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層樓高的法式風格建築,前院種植著各式各樣的花卉,擺上躺椅,可以一覽陽明山明媚的風光,享受日光浴,後院則闢建為游泳池。
二樓的視聽室裡,投影機正放映著法國電影,羽心懶懶地躺在長形沙發上,嬌瘦的身軀上蓋著一條薄毯,桌上擺著前晚留下的奶茶。
周紹德打開視聽室的房門,拉開窗簾讓陽光照亮室內,坐到她的身邊,愛憐地望著他唯一的孫女。
十三年前,他的兒子與媳婦搭乘飛機時,因意外事故而喪失生命,只留下這唯一的孫女。當時,這個意外事件在金融界引起一陣喧騰,為了專心鞏固「富盛金控」的股價,他不得不忍痛把孫女送到國外的寄宿學校就讀。
他替她安排了最好的生活空間與學習環境,打造一座屬於她的城堡,像小公主般對她呵護得無微不至,又擔心治安不好會危及她的生命安全,所以特地請了四位保鑣貼身保護她。
現在,他又得費心地替她尋找可以倚靠一輩子,同時又能接管「富盛金控」的伴侶。
「又失眠了嗎?」周紹德看著乖巧的孫女,她的雙眼下方多了兩道暗影。
羽心睜開惺忪的睡眼,坐直身體。「爺爺,早安。」
「晚上不要看太久的電影,這樣生活作息會不正常。」
她慌張地找著遙控器關掉投影機,將凌亂的髮絲攏到耳後,聆聽爺爺的教誨。
「羽、心……」
「是的,爺爺,」她雙手放置在膝前,就怕爺爺會嫌她不夠端莊。
周紹德看著孫女緊張的模樣,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年紀上的代溝加上長時間的分離,讓他們之間形成了隔閡。
他實在挑不出她有什麼嚴重的缺點,長得漂亮秀氣,沒有時下年輕人愛泡夜店或抽煙、吸毒的不良習性,課業上的表現雖然不亮眼,但長期待在國外,也能流利地使用英語和法文。
她乖巧地順從他的每一項安排,單純得就像一張白紙,但,卻少了對生命該有的那股活力與熱忱。
「昨天,妳和荊爾傑的餐會進行得還順利嗎?他人怎麼樣?」周紹德熱切地關心他們的進度。
「他什麼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是他不喜歡她吧!
思及他拒絕她的表情,她的小臉不禁蒙上一層暗影,顯得落落寡歡。
「那爺爺如果請他進『富盛』工作,妳覺得怎麼樣?」周紹德也覺得荊爾傑的條件不錯,不僅學識經歷豐富,更被財經雜誌喻為二十一世紀最佳CEO(執行長)人選,所以當初才會安排他和羽心相親。
雖然「卓爾電通」的前景看好,但以荊爾傑MBA的學識,若能進軍金融界,格局較大,更能一展長才。
「爺爺,我對公司的事一竅不通,所有的事你作主就好。」再度提及荊爾傑,她覺得心口沈甸甸的,開朗不起來。
「妳不喜歡他?」他試探地問道。
她的心跳漏了節拍,臉色更加難看,無助地扭絞著毛毯。
「是他不喜歡我。」
周紹德微挑高黑眉,執起她玉白的小手,安慰道:「我的孫女這麼漂亮,怎麼可能有人不喜歡妳呢?」
「是真的!」她點頭如搗蒜、「他說我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那妳有沒有問他,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她沮喪地垂下臉。「我沒問、」
「妳喜歡他?」他嗅到一股吾家有女初長成,少女情竇初開的氣息。
她的沈默已經給了他答案。
「妳喜歡他什麼?」
她抬起頭,一一細數荊爾傑的優點,
「在我最難過的時候,是他的話安慰了我,讓我走出失去親人的傷痛,可以再次找到幸福和快樂,還有,他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很溫柔,給人一種很踏實溫暖的感覺。他的眼睛好亮,就像是黑夜裡的星星,散發著一股魔力……」
談及荊爾傑時,她的雙眼猝然綻放熱情的光芒,彷彿燃起一股對生命的熱力,言談間流露出對他的傾心與崇拜。
這番話令周紹德掉入記憶的洪流中,回想起那年的告別式結束後,她偷偷躲了起來,是荊爾傑找到她的……難不成,一次偶然的相遇,就注定了兩人未來的命運?
