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臂叉盤在胸前,陸小戎沒有吭氣,難得的沉得住氣。這又讓何以靜更是揪緊了忐忑不安的心。
「咳……咳咳……」為什麼小戎不開口罵她呢?這樣她也好判斷小戎的怒氣是卡在第幾級,然後才可以謀求對策呀。
但陸小戎打一開始就沒想要放過她。她完全是以一副我看你還有什麼話好狡辯的襆忿樣子瞪著一臉我知道是我理虧的何以靜。
「小戎……」久久沒見陸小戎接腔,何以靜胸口的氣快被搾乾了。
總算,陸小戎的唇動了幾厘。
「原因。」倏地出聲打斷她的囁嚅,陸小戎冷冷的自鼻孔裡噴出氣來,嘴角掛著笑。那朵笑容,可讓何以靜打從心坎裡顫起寒意。
在何以靜平凡的生命中,她最怕別人送這種恐怖的微笑給她瞧。尤其是陸小戎最擅長以此道捉弄她的善良,每每都讓她又氣又無奈。
「我真的是一下課就拼了命的趕過來……」她說得戰戰兢兢。
「是嗎?」
「真的啦,我沒有騙你,我又不是故意要遲到的,林教授他……」何以靜覺得小戎的臉,好可怕唷。
「我不是叫你那堂課別去上嗎?」不待她說完,陸小戎就截斷她的解釋。
何以靜扁了扁嘴,「可是,林教授當人當得很凶耶。」這一回,她的解釋已經變得委委屈屈起來了。
「所以!」陸小戎根本不為所動的繼續瞪著她瞧。
誰不知道那個龜龜毛毛的林教授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死當那些倒霉犯到他手底下的學生。可是,以靜這個外文系的才女還會怕他當掉她?哼,不過是一堂課而已嘛,真是,標準的乖乖牌。
「……所以,所以我一下課就使盡全力的趕過來了呀。誰知道,就在企管大樓的階梯前面……」
「幹麼?你又突然發現今天的太陽很明艷動人?今天的白雲特別像甜兮兮的棉花糖?還是今天又讓你發現哪一朵該死的花開花了?哼?」
一聽那聲拉得長長的「哼」,就知陸小戎是在諷刺她,聽陸小戎聲大、理直、臉更臭的像塊磐石的杵在身前拷問她,何以靜更是委屈的垂下了肩。
「沒有啦。」怎麼辦?小戎這麼生氣,她要怎麼向小戎解釋那個恍如夢想成真的男人呢?
「沒有?那你今天為什麼會遲到呢?我明明叫你要在十一點以前給我滾到這裡來的,現在幾點了?啊?你大小姐在座談會已經結束超過半個小時後才施施然的出現!」真該死,只要以靜露出這副被虐待的神情,她就有渾身火氣無處噴的無力感。
「我……我遇見了一個人。」
「是呀,我當然知道你遇見了一個人,要不然,你還會遇見什麼?阿貓?阿狗?」嗤了聲,陸小戎動作熟稔的將座談會的資料全都塞進袋子裡。懶得理這個乖寶寶了,陸小戎決定今天一整天都不跟她說話,讓她愧疚到極點來。
「不是啦。」一想到那張臉,何以靜慣有的溫柔、沉靜全都不見了,「小戎,那個男人,我見到他了。」
「去,滿校園多的是男人。」拋了個取笑的眼白,陸小戎慢半拍的想到了自己剛才的決定。復而又繼續的扳下臉,一臉的拒絕交談。
可何以靜感覺不到陸小戎的用心,喜孜孜的扯著她的袖子,興奮的說:「我說的不是別的男人,是那個在洛杉磯時扶了我一下的那個男人,記不記得?我曾跟你提過的那件事。」她快樂的音調揚得高高的。
「你是說……你聯考完時,跟陳孟玲她們一起到美國玩的時候,陰錯陽差拐走你的理智的那個夢中人?」陸小戎有些遲疑不信的問。
「什麼拐走我的理智,好難聽唷。」嬌嗔的嘀咕著,她立即又猛點著頭,「對、對、對,沒錯,就是那個男人,我確定是他,沒錯。」兩個離去時的身影同樣的匆匆,也同樣的讓她——失魂落魄。
「是嗎?」她難得的神采奕奕倒是讓陸小戎怔忡了幾秒,「你確定是你的夢中人?沒認錯?」以靜,看起來真的是很快樂耶。認識她這麼久了,真的是很難得能有什麼事情讓她激動成這般模樣。那男人,不簡單哦。
「確定。」相當肯定的,何以靜忙不迭的又點頭又描述,「我不會認錯那個背影,還有那個步伐。」
「哦。」陸小戎的興致提了起來,「他長得什麼樣子?」光一個背影就可以讓以靜難忘成這樣,可見那男人的魅力無遠弗界。
嘴角浮起笑,何以靜一雙黑晶石般的星眸迷濛了起來,「他呀,頭髮理得短短的,像個箭豬似的,還有……」
「箭豬?」老天,真「別緻」的形容詞。那男人該去買包麵線上吊了。
閃到陸小戎促狹的眼神,何以靜跺了跺腳,「哎呀,我現在心裡都緊張得亂烘烘的,一時之間實在是找不到好一點的詞兒去形容他那個髮型嘛。小戎,你別鬧了呀,你要不要聽我形容他嘛。」
「要、要、要,難得你的這位救命恩人終於肯從夢中走了出來,我當然得仔細的聆聽他的一切嘍。」亂烘烘?!不知道以靜了不瞭解自己在說什麼?
