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他竟然那麼大意,連伊文受了傷也沒有發現?巫白衣坐在倚宅內的手術室外,懊悔不已地捂著臉。
「伊文不是有一種急速復元的能力嗎?為什麼會血流不止?」讓他心悸的那一攤血跡彷彿還在眼前。
當時若不是聶書影覺得有些古怪,跟了出來,他還真不知道該將受了傷的伊文送到哪裡就醫。
倚擎天好心地替他解惑,「人狼一族的成員的確都有急速復元的能力,但是,銀子彈造成的傷口不易癒合,是人狼的弱點。」
這些人全都是人狼!莫非他們就是伊文最重視的親人!多麼諷刺,他竟是在這種情形下和他們見面。
「怎麼進去那麼久?」聶書影不停地來回踱步。
倚時寒冷冷地瞅著巫白衣,碧綠色的眸子轉深。「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伊文怎麼會受傷?」
他也很困惑,「我不知道,她似乎是在店裡面受的傷……」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當時在她身邊的人的臉孔。
會是誰想要殺她?殺?巫白衣征了一下,思緒霍然開朗,難道是章智元下的手?
倚時寒的眼神更為凌厲,「既然她在被你拉出PUB的時候就已經受了傷,為什麼她沒有告訴你?」
巫白衣沉默以對。
他想起她曾有一次開口要說話卻被他打斷,顯然是要說她受傷的事,無奈他卻沒有給她機會。
「你不是愛她嗎?為什麼沒有發現她的異樣?讓她因流血過多而失去意識,昏倒在你懷裡?」倚時寒更為咄咄逼人。「你是這樣子愛人的?我想伊文承受不起你的愛,我們也不放心把她交給你。」
「我……」他自責不已。
他是真的愛她啊!也想相信她,只是毓芳此刻也還在醫院裡接受治療,她身上的傷總不假吧?而且,她還信誓旦旦地指出伊文就是咬傷她的兇手,逼他不得不相信伊文行兇的事實。
但是,他的心很痛。
「好了,你可以走了,伊文的傷我們會自己照料。」倚時寒的態度擺明了不歡迎他。
「我不走,我要見她。」他不動如山。
「你……」倚時寒怒不可遏地上前揪住他的衣襟。
聶書影急忙阻止,「阿寒,你別這樣,又不是他槍傷伊文的,而且,說不定伊文醒來會想見到他。」
倚時寒忿忿地放下手,「至少,他可以早一點發現,伊文的傷勢也不會變得這麼嚴重。」
「別說了,伊文不會有事的。」聶書影如此堅信著。
終於,倚仲君自手術室走了出來。
「伊文的情形怎麼樣?」
「她沒事吧!」
他取下口罩,「子彈是取出來了,不過,伊文失血過多,身體還很虛弱,短時間內還不會醒過來。」
「我可以進去看她嗎?」巫白衣想親眼確定她沒事。
倚時寒漂亮的臉像結了霜似地寒意逼人,「不必了,就算你進去看她,她也不會馬上醒過來。」
聶書影接收到倚仲君的示意,拉著生氣的倚時寒往外走,「阿寒,我餓了,想吃燒餅油條,你陪我去吃嘛!」
「小影……」怒瞪了巫白衣一眼,倚時寒終究還是被聶書影拖著離開。
倚仲君溫和地道:「別怪時寒,他只是心疼伊文受傷。」
「我明白。」他露出苦笑。
「進去吧。」他拍拍他的肩膀。
走進手術室裡,風伊文臉色蒼白、雙眸緊閉地躺在手術台上,手臂上打著點滴,另外還插了許許多多不知什麼作用的管線。
望著她虛弱的模樣,巫白衣心痛如絞,一想到自己差一點就失去她了,他不由得打個冷顫,透骨的寒意自背脊竄上來。
風伊文的呼吸微弱,幾乎不可聞。
巫白衣不由得又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愛瞧見她這個模樣,那會激起他未曾有過的恐懼感。
他不在乎是不是她咬傷了毓芳,也不想再深究了,只要她快點好起來。
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多希望能將自己的精力傳遞給她,讓她能早日回復健康。
**
*台北郊區,一棟三層樓高的洋房裡傳出一陣陣咆哮聲,其間還夾雜著一些玻璃製品碎裂的聲音。
他明明要姜毓芳想辦法絆住巫白衣的,為什麼他還是到傷心酒店去了?
「該死的,巫白衣怎麼會出現在那裡?」章智元怒氣沖沖地將桌上的花瓶、煙灰缸全都掃向地上,摔了個粉碎。
要是他沒有出現,風伊文肯定難逃一死,但是現在,一切都得要重新再來過了,經過這一次事件,他是否還有機會接近她仍是未知數。
「混帳!」他重重地捶了下桌子。
忽地,一抹帶笑的嗓音響起——「我個人建議你用頭去撞會比較痛。」出聲的是倚敬辰。
「誰?」章智元陡地驚跳了起來,這才發現他的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四名英俊非凡的男子,其中還有兩個是孿生子。
而且,他們每一個都具有碧綠色的眸子。
碧綠色的眸子?嚇——他猛地倒抽了一口氣,莫非……莫非他們全都是人狼一族的成員!