如果,荊爾傑注定是她等待已久的真愛,可以令她快樂,那麼他這個做爺爺的願意傾全力幫助她得到幸福。
「那妳有沒有想過成為他喜歡類型的女孩?」
「可以嗎?爺爺,我可以這樣做嗎?」羽心愕然地瞅著他。
「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如果妳覺得他值得妳努力,去試試又未嘗不可?」周紹德貼心地鼓勵她。
「我懂了,謝謝爺爺的建議。」她綻露笑顏,一掃陰霾。
周紹德慈愛地揉著她的發心,她抬頭觸及他溫情的眼,笑得更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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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爾電通」總公司位於敦化北路的商業大樓上,荊家老大荊爾天擔任董事長、老二荊爾傑任總經理,擁有電腦天分的老四荊爾勳則率領研發團隊。
而老三荊爾浚則自行成立「爾群科技公司」,研發出多種電玩軟體,成為目前熱門的線上遊戲。
數位時代已來臨,「卓爾」擁有研發的技術,若能順利向「富盛金控」借貸資金,投入PDA的市場之中,將成為前景看好的一家電子公司。
會議室裡,例行公事地進行著會報,聽取完簡報後,幾個高階層的主管紛紛回到工作崗位上,只留下荊家的幾位成員。
「二哥,聽爸媽說你拒絕了周羽心的求婚?」荊爾勳低沈的嗓音有幾許的不解,隔著厚厚的鏡片瞅著爾傑。
爾傑合上卷宗,一想起昨天荒謬的聚會,額際就抽痛。
「你管好研發部的事,別這麼八卦行不行?」爾傑臭著臉,陰沈告誡。
「大哥,你評評理,我這叫八卦嗎?我是關心自家兄長的幸福耶!你知道周羽心是誰嗎?」爾勳情緒激昂。「周羽心是『富盛金控』未來的繼承人,身價高達一百二十億耶!你們知道那些錢可以蓋多少廠房嗎?」
「那麼好的話,你去跟她結婚,」爾傑冷冷地回他一句。
「大哥!你聽聽看二哥說的是人話嗎?」爾勳氣得捶胸頓足,真不知道怎麼會有一個蠢蛋,居然跟錢嘔氣,硬生生把財神爺往門外推。
「周小姐外型亮麗、性情單純,如果印象不是太差的話,是可以試著交往看看。」爾天倒是抱持樂觀態度。
「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爾傑直率的坦言。他一向欣賞聰穎獨立的新時代女性,對於需要捧在手心哄騙呵護的公主完全沒興趣。
一想到她昨天的開場白,他連睡覺都不安穩,整晚惡夢連連,現在光聽到她的名字就全身起雞皮疙瘩、頭皮發麻。
你可不可以娶我回家?你可不可以娶我回家?你可不可以娶我回家……
這句話對他而言就像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光想太陽穴就抽痛。
「她可以讓我們少奮鬥三百年,況且你不是一直對金融界很有興趣嗎?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啊!」爾勳真想拿「通樂」通一下他冥頑不靈的腦袋。
「那換你娶她啊!」
自從周紹德提出相親的邀約之後,大夥兒就一直起哄,說他是乘龍快婿,讓他感到十分厭惡。難道他沒有實力,一定非得要靠裙帶關係嗎?
