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頭,任昭晴看到的,絕不是什麼醜八怪,而是一個眼神冰漠的男子。
直挺站立的頎長身子,有著教人難以忽視的傲人氣勢,而他面無表情的冰冷氣質,也無損於他俊美的皮相。
相反的,卻產生出一種令任昭晴想看看,他除了疏離及面無表情之外的情緒。
及肩的半長黑髮,整齊地梳至腦後,將他俊美的相貌完全顯露出來。
斜飛入鬢的墨眉下,是一雙狹長的眼,直而高的鼻樑則是許多人的夢想,薄薄的唇片緊抿著,將他的聲音封鎖在,那兩片拒絕親近的薄唇之後。
他穿著三件式的鐵灰色西裝,上好的布料,以及精工的縫裁製服,將他整個人襯得尊貴非凡,卻也感覺更加與旁人疏離。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歐陽時雨別了眼跌回地上的人兒,眼中沒有半絲的同情及憐惜,只是逕自問著司機。
「我……她……」司機看看歐陽時雨,再看看任昭晴,突然不知該怎麼解釋。
「是我剛剛沒注意到紅綠燈,自己衝到馬路上,才會被這位大哥撞到的。」
看到這位司機打扮的先生,結結巴巴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任昭晴只好自己開口解釋。
很明顯的,如果她再不解釋,這位司機大哥恐怕難逃被辭退的命運。
聽到一個突然插了進來的女聲,歐陽時雨這才轉頭看向還跌坐在地的任昭晴。
「你……」是任雄遠的女兒?
歐陽時雨眼底閃過一抹詫異,但表面上卻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剛剛他只是匆匆一瞥,而她又正巧低下頭,所以歐陽時雨沒看到她的長相。
現在,眼前這張紅撲撲的心形小臉,就跟方才看到的照片如出一轍。
原本飄逸的長髮,被束成兩條烏溜溜的長辮,少了那分仙靈靈的氣質,卻多了分俏皮可人。
照片上甜甜的笑容不見了,是因為被撞到了嗎?
「對對對,事情就是她說的這樣。」司機感激涕零地點著頭,幸好這位小姐還有點良心,沒說是他開車撞上她的。
「你受傷了?」歐陽時雨問道,沒去理會司機訝異的眼神。
「嗯。」任昭晴點點頭。膝蓋應該是擦破皮了,現在還在隱隱刺痛著。
在任昭晴的驚呼聲中,歐陽時雨迅速地將她從柏油路上撈起,再扔進車裡。
任昭晴大吃一驚,腦袋還沒轉過來,她就被拋進柔軟的坐墊之上。
天啊!他把她丟進車裡要做什麼?
任昭晴滿腦子疑問,卻無人可問,因為把她扔進車裡的那個男人,在把她丟進來之後,就不理她了。
要不是他沒立刻把車門關上,扼去她惟一逃生的方向,反而光明正大地車門大敵,任昭晴一定會認為這男人對她有不良的企圖。
她以右手支起身子想要坐好,掌心卻傳來一股,不同於她體溫的微熱溫度,這溫熱的感覺,就像那男子抱住她時,身上傳來的溫度。
看樣子,這是剛剛那名男子坐過的地方。
看他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是冷冰冰的一號表情,要不是現在掌下的溫度,證明了他是個活生生的人。
任昭晴真要以為,這麼英俊瀟灑,又器宇軒昂的他,其實是由冰塊雕出來的。
「送她去醫院。」歐陽時雨簡短地下達命令,再順手關上車門,他人還站在車外,似乎不打算跟著去醫院。
而坐在車裡的任昭晴,也有聽到他的命令。
她不由得心想:這個人還不錯嘛!雖然語氣還是冷冰冰的。可是,他其實是可以不必理會她的,他這舉動,算得上是在關心她。
……應該吧?!
