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厚?小孩子根本是惡魔的化身。」洪璋瑜笑嘻嘻地挨著她坐,對她而言,能自主走動的孩子才算「好玩」,最恐怖的是不會走路、不會講話,凡事都得依靠大人活動的嬰兒,全然沒有溝通的可能。
「我這算不算自找麻煩?」她苦笑,全身像要虛脫了似的。
這兩個小鬼,在家裡明明挺聽話的,除了尿布過濕或痾臭臭、肚子餓了才會哭鬧,哪曉得一見到鏡頭就不受控制。
「應該吧,嘻嘻!」洪璋瑜臉上看不出半點同情,有的只是戲謔。
「寧小姐,麻煩妳來看一下這鏡頭O不OK?」腦後綁著小馬尾的攝影師霍地朝她們喊道。
「喔,好!」她趕忙將飲料遞回給洪璋瑜,匆匆跑到攝影師身邊。
洪璋瑜睞了眼攝影師,再看看專注的寧祖兒,忍不住歎了口氣。
女人哪,長得美就是不一樣,不論走到哪兒都受到男人的注意和愛慕,把她這青春無敵美少女丟在一邊納涼,想想心裡真是不平衡。
經過冗長的攝影時間,穿插著幾段小鬼撒潑的橋段,下午三點左右,寧祖兒又跟著攝影師窩進剪接室裡剪接,得將拍攝成果分出一般和加長兩種版本,以利廠商擺放在不同的廣告時段。
瞧著喝完奶便睡著了的兩個小鬼,洪璋瑜懷疑自己根本是來幫忙帶小孩的。
黃士豪一腳踩進攝影棚,便看到小表妹瞪著嬰兒車發呆,那凶狠的眼神彷彿跟嬰兒車裡的嬰兒有仇,看得他膽戰心驚。「小瑜,祖兒咧?」
「表哥。」收拾起哀怨的感歎,洪璋瑜燦然一笑。「祖兒在剪接室裡。」
「還可以吧?」他問的是拍攝過程及狀況。
「好得不得了,如果這兩個小鬼不吵不鬧的話。」噘起嘴,她有滿肚子牢騷。
「妳的意思是這兩個小鬼鬧得很凶?」黃士豪有趣地睞了兩個小孩一眼,不知怎地,有點崇拜起這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嬰兒。
這小表妹可是他們家族裡的「怪咖」,每每裝出天真無邪的模樣,其實滿肚子壞水,每個同輩都被她整過不說,連長輩也不放過,簡直可稱之為家族公敵,如今卻讓兩個陌生小鬼整到噘嘴……佩服佩服!
「也還好啦,反正是祖兒搞定的,我只是來湊熱鬧。」她只是無聊,無聊得快炸掉了!
「祖兒進去很久了嗎?」看看表,他思索著要不要等她出來,然後幫她把這兩個小孩送回去,再送她們一起回公司。
「吃過午飯就進去了。」瞟了眼剪接室,洪璋瑜聳起肩搞起神秘來了。「我跟你打包票,那個攝影師小馬一定煞到祖兒了,但很可惜,他注定敗北。」
「妳又知道了?」瞧這人小鬼大的丫頭,說得跟真的一樣。
「當然啊!」她向黃士豪招招手,待他因好奇靠了過來,她才附在他耳邊輕語。「我猜祖兒喜歡的是總監喏,不信跟你賭一千塊新台幣。」
總監?!少懷嗎?
黃士豪狠抽口氣,黑眸寫滿不敢置信。「妳這丫頭,別亂講話!」
「真的啦!我昨天看到祖兒跟總監有說有笑的去喝咖啡,兩個人還手牽手;你可別說我眼睛脫窗了,我才檢查過視力,一點二。」她得意地比了個V字,品質保證。
「喝、喝咖啡不算什麼。」他陡地喉嚨一緊,連話都說不平順。
尋常男女一起喝咖啡是不算什麼,但如果是性子冷淡的伍少懷跟女人一起喝咖啡,而且還手牽手……那藍蘭香怎麼辦?那蠢女人還傻傻地等著他呢!