「人家是跟你求婚又不是跟我求婚。」爾勳苦口婆心地勸說:「再說,周小姐是個女生,就算你再怎麼不喜歡她,也要給人家留點面子,別傷了她的自尊心--」
此時,會議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爾勳就近接起。
爾傑和爾天繼續討論上海勘察廠房的問題,並且評估技術開發的費用。突然,爾勳誇張地從皮椅上彈跳起來,終止了兩人的話題。
「什麼?這是真的嗎?還有多久的時間?能不能擋一下……」爾勳提高分貝。
爾傑和爾天錯愕地看著爾勳,他臉上一副天快要塌下來似的悲慘神情。
「攔不住……還有帶傢伙?!……在搭電梯了……好好……我知道了……」爾勳掛上電話。
「發生什麼事了?」兩兄弟異口同聲地問。
「人家來尋仇了!這下完蛋了……」爾勳誇張地慘叫著。他真會被二哥給害死,飛黃騰達的白日夢沒成功,倒是惹來身敗名裂之禍。
「誰來尋仇?你惹上什麼大麻煩?」爾傑沈聲問道。
「是你惹上大麻煩了!」
「我?」爾傑一臉疑惑。
「一定是你昨天傷害了周羽心,讓她由愛生恨,她現在帶著一批人馬,浩浩蕩蕩地從大廳搭電梯殺上來了……」爾勳報告狀況。
「怎麼會這樣?」爾天納悶著,他曾經聽過許多關於她的消息,不管是媒體或者是時尚相關人士,都給予正面評價,看不出她是個驕縱的大小姐呀!
「周紹德會不會等一下就打電話來取消融資案,還動用相關勢力搞垮我們這間小公司?」爾勳發揮豐富的想像力。
「二哥,為了我們「卓爾』的未來著想,等會兒周羽心帶人殺上來時,你還是不要得罪她,委曲求全地跟她交往怎麼樣?」爾勳威脅外加利誘。
「神經病!」爾傑冷哼一聲。
此時,秘書小姐敲了敲會議室的門,探頭進來。
「總經理,周羽心小姐在會客室等您,您方便過去一下嗎?」
荊爾傑不悅地抿著下唇。
「請周小姐進會議室來。」荊爾天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是的。」
荊爾傑轉身想走時卻被爾天抓住臂膀。
「人家特地來找你,好歹也見她一面,也許她有話跟你說。」爾天勸著。
「但是我沒話跟她說。」
「二哥,你就看在錢的分上,虛偽地應付一下嘛!」爾勳緩頰道。
爾傑生氣地瞪著他。
此時,四位身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彪形大漢打開會議室的門。
羽心穿著一件白色平口洋裝,外罩粉紅色上衣,頸上戴著一串璀璨的鑽石項鏈,烏黑的長髮垂瀉在肩上,更襯出她雪白的肌膚,嬌小的她站在高大的保鑣身後,顯得相當突兀。
「小姐,請。」保鑣大叔替她拉開椅子。
羽心一踏進會議室,就在幾個高大挺拔的男子中看見荊爾傑,她熱切的眼神立即凝定在他的身上。
他表情嚴肅,令她緊張得不知所措。
「荊先生,您好,我是來為昨天的事道歉……」她深深地一鞠躬,原本演練好的完美開場白,都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全忘光了。
爾傑一看到她聲勢浩大的排場、奢華的裝扮,鄙夷的目光立刻迅速地將她打量一遍,一把無名火又竄了上來。
爾勳看著她細緻典稚的臉蛋、玲瓏有致的身材,活脫脫就像從城堡裡走出的公主般,美得令他屏氣凝神。
身為大哥的爾天見沒人說話,幽默地打破了僵局。
「周小姐,我們這裡有三位荊先生,妳叫的是哪一位呢?」爾天噙著笑意開口。
「我……」驀地,一抹羞澀的紅暈飛上了她的臉頰,慌亂的眼神望向爾傑。
爾傑調開視線,佯裝沒看到。
爾天朗朗笑道:「周小姐,我是在跟妳開玩笑的。我的名字叫荊爾天,是大哥;這位是我們的小弟爾勳;爾傑,妳已經認識了。以後就直接叫名字,別這麼客套。」
「爾天大哥、爾傑、爾勳,你們好。」羽心像得到救贖般,臉上綻出甜甜的笑靨,馬上收服在場男士的心--除了爾傑以外。
