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櫻子搜尋的視線落在姒矞一張緋紅的臉蛋時,不禁低叫出聲,并拉起主子的手。
姒矞只得莫名其妙的跟著自己丫鬟走。姒矞見櫻子在半途拿起吊在一旁的銅鏡,然後又急步領著她走到右方明亮之處。
「小──夫人!少主果真狠心啊!他不僅弄傷你下顎,現在連你的雙唇都被打得紅腫。還有──你瞧,你的頸子被捏得青一塊、紫一塊的,這要是教族長大人瞧見你這模樣,他老人家可會心疼不已啊!」
打?掐?她的唇和頸嗎?圓睜一對眸子的姒矞對櫻子拋了一眼,開始認真地瞧起鏡面上的自己。
她的唇色要比平常嫣紅嬌艷,而且更顯豐潤,還真的如櫻子所言,又紅又腫呢!還有……天啊!那男人八成餓慌了,否則也不會拿她的頸子當骨頭啃。依這顏色看來,兩、三天之內是不可能消失的,這可怎麼辦才好?要是被人瞧見了,豈不……
姒矞兩手不覺輕輕摸著那霸氣的男人在自己身上刻意留下的烙印。他的動機是為了要她明白此生自己已是他的專屬物?她屬於他?要她放棄尚存心中一絲一毫的逃脫意念?
指腹輕壓泛青的肌膚,心底湧起的是奇妙的感覺……姒矞不禁皺眉。
「小──夫人,是不是挺難受的?少主下手可真是不輕啊!」主子皺眉的神情教櫻子如是認為,心疼地低語。
他確實是下「口」不輕,也教她前所未有的感到「難受」。若要她不昧著良心,她敢說自己喜歡先前的經歷,那種教人全身發燙的「難受」,顯然已在她體內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她甚至開始感到期待。
喔,天啊!她在想什麼?真是羞死人了!姒矞臉頰一陣滾燙地連忙收回目光,放下在頸子肌膚輕撫的纖指。
櫻子并未發現主子突然泛紅的兩頰,猶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小夫人』,以奴婢之見,不如讓奴婢伺機潛逃回城裡,親自將此事面呈族長大人,讓他老人家明白原來自己所賞識的女婿,其實是位不懂憐香惜玉的野蠻人。我想,族長他老人家一定也不願『小夫人』你受苦的,他一定會想辦法將你救離這野蠻人的手中的。」
那怎成?這無疑與自己方所下定的決心大大地相違。自己這廂好不容易才決定要不計一切地贏得相公的心呢!不管他與那顆「青梅」有何牽扯不清的過去,現在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可是她呢!她絕不允許有任何過氣的狐狸精來覦覬她的夫君!
所以,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那顆已經干扁的「青梅」掃出門。不過,現在她得讓她腦袋不清楚的丫鬟趕緊清醒過來才是。
「依我之見呢,這趟路你可以省下來了。」
「咦?」櫻子不由將高舉於手中的銅鏡挪向一旁,微偏頭地望著主子。
姒矞移動雙腳來到丫鬟身側,表情是高深莫測,教人猜不著此刻腦袋瓜子裡想的是什麼事。
她輕抬玉臂,扳過丫鬟手中的銅鏡。剎那,鏡面出現兩張「平凡」與「絕艷」相差甚巨的相貌。姒矞雙眼盯著鏡子裡的丫鬟半晌,秀麗的月眉鬆了又擰。
「櫻子今年幾歲了?」
咦?主人怎會問起這莫不相干的事來?「差『小夫人』你五個月呢!」雖然納悶,櫻子仍是有問必答。
「哦?那也十七了吧!」
「嗯!」櫻子朝鏡面裡主人的一張美顏點頭。
「那麼我說,在尋花樓的這近半年裡,你都在做些什麼,櫻子?」就算沒嘗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吧!這丫頭在尋花樓難道是混假的?
