她。」
「嫣琪……」霍永威被她嚇了一跳,她一向好性子,沒想到會說這種話。
「你放心,這事就當沒發生過。」苦苦的笑著,司徒嫣琪的心好冷好冷,「你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放心吧,我還要做人,不會讓人家知道我勾引你,自動爬上你的床的,我……」
「別說了!」他低吼著,不懂她為什麼要將自己說得如此不堪。
「我知道,我及不上彤語的十分之一,我算什麼?」司徒嫣琪忽然咯咯地笑起來,「太不自量力了,我想跟死人爭什麼呢?好好笑……」
「嫣琪。」霍永威看著她站了起來,嚴重地晃了一下,他伸出手想扶住她。
「別碰我!」司徒嫣琪退後一步,他如果碰到她她會哭的。她深吸一口氣穩定情緒說道:「我沒事,回去吧!」
回到家,司徒嫣琪面對沈桐眼神中的關切,微笑著說:「霍伯母,對不起,我有些累了,不陪你上街了。」
說完她衝上樓,把自己關進房門,她的鎮定全然崩潰,背靠著門滑坐在地上,她咬著牙無聲地痛哭著。
沈桐不解地看看樓上,再看看拄著枴杖走進來的霍永威那難看的臉色。這兩個孩子是怎麼了?她在心裡納悶著。
「永威,吃飯了。」
霍永威在畫板前抬起頭,見到自己的母親他濃眉一擰,很自然地看向她身後。
「找什麼?嫣琪嗎?」沈桐笑著問,一向是由嫣琪在給永威張羅飲食起居的,這幾天沒見著她,永威居然會找她?嗯,有進步。
「沒有啊。」霍永威悶悶地回答著。
「嫣琪這幾天忙著期末考試,沒空。」沈桐將飯菜安置在桌上,笑盈盈地說:「她忙得連吃飯都不定時,哪有空來理你?話又說回來,」她收起笑容,語氣有著擔憂,「那丫頭瘦了一大圈,唉!考試那麼累嗎?雖然讀書重要,身子也要顧啊!好了,你吃飯,不吵你了。」
沈桐出去後,霍永威沉思地放下筆。瘦了?她原本便體態輕盈,還能再瘦嗎?
吃飽後沈桐進來收盤子,見他只吃了一點點,不禁大聲歎氣。「唉!是不是我的廚藝退步了,你吃那麼少,嫣琪又不吃,唉!」
「嫣琪沒下去吃飯?」霍永威放下手中的繪畫書籍,問道。
「嗯,整天關在房裡。唉!希望快點考完試,這些天沒有她陪我閒聊好悶哦!」沈桐收拾好餐具,便離開下樓去了。
霍永威將視線定在書上,心神卻不寧了起來,看了十分鐘都還沒看完那頁書後,他放棄了,丟下書走出房門,他去敲了司徒嫣琪的房門。
「永威哥?有事嗎?」見到他在門外,司徒嫣琪嚇了一跳,疑惑地問。
「我……你沒事吧?」霍永威問道。
她果然瘦了,臉色也很難看,連唇瓣都是蒼白的,她一向溫暖的眸子顯得空洞無神,細小的手指緊張地揪著衣角,她沒事才怪!他想。
「沒事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司徒嫣琪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笑還凝在臉上,她身子一軟便昏了過去。霍永威伸手去接她,她的衝力使他跟著跌倒,只好大聲叫人來幫忙。
大家手忙腳亂地送她進醫院,醫生診斷她是貧血、營養不良,住院打個點滴,休息一、兩天就好了,於是沈桐留下來陪她。
在開車回家的途中,霍天擎忽然問:「永威,你和嫣琪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霍永威嘟噥著,有些心虛。
「你看不出來嫣琪愛著你嗎?她這次這樣,該不是你又做了或說了什麼吧?」霍天擎歎口氣說:「有好幾次我半夜起來,經過她房間,聽到她都在哭泣,我問她,她又跟個沒事人似的。」