爾傑板著臉,老大不爽地行使緘默權,完全不理會他們。
「我二哥的名字叫爾傑,這個『傑』字就是一根木頭下面有四把火在燒,所以脾氣是出了名的火爆,動不動就噴火,妳可千萬不要被嚇到。」爾勳笑鬧著緩和兩人間凝滯的氣氛。
「不會啊!我覺得爾傑很有男子氣概,散發著王者的氣勢。」她直率坦白地說出對他的崇慕之心。
他那副寬闊的肩膀看起來很溫暖、很有安全感,彷彿只要能倚在他身邊,即使天塌下來都不用怕,
爾傑看到她把自己當成偶像般崇拜的癡迷神情就覺得厭煩。
「妳有什麼事快說,我們現在很忙?」爾傑巴不得馬上將她攆走。
「我是為了昨天的事來道歉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讓你等那麼久--」
「好,我接受妳的歉意,妳可以回去了。」爾傑急忙打斷她的話。
「我……」她被他催促得有一點緊張。「我……為了表達我的歉意,彌補昨天的失誤,特地請廚師做了一些料理……我想現在快中午了,可以拿給你們吃嗎?。」
說完後也不待他回應,她慌張地跑出會議室,看到自己的保鑣提著餐盒筆直地站在門口,立即七手八腳地將幾個餐盒提進來。
「這是我特地請廚師制做的日式海鮮沙拉、握壽司、香酥烤魚……」她笨手笨腳地將餐點拿出來擺在桌上,豐富的餐點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妳這是在做什麼?」爾傑制止她的動作。
「我只是想跟你從朋友做起,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她被他瞅得心慌意亂。
「妳跟我來,我有話跟妳說!」
爾傑拉著她纖細的手臂往外走,機警的保鑣馬上跟隨在後,引來他的不滿,他拉著她進入會議室後,刻意重重地甩上門板,將礙眼的保鑣擋在門外,有幾分向門外保鑣示威的意味。
羽心被他的舉動嚇得倒抽一口涼氣,縮在牆邊,弄不清他的怒氣所為何來。
她疑惑地瞄著他,就見他雙手插在腰間,煩躁地在地毯上來回踱步,一會兒後又扒著綿密的髮絲。看見他心煩意亂,失去平日沈穩的模樣,覺得他好可愛,嘴角隱約浮現一抹笑意。
爾傑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怒氣,走向前,大掌拍在牆上,將她困在自己的胸膛與牆面之間。
「妳到底懂不懂相親真正的意思?」他低吼著。一碰上她,他的腎上腺素就會飆高,血壓上升、心跳加速、情緒失控。
「咦?」她怔住,背脊緊緊貼向牆面,鼻腔充斥著他淡淡的古龍水味,微微地騷動了她的芳心,抬起眸觸及他性感的薄唇更令她情迷。
「所謂的相親就是男女雙方經由第三者的介紹,做初步的認識,若是彼此之間相談不甚歡,有一方對另一方印象不佳,那麼就沒有繼續交往的義務,懂嗎?」
「喔。」她癡迷的目光膠著在他的唇上。
她想吻他,這個大膽的念頭今她的芙頰染上一層紅暈。
他低下頭,正好觸及她迷戀地直勾勾看著他的清亮美眸,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淡而微甜的茉莉香氣,縈繞在他的鼻翼,誘惑著他。
有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與她同樣的急速,連忙拉開距離,咬著牙,氣惱自己的失誤。
他承認,她是真的比一般女生還漂亮,不僅長相甜美、身材姣好,而且氣質優雅,就外貌上完全挑不出一絲缺點,所以他會受到一點點肉體上的吸引也無可厚非。
但是,他就是討厭這種銜著金湯匙出生,一副不知人間疾苦模樣的人!擁有最豐富的資源和環境,卻沒有好好地善用。當每個人都在為柴米油鹽醬醋茶而奔波忙碌時,她大小姐煩惱的卻是這件洋裝該配哪雙鞋子!
