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爬到今天的地位,班哲明當然知道如何做對自己最有利,且適時地運用能屈能伸的本領,替自己預留後路。
所以他親自把敖幼怡送回來,同時還準備撇清和柯妮姬的關係。
當門打開後,裡頭的人全都簇擁到敖幼怡的身邊,將她團團圍住,根本沒有人理睬他。
「幼幼,你沒事吧。」宋枚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上下打量著,臉上滿是擔憂的神情。
「好可怕喔!」敖幼怡撲進她懷中,這幾天緊繃的精神,終於在此刻得到全然的放鬆,淚水也跟著決堤。
從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寶貝,一路過著一帆風順的日子,過去短短數十個小時是她人生中最慘痛恐怖的經歷,最好永遠永遠都不要再來一次。
話又說回來,她暫時失去自由沒錯,被囚禁在房間裡也是真的,但人家可沒有虧待她,吃好睡好之外,還順著她的心意,無論是雜誌、小說、漫畫、DVD……一應俱全。
嗟!可是金窩銀窩都比不上自己的狗窩,誰被關起來會覺得好受。
「那些人長得好高大……」
「還好你回來了,否則我實在……」宋枚自責不已。
「我知道你會想辦法救我的。」
「謝天謝地,你總算平安無事。」她的眼眶泛著淚光,「如果有什麼事,我絕不會放過那些人。」
「咳,」用力清清喉嚨,班哲明努力想插話,「過去幾天,我們對敖小姐很禮遇的。」
「你懂什麼?!人家是女孩子,又是頭一次碰上這種事,當然會害怕。」陸易幫忙嗆聲。
「是是,請大家放心,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眼看沒有人理會自己,班哲明只好訕訕地離開。
見他欲離開,韋天君抽開身,決心把話說清楚。
「班哲明。」就在他跨出大門之際,忽然被喚住。
「人我已經幫你送回來了,還有什麼事?」不甚友善的他轉過身,昂著頭看著韋天君。
「這當真是最後一次。」他堅定的話中,帶著警告意味,「下次沒這麼簡單善了。」
班哲明裝傻,「我聽不懂。」
「你是聰明人,很明白我講的是什麼。」
「笑話,想恐嚇我?哈哈,如果有證據的話,你現在就可以去告我。」他大言不慚地說。
「我當然可以,也應該這麼做。」雙臂環胸,韋天君挑了挑眉,「你以為我為何姑息養奸呢?是因為牽涉到妮姬,我才願意網開一面不追究,難道你以為我是怕你嗎?」
看來他似乎知道頗多內幕……班哲明暗自在心裡捏把冷汗,表面上仍展現出強硬的態度。
「笑話,我是什麼人,需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的才氣不輸你,名氣也很大,哪需要打擊對手,這次都是若斯闖下的禍,不幸身為他的上司,我才出面幫他緩頰的。「他把過錯全推到若斯身上,「有問顧,你大可找律師、找警察,但都跟我無關。」
靜靜地看著他好半晌,韋天君不發一語,但眼眸中的森冷已經把意思表達得一清二楚。
班哲明被看得全身發冷,急急地丟下告辭的話趕忙溜掉。
天啊!他以前怎麼會覺得韋天君無害?光看他那對足以殺死人眼睛,就令人渾身打顫。
還好及早認清事實,他們以後是最好橋歸橋,路歸路,省得麻煩再次找上門。
☆☆☆
為什麼會搞錯?
在所有事情都圓滿解決之後,有個人依然處於困惑中。因為任務失敗而被開除的若斯手上捧著照片,依然無法置信。
沒錯啊,就是這個女人,就是她本人呀!
偏偏老闆罵他笨蛋,說事情都被他搞砸了……
不行,他就是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非得弄清楚不可。
如喪家之犬的他找上門去,非得問個明白。
「喝,你還敢上門?」開門見到他,陸易生氣地質問。
「我想知道到底栽在哪裡?」
陸易詫異地問:「笨蛋,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我想了很久,到現在還是認為自己沒錯啊!」他拿出身上的照片,「為什麼老闆會說我捉錯人呢?」
陸易湊近一看,「瞧,是這個人。」他伸手指著站在敖幼怡身旁的人。
「那是個男人。」若斯肯定地說。
他歎口氣,「不,她就是君君的女人。」
「原來……」若斯倒抽一口氣,「他是同性戀!」
「沒有,君君雖然不排斥男人,但卻是個道道地地的異性戀者,特別現在又有了女朋友。」陸易再次歎口氣。和若斯溝通真費神呀!