努力的不去理會陸小戎惡作劇的賊笑,何以靜的唇畔又綻放出一朵愉悅的微笑。
「他好高唷,而且好像有常做運動的樣子,看起來挺有肌肉……」
「咦,你怎麼知道人家挺有肌肉?你去摸過人家啦?」
「怎麼會呢,是他給人的感覺真的很有型、很有氣概,如果你看到他的話,一定也會很欣賞他的。他真的很……」何以靜努力的想著較優的形容詞,「棒!對,很棒。他給人的感覺很陽光面耶。尤其是他的那雙眼睛,好炯利、好有神哦。只是,好像有點太……凶巴巴了一點。」頓住了話,她忽地想到了自己以為是階梯,而多摸了幾下的大腿,那份觸感……不由得便赧紅起雙頰。
真丟臉,光天化日之下這麼大剌剌的去摸一個男人的……大腿,哦、哦、哦,一悟到這回事,何以靜差點再度羞爆了那張紅臉蛋。我的老天爺,她真的是動手去摸了人家哪。若這事傳了出去,她何以靜的名聲也可以拿去塗牆壁了。
「是唷,說不定他今天還穿著寶藍色的襯衫,還有深鐵灰色的西裝褲,氣質不俗的讓人流口水呢。」聽以靜形容的模樣就像是在說那個新上任的校園黑馬王子。陸小戎要笑不笑的探索著她那張紅臉龐,緩緩俯下身去撿掉在地上的鑰匙。
真奇哩,以靜說就說嘛,幹麼一張臉蛋紅成那樣?好像是幹了什麼虧心事似的,讓人疑竇驀起。
想到了墊在自己臉下的那塊布料……「對呀,你怎麼知道他穿的是深鐵灰色的西裝褲?」何以靜不解帶佩服的瞅著她。
「是哦,我怎麼知道你的夢中人穿的是深鐵灰色的……」彎腰的動作僵了幾秒,陸小戎驀然拉直身子,眼神驚異的瞪著何以靜。「你說什麼?」她嚇了何以靜一跳的突然的攫住何以靜的雙臂,「你是說,咱們新上任的那個黑馬王子就是你的夢中人?」不會吧?世界上還真有這麼巧的事情?
「誰呀?」誰是黑馬王子?她又不認識人家。
「你大白癡呀,除了簡雍還有誰有這份尊榮。」陸小戎不耐煩的扒開袋子,抽出座談會的資料夾,「諾,看看,是不是他?」這是班上那群女FBI在校園中堵到簡雍時硬拗他拍的照片,結果,被她撿了個現成的收了起來。
「這又關簡雍什麼事?」納悶的伸長了脖子,何以靜微擰起柳眉,「……小戎,你怎麼會有他的照片?」她目不轉睛的瞪著那張照片。
照片中那雙回瞪著她的不馴黑眸,不正是那個男人嗎?!
