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說是醫病,但也只有一天照三餐吃藥而已,只不過藥一貼比一貼還苦,味道也一個比一個還怪,除此之外,她過的簡直就是大小姐的生活了。
原本她還以為要來這裡受苦受難呢!沒想到冰若旭倒是給她過足了好日子,好像自從上次她去他家那次受到驚嚇之後,他對自己的態度就有些變了,先前還一直說要給她好看,結果也沒有嘛。
不過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她都沒有見過冰若旭,心裡的感覺有點……五味雜陳吧,沒見到他,居然覺得很不習慣,可能是先前的路程兩人天天都在一起吧。
閒著沒事,她向總管要了一匹布,打算做幾件衣服來打發時間,先前生病的日子,她幾乎什麼事都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起針線縫縫補補而已,也多虧如此,才讓她有一手好繡藝。
長年的病痛折磨下來,饅小知很懂得隱藏自己的喜怒哀樂,但現在也許是受了冰若旭任性的影響,加上日子過得舒適自由,不必再時時刻刻擔心親人看見她會淚如雨下,這些都讓她心頭上的壓力消失了。
原本她就是一個很愛笑又活潑的姑娘,只是都藏了起來,如今擺脫了所有壓在心口的石頭,漸漸的她原本的個性冒出了頭。
還不知道要製衣服給誰,所以她只好裁下一小塊布,打算繡成手絹,潔白的布面上繡的並不是什麼花跟蝴蝶,而是用紫線繡出竹子,十分清雅的感覺,但繡到一半她停下手。
這手絹給姑娘家拿,好像不太搭,自己怎麼會繡這種東西?她也是滿腦子的納悶,難不成繡好了給總管?他敢拿嗎?
摹地,緊閉的房門突然讓人給推開來,方纔還在腦海裡繞的人影,現在出現在眼前,還帶了一群人進來。
冰若旭坐到她對面,看著她,「小不點,這麼久沒看到我,是不是想我啊?」
忙了好幾天,他總算有空來搞定小不點的病了。
饅小知白了他一眼,「沒有。」不去理會心底那抹看到他的欣喜是什麼意思。
聳聳肩,冰若旭不是很在意她的回答,看著男僕將抬進來的浴桶放好,然後開始將一桶又一桶綠色的藥水倒進去。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鼻子聞到那些綠水的怪異味道,她眉頭緩緩皺起來。
「那個……該不會是要給我泡的吧?」俗話說久病成良醫,這句話在她身上也能說得通,藥浴她泡過好多次了,但這麼臭的藥水還是第一次碰上。
「嗯。」等藥水倒滿,奴僕對兩人施禮退下後,冰若旭才走到浴桶邊,摸摸水溫,「小不點,衣服脫下來。」
「什麼?」下意識抓緊自己的衣領,她有點傻眼。
「衣服脫掉。」他笑著重複。
她站起來退開幾步,「就、就算要我泡藥浴,你也應該要出去吧?」
「衣服脫掉——」狹長的鳳眼一瞇,尾音危險地拉長。
饅小知用力的搖頭,「你出去。」這人該不會真想看著她入浴吧?看他的表情,再想一下他的個性,非常有可能!
「我出去怎麼看你的病,衣服快點脫掉!」冰若旭靠近她幾步,他的確存心不良,就是想逗逗她。
「你騙人,泡藥浴能看什麼?你出去!」她退幾步,警覺地繞著桌子走。
他差點笑出來,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像貓逗老鼠一樣,跟著她繞了桌子幾圈,瞧她錯愕的表情就覺得有趣,壞心眼地想看看她尖叫的樣子。
想了就做,冰若旭伸手逮住還想跑的人,將人拎在半空中,一手不客氣的扯著她的腰帶。
饅小知嚇壞了,「啊——放開我!放開我——」
懸空的雙腳踢來踢去,兩隻纖細的手臂拚命揮舞著,喘息不已,胸口又蔓延著她熟悉的痛楚,讓她的掙扎越見無力。
「放開我……」氣虛無力、體力不濟的下場,是高舉的雙手垂下,只能睜大眼睛,生氣的瞪著他,一張小臉蛋微微發白。
「放就放。」冰若旭手一鬆。
砰!綠色的水花揚起,濺得滿地濕淋淋的。
「咳咳!」毫無預警被丟下,藥水嗆進饅小知的口鼻裡,小嘴一張,吐出滿嘴的苦澀。
他笑不可抑。太好玩了,這小不點真有趣!「哈哈哈……」忍不住伸手捏著她的雙頰。
饅小知自認打不過他,只好張嘴咬上他放在浴桶上的手指頭,用力的咬、死命的咬,咬得嘴裡有點血腥味冒出來,一雙眼還是氣憤地瞪著他。
冰若旭任她咬,一雙鳳眼仍舊漾著笑意,也不在乎自己指間滑下的血絲,「小不點,你真是有趣啊。」這些年遊歷江湖,很難得看到這麼真的人,真想天天看到她啊……
她臉黑了一半,鬆開嘴。他到底是不是有病啊?被咬了還笑得那麼開心?不理會他,乖乖在浴桶裡坐好。反正都被丟下來了,也不用再掙扎,不過……
低首瞧著自己身上的白色中衣,已經漸漸染上青色,看樣子這件衣服毀了。
「……」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身子軟綿綿的使不上力。
緩緩將指間的血吸吮乾淨,舌尖滑過了唇,冰若旭微微一笑。將她無奈的表情收入眼底,腦海裡有些想法漸漸成形,呵呵!