經主人這麼一提,櫻子倒是認真地皺起眉頭,思索自己在尋花樓都是做些什麼。「回『小夫人』的話,奴婢除了照你吩咐的在『如玉台』固定地露個兩次面,哼個兩、三首地方小調之外,幾乎什麼都不做地將自己『鎖』在房裡。」
想來想去,櫻子想到的只有此事罷了。她的主子待她可真是厚道啊!除了讓她幹這件輕鬆的活兒之外,其餘時間皆在主子命令下,度過漫長的一天又一天。
唉,可憐如她!當真是主子身旁的一棵搖錢樹,僅需這麼「晃」個大半年,就替主子口袋「晃」進不少銀兩。
丫鬟的一席話當頭棒喝地敲在姒矞腦子裡,倒讓她記起「確有」此事。
不錯,讓櫻子長年戴著面紗,除了是在眾人面前魚目混珠之外,另一方面是擔心櫻子耳鬢兩旁過於招搖的髮色!它們無疑會讓人聯想到「玁狁」的赤狼族,而那顯然會招來當初她一心想逃離的男人,所以她才要丫鬟以紅色面紗作為掩飾,更不允許她輕易露面,不准她與樓裡的姑娘隨意交談。否則難保她不會突然「心血來潮」地吐出個幾句不該說的話。
所以呢,為了不讓丫頭破壞自己當時的太平盛日,她只好出此下策,教丫鬟房門不邁地將自己「鎖」在屋裡──
唉,可憐她那清純如一的丫鬟啊!
「我知道了。」舒展揪緊的眉頭,姒矞對著身旁的丫鬟丟下一眼,便若無其事地走開了。「把銅鏡拿過來。」
咦?「等等啊!小夫人──」櫻子抱著銅鏡追上前。「妳的一句『我知道了』,可迷糊了奴婢我!」唉!怎麼小姐為人不照常理,說起話來也是一個樣,高深莫測得教人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姒矞總不能告訴這笨丫頭說:「你主子我的雙唇之所以紅腫、頸項之所以瘀紫,乃因夫君抱著自己又吻又啃的結果。」天啊!雖然她自認為自己的臉皮不是挺薄的,不過,這種羞人的話語,她可是難以啟口!
「總之,你眼中所見的,絕非你心中所想的情況之下產生的。少主并無對我暴力相向。」她甚至又不小心弄傷他的傷口……這樣的他竟然還能上馬?
方才帳篷外的馬嘶聲與遠去的馬蹄踢躂聲,讓姒矞知道此刻她的夫君已不在營地了。
剛剛泛起的紅潮,因愧疚使然消褪了幾分。她在八仙桌下方的軟墊,屈膝跪坐了下來。
「不過,你這丫頭的關心,倒是提醒我待會兒記得將領子拉高。現在把你手上的鏡子放上桌面讓它對準我。」
「呃,是!」到底這背後有著怎樣的「情況」,丫鬟櫻子已無心去多想了,現在她更好奇主子要做什麼。
櫻子望著主子在懷裡摸索了老半天,然後由懷裡摸出個錦囊來,不由得睜大一對眼睛。她看著主子兩手解開滾著金線的錦帶,將囊中之物緩緩倒在手掌心。
「小夫人,你不是曾拍胸揚言,打死你也不願再見它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
囊袋滑出的是一隻銀面狼身之上綴滿奇珍異石的耳墜子。精巧細緻的手工,讓銀狼顯得栩栩如生。嵌在一對眸子的黑鑽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仿如兩道銳利的寒芒,強烈散發出一股懾人心神的魔力。
櫻子記得它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最後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是在半年前主子成婚的那一天。之後這只價值不菲的耳墜子便被主子收藏起來了。
「嗯,話是不錯啦!不過……有人揚言,如果我再不將它給戴上的話,咱們主僕倆可能會死得更快。你說我是該戴,還該是不戴?」
明明人家霸氣威脅的僅她一人,現在再由她口中轉述出來卻變成了「我們」,當場嚇得櫻子是連忙接口:「戴!該戴!縱觀『玁狁』,橫視天下,若要說哪位最配擁有這隻銀墜子,除了小夫人你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既然少主他喜歡看見小夫人戴著它,小夫人你就快快將它戴上吧!」
說到最後,櫻子倒是求起主子來了。
櫻子的表情活像是在央求著別人,別將手上的繩索往她脖子套。姒矞費了好大勁兒,才忍下想發噱的念頭。
呵,這半年來還真多虧了這丫頭。否則她鐵定會無聊得發霉。
姒矞輕輕頷首,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在銀墜子上流連忘返的手指。纖指移向銀墜背後,指腹下清楚感覺出,其凹凸不平的烙印是代表著銀狼族的族徽。
這是一隻十分美麗的耳墜!耳墜本身外觀充滿那男人陽剛的氣息,第一眼瞧見它時,她的目光便被它深深所吸引,無法移去。第二次戴上它時,竟有著一種漲漲的滿足感。
因為這迷人的耳墜是一對的,另一隻此刻正掛在它的主人,也就是自己夫君的左耳上,它們是銀狼族歷代傳承的寶物,族長與其夫人分別擁有它們,戴上它即表明自己是那男人的所屬物。她與他是互屬的,她屬於他,而他也會屬於她。銀墜明白的向全天下膽敢覬覦她夫君的狐狸精們宣告,自己的身份已是無可動搖。這「夫人」寶座她是當仁不讓,誰要不怕死的想動她夫君歪念,她會毫不客氣地給她痛快的一擊!