「總裁,那你呢?」司機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會自己回老宅。」說著,歐陽時雨已招了輛計程車,揚長而去。
任昭晴坐在車裡,不由得張大了嘴,看著那名男子,以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上車、走人,留下這輛車子,以及司機給她。
他就這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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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了送她回來的司機大哥,任昭晴帶著膝蓋上的傷,一拐一拐地走進她位於陽明山上的家中。
現在的任昭晴,還不知道父親的公司正面臨著,資金周轉不靈的危機,依然無憂無慮地過著她的大學生活。
當然,任維遠的隱瞞是主因。
所以當任昭晴注意到現在不過下午三點,而父親居然坐在自家的客廳時,心中的訝然自是不言而喻。
「爹地,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文件啊?」任昭晴問道。父親一向準時上下班,上班時間會出現在家中的原因,大概就只有那幾個。
而忘了文件,出線的機率一向最大。
再加上父親眼前的小桌上散置了幾張,印滿密密麻麻文字的紙張,應該就是讓父親提早返家的原因。
「啊……嗯,是啊!」發現女兒回來了,任雄遠含糊地點了點頭,連忙開始動手收拾起,散了滿桌子的文件。
這些文件全都是關於歐陽時雨的資料,但不管任維遠反覆看了多少次,他依然不知道歐陽時雨到底喜歡什麼。
若不知道歐陽時雨會喜歡什麼,他要怎麼提出令歐陽時雨感興趣的抵押品?!任雄遠頭疼極了,難道任氏只有倒閉一途?!
「我來幫忙。」任昭晴說著,彎下腰便要幫忙收拾一些掉在地上的紙張。
「不用——」任雄遠還來不及阻止,任昭晴已拾起一張剪報。
「這個人不是……」這是張彩頁的剪報,上面還有張受訪者的彩照。
男子有著一頭半長及肩的黑髮,全都整整齊齊地梳到腦後,剛毅的薄唇緊緊撩起,狹長的眼半瞇著,他微微側著頭,以修長的指支著下頷,目光沒有看向鏡頭,彷彿在思索些什麼。
照片上的男子,正是先前讓司機送她去醫院的車主。任昭晴大吃一驚,不由得多看這照片幾眼。
想起她曾待過一小段時間的溫暖胸膛,以及當時飄在鼻間的淡淡麝香,任昭晴這才後知後覺地開始臉紅。
活了二十年,她還是頭一次跟男人這麼接近。
「小晴,你知道他?」任維遠難以置信地問道。
小晴雖然是他的獨生女,但她對商業的事情一向沒興趣,所以任維遠早就放棄讓她繼承任氏,甚至還開始考慮招贅一事的可能性。
因此,對於小晴可能認得歐陽時雨,任雄遠自然是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嗯。」任昭晴點點頭,說道:「今天下午我不小心撞到他的車子。」
「你撞到他的車子?!」任維遠驚呼出聲,這才注意到女兒膝蓋上,包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
「你沒有駕照,怎麼可能撞到他的車?!你不會是無照駕駛吧?」
任雄遠擔心地問道,順便看看女兒身上有沒有其他的傷口。
「不是啦!那時候我在想事情,沒注意到已經轉燈了,還呆呆的跑到馬路上,結果就被撞到了……只有一點擦破皮,沒有其他的問題。」
任昭晴連忙解釋道,還特別強調自己只是被「輕輕」撞到。
「真的沒事?」任雄遠還是不放心。
「我真的沒事,再說,他人很好喔!」任昭晴揮了揮手上的剪報。「非但不怪我的莽撞,還把車子讓給我,又叫司機送我去醫院,自己則搭計程車回去。」
任昭晴的笑顏燦爛,像是為歐陽時雨的人格背書。
除了一開始,她是有些被他冷漠的態度給嚇到,但任昭晴很快就瞭解到,他應該是一個面冷心善的好人。
因為,他大可把她丟在馬路上的,但他不但大方的把自己的座車讓出來,還叫司機送她去醫院接受治療。
這種事,可不是人人都做得到的。任昭晴甜甜笑著,覺得自己能遇上這麼一個好人,還真是幸運極了。
忽地,一陣元氣十足的狗吠聲由樓上傳來,接著,聲音越來越近,還伴隨著頗有雷霆之勢的疾奔聲也跟著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任昭晴臉上的笑意又加深幾分。
不過十數秒的時間,一隻體型巨大的黑犬,就咚咚咚地從二樓跑下來,再飛身一躍,就撲上任昭晴嬌小的身子。
雖然黑犬的長相兇惡,但在場的兩人卻沒有一絲驚權之色,相反的,任昭晴笑得可開懷了,她反手抱住黑犬,讓黑犬以立姿伏在她胸前。
當巨型的黑犬人立起來,幾乎足足一百四十多公分,如此巨大的身形,配上猙獰的面容,看起來又更加嚇人了。
「哎呀!毛毛,我知道你很開心找回家了,可是,也別那麼『熱情』嘛!」
被喚做毛毛的黑犬招待了她一頓口水浴,任昭晴身上淺色的衣物,也被跟著印上幾個狗腳印,不過,她還是繼續與毛毛玩耍。
「怎麼可能……」看著與毛毛玩得正興起女兒,任維遠再想到剛剛女兒所說的話,卻覺得自己越聽越迷糊,這件事怎麼聽都不像歐陽時雨會做的事情。
剛剛他看了一些資料,這才知道歐陽時雨除了「商業教父」之外,還有另一個可怕的外號——「吸血惡魔」。
如果他是個善心入土,又怎麼會被商界的人,稱為吸血惡魔?!