霍永威一震,沒有開口。
「其實嫣琪不錯,人又乖又好,永威,爸爸不是要你忘了彤語,只是你也該放開她了,多注意一下嫣琪。」霍天擎勸著兒子。說著,他已將車子駛進霍家。
霍永威邊想著父親的話,邊拄著枴杖走進自己的房裡,突來的滿滿情緒讓他想拿筆作畫。
夜深了,他仍坐在畫板前,等他畫了一段落,停下筆,他愕然地睜大眼睛,畫中的人……
他扯下畫紙,燙手般地將它揉掉,再放了全新的一張卻再也無法下筆,他頹然地將筆丟下。
想了一下,他撿起方才丟下的紙,攤開壓平,司徒嫣琪的笑容出現在他的眼前……
岳芊鈴將視線由電動玩具中移下來,看了看面前親密的兩個人,她撇撇唇,歎了口氣說:「我拜託你們,要卿卿我我找別的地方去,少在這裡惹人眼紅了!」
「要你管。」陶榆榛對岳芊鈴做個鬼臉,霍永晰則斯文地一笑,摟著陶榆榛的手稍微放鬆。陶榆榛卻又故意纏上來,伸手纏上他的頸項,示威般地對岳芊鈴揚起柳眉。
「你們比我姐他們更噁心耶,他們是夫妻,黏在一起就算了,你們……惡!」岳芊鈴完全受不了他們的一拍額頭。
「不高興啊?你也可以和星栩談談戀愛啁!」陶榆榛像只無尾熊一樣攀在霍永晰身上,霍永晰單手摟緊她,另一隻則寵溺地將她的髮辮拉到肩後。
「和他?哼、哼、哼!」岳芊鈴不屑再不屑,忽然惡作劇地說:「永晰,你和小榛那麼好,那你家裡那個小未婚妻怎麼辦,要來個『三人行』嗎?」
岳芊鈴丟下炸彈,洋洋得意地看好友的臉沉了下來,她竊笑著,知道陶榆榛一向在意這事。
「別亂說,小榛早就知道嫣琪和我解除婚約了,而且她也知道嫣琪和永威的事,對不對?」霍永晰盯著陶榆榛,怕她又鑽牛角尖。
他早就告訴過小榛他家裡的情況,就是怕若瞞著她,她如由別人口中知道他有所謂的「未婚妻」,七傳八傳地一定會有所口誤,小榛若信以為真拗了起來,只怕是不太好哄,所以不如他先招供。
所以在兩人某次旖旎歡愉,耳鬢廝磨之際,將倦累酥麻的小人兒摟在懷中,他向她說出所有的事。
果然小榛的反應一如他想像中的激動,只聽到他有未婚妻眼眶就紅透了,掙扎著想走,一直嚷著她不要當第三者,要不是因為她身無寸縷,他可難制得住她的好身手。
費了一番工夫才哄住了她,現在可不要被芊鈴兩、三句話又惹得她惱火了。他擔心地想著。
「嗯!」抬頭看進他擔心的眼神,陶榆榛嫣然一笑,信任他的踮起腳尖親親他的臉後放開他,眼睛瞪向那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岳芊鈴。
「問問而已嘛!」岳芊鈴乾笑著,忙把注意力又放在電動玩具上。
陶榆榛走到櫃檯旁,手一抬,已經多了一片卡帶在手中,是原本放在卡匣中的那一片。
「搞什麼鬼嘛!」在岳芊鈴的抗議聲中,陶榆榛臉上露出一個故意的笑容,玉手一揚卡帶凌空飛過,滑進休息室的門縫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我的卡帶。」岳芊鈴慘叫道。
她縱身躍過櫃檯,衝進休息室去找她的卡帶,陶榆榛露出小人的笑容,猛的關上門由外將鎖鎖上。為了方便,休息室是裡外都能鎖的。
霍永晰將一切看在眼裡,為她們小孩子氣的舉動只能搖頭。
陶榆榛拍拍手,說道:「好了,把這死小孩關起來,一了百了。」
「開門啊!算了,你不開我就在裡面打電動玩具,不用顧店反而樂得輕鬆。哈哈哈哈……啊……我的電動玩具在外面,陶榆榛,你給我開門!」岳芊鈴從洋洋得意馬上成了洩氣皮球。