姒矞此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積壓半年的陰霾終於露出一線曙光。她起身,展伸一對纖細玉臂,朝帳篷項端元氣十足的低叫一聲,然後笑望著驚愕得忘了閉起嘴巴的丫鬟。
「既然我的夫君決定寬待我,讓我自由行動,咱們可不能辜負他一片美意才是,走,陪我到外頭瞧瞧去吧!櫻子。」
姒矞旋身,踩著輕快的步子邁向帳門,冷艷的嬌容閃爍一抹迷人的神采。
「等……等等!夫人!」見主子就要消失在帳門,櫻子這才從怔楞中驚醒。她匆忙將銅鏡放回原處,慌亂地撿起那件散落在床邊地毯上的披風,踩著雲步,火速追上主子。
「夫人等等啊!外頭涼氣逼人,你得先套上件衣物才是……」
「唉,免了免了!」姒矞打斷身後丫鬟的聲音,揚手揮開帳門。「這風和日麗,天氣好得很,哪來涼意──哈啾!」
大話尚未落下,姒矞感到鼻子受到刺激,霎時打了個噴嚏。奇怪的是,她這一個打噴嚏的點頭動作,讓她漂亮的額頭莫名地撞上硬物。
不會吧?這帳門前何時移來一座山?姒矞一對美眸不覺迅速往上飄──
「虎嘯!咦?有事嗎?」吸了吸鼻子,她放下掩鼻的手,兩眼奇怪的望著往後退了一大步的男人。
「少主臨走前吩咐虎嘯,要屬下前來問候夫人是否有其他需要?」
哈,說難聽一點是不信任她,所以派虎嘯來監視她吧?如果她跟這大塊頭表示自己已不會再有逃走的念頭,要他不需如此費心地跟監自己,他一定不信吧?
「不,我只想出來透透氣。」
「為了安全起見,虎嘯會跟隨在夫人身側。」
哈,她早猜到他會這麼提議。「請便,如果這能讓你感到安心的話。」
「夫人!」櫻子兩手提著披風已趕上主子。
「嗯。」姒矞故意忽略櫻子臉上那張寫著「你看吧!」的表情,她微側過身子,好讓丫鬟能將手中的衣物輕易披上她雙肩。
趁著丫鬟替自己綁上披風錦帶的空暇,她視線不覺飄向營地前的那一塊空地。
「你正在督促他們練功嗎?虎嘯。」除了固定留守的人之外,光禿禿的空地上,有一堆人正拿刀持劍地相互比劃著。刀槍劍戟,碰撞的鏗鏘聲此起彼落,熱鬧非凡。
「是例行的練習,少主不希望下屬們有絲毫鬆懈。」虎嘯兩眼朝空地丟了一眼,死板板的表情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喔,倒挺像那男人的作風。姒矞唇角輕微扯動,收回目光。「對了,我這丫鬟倒也懂得幾分皮毛,不如讓她與你比劃比劃、切磋切磋,也好指點指點這丫頭,如何?」語氣認真,隱含笑意的神情卻夾帶一絲作弄。
她的提議令虎嘯一對濃眉不覺地微微挑高。他正想開口表示,那名被主子指名的丫鬟已搶在他之前叫出聲。
「夫人──妳不是當真吧?」櫻子的表情活像剛吞了顆雞蛋,充滿震驚、錯愕與不信。
讓她與這大……大塊頭比劃?天啊!主子難道不知道,這如熊般強壯的男人,單憑輕輕一聲,便足以將她整條手臂震斷。