這個稱謂所代表的就是,歐陽時雨行事時的殘酷,以及冷血無情。想到這裡,任雄遠不禁打了個冷顫,難道就沒有辦法引起歐陽時雨的興趣嗎?
「小晴,那個……歐陽時雨看到你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任雄遠小心翼翼地問道。
會不會歐陽時雨另有目的?
可她歡喜的笑臉,以及天性樂觀使然,讓她不管在同儕或長輩眼中,都覺得她是個好相處的人。
因此,任昭晴的人緣非但好得不得了,身邊也總圍繞著不少朋友,而他們對她的疼愛,讓她免去了不少煩惱,因為他們總在事情發生之前,就幫她打理好了。
所以說,任昭晴的世界是簡單且單純的,一點也沒錯。
但也因為如此,令任昭晴不懂得借由看人臉色,來猜測對方的想法。有時候,她或許會遲頓得教人生氣,但她絕對不是故意的。
「對啦!對啦!」任維遠極不耐煩地答道,像在暗示任昭晴,別再問這類無關緊要的事。「他有沒跟你說什麼?」這才是任維遠最想問的。
或許……他的請求歐陽時雨會答應,因為歐陽時雨已經看過小晴的照片,現在又幫助了小晴,說不定,歐陽時雨會接受小晴這個「抵押品」。
任雄遠已經完全忘了歐陽時雨先前的拒絕,他滿腦子只想著,只要歐陽時雨願意借錢給任氏,任氏就撐得過這次的難關。
「他沒說什麼。」任昭晴回想了下,最後搖搖頭。從頭到尾,歐陽時雨根本沒對她說上幾句話。至多就是那句——你受傷了?
「他真的沒說什麼?!」任維遠急急問道。
「爹地,他有沒有說什麼很重要嗎?」任昭晴奇怪地看著父親,從沒看過父親對哪個人這麼在意過,這位歐陽時雨到底是什麼人?
「呃……沒有就算了。」任維遠看到女兒真誠的雙眼,只能訕訕地說道。
他總不能老老實實地告訴她,他這個做父親的人,正準備將她放在一個陌生男人身邊,做為抵押品吧?!