倚廷洛漾著笑,「章先生不是一直想見我們嗎?」
「你們……你們……」章智元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紀右司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我們是你一直想要趕盡殺絕的人狼一族成員,這位是人狼之王。」
紀左司不以為然地皺眉,「他不配知道王上的身份。」
倚敬辰笑嘻嘻地吐出殺傷力驚人的話,「總要讓他死得瞑目嘛!」駭人的殺氣悄悄地蔓延開來。
死得瞑目?章智元的臉色一變,「你們要殺我?」
倚廷洛依然是淺笑著,「章先生給了伊文那麼貴重的大禮,禮貌上,我們是應該禮尚往來地回報一下。」放到哪裡去了?
全身上下的口袋摸透,就是找不到那一把裝有銀子彈的手槍,章智元的神色略顯慌張。
「你是在找這個嗎?」倚敬辰手上把玩著一隻加裝了滅音器的手槍,笑笑地問他。
手槍怎麼會在他的手上?章智元的臉當場黑了一半,他彷彿已經看見死神在朝他招手了。
「怎麼不說話了?」倚廷洛微挑起眉。「人和人狼是可以和平共處的,為什麼章先生就是非得要挑起爭端不可呢?」
「和平共處?」章智元仰頭一陣狂笑,「好個睜眼說瞎話!我的弟弟就是死於你們手中,你們殺了我弟弟要怎麼和平相處,你告訴我啊?」
倚廷洛驀地臉色一沉,「他意圖傷害我的妻子,死有餘辜。」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最愛的女人。「如果不是有人先挑釁,危害到我族人的安危,我們不會主動傷害人類的。」
他並不嗜殺,可一旦有人超越了他的底限,他一樣會親自動手送對方下地獄去。
章智元駭了一跳,不自覺地退了一步,拉開和倚廷洛的距離,「終於是要露出你們殘暴的本性……」話還未說完,一個硬物疾射向他的嘴巴,重重地撞擊上去。「唔——」
飛射過去的物體是倚敬辰手中的那一把槍,敲落了章智元的幾顆牙齒,和著血掉下。
倚敬辰冷笑了一聲,「這才叫殘暴,還有更殘暴的,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倒也不介意表現一下。」
紀左司較沒耐性地欺上前去,「不用再跟他廢話,我來解決他。」
章智元迅速地撿起掉落身前的手槍,顧不得嘴巴還在淌血,立即將槍口對準了倚廷洛,忍不住得意地大笑,「俗話說擒賊先擒王,這下子我可以一舉將人狼殲滅了。」
倚廷洛揚起嘴角,「那就試試吧,你手上的槍頂多有七發子彈,目前在附近的人狼約莫有近百個,你要如何殲滅?」
彷彿是要印證他的話,屋外忽地響起一聲又一聲的狼嗥。
「ㄠㄨ——」
他先是一驚,隨即把心一橫。「沒關係,我能殺一個是一個,我要你們為我弟弟償命。」語畢,就要扣下扳機。
「自作孽不可活。」倚敬辰把玩著手中閃著的銀色光芒的子彈。
章智元扣下扳機,只聽聞「卡卡」的聲響,卻沒有半發子彈射出,頓時,一陣徹骨的寒意自腳底竄了上來。
倚廷洛頭也不回地離開,「左司,他交給你處理了。」
紀左司點點頭。
倚敬辰建議道:「看是要紅燒還是要清蒸都可以。」
**
*唔!好痛。
風伊文一睜開眼瞧見巫白衣,隨即別開頭去。
「伊文,你覺得怎麼樣?傷口還痛不痛?」巫白衣關切地詢問。
「我不想看到你。」一想起他不信任的質問她就生氣,傷口彷彿也更痛了。
「別這樣,我很擔心你的傷,你……」他的話沒機會說完。
她依然是撇開臉不看他,「放心,死不了的。」傷口傳來的灼痛感讓她忍不住頻頻深呼吸。
即使是此刻,她依然清晰地記得他來質問她時臉上狂怒的表情,他就這麼在乎姜毓芳嗎?