「老天!」陸小戎差點沒當場暈過去。真有這種騙死人不償命的巧合,簡雍竟然就是以靜掛在口中四年的夢中人!「以靜,真的是他?你沒認錯?」
「怎麼可能會認錯人呢,他是這麼的令人印象深刻啊。」靜靜的盯著那張相片,何以靜不知所以的輕吁一聲,嘴邊卻不自覺地泛起若有所感的淺笑。
雖然只是張普普通通的照片,但是,何以靜看得很仔細。瞧著那張讓她愈瞧愈緊張的臉正正的朝著前方瞪,眼神不耐又有些氣忿,略顯剛毅的嘴角有著冷冷的嘲諷。似乎是覺得這種無聊的事情很浪費他寶貴的時間似的。她若有所悟的牽動著唇角。
他一定不喜歡照相。
「喂。」將臉伸到她的眼睛前面,陸小戎大大聲的低吼著,「喂,你在發什麼愣哪?」光一張生活照就可以讓她發愣成這樣,可以想像的是,以靜這傢伙平時有多專心的投入在想念夢中人的生活裡。
「什麼?」有些戀戀不捨的移開眼,何以靜朝她笑得有些羞澀。
雙肩倏然下垂,陸小戎好笑的看著她恍惚的神情。「真好笑,看來,黑馬王子的擁戴者又多了一個嘍。」
原來,他就是簡雍。怔怔的,何以靜又將帶著癡笑的眼眸投射在那張照片上。想到了陸小戎先前的評論、剛剛的結論,心中不覺一縮,一聲輕歎逸出唇畔。
黑馬王子!看來,他真的是很得人緣哪。尤其是女人緣。
***
「報佳音。」陸小戎的人還在門外,聲音就已經傳進門裡了。
無精打彩的以手托頰,何以靜的眼神仍膠著在窗外的無際藍空。
話音漸漸飄逝,陸小戎也衝進了房間裡。像只小狗似的微喘著氣,渾圓發亮的眼眸滴溜溜的快速捕捉著何以靜的失神。不甚贊同的表情裡有著得意與驕傲。
「喂,木美人,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呀?我現在是在跟你報佳音耶。」
「報佳音?」慵懶的睨了她一眼,何以靜又看回窗外,「你的聖誕節似乎是提早得太過分了。唉。」
聽到她這聲唉,陸小戎當下就打從心底冒出不爽的泡泡來。
「年紀輕輕就咳聲歎氣的,小心你未老先衰呀。」重重的將包包往桌上一摔,見摔落了一本書,也摔鬆了何以靜擱在上頭的手肘,陸小戎這才滿意的露出笑容來,「要不要來個好消息刺激一下你低落的心情?」
「你又知道我心情低落了?」何以靜沒什麼好氣的嘟噥著。
「大老遠就看見又有根木頭倚窗而望了,一衝進門,整屋子森森冷冷的低氣壓朝著我猛吹,唷,這股子冷都懾得我渾身發抖,我還感覺不出來呀。」
收回眼,何以靜勉強的朝她笑了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提不起勁來。」她低喃著,「整個人懶懶的不想動。」
「我知道、我知道,我完全知道為什麼你不來勁。可是,誰教你不主動一點,既然已經找到人家了,就去他跟前走動走動呀,光是窩在屋子裡發呆有什麼用呀?」陸小戎早就對何以靜這種凡事悲觀的想法不滿了,但偏又說不動她,「老朋友一場,別說我不幫你哦,現在有一個送上門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看你要不要把握。」
「什麼機會?」瞧陸小戎說得這麼正正經經的,害她想打懶混過去都覺得愧疚。
「你還沒有聽到消息?」陸小戎有些吃驚的瞪大了眼。
「什麼消息?」
「不是你們外文系的提議要跟我們企管系的一起辦謝師宴?」看她一頭霧水的疑惑著,陸小戎皺起了眉頭,「怎麼,你又在課堂上發呆了?」
「沒有呀。」心虛的眨了眨眼,何以靜吶吶的問:「我們繫上要跟你們繫上一起辦謝師宴?真的?」這是什麼時候提的?她真的是沒有聽到耶。
「對呀,說什麼人數多一點的話,餐廳的折扣可以殺得低一些。反正對我這個人來說也沒什麼差別,到時候吃吃喝喝一頓就了了。但是……」她賊眉賊眼瞅著何以靜,看得她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
「你幹麼這樣看我。」
「你們繫上那些女的,尤其是那個陳慧芝啦,她們心裡打什麼主意,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什麼主意?」何以靜瞪大了眼。
「還不就是想找機會生吞活剝我們繫上那匹尊貴的黑馬王子。若是沒那份福氣,最下下策還可以親近、親近他呀。」嘿嘿嘿的笑了幾聲,陸小戎的鼻頭翹了起來,「但是,遇到我,她們的如意算盤可得重新撥一撥了。」
「什麼意思?」原來陳慧芝對簡雍也有好感!何以靜的心情又有些沉甸甸的。