櫻子當場慘白一張臉地退到主子身後,兩眼恐慌地瞪著虎嘯。
或許自己該考慮考慮將這膽小的丫頭綁在這大塊頭身邊才是,也好讓他訓練她的膽量……不,那自己豈不太無聊了。
「當然當真,瞧你這不爭氣的模樣。」姒矞佯裝發怒地轉身瞪著櫻子。「你說,你那身三腳貓功夫,除了有幾分『自己保護自己』的能耐外,一旦妳主子我碰上了危險,又能發揮多少作用?」
嘀咕的丟下最後一句,姒矞懶得再多瞧被自己罵得差點無地自容的丫頭一眼,她的視線重新落到虎嘯臉上。
「看來我是不能仰賴我那丫鬟的……虎嘯,依我之見呢,咱們閒著也是閒著,何不趁這空檔,你就傳授夫人我幾招自保的功夫吧!好說歹說,你虎嘯也是少主身側的一員大將,功夫鐵定了得。假如當真碰上了麻煩,夫人我也有那麼幾招嚇阻敵人的招式,犯不著教少主老為我的安全掛心……咱們就從拿劍開始,如何?」
姒矞拐彎抹角,兜了那麼大個圈,為的就是巴望武藝不凡的虎嘯能夠傾囊相授。
「怎樣?虎嘯?」姒矞一臉討好的表情,兩朵笑雲乍現,仿如曇花,明艷迷人。
那是張任誰見了也不忍拒絕的面容。姒矞正試著在夫君的貼身侍從身上下蠱。
遺憾的是,它若用於任何人身上或許都能收到預期的成效。但,如果針對的是虎嘯這生性不解風情的傢伙的話,姒矞是注定要失望的。
虎嘯望著夫人,不假思索地開口:「夫人的要求,虎嘯恕難從命!」他聽見丫鬟明顯長吁口大氣的聲音,不過,它很快被夫人倒抽口氣的驚喘聲壓過去。
該死!你怎能拒絕?「為什麼?」忍耐!忍耐!姒矞,你千萬得忍一忍,說不定這傢伙會改變初衷的。
「此事得經過少主本人的允許,沒有少主的應允,虎嘯不敢任意妄為。」
哈!毫無商量餘地。姒矞一顆心瞬間石沉大海。
「不過為了不壞夫人興致,虎嘯倒能作主地替夫人安排個適當的位置,讓夫人在旁觀賞這場練習。」虎嘯接著又道。
在旁乾瞪眼?十七年來自己的角色不一直都是如此?為什麼阿爹執意不許自己練武?因為劍拿在她手上,她只會往自己的身上戳而已!
「算了,就當我沒提過……櫻子咱們走,別礙著了人家。」如花似玉的臉龐依舊美麗,只是缺少了先前的神采,掛上拒人的冷意。
姒矞領著丫鬟往小溪的方向邁去。
虎嘯微楞片刻,瞧了夫人背影一眼,他朗聲喚來一名下屬,低聲交代幾句之後,這才緊跟上夫人腳步。
風聲、鳥語、水流聲,還有兵器交加的鏗鏘聲!一聲驚天動地的淒厲哀嚎驀地穿透雲層,劃過天際淹沒了這一切。
姒矞他們三人同時驚心地停下腳步,不約而同地轉身望向空地方向。
虎嘯首先飛奔過去。
「櫻子,快去瞧瞧怎麼回事。」
「是!」
見丫鬟身影跟著虎嘯背後消失在圍堵的人群中,姒矞亦提步折返營地,想一探究竟。
姒矞方至圍堵的肉牆旁,她那丫鬟已從人群裡冒出身來。
「怎麼?出了啥事?」顯然是有人受傷了,淒厲的哀嚎,現在變成了連綿不絕的痛苦呻吟。
「夫人,依奴婢之見,夫人還是別過去的好。」櫻子臉色難看的將試著往裡面探頭的主子推向一旁。