「女朋友?那個人是女的?」
「如假包換。」陸易答道。唉!他總算是弄清楚了。
「你騙人!」
「騙你有好處嗎?」送他個白眼。
「可是……可是……」原來他從頭到尾都弄錯人!
「連這麼簡單的任務都會出錯。」陸易同情地搭著他的肩,「現在你知道自己不適合當壞人了吧。」
是呀!若斯點點頭,轉過身,落寞地離開。唉!歹路不可行,原來他只適合當好人。
陸易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心裡有些惋惜。其實若斯也是個老實人,盡心盡力想完成交辦的任務,只是因為跟錯主子,一步錯,步步錯,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想想還挺可憐的。
「喂!」他開口叫住若斯。
「還有什麼事嗎?」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停住腳步,若斯沉思好半晌然後搖搖頭,「不知道。」
「那你打算去哪裡?」
他還是搖頭,「我也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你是想死了呀。」陸易對他怒目相向。面對沒有人生目標的人,他向來都很不耐煩。
「對呀,你怎麼知道。」被猜中心事,若斯反而顯得很高興。
「嗄?!」
「因為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他低頭踢著腳下的小石子,「雖然韋天君很好心,沒有將事情鬧大,但這個圈子這麼小,大家都略有耳聞,以後再也沒有人敢僱用我了。」
「那你還有其他的選擇啊。」
「像我這麼笨,做什麼都會失敗。」忽然間,若斯竟像個孩子般地嚎陶大哭起來,「我是個失敗者……」
「喂,一個大男人,這麼哭很難看耶。」
「沒關係……反正我就要死了……以後也沒有人看得到……」他抽抽嘻嘻地把話說完。
「算了。」沒辦法,誰教他最心軟呢,「你如果不嫌棄的話,願意來魅影工作嗎?」
「什麼?!」哭泣聲瞬間停歇,若斯瞠大眼,「你說的是真的嗎?」
他……他……他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不願意就算了。」陸易彆扭地轉過頭。他最怕人家把他當成大好人,而若斯的眼中就明明白白地寫著他是神。
「願意、願意願意、願意願意願意……」帶著崇拜的眼神,若斯拚命地點頭,就怕從天而降的好機會喪失。
「說一次就夠了,那你準備準備,下個星期來上班。」
他迫不及待能馬上上班,「我明天就能來,不,現在、馬上就可以。」
「不用,不用,下星期一再來。」
「好好好,我下個星期一來上班,一定會準時來的。」現在他可把陸易當成了神在看待。
陸易撇撇嘴,心裡為做了件好事而高興,但嘴上仍是不饒人,「還有,在這裡工作,除了做好本分的事情外,也得明白是非黑白,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天皇老子要你做壞事也不行,懂了嗎?」
☆☆☆
經過許多的風風雨雨,一切總算都平靜下來。
站在窗邊,聽見外面呼呼的風聲,韋天君輕歎口氣。
「怎麼了?」宋枚走近他,柔聲地問。
他方才一直陪在幼幼身邊,直到她入睡才離開,想想還真有趣,那是當人家的媽才該做的吧。
「我想我真是個壞人吧。」
她不解地問:「為什麼?」
「因為我居然很慶幸被綁架的人不是你。」他緊緊地抱著她,溫熱的身軀就在懷中,那種滿足的感覺,筆墨或言詞都無法形容。「萬一是你出事,恐怕我整個人早就亂了方寸。」
當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後,他才開始有害怕的感覺。想像是最可怕的敵人,未曾發生的事情、擦肩而過的難關,通通在腦海浮現,連最壞的情況都可能發生。
回想起來,起初他只有想快點把問題解決的衝動,完全無暇顧及心情與惶恐,更何況她就在身邊,在他的保護之下安全無虞。
但是,如果她發生意外的話……
「別多心,我人好好地在這裡呀。」她溫婉且堅定的話像股暖流,漸漸地暖和他寒冷的心。