陳慧芝是標準的行動派。雖然她不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可是卻很捨得花大手筆的金錢投資在自己身上,再加上積極且開朗的個性,走到哪兒就炫眼到哪兒,很能吸引眾人的注目。
坦白說,何以靜挺欣賞她的。起碼,她知道自己要什麼,而且努力去爭取。不像自己。自己是被動加悲觀,這種組合簡直是……唉,沒救了嘛。
「想也知道嘛,簡雍是我們企管系謝師宴邀請的對象,若兩系合辦的話,不就順理成章的多了個接近他的機會?陳慧芝那異想天開的女人還想將邀請簡雍參加謝師宴的責任給攬在自己身上,以圖近水樓台先得月。哈,想得美唷,這種好事情怎麼輪得到她呢。」愈講愈高興,陸小戎不自覺地手舞足蹈了起來。
「是嗎?」何以靜倒沒有多大的喜悅。反正,這種好事情也不會掉到她頭上。從小到大,她不曾中過什麼大大小小的獎項。偏財運跟她是兩個沾不到邊的絕緣體,「結果呢?你們決定要派誰去邀請他?」
陸小戎氣勢萬鈞的往自己胸口拍了一下,「我。」皓腕一旋,又直朝何以靜的胸口點,「你。」
「我?你?」何以靜被她的宣佈震住了。
「對呀,邀請權落在我身上,那不就是等於落在你身上。嘿、嘿、嘿,厲害吧。」光是想到當大勢底定時,陳慧芝跟江佩純她們那幾張挫敗又嫉妒的表情,陸小戎就謙虛不起來,「告訴你,這份得之不易的殊榮可是我過五關、斬六將才拗到手的,你可不許給我說不去。」
忽地自椅子上跳了起來,何以靜不敢置信的望著她。「要我去請簡雍?!」
「對呀,不替你製造一些機會去接近、接近他怎麼行呢,光是整天窩在屋子裡咳聲歎氣的想著他是沒用的。我敢打賭,聖誕老公公是絕對不會將他包起來送給你當聖誕禮物的。」唉,看以靜臉上的表情,十之八九又想當縮頭烏龜了。
「小戎,我又沒有整天想著他。」何以靜又羞又氣的為自己強辯。
「是嗎?既然你堅持沒有整天想著他,那算我會錯意好了。」不以為意的聳聳肩,陸小戎重新拉回話題,「就這麼決定了,邀請簡雍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了。最遲在下個星期一以前,你得辦妥。」
「這……」暗暗的想著、注意著他是一回事,可是,要她面對面的直接找上他?「小戎,這,好像不太好吧?」她從來不曾主動去跟男生打招呼,雖然簡雍算是師長,不是常常在校園送花、送情書給她的男同學。可是,要她這麼直截了當的找上他,實在是挺……光是用想的,她就已經開始緊張的直冒冷汗,而且心跳紊亂起來了。
「不太好?」陸小戎從鼻孔裡嗤了聲,眼球子只剩下白色的部分瞪著她看,
「拜託你別這麼烏龜行不行?這可是我辛辛苦苦的快瞪歪了眼,灑了好多的口水,打敗了好幾個強悍的英雌才弄到手的任務耶,你還給我龜龜毛毛的。」
「可是……還是,你跟我一起去?」教她一個人勇闖敵陣?何以靜想到就有點怕怕的。
「不要。」想也不想的,陸小戎喝聲拒絕,「萬一他第一眼看上的是活潑可愛又大方的我,而不是美美的你,那你怎麼辦?我是無所謂啦,反正也已經是被人暗戀習慣了,可是你這傢伙鐵定是哭死了事。這種奪人所愛的蠢事我可不幹。」欣賞歸欣賞,但可不代表她就會擋人情路。
人家以靜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讓她死心塌地想念的夢中人耶,憑著義氣兩個字,好歹也得幫幫她。
「可是……他又不認識我。」何以靜支支吾吾的猶豫著。
「你是豬呀,他不認識你,你不會上前去自我介紹啊。」看著猶豫的神情仍佔據著何以靜的心緒,陸小戎賊兮兮的使出撒手鑭,「好吧,你既然堅持不肯去的話,那我也只好把這個機會讓給那些早就在覬覦他男色的女人了。」
「啊……」一想到系裡的那幾個女同學全都是身材火辣妖媚、面貌姣好,尤其是深諳以退為進的高超交際手腕……何以靜就無由來的感到緊張。
「啊什麼啊呀,要你去做,你又沒那個膽子。不讓你做,又在那裡啊呀啊的像個小白癡一樣。萬一他這次真的一不小心被人家給逮到了,也只能怪你自己棄權,怨不得別人哪。」暗笑在心的陸小戎風風涼涼的在一旁煽著火。
反反覆覆的在心裡掙扎了半晌,去與不去的意念在猶豫中拔河。終於,一向秀秀氣氣的何以靜緊抿了下唇,用力的吞了口口水。
拼了。
「好,我去。」她眼神堅定的望著陸小戎。
她不想再浪費另一個四年來緬懷他的一切。更何況,她如今已經知道了,他就是簡雍了,不是嗎?