但他並沒有放棄這個希望,既然今天歐陽時雨沒有將小晴拋下,就代表歐陽時雨對小晴有一定程度的注意,或是興趣。
只要有機會從歐陽時雨那兒得到資金,他什麼代價都願意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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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這是一場以慈善為名的舞會,當晚的重頭戲,便是先票選出當晚的舞會皇后,再由男士們競價,以搶得與舞會皇后共舞一曲的榮耀。
這舞會由來已久,因為,由眾家女子脫穎而出的舞會皇后,等於是公認最美的女人,與皇后共舞的代價越高,越能滿足女人的虛榮心。
對於男士而言,能與皇后共舞,必須要有雄厚的身家財產,再加上美人在懷,自然能大大滿足男性的優越感。
因此,無論男士或女士,都殷殷期待這一年一度舞會的到來。
任昭晴對這舞會好奇極了,但往年父親從不准她來參加。
所以,在她終於滿二十歲的這一年,父親總算允許她來參加這舞會,自然是讓任昭晴興奮得前一晚幾乎睡不著覺。
「爹地,每個女人都好美喔!」任昭晴摟著父親的手臂,一踏入會場,她的眼光就被眼前爭奇鬥妍的女子給吸引去了。
為了爭奪皇后的封號,眾家女子無莫不挖空心思,盡力打扮著,努力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表現出來。
「我的小公主也很美啊!」任雄遠拍拍任昭晴的小手,笑呵呵地說道。
今晚,任昭晴穿著一襲白色雪紡紗小洋裝,夢幻的白色,看起來純潔而可人。烏黑的秀髮被高高盤起,卻又俏皮地溜下一兩撮黑髮。適宜的淡妝,完美的妝點出她的年輕及美好。
再加上她臉上一直掛著,令人看了也開懷的甜笑,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他家的小公主,絕對遠比只能以濃妝示人的後天美女,要來得美麗、耐看得多。
任雄遠有信心,今晚的舞會皇后,非小晴莫屬。
他已經打聽清楚了,今晚的慈善舞會,歐陽時雨也會出席,現在他要做的是,讓歐陽時雨注意到他的小公主。
只要小晴能引起歐陽時雨的興趣,任氏就有機會得到霸天集團的資助。
「去吧!好好的玩一玩,你不是一直想來參加這個舞會嗎?」任雄遠放開女兒的手,示意她自己去玩。
「爹地?」任昭晴皺著眉,對父親今晚的放任感到奇怪。
父親一向對她保護有加,也極少讓她在社交場合中露臉,這是他對她的保護方式之一。
即使她難得出席一回宴會,也不可能讓她落單,為什麼今天父親反而放她一個人?
「你也二十歲了,該多認識一些男人、交個男朋友了,有我這個老頭子在旁邊看著,你們年輕人怎麼玩得起來。別顧忌我,我要去找朋友聊天了。」
任雄遠呵呵笑著,非常放心的找人聊天去了。
表面上,任雄遠是找人聊天,但他打算暗中觀察女兒的動向,只要情況一有不對,他還是會立刻出面的。
「爹地?」任昭晴還是皺著眉,但父親已經走遠了,再也聽不到她的呼喚,不得已,任昭晴只好自己去「玩一玩」。
她從侍者手中接過一杯漂亮的金色水液,自顧自地在會場裡晃過來、蕩過去。
因為沒有任何熟識的人,讓任昭晴突然發覺到,這個令她期待許久的舞會,其實也沒什麼好玩的。
最後,她拿高腳杯,晃到了陽台上。
但那兒已經有人在了。
「啊——不好意思。」發現自己打擾到一對鴛鴦,任昭晴連忙道歉。
因為她的闖入,一對相擁的男女迅速分開。
這麼說或許有些不對,因為,只有那個女的被嚇了一跳,匆匆忙忙地整理起自身凌亂的衣服。
而那男的則是懶洋洋的倚著柱子,好整以暇的盯著猶然不知死活的闖入者。
任昭晴沒注意到男人打量的視線,因為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那個慌張的女伴身上。其實任昭晴很想告訴她
不必整理了。因為陽台上的光線不足,所以自己根本認不出她的相貌。
但那女人還是匆匆整理好衣物,然後迅速地回到舞會上。
看到自己把別人的女伴給嚇跑了,任昭晴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看樣子,這兩人之間應該是某種見不得光的身份。
「對不起,我把你的女伴給嚇跑了。」任昭晴抬起頭,這才注意到黑暗之中,男人的眸顯得亮燦燦的,而那雙精亮的眸,正盯著她瞧。
很少被人這麼大剌剌地注視著,任昭晴顯得有些不習慣,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腳步,試圖不著痕跡地向後退去。
「沒有關係。反正我也膩了。」男人還是一派的泰然自若,彷彿剛才被人撞見好事的人另有其人。
「可是……」
「難道你想代替她?」男人的聲音帶著笑謔,成功地燒紅了任昭晴的雙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