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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顛倒 第七章 作者:李葳
    一接到凌夜的電話,尚楠馬上捉起放在桌上的車鑰匙出門。

    外面天色灰濛濛的,隨時都會下起雨來。想了想,他又折返回屋子裡,多拿了件外套,放在車上。

    不出所料,在抵達凌夜所說的地點前,滴滴答答的小雨已經轉為一陣陣潑灑而下的傾盆大雨了。雨刷不住地在擋風玻璃上來回刮刷著,可是無論怎刷,都趕不及那雨幕的綿綿攻勢,而在朦朧的視線下,他不得不放慢車速。

    週末夜晚的開端,氣象報告中沒預料到的大雨……道路上的車龍逐漸形成,一輛接著一輛,把馬路都佔滿了。

    「可惡,快點動啊!」按了下喇叭發洩胸口中的急切,尚楠一回想到電話中凌夜那失去了霸氣的聲音,就恨不能馬上生出一雙翅膀飛到他身邊。

    ……你能收留我嗎?奴隸。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那時自己訝異地追問。

    ……家裡,待不下去了。我沒地方可以去了,你不收留我的話,我……

    不是錯覺吧?他似乎聽到沙啞的聲音有絲淚音的哽咽。毫不遲疑地,尚楠問了凌夜的所在位置後,便在十分鐘內把車子開出來了。

    不能丟下這樣子的凌夜在外流浪。

    太危險了。

    聽起來他好像已經放棄了一切般,跟誰走都無所謂,只想找個能夠收留他的港口。倘若這時有個傢伙對他伸出了手……尚楠恐懼地想像那畫面,一咬牙,把車子擠進另一條比較不那麼堵塞的道路。

    你等等,我馬上就到了!凌夜。

    大雨下個不停的街頭。

    尚楠以他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開到凌夜所指定的那條道路上。

    放慢車速,他沿著街道慢慢地搜尋著。在哪裡?應該在這邊才對啊……為什麼不見凌夜的身影?這些該死的雨能不能停一停?這樣子根本什麼都