最令他嫉妒的是,她居然是「富盛金控」的未來繼承人!她有著他最想要的一切,卻毫不珍惜,恩及此,他的眼底再度流露出厭惡的神情。
她失望地看著他踱步到辦公室的另一端。
「爾傑,我是真的想當你的朋友。」第一次喚他的名字,讓她的心怦怦地跳著。
「我說的話妳聽不懂嗎?我們之間的相親已經結束了,拜託妳行行好,不要自動做延長加賽的事,我沒有時間陪大小姐妳玩遊戲!」他像是和誰過不去似的,故意說著重話要逼她回去。
「我不是在玩遊戲,是真心誠意想當你的朋友。」她低著頭,無措地望著腳上精緻閃爍的高跟鞋。
在愛情面前,她的姿態變得好低,尤其對象是他,這麼的卓越出色,更讓她覺得自卑。
「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觀念不相同,我沒興趣也沒時間陪妳這種大小姐玩遊戲,妳還是去參加妳的時尚派對,飛去巴黎、紐約看服裝展吧!」他下達逐客令。
他輕蔑的神情刺痛了她的心,她委屈地咬著下唇,鼻腔匯聚著酸楚。
他就這麼討厭她嗎?為什麼她一開口就會激起他的怒氣?明明他就在眼前,但總覺得他離她好遙遠,兩人間像有一條跨不過的鴻溝。
「我、我是真心想知道,到底怎樣才可以當你的朋友?還是……我連當你朋友的資格都沒有?」她吸吸鼻子,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知道自己很差勁,全身上下除了美貌之外,什麼事都不會做,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錢很多,但即使如此,她還是像平凡的女生一樣,有愛人的衝動、渴望被愛的感動。
她柔弱無依的模樣,令他的心口一窒,看見她瞳眸中隱約閃爍的淚光,他才驚覺自己的話有多麼冷酷。
「我沒有跟異性當朋友的興趣,如果妳想以朋友的名義,進而當我的女朋友,我的答案永遠是否定的。我太清楚自己喜歡哪一種類型的女人,太明白自己所要的愛情模式。」
他願意和她說話,她就覺得開心,嘴角又揚起笑容,眼巴巴地望著他。
「我是個功利主義者,沒有辦法花太多時間去談感情,所以我僅能挑選適合我的女性。我想要的女人是聰穎、世故、精明能幹,能在事業上輔佐我,和我有共同的遠景與目標,懂嗎?」他神色陰鬱,口吻淡漠。
他的擇偶條件殘忍地將她宣告出局,連出賽的機會都沒有。她心裡難過,卻不肯放棄。
「我願意努力,當一個可以配得上你的女人!」她眼神執著,口吻堅定地宣誓。
他臉一沈,拉著她的臂膀站到落地窗前,玻璃帷幕外是車水馬龍、熙來攘往的熱鬧街景。
「妳仔細看清楚,以妳的條件,只要妳願意,底不會有成千上萬的男人想愛妳,甚至巴不得馬上娶妳為妻,妳犯不著跟自己的幸福過不去!」荊爾傑氣得心浮氣躁。
「……但是那些人裡,不會有個叫荊爾傑的男人,對不對?」她垂著臉,怯怯地問他。
「妳待在我身邊只會受到傷害,別愚蠢地找罪受,行不行?」
「我不怕受到傷害,我會努力成為你心目中的理想對象!」她欣喜著,他竟然為她著想。
「那是不可能的事,妳不要白費力氣、浪費時間了。」他歎氣,對她的執著感到懊惱。
「只要是我心甘情願去做的事,就不算是浪費時間。」
「妳連怎麼當一個平凡人都不會,更何況是做一個成熟世故的女強人?」
「我可以學。」
他輕哼著。「學?我看妳連自己過馬路都有問題吧?妳會過馬路嗎?會看紅綠燈嗎?」
她被說中心事,僵著臉答不出話來。
自從十歲那年父母雙亡之後,她就沒有獨自走在街上的印象了,記憶裡只有在英國的寄宿學校、巴黎的設計學院,出入不是保鑣跟隨就是私人司機接送。
爾傑眼尖地發現自己踩中她的弱點,殘忍地加以攻擊,企圖要打消她的念頭。
「妳連大眾運輸工具都不會搭吧?從內湖到台北車站要坐幾號公車,從木柵線怎麼轉搭到淡水,妳全都不會吧?」
她心虛地瞠大澄亮的雙瞳,承受他的指摘。
「妳也不會洗衣服、煮飯、燒菜、種花吧?妳知道怎麼燒開水嗎?水滾了是冒幾個泡妳知道嗎?知道嗎?」他凌厲地逼問。
「一個泡泡?兩個泡泡?三個泡泡……」她小心翼翼地猜測著,水是一百度才會滾,難不成是……「一百個泡泡?」
他冷冷睨了她一眼。果然是無知兼無腦的大小姐,笨到可以榮登他心裡最厭惡排行榜的第一名!