他的笑容邪魅,讓饅小知看了忍不住打個冷顫,「你不要笑。」真不懂他這個性是從哪來的?明明姐夫一家人都正常得很,就出他這個怪胎?
「小不點,你知道要我治病通常都要很多條件吧?」要是將她綁在身邊,天天逗自己開心,那多好玩啊。
饅小知不上當,「我沒記錯的話,你早在一個多月前,就答應我姐會治好我,而且你輸了。」警覺地看向他,沒事提這個。一定沒安好心眼。
提到她姐姐,冰若旭臉上的笑染上冰霜,「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她動了手腳?」
哼,那當下的確是被唬弄過去,若不是不想惹五哥翻臉,他也不會吃下這悶虧。
原本他跟饅小知的姐姐——饅小柔所設的賭局很簡單,只要她在一夜之間拿出三萬兩就算贏,饅家的家境只是小康而已。他篤定她拿不出這筆錢來。
結果饅小柔出賤招,就是跟她丈夫賭一把,賭金不多不少湊合起來正是三萬兩,他也不是笨蛋,原先以為她會在骰子上動手腳,沒想到他把骰子剖成兩半也沒有古怪,還真以為她跟他賭運氣。
剖了骰子之後,外頭的下人又拿了一顆進來,他一時沒注意,就讓饅小柔給蒙過了!
冰若旭在心底冷哼。要不是不想跟五哥一家子鬧翻,他也不會什麼都不說,早在賭完走出房門沒幾步的時候,他就知道上當了,這筆帳,他記在心上,要是有機會再看到饅小柔那婆娘,他不會給她好過。
就知道,饅小知撇撇嘴,將身子縮進水面下,這綠水熱呼呼的,雖然味道有點怪,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藥性發揮了,覺得整個身子都輕盈起來,胸口若有似無的悶痛也消失了。
「你提這個幹麼?」
看了她一眼,冰若旭靠在浴桶邊,只手撐著下頷,「既然都答應了五哥,我就會治好你,但是醫廬不收閒人。」他想到一個好主意了。
「你說吧。」就知道沒好事。
很滿意她的反應,他伸手撥撥藥水,神情慷懶地道:「這樣吧,看在你也算是親戚的份上,就讓你當我貼身的婢女。」
饅小知清秀的五官頓時皺成一團,「可不可以換別的?」要她伺候他?只怕自己不是病死的,而是活生生被他氣死。
冰若旭臉色一變,冷冷瞪著她,「不可以!」輕哼一聲,起身從懷裡掏出一顆藥丸,「張嘴。」這死小不點,多少人想要都沒機會,讓她跟在身邊還給他拿喬!
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幹麼?」態度一點也不恭敬的問。
這小不點真的很不把他放在眼底!他捏住她的臉,硬是將藥丸塞到她嘴裡。
「吞下去!不准吐出來。」傻呼呼的,他自小奇藥吃得多了,身上流的血可說是奇藥也可奇毒,不給她塞顆藥丸吃,不到一刻她應該就會七孔流血而死了。
雙眼含著淚水,饅小知被掐著嘴,只好憤恨地吞下去,果然,又是一顆苦到她差點叫娘的藥,「這是什麼藥?」不但又苦又澀,還有一股腥味,嗯……
「記得明天開始伺候我。」冰若旭沒回答她的問題,說完他想說的,轉身就要離開。
臨走之前瞧見饅小知隨手放在桌上的手絹,「挺別緻的嘛。」這上頭的紫竹繡得還不錯。
「還我!那個是我要送給……」話卡在喉嚨裡,要送誰她也不知道。
「我的,我收下了。」冰若旭幫她把話接上,笑瞇瞇的當著她的面將手絹塞到懷裡。
這蠻子!也不知道是他說的話讓人生氣,還是因為瞧見他收下手絹心底開心,她雙頰紅了起來。
「我又沒說送你。」她小小聲地說著,不敢抬眸正視他。
冰若旭才不理會她說什麼,瞧了喜歡就是要,「我送我自己,明天記得到飛雲閣來伺候我吃早膳。」擺擺手,他推開逕自走出去。
瞪著他離去的背影,饅小知氣得牙又發癢了。早知道方才多咬幾口,哼!