「最好啦!反正跟你賭一千,不得反悔。」洪璋瑜才不管他有什麼想法,她只想拗到那一千元。
未幾,寧祖兒由剪接室走了出來,手上拿著剛燒好的片子,身後跟著面無表情的攝影師,那臉色像不小心踩到狗屎般難看。
「黃大哥,你來接我們回公司的嗎?」一見到黃士豪,祖兒便熱絡地同他打招呼。
「我來看妳有沒有遇上什麼困難。」心情複雜地看著攝影師,黃士豪記得他經常笑口常開,現在則像便秘多日,心中不由得感到些許忐忑,決定探他一探。「小馬,女朋友有著落了嗎?」
凝了寧祖兒一眼,小馬苦笑地搖了搖頭。「沒,剛剛才慘遭滑鐵盧。」
洪璋瑜得意地用手肘頂了頂黃士豪,但他毫無所覺,感到心情一落千丈。
毀了!看來小馬才被祖兒拒絕,他偏偏又清楚少懷對祖兒有興趣,然後小瑜又見過少懷和祖兒手牽手喝咖啡,那……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黃大哥,我們可以走了嗎?」尷尬一笑,寧祖兒想趕快回公司交件。
「嗯,走吧!」改明兒遇到蘭香,再勸她想開點吧。「走了,小馬。」
「慢走。」小馬訕訕地揮揮手。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攝影棚,但黃士豪鎮日掛在臉上的笑容已不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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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翊捷八樓的伍少懷住處,此際反常地以燭光取代燈光,柔美的暈黃在偌大的室內散開,他衣著輕便地開了一瓶八五年的紅酒,輕緩地注入高腳杯裡。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幹麼這麼隆重?」寧祖兒陶醉地望著躍動的燭光,搞不懂他何以要大費周章,把這裡弄得這麼浪漫。
「慶祝妳成功完成第一件案子,看妳這麼辛苦的分上,我當然得好好地獎勵妳。」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放入斟滿的酒杯,並舉起自己的酒杯與她的相觸,發出清脆的聲響。「來,乾杯。」
甘醇的紅酒才入喉,寧祖兒便開始感到茫茫然,直到此時她才真的體會什麼叫做「酒不迷人人自醉」;不是因為酒精的關係,而是因為聚在一起的對象,是她心裡喜歡的男人,雙頰便自然地泛起酡紅。
「怎麼不說話?在想什麼?」透過搖晃的紅色酒液凝著她,在朦朧的燭光下,她更顯清麗可人,教他心蕩神馳,一向冷靜的心跟著浮動起來。
「我只是覺得……好浪漫喔!」她一直以為伍少懷那木訥的性子,不太可能搞浪漫,沒想到手法一流,害她小小的迷眩了下。
「喜歡就好。」他揚揚唇,輕啜一口紅酒。「妳爸媽回來看妳,吃住還習慣吧?」
「他們經常到處旅遊是假的喔?他們不論走到哪,都能像蟑螂一樣適應得很好,根本不用擔心那個。」她揮揮手,彷彿他問了個很無聊的問題。
他搖搖頭,有些哭笑不得。「會把父母形容成蟑螂,全世界大概也只有妳了。」
挖了口桌上的起士蛋糕。「哈!相信我,他們一點都不介意。」這傢伙討厭死了,知道她最愛吃的就是蛋糕,每回總用蛋糕收買她的心。
哎,真好吃啊∼∼
「祖兒。」陡地握住她的手,讓她的心跳亂了一拍。
「干、幹麼?」她瞠大眼,嘴裡塞滿起士蛋糕,說話漏風漏風。
「妳先吞下蛋糕聽我說。」瞧她一副差點被噎著的模樣,他忍不住發笑。「明天放假,陪我回家一趟。」