「我可以跟管家學,應該不會太難。」她的小臉閃過一抹挫折,有點失落。
「妳更不會知道現在一個大學畢業生的起薪多少錢吧?可能連妳的一雙高跟鞋都買不起!妳要怎麼當平凡人?」
「我可以。」
他愈罵愈過癮,把對她的不滿一股腦兒地發洩出來。
「得了吧,我的大小姐!一個出門要帶四個保鑣才敢走在路上的人,說要學當平凡人,妳不要笑死人好嗎?」
「我也可以不帶保鑣出門的……」關於這點,她被斥責得很無辜。保鑣是爺爺指定的,她剛開始也覺得彆扭,但怕激怒他老人家,只好順從地接受。
「還是省省吧!要是妳在街頭迷路,簡單點就是報失蹤人口,嚴重點要是鬧出綁架案的話,那不只是浪費國家資源,還要動用警力,勞民傷財。拜託,妳乖乖回城堡去,安分守己地當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公主吧!」
他飆著怒焰斥責她。
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直到此刻才驚覺自己如此「與眾不同」。
「我會把自己變成一個平凡人的,只要你給我一點時間。」他眼底流露出的鄙夷神情,讓她覺得好受傷。
不知怎地,她從小就是喜歡他,現在更像被施了魔咒般,忍不住想靠近他,見到他會有一種「呼吸」的感覺。
即使他的責備會讓她難過,但卻更加激起她想改變自己的決心。
「就算妳把自己變成一個平凡人又怎麼樣?我們的思想有代溝、價值觀有差異、生活步調不同,我不可能改變自己的喜好,不可能配合妳的腳步。」
「那你就保持原來的樣子,由我來改變、由我來靠近,可以嗎?」她放低姿態,軟言相求。
「我不知道妳是基於什麼理由想待在我的身邊,或許是因為新鮮感和好奇,因為從沒有人會這樣大聲斥責妳,但我的答案永遠是一樣的--我們不適合。所以,我希望妳能在還沒動心之前先放棄。」
「如果我已經動心了怎麼辦?」她喉嚨發緊,雙瞳定定地瞅著他,紅著臉說出自己的心意。
他怔然地凝睇她,她的眼睛好亮,小小的黑眼珠裡盈滿他的臉龐,彷彿他就是全世界,是她的唯一。
那樣執著溫柔的眼神竟深深地撼動他的心,突然間似乎有一股暖流滑過他的體內,他煩躁地別過頭,鬆開領結,佯裝沒聽見她的話。
「給我一個星期、十天……不,還是半個月好了,我會把自己變成平凡人的!」
「……我要到上海勘察廠房和簽約,要待二十幾天才會回來。」一開口他就後悔了,幹麼心軟地告訴她啊?嘖!
「那就等你從上海回來,我一定會變得不一樣的。」她甜甜地笑著。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不置可否。
「那我就不打擾你上班了,再見。」她溫婉有禮地與他道別,關上辦公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