有名、有姓、有資料。對她而言,他已經不再是常駐心底,一個摸不著邊際的影子而已。或許,這也是老天爺替她製造的另一個機緣。
***
在這棟辦公大樓的大門前徘徊了將近十分鐘,也已經對自己心戰喊話N遍了,可何以靜就是鼓不起踏進去半步的勇氣。
萬一、如果、可能、也許……他根本不甩她?或是,草草的打發了她?或是,嚴嚴肅肅的接見了她……老天爺,那可怎麼辦才好?
連對方的鬼影子都還沒瞧見半絲,杵在大樓廊下的何以靜光是猶豫迴旋在這幾個「萬一、如果、可能、也許、或是」的想像,波蕩浮悸的心情就像是被吊上了幾百公斤的石塊似的,沉沉甸甸的讓她的氣息更加不穩。
「早知道死拖活拖也拖著小戎一起來,有她在就好了。」喃聲自語著,何以靜不自覺地又歎了口氣,有些恍惚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在那幾座擦拭得明亮炫眼的電梯,「啊!」她的眼神倏然一亮。
剛從電梯裡走出來的幾個人,其中一個不正是簡雍嗎?!
大口大口的往肺部吸足了氣,何以靜總算卯足了勁的離開了自己窩了十幾分鐘的廊柱,誠惶誠恐的往簡雍走去。
只可惜,他不是自己一個人。而且,眼戴墨鏡的他正跟一旁的中年男人講話,壓根就沒有留意到摸向他身旁的渺小分子。
被藐視的失望瞬間便打擊了她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歎了口氣,何以靜表情悲哀又拘謹的看著他們越過她,惶然無措的眼睛只敢盯著他的背影凝目。或許,當他們講到告一段落時,她就可以插進去開口,然後勇敢的邀請他參加謝師宴。
「……這件事情到了餐廳時,再跟對方討論……」其中有個聲音不知怎的竄進了她的耳朵裡。
到了餐廳時?驀然抬眼,果然看見路旁停了輛黑色的賓士大轎車,他們人還沒到,車門就已經自動的向外開敞,擺明了就是要接他們走的嘛。眼看著自己即將要無功而返,何以靜狠狠的又朝肚子裡吸了口氣,圓眼一睜,她挺起胸膛往前加快腳步。
「對不起……呃……」
真是見鬼的巧合。那個一直走在簡雍右側的中年男人不知道那根神經錯亂,早不移、晚不移,偏在她決定要上前自我介紹時移動了位置。一大一小的兩隻腳丫子全都相中了同一寸的土地。
可堪安慰的是,她的腳雖慢了人家一秒鐘,卻是好死不好的搭上了他的腳。而她今天穿的……是雙小皮靴!
「唉,你是怎麼走路的?」被踩了一腳的中年男人臉色不怎麼和善。
「啊,天哪,對不起、對不起。」將腰打彎,何以靜赧紅了臉,「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除了忙不迭的拚命低頭道歉外,又妄想要分神去留意簡雍的大腳,一時之間,緊張跟慌亂全都擠上了她的腦子。
而簡雍呢,他只淡淡的瞄了眼那個中年男人,眼神快速的掠過她的頭頂,連她低俯的側臉沾都沒沾到丁點,就又別過頭,動作敏捷的坐上了那輛豪華的大賓士車。
臨帶上門時,他只鏗鏘有力的丟下一句話:「陳經理,我們要遲到了。」
被點名的中年男人急促中不忘埋怨的瞪了她一眼,三步並成兩步的銜命而去。
門關,車開,人影去。
下一秒,忙碌的台北一景又在她身邊熟稔的運作著。不敢置信的呆杵在原地,何以靜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
從頭到尾,那簡雍的眼中很本就沒有她這號人物的存在嘛。唉,不由自主地,她又習慣性的歎起氣來了。看起來,要完成這次的任務,可能沒有想像中的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