「你是說……你爸媽家喔?」由一開始的忐忑不安到現在的「如入無人之境」,八樓對她而言不再是禁區,而是他的住所,兩人甜蜜的小天地,她可沒笨到以為他指的會是這裡。
那緊張的時刻終於到了嗎?醜媳婦要見公婆了?心頭突生的念頭讓她臊紅了臉。
「嗯。」他的眉微微蹙起,思索著該怎麼跟她說明母親難以預料的刁難。
可有點興奮又有點緊張的寧祖兒可沒注意那麼多,她被心裡的雀躍沖昏了頭,忍不住由位子上跳起來,大剌剌地坐到他大腿上,兩隻藕臂親熱地攀住他的頸項。
「欸,你認為我有資格去見你爸媽喔?」拔掉他那礙眼的黑框眼鏡,她顯得又期待又怕受傷害。
對交往中的男女而言,會見雙方父母可是件大事,雖然見了未必將來就一定會有結果,但至少會想讓彼此的家人見見交往的對象,就表示對方可能成為未來另一半的「份量」。
「三八!什麼有沒有資格?」好氣又好笑地捏捏她的臉,他愛極了手中的觸感。「妳難道不想讓妳爸媽見見我?」
她認真地思索了下。「呣,基本上,我媽可能比較有興趣。」
翻翻白眼,他有絲自我唾棄。「說得好像我見不得人似的。」
「哪有!我可沒這麼說!」她將額抵住他的,撒嬌地偎近他。「你是我喜歡的人欸,我爸媽雖稱不上十分開明,但至少他們還能尊重我的選擇。」不然早早不顧她的意願,將她隨便塞給其中一個二世子不就得了?但畢竟他們沒這麼做。
「就只有喜歡而已喔?」委屈地撇撤嘴,他看起來像個怨夫。
「哈哈!別太貪心了喔!」捧起他的臉送上香吻,心裡像加了蜜般甜蜜。
她的主動不啻引爆了伍少懷緊繃的慾望,他猛烈地加深這個吻的熱度,火熱地探索她唇內的芳香,帶著點紅酒的醇郁,夾雜著起士的甜膩,兩人的呼吸在唇舌交纏間變得紊亂,室內的溫度明顯上揚。
「我們……到房間去。」
扶著她的腰肢,伍少懷邊親吻著她邊往房間方向移動,行動間四片唇瓣離不開彼此,雙手也沒能閒著地拉扯著彼此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布料像被遺棄般散落一地,直到兩人光裸地仆倒在床。
激情一發不可收拾,他發燙的身子壓上她,直讓她悶聲喘息。「老天,你看起來瘦瘦的,怎會這麼重?」
「男人重在骨架。」解開她的髮束,讓波浪般的長髮披瀉在淡藍色的床上。
「少來!女人的骨頭就不是骨頭喔?」她並不認同他的說法。
「不是,是女人骨架纖細,男人力氣又夠大,所以一點都不覺得女人重。」
「是嗎?」迷濛的眼掠過一絲調皮的精光,她毫無預警地推開他的臉,令他驚訝地發出低吼。
「嘿!耐心點!」她像個女王般發號施令,拍了拍枕頭命令道:「趴著!」
「趴、趴著?」他愕然地瞪大雙眼。
趴著怎麼做?
「趴不趴?」她瞇起眼,即使因身無寸縷而氣勢稍弱,卻仍美得不可方物。
「……趴。」英雄氣短啊∼∼
「趴好點!」拍了下他挺翹的屁股,她有種身為馴獸師的錯覺。
憋住笑,待他彆扭地將姿勢「調整」好,她殘忍地抬起素足踩上他的背──
「唔……」他輕歎出聲。
「怎麼樣?重嗎?」嘿嘿,她有五十公斤捏,這下看他再嘴硬啊!
「不會,踩高一點……嗯,肩膀的部分……」最近筋骨疲累,她正好來幫他按摩按摩,舒服啊∼∼
「哇咧……你以為我是按摩女郎喔?」擰起眉,小女人心裡不太舒坦。
「就算妳是按摩女郎,也是最美的按摩女郎,而且唯我一人專屬。」他悶笑,扳回一城。
「算了算了,一點都不好玩。」她嘟起嘴,由他背上跳下來。
「不壓了喔?真可惜,挺舒服的說。」像個孩子對她傻笑,在沒得到女王的「恩准」之前,他可沒膽自己起身。
斜睨他線條優美的背部,她突地感到口乾舌燥──不道德啊!男人的背部線條這麼優美,引人不得不犯罪啊!