她故意忽略自己胸口中因為他收下手絹的一絲喜悅,繃著俏臉還瞪著門板,只是嘴角……不由自主的隱隱噙著一抹嬌羞的笑意。
從隔天開始,饅小知就成了冰若旭的貼身奴婢,專屬他一個人的。
說是奴婢,其實要做的也沒什麼事,早膳用不著煮,她只要負責將廚娘烹煮的菜餚端到他房裡,然後站在一邊看著他吃就好。
饅小知看他吃東西,越看眉頭皺得越緊。一早就上了十道菜跟清粥,這清粥他還有喝個兩口,而桌上的菜,每一道他都吃一口就放下筷子,然後大爺他就拿起白色的巾子擦擦嘴,「全退下去吧。」
「等等,這些菜你全都不喜歡吃?」怎麼有人挑食挑成這樣?這麼浪費食物,也不怕遭天遣!
冰若旭斜眼看著她,她臉上的表情太過明顯,對他的舉動很不以為然,「沒有不喜歡。」他聳聳肩。
「那為什麼每一道菜都只吃一口?這可是人家辛辛苦苦煮出來的呢!」她真為廚娘感到不值。
「你餓了你吃?」懶得理她那種無聊的心態,丟下擦嘴的巾子後,他起身走到屏風後去換衣。
什麼餓了她吃?這不是重點吧?饅小知跟在他身後,瞧見披在屏風上的外衣,下意識的拿下來抖了抖,攤開來等冰若旭穿。
「你只吃這麼一點東西夠嗎?」就算她病得再怎麼嚴重,也沒像他這樣,身體受得了嗎?
冰若旭很自然的穿上她抖開的衣裳,「嗯。」她這動作做得還挺孰念的,是為哪個男人這麼做過嗎?
漂亮的鳳眼一瞇,因為腦海中的想法而感到不悅,他抓住她的手。
「你很習慣幫男人穿衣服?」語氣輕柔而危險。
「嗯……算吧。」饅小知偏著頭想了下。以前小時候,家裡環境很差,爹跟娘時常要忙著做生意賺錢,姐姐也都會出門幫忙,而生病的她只好幫忙照顧小博,那時候小博穿衣服都是她打理的。
「是誰?」黑眸裡的風暴漸漸揚起,另一手緊握成拳,這一刻,他有想殺人的慾望。
饅小知根本就沒發現他的不對勁,一雙手還幫他攏了攏領子,等一切都弄妥了才抬眸看向他,對他陰沉的臉色感到疑惑,「你怎麼了?」她沒得罪他吧?
「我問你是誰?」冰若旭臉色越見可怖。
「什麼東西是誰?」這人習慣真差!她看到另一邊地板上,丟著一件穿過的外衣,走過去撿起來。
「我問你幫誰穿過衣服?」他簡直是用吼的問了。
「我弟啊!你不是也見過他?」饅小知捂著耳朵,瞪著他一眼,莫名其妙又發什麼瘋啊?
這答案讓冰若旭結實愣了下,一雙眼睛眨啊眨的,瞧著在眼前忙碌地走來走去的小女人,原本醞釀的狂暴,一眨眼就讓她的話堵得不見蹤影,現在他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笑。
饅小知在他房裡四處打量,越看秀眉蹙得越緊,怎麼冰若旭外表看起來乾乾淨淨的,房裡竟然那麼亂?
方纔她端早膳進來之後,就站在一旁看他耍大爺,現在才仔細地看見房裡的情形,地板上每走幾步就能看見一件外衣,一些畫散落在地上,還有一些藥草,也是東掉一個西掉一個的。
「我方才是問你男人,你跟我說你弟?」冰若旭有點微慍。要不是她說得不清不楚,他怎麼會誤會!
回首白了他一眼,「你剛不是問我習慣幫男人穿衣服嗎?小博都十五歲了,當然算得上男人啊!」
她講的是沒錯,但是……
冰若旭臉色一凝,擺出張臭臉,心裡就是不快得很,「他都那麼大了,你還幫服穿衣服?」男女之防,這笨蛋是病久了不知道嗎?
東收西撿的饅小知不耐煩地停下腳步,定定看著他,「你是笨蛋嗎?小博那麼大了,我怎麼可能幫他穿衣服?」滿屋子的東西,收都收不完了,他還一直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