「為什麼?」
「血!那個人流了好多的血,夫人你不會喜歡看見的。」櫻子低聲叫嚷,表情猶是心有餘悸。
血?一聽見這字眼,姒矞當下馬上反射性的兩手壓住自己胸口。
關切之情猶存,只是透露在絕色嬌容的好奇已瞬間褪得徹底。姒矞決定聽從丫鬟的建議,快快退至一邊。
她讓丫鬟扶著自己,轉身就要走,後頭傳來的急切交談聲,卻令她收住了腳步。
「傷口不淺啊!這可怎麼辦?二副,大副此刻又不在營地,這下……」
「櫻子……」姒矞微偏臉龐,豎耳聆聽。「是被劍劃傷的嗎?傷勢很嚴重嗎?」她瞧著丫鬟。
「嗯!左小腿被劃了一刀,差不多……有這麼長!」櫻子兩手在半空中比了個十分誇張的手勢,表情認真。
姒矞皺起眉頭,決定一看究竟,逕自走向驚慌失措的一堆人。
「夫人!」櫻子驚呼了一聲,表現出強烈的不贊同。
「我不能丟下那個人不管,那堆中看不中用的傢伙全都束手無策,再這樣下去,那人的小命,會教他們給『浪費』掉!叫他們讓開,櫻子。」
「是。」人命關天,櫻子自是不敢再有任何意見。帶著忐忑不安的心,她上前力排眾人,為夫人開出條路來。
現場突然變得鴉雀無聲,半跪於傷者身邊的虎嘯不由地起身。
「夫人?!」虎嘯訝異得濃眉輕輕蹙起。
希望自己夠堅強。姒矞握緊了拳頭。「能讓我瞧瞧嗎?或許我幫得上忙!」
儘管已在內心不停地替自己打氣,說完這句話之後,她仍止不住地臉色開始發白。
虎嘯兩眼盯著氣色明顯不佳的夫人。「嗯。」半晌過後,他緩緩退開身。
少了虎嘯龐大軀體的阻隔,眼前血淋淋的一幕,驀地映入眼眸,再無一絲保留。她纖細的身子禁不住一陣搖晃。
「該死!你們難道非得等他全身血流盡了,才會記起竟忘了替這傢伙止血?」她一對火眼金睛瞪著虎嘯。
「呃,我……」事實上,他方才正要替受傷的下屬止血,如果不是她突然加入的話。
眼前那張發怒發白的怒顏,令虎嘯不由想起前些天那位對著自己又吼又罵,兩手拿著果物朝自己又丟又喊的女人──
他不覺地退後了一小步。
一群粗心的傢伙!「劍拿來!」姒矞視線掃過眾人,然後停在離自己最近的男人身上,二話不說地一個箭步上前,拔出了他腰際的佩劍。
她突然的拔劍動作,嚇壞了劍的主人,以及他身旁的一些人。他們差點沒被夫人手上的劍給「不小心」劃傷。
姒矞瞪了在她拔劍的同時,身子反射性地向後跳的一群人一眼,舉劍對著衣物下襬削下兩塊布來。
「啊!夫人,你的衣服……」
「先別管這些了!櫻子,你速速去將我包袱裡的那隻小匣子取來,裡頭有針和線。還有,順便將綠、紫兩瓶藥罐帶來!」
奴婢走後,姒矞馬上屈膝跪下身。她先將布條緊緊的綁在傷者的大腿上,深深吸口氣,這才敢朝他傷口望去──
皮開肉綻!她得對他做縫合的工作。姒矞又連續吸了幾口大氣,這才讓她縮緊的喉嚨能再度發出聲來。
「烈酒!我需要烈酒消毒傷口,虎嘯。還有,你得找處舒適的地方讓他躺下……」喔,天啊!那堆血簡直多得嚇人!