柔軟的唇不由分說地貼上他的「美背」,似啄似吻地在他背上游移,感覺他泛起一陣顫慄,她得意地揚起唇角。
「唔……」大掌揪緊枕角,他一下皺眉一下咬唇,看來很是矛盾。
寧祖兒玩得愉快極了,使壞地用自己的身軀磨蹭他的背。
「該死!」
他的眸心變黯,霍地以手臂撐起上身,鐵臂摟緊她的纖腰,不容她逃躲地吻住她的紅唇。
寧祖兒被他吻得七葷八素,麻軟的身軀任由他隨意擺弄,不知怎地變成她趴伏在床上,臉頰貼著枕頭輕喘。
熟悉的顫慄由他背脊竄起,在她體內密集的收縮下,他低吼地傾洩慾望,雙雙達到眩目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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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黃士豪早早便衝往翊捷大樓。
他沒辦法漠視藍蘭香的未來,一想到倘若她獲知伍少懷的心其實另有所屬後,所可能遭受的嚴重打擊,他便忍不住想找伍少懷談談。
再怎麼說,她和少懷來往也有十年了,一旦獲悉少懷的「情變」,她怎可能不受傷、不難過?
或許和少懷談過也不能改變結果,但至少他希望少懷能將對她的傷害減到最低……
「少懷,我──」一踩出電梯,原本衝到嘴邊的聲音凝住了,震驚地瞪著散落一地的衣物,他隱約知道自己撞見了什麼。
慘慘慘!這下怎麼辦才好?瞪了眼伍少懷沒關的房門,他的心在哀嚎。
「士豪?這麼早?」伍少懷穿著睡袍由房裡走了出來,順手關上房門。
當電梯門一開,那「叮咚」聲讓他驚醒,他沒擾醒身邊熟睡的祖兒,兀自穿上睡袍走出房門,便看見黃士豪臉色難看地站在電梯門口。
「呃……我……」黃士豪眼神亂飄,沒敢再盯著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坐啊,什麼事?」他神色自若地撿拾地上的衣服,彷彿嘲笑黃士豪的大驚小怪。
「你……哎!」聲音梗在喉管,黃士豪輕歎一聲,轉身再按開電梯門。
「怎麼回事?你好歹說句話再走。」迅速擋在他和電梯之間,伍少懷不許他沒頭沒腦地來,又沒頭沒腦地走。
抬起頭,心情複雜地望著他,黃士豪眼底有著不容錯辨的責備。「你打算怎麼安置蘭香?」
「你這麼早來找我,就是為了跟我談蘭香?」挑起眉,伍少懷感到有趣極了。
黃士豪深吸口氣,瞥了眼他關上的房門。「裡面是祖兒吧?你真的跟她在交往?」
伍少懷笑而不答,真相不言而喻。
「你不認為在追求祖兒之前,該先解決你和蘭香的問題嗎?」黃士豪陡地揪緊他的睡袍領口,咬牙切齒地低吼。「你這樣做,有沒有想過蘭香會受到多大的傷害?」
「何以見得?」伍少懷沒有被他的激動嚇到,他一派輕鬆地盯緊黃士豪的雙眼。
「何以見得?一個女人跟在你身邊十年,竟換來你一句何以見得?!」黃士豪顯然動了真氣,歙張的鼻翼微微掀動。「我從不知道你是這麼自私的人!」
「你在氣什麼?士豪。」看來他和蘭香之間的協議,配合得過於天衣無縫,使得眼前這個男人信以為真,真是造孽喔!
「我……」黃士豪頹然放下他的領口。「我只是覺得你對蘭香很殘忍。」
「殘忍與否應該是由蘭香來認定,所以我不懂你到底在生什麼氣。」整整被拉縐的睡袍,伍少懷的情緒波瀾不興,像事不關己似的。
「我沒生氣。」黃士豪咬牙否認。
他沒生氣,也沒理由生氣,只是為蘭香感到不值。
「是沒生氣,只是憤怒而已。」他不留餘地拆穿好友外露的情緒。
「我……」黃士豪語塞,氣惱得說不出話來。
拍了拍他的肩,伍少懷開心地笑了。「要是你擔心蘭香,就找時間多陪陪她,況且你答應陪她吃飯,可千萬不能反悔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