他眼尖地察覺到她忍痛的舉動,「傷口很痛嗎?我去找倚二哥來。」他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她不得不出聲喊住他。
他又踅回床邊,「怎麼了?」
「這種痛是銀子彈造成的,找誰來也沒用。」她還是沒看向他,冷汗自她的額頭一顆一顆地冒了出來。
巫白衣見狀,立即掏出手帕來替她拭汗。
她不想讓他替她擦汗的,但是,傷口傳來的痛楚讓她連手都抬不起來。「你應該照顧的人是姜毓芳才對。」
他現在不想談和姜毓芳有關的事。「我在乎的人是你。」
她挑了挑眉,自嘲地一笑,「哦!我怎麼感覺不到你的在乎?我只知道你為了她怒氣沖沖地跑來質問我,甚至連我受了傷也沒有發現。」她還記得他抓住她的肩膀引起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很抱歉。」
她冷冷地瞧著他,「你不是有話要詰問我嗎?現在可以問了。」
「沒事。」他已經決定不再追究。
她卻執意弄個明白,「你問我為什麼要置她於死地,對嗎?」
他沒有否認。
「我倒想請問你,我究竟是做了什麼事,會讓你以為我是要置她於死地?」她忍不住激動了起來,又引來胸口一陣劇痛。
「你別激動,小心傷口。」他可不希望她的傷勢又加重。
「說啊!」她催促。
他沒得選擇了,「毓芳受到攻擊,全身傷痕纍纍地住進醫院接受治療,她說是你想要殺死她……」
「因為她說我想要殺死她,所以你就信了?」事情不會這麼荒謬吧!「你寧可相信她也不肯相信我?」
巫白衣的心情十分複雜,「我不想相信她的,但是,事實卻令我不得不相信她的指控,那一天你們的確是見過面,也發生爭吵。」
「沒錯。」她承認。
「她說……她說你變成了一隻大灰狼撲向她,想用銳利的牙齒將她撕裂。」他神情凝重地道。
姜毓芳怎麼會知道她會變身成狼的事?
「所以你相信了?」也難怪他會相信。
雖然錯不在他,但是,她仍舊有些傷心他竟然懷疑她。
「我能不相信嗎?你會變身成灰狼的事是秘密,她若沒有受到你的攻擊,又怎麼會知道這個秘密?」他的眼神流露出痛苦。
他不願相信她是殘虐無道、草菅人命的人。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在他的眼裡看見他為了這件事受到的煎熬,稍稍撫平了她被冤枉的怒氣。
「毓芳的傷會慢慢地痊癒,這件事我不想再追究了,不過,我要你答應我以後不會再輕易傷人。」說他自私也好,他就是不想失去她。
聽了他的回答,她的心暖和了起來,他還是在乎她多一些」。
「要是……我辦不到呢?」她故意問。
他莫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那我只好再把你煉住了。」這是下下策,非萬不得已不用。
嚇!再把她煉住?
那種經驗一次就夠了,別又再來一次!
「如果我說我沒有攻擊她,你相信嗎?」風伊文不慍不火地問。
巫白衣直勾勾地望進她的眸底,腦中浮現出她因見義勇為而落入別人圈套的那一幕,還有這一段時間以來的相處情形和她待人處事的態度,完全都和凶暴殘忍的野獸不搭軋,「我相信。」
那麼問題是出在毓芳身上了。
「這還差不多。」她哼了哼。「要是你的回答是另一個,到水落石出的時候,別想我會輕易原諒你。」
他瞧見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心也隨之糾結。「很痛嗎?難道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減輕你的痛楚?」
她搖了搖頭。
「射傷你的人是章智元?」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
「嗯。」
巫白衣冷凝著臉,「他竟然敢傷害你,我不會放過他的。」
「不用費事了。」醒來之後她第一次露出笑容。
「為什麼?他想要殺你,難道你不恨他?」他想不通。
只怕這會兒他已經徹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章智元這個人。」
他生平頭一遭也有殺人的衝動,「那種人死不足惜。」
風伊文話鋒一轉,導回正題上。「雖然你相信我,不過,你還是要去求證,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好還我一個清白。」
問題肯定是出在姜毓芳身上。
「當然。」解鈴還需繫鈴人。
「叩叩。」忽然傳來敲門聲。
「進來。」巫白衣揚聲回答。
傭人端著剛煮好的營養粥進來,「二少爺吩咐我煮這個粥端來給伊文小姐吃,補充一下體力。」
巫白衣起身接手,「我來就好。」
傭人沒有異議地將托盤交到他手中,退到房間外,反手將門帶上。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攙扶起來,讓她斜靠著床頭坐著。
她探手想要接過湯匙,卻又牽動了胸口的傷口,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湯匙。
他抽走她手中的湯匙,「我來餵你吧。」
風伊文的臉飄上淡淡的紅暈,她長這麼大還沒讓人餵過,不太習慣。「不……不用了,我……」
「把嘴張開。」他像在誘哄小孩子似的。
她只好硬著頭皮張開嘴巴,讓他餵她吃東西。
他邊餵她邊道:「看到你受傷昏倒的那一剎那,我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了二那一攤血跡一直讓他心悸,即便是此刻。
她慢慢地咀嚼口中的食物,沒有時間開口說話。
「我要你答應我,以後要好好保護自己,別再讓自己受傷。」他不想再有那種恐怖的感覺。「為了我。」
她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