「所以我感謝老天爺,你仍安然無恙,也感謝上帝,那個受苦的人不是你,雖然這麼說對幼幼很失禮。」
「她向來都是鴻福齊天。」宋枚莞爾道,「更何況世上花兒這麼多,少了我一朵,還有其他選擇哩。」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嘩,這麼癡心!」
「世界上恐怕只有你能讓我情緒波動。」想到這,他不禁要稱讚班哲明,「班哲明猜得很對,萬一今天發生事情的人是你,無論他開出什麼樣的條件,恐怕我都會被予取予求吧。只可惜,他用錯地方,這樣的聰明才智,如果用在正途上,對大眾應該會有很大的幫助。」
「好人或壞人都是社會的一分子,況且沒有壞人,哪能突顯好人的重要。」
「無論好人或壞人,我只要你平安無事。」
「真動聽,誰知道你心裡面有沒有當一回事。」
韋天君立刻舉起手來,「我保證。」
「保證有什麼用?世界上女人這麼多,你又那麼有吸引力,我只能成天提心吊膽。何況美人在懷,古往今來哪個男人能不動心?」她故意裝出怒容,「你有再大的自制力,又能撐多久?」
「古代有個柳下惠,難道你忘了?」他提醒她。
「對美人在懷全然無動於衷,依我看來,他大概有斷袖之癖,或是根本就性無能吧。」
刻意的言詞只是為了讓韋天君的心情平復,見到他臉上再次展露如昔日般和煦的笑容,她知道她做到了。
「如果你不放心,儘管整天跟著我。」
「哼哼,別以為話隨便說說就可以。」
「盡量放馬過來吧。」
相視而笑,彼此間的默契與和諧,除了倚靠後天努力培養外,天生也已經注定了適當的人選。
「現在,我們能溝通了。」兩個人依偎著,坐在壁爐前方,看著熊熊的烈火燃燒,她突然冒出一句。
「是嗎?」韋天君笑著摟緊她的腰,「你準備好對我敞開心扉了?」
「我對人沒信心,因為我很害怕依賴。」她幽幽吐口氣,「因為無論是哪種依賴,都是幼稚而可悲的。」
知道她掏心掏肺地把藏在內心深處的話說出口有多困難,所以他沒有插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窗外仍是一片黑暗,除了宋枚斷斷續續的言詞外,只剩柴火燃燒時發出的嗶啵聲,和不時傳來的呼呼風聲。
「當年的你讓我受傷,所以我相信,因為太過依賴你的喜怒哀樂,才使得我無法獨立自主。」
撕開已經癒合的傷口是件痛苦的事。她頓了頓,思緒飄回好久好久以前的那個下午,感覺自己受到傷害後,她站在樹下發誓,今生今世不再受男人的掌控。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沒有人能真正進入她的世界中,就算是友善纏人的幼幼到現今也非全然被她接納。
「我曾經以為,今生再也不會去愛了,這樣至少不會讓自己再受傷害,所以開始改變自己,武裝自己,在內心築起一道圍牆,保護太過脆弱的心,徹底拋開過去的形象。」宋枚突然轉過頭,扮個鬼臉。「也或許因為這樣的想法,害我錯過許多機會呢。」
「在你的潛意識中,早就在等待我了。」
「自大鬼。」
她糗他,「後來,我也曾經遇見如唐子遙那般願意接納新形象的我的男人,只是……其實那樣的表象並不是真正的我,所以談那種虛無的戀愛更形痛苦。」
「從今以後,你再也毋需偽裝,只要做你自己,因為愛的本質,並非要人改變自己。」
「是的,我已經明白,愛才是讓人堅強的根本,因為有愛,更能瞭解彼此,更能深入彼此的心,這才是最完美的。」
韋天君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個吻,「我愛你,無論是怎樣的你,都愛。」
「我也愛你。」
嫣然一笑,宋枚終於說出心中的話,「更謝謝你願意愛我、等我、給我機會。」
兩人相視而笑。
是呀,繞了好大一圈,他們終究還是彼此相屬,在彼此的懷抱中得到圓滿的結局。
無論人如何算計,感情這種東西,說來就來,逃也逃不掉。
真正的愛情,只會讓人變得更堅強,更能面對困難與挫折,同甘共苦,勇往直前。
而他們……已經找到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