「讓本小姐考慮半個小時,再決定要不要放你。」陶榆榛喊回去,「你在裡面打卡帶吧!」
卡帶怎麼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霍永晰過來揉揉陶榆榛的頭頂,勸道:「放她出來吧!不然把卡匣還給她。」
「對嘛對嘛!還是永晰有人性,把電動玩具給我,順便拿一排電池給我,省得我打著打著沒電了,又要妨礙你們在外面親熱。」岳芊鈴不怕死地話又傳出來,還帶著濃濃地調侃意味。
「氣死人了,非得把你關到晚上不可!」嘀咕著,陶榆榛還是將電動玩具及電池從門縫下塞進去。
就在此時電話響了,霍永晰接了起來。「小榛,找你的。」
陶榆榛接過來聽,是陳諭。
「榛小姐,你快回來一趟,老夫人心臟病發了。」
由霍永晰陪著,陶榆榛回到慕容家,站在慕容艾梅的房門口,她遲疑了。
看慕容艾梅安靜地躺在床上打著點滴,她以往那種不可一世、威風八面的氣勢全不見了,現在她只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榛小姐,你可回來了。」陳諭迎上來,在房門外和她說話,「老夫人一直在念著你呢!」
「他們呢?」陶榆榛問的是慕容婷和慕容恆。
「恆少爺在上課沒聯絡上,婷小姐她……唉!別提了,如果不是她又為了這間房子回來和老夫人大吵大鬧,老夫人也不會氣得心臟病又發作了。」陳諭氣憤地說。
「她……沒事吧?」陶榆榛看了看房內,護士正在為慕容艾梅調整點滴的位置。
「現在沒事了,老夫人不肯去醫院,只好請醫生到家裡來,再請個特別護士來照顧她,榛小姐你快進去吧!」陳諭率先回到房間。
陶榆榛站得筆直,小嘴抿得緊緊地,她不太想進去。霍永晰自身後摟摟她,低聲說:「進去啊,再怎麼不是,她還是你奶奶。」
「陪我。」她找尋著他的大手。
霍永晰主動握住她。她的手好涼,他將她的手舉至唇邊親了親,對她鼓勵地點點頭。
兩人走了進去,刺鼻的藥水味傳來,陳諭對閉目養神的慕容艾梅說:「老夫人,榛小姐來了。」
「小榛。」慕容艾梅馬上張開眼睛,無神的眼眸在看見陶榆榛後亮了起來,她虛弱地說:「別站那麼遠,過來一點。」
陶榆榛瞪著慕容艾梅,霍永晰牽著她的手走上前,接觸到慕容艾梅疑問的眼神時,他對慕容艾梅親切地一笑,自我介紹著,「我是霍永晰,老夫人您好。」
「霍永晰?『夜星』集團的……」慕容艾梅看了看他和陶榆榛相握的手,臉上浮起欣慰的笑,「好,好,小榛有眼光,你也有眼光,小榛是個好女孩。」
她又轉向陶榆榛說道:「難得你還願意回來看我。」
「我回來看你死了沒,好替你送終。」陶榆榛冷冷地說。
霍永晰蹙起眉,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好、好。」慕容艾梅不怒反笑,笑得咳了起來,護士忙過來檢查著。
陶榆榛縮了一下,看著慕容艾梅痛苦的樣子,悄悄向後躲進霍永晰的懷中,她低低地說:「永晰,我想離開這裡,我們走吧!」
霍永晰低頭看著陶榆榛忽然蒼白的臉,心疼地抱緊她輕聲道:「出口傷人,痛的也是自己吧!」
「走了啦!」陶榆榛的嗓音有著不安地慌亂,看到慕容艾梅那麼痛苦,她的心也跟著抽緊了,一向仇視的心情轉變成同情。
她掙開霍永晰的懷抱衝出去,霍永晰馬上追出去,她的腳步很快,他到了樓梯下層才追到她。
「這樣子走了,她若出了什麼事,你一輩子都會不安的。」他柔聲勸著陶榆榛,看出她現在心緒很亂。