空氣似乎變稀薄了,她的心臟跳動瞬間轉弱,鮮紅奪目、怵目驚心的液體令她全身無力。
姒矞呼吸急促地仰頭盯著虎嘯。
望著那張發白的面容,虎嘯敢發誓她絕不比他受傷的下屬好到哪裡,而且,他似乎看見藏在袖口下的兩手正在輕輕顫抖著……
或許待會他得照料的不會僅是那被劍誤傷的手下而已。
「我知道了,夫人。」
虎嘯揮手喚來兩名手下,讓他們將受傷的兵士抬入帳幕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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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喝下,雖然我的藥粉多少能減輕傷口的疼痛,不過,我想你仍需要它的。」
姒矞讓櫻子將裝有烈酒的皮囊遞到傷者的嘴前。見男子張口灌了幾大口之後,她這才把手中捲成條狀的布條放入他口中。
「咬著它!」
望了男子因痛苦而猙獰的面孔一眼,姒矞接過丫鬟遞上前的酒囊。
「按緊他。」兩名力大無窮的兵士在虎嘯的一聲令下,分別壓住了傷者的雙腿與雙肩。
不怕不怕!鎮定點!就當流滿鮮紅血液的傷口,是那被踩得稀巴爛的番茄吧!深吸口大氣,她把囊袋剩餘的烈酒全部用來清洗傷口。
酒水和著血水流下了傷者腿肚,沾染了她的衣襬,綻放出鮮紅的血花來。
姒矞強忍不噁心欲吐的反胃感,傾身探手取來已被消毒放置一旁的銀針。
哈,雖然自己沒能練就出一身好武藝來,倒是被阿爹強迫地練出一雙能繡盡天下物的巧手……也許自己能在這男人腿上繡出點什麼來,例如花啊、鳥啊之類的。不,他可能會希望自己繡的是弓、箭、刀槍的。該死!她的雙手為何抖得如此厲害?
一旁的虎嘯也注意到了。
「夫人,我想你也需要它!」虎嘯一個皺眉表情,將他早準備在旁裝有八分滿酒水的木杯遞到夫人面前。
他懷疑他們的夫人是否能夠堅強的支持到結束?
酒?是的!或許這玩意兒對她會有所助益!姒矞接過杯子,想也不想地就嘴啜了一大口。
咳!這是什麼鬼東西?滾燙的燒灼感麻痺了她的舌頭,由喉嚨一直延伸到她的胃!
姒矞當下被濃烈的酒氣嗆得咳出聲。「該死!虎嘯,你給我喝的是什麼鬼東西?咳……」
「我族獨創的烈酒『嗆燒子』,主人。」
嗆燒子?!「希望你不是故意要讓我尚未動手就先暈倒。」
「這對於不習慣它的夫人你,得小口小口的喝它。」
「很好,下次提醒我得先問清楚才是。」
姒矞抬起淚眼汪汪的兩眼,瞪了對面高大的男人一眼,并將酒杯用力的塞回他手中。
姒矞馬上發覺自己發冷虛弱的身子在酒氣運行之下,漸感暖和起來。入肚的烈酒已在她體內起了作用,她的臉頰在發燙,而且她的雙手不再抖動厲害。
太好了!那嗆什麼燒的,至少讓自己瞬間擁有下針的力量,希望它能支持自己到最後。
接下來也不知到底是過了多久的時間,帳篷裡,側坐在士兵床畔旁的姒矞,一直當自己是在繡花般,專注、細心地縫合那條長達十五公分的傷口。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姒矞僵硬的雙肩益發酸疼、僵硬。
那嗆燒子還真他媽的有夠嗆!嗆得她兩眼發暈。不過,有一點她倒十分清楚,那就是──
自己恐怕再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在旁服侍的櫻子,提起手絹替主子輕輕壓干額前新冒出的汗珠兒,并擔心的瞧了主子不覺緊咬的下唇──它已滲出一絲血絲了。
櫻子見主子已在傷口灑上藥粉,她不由輕挪雙腳走到矗立於主子後方的巨人身前。
「虎嘯大人,櫻子想麻煩大人一件事……」
「好了!現在只能祈禱傷口不會發炎惡化──」
虎嘯和櫻子同時抬頭朝姒矞望去,然後虎嘯猛地大步上前,櫻子也趕緊跟上。
「能不能麻煩大人將夫人扶回她的帳篷?」櫻子瞪著虎嘯說。要不是自己做不來這件事,否則她實在極不願意麻煩這可怕的男人。
「夫人她……」虎嘯驚愕地望著鬆軟軟掛在自己手臂上昏厥過去的少主夫人。
「夫人怕見血,一見血她就會像這樣昏厥,不省人事。而今天她竟然還能堅強忍受到最後,連我這奴婢的都覺得相當不可思議,大人。」櫻子兩眼露出對主子的尊崇。
虎嘯則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瞪著少主夫人昏厥的面容,雖然透著紅潤,卻仍掩不住那抹蒼白……還有她的唇角正流著淡淡血絲呢!
那是在極力的克制之下所咬傷的嗎?
今日姒矞的表現再次令虎嘯刮目相看了,她也讓營地的眾兄弟們對他們的少主夫人有了不同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