「不會的,我恨她啊,真的,我好恨她!她逼死我媽又敵視我,我恨不得她快點死!」陶榆榛用力地說著,像在對自己說似的。
「騙得了別人,你能騙得了自己嗎?」霍永晰試圖和她講道理,強抬起她的下巴直視著她,「你能說剛才你沒有擔心她;看到她痛苦你心裡難道不難過?」
「如果我不恨她的話,我該怎麼辦?」陶榆榛的眼中忽然充滿淚水,她喃喃地說:「好多次我痛苦得要死的時候就告訴自己,害死媽媽的人都還沒死,你怎麼能倒下呢?靠著那一股恨意,我才能在逆境中活下來,才能在痛苦的惡夢中生存,你知道嗎?如果不恨她,就沒有力量支撐我了!」
「我知道,但是,現在有我來支撐你啊!」好心疼、好心疼地將她拉進自己寬廣的胸膛,霍永晰真的無法忍受她那麼痛苦,他俯在她耳邊瘖啞地說:「讓我的愛來保護你、讓我的情來包圍你,你的惡夢、你的痛苦,全都丟在我的愛中,我會一輩子疼惜你、一輩子守護你的,你對她的恨意,就讓它散了吧!」
他聲音中的真摯深情感動著她,她哭得無法出聲,癱軟在他懷中。霍永晰撫著她的後背哄著她,好一會兒她才停止哭泣,抽噎著離開他的懷抱。
「好一些了嗎?」他為她擦著淚水,瞧著她紅通通的雙眼,他不禁笑道:「愛哭鬼。」
「人家才不是呢!」撒嬌的嘟起小嘴,陶榆榛知道他在逗她,她埋怨地瞅著他,「和你在一起後,我的眼淚比一年中流得都還多。」
「乖女孩,愈哭你的心情就愈能放得開。」霍永晰撥開她頰邊的發,「以後對著我就笑吧,別再哭了,好嗎?」
「看看嘍!」臉上還有殘存的淚痕,陶榆榛已經能開玩笑了,霍永晰作勢要吻她,她躲了一下羞澀地笑了。
「嗯哼!」陳諭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說:「我是來告訴你們,老夫人沒事了,她打了一針睡了。」
「是嗎?」陶榆榛垂下眼瞼,囁嚅地說:「陳爺爺,那我們走了。」
「我送你們吧!」陳諭送他們到大門口,他正色地說:「榛小姐,我知道你心裡還是恨老夫人的,但是老夫人心裡也不好過。逼死大小姐,她十多年來都很不安心,每個月都會去祭拜大小姐;你出事,她也是千方百計,用盡各種關係去擺平……唉!」
長歎了口氣,陳諭繼續說:「她一直覺得虧欠你太多了,才會想把房子留給你,這裡是你母親長大的地方,對你很有意義的。」
陶榆榛不語,轉身衝上車。霍永晰對陳諭點頭示意,也跟著上車。
「永晰。」她開口說:「送我回『虹苑』好嗎?」她上車後沉默了好久,開口時聲音很平淡。
霍永晰斜睨她一眼,溫柔地說:「上我那去吧,我們買點東西回去煮,你需要好好放鬆一下。」
「嗯!」陶榆榛點點頭,視線瞟向窗外。
霍永晰專心地開著車,一下子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忙將車停在路邊,轉頭喚著,「小榛……」
「別再說了,我好煩。」陶榆榛合上眼,臉上是疲憊的神情。
霍永晰傾身吻吻她,安撫地說:「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過,有一個人心情肯定更差。」
「誰?」陶榆榛不甚在意地問,但在聽見霍永晰的回答時,她張開眼睛。
「芊鈴啊,我們剛才關店時忘了放她出來了。」
完了,她忘了芊鈴那死小孩了!天啊,那門鎖從裡面是絕對無法開的。陶榆榛呻吟了一聲,糟了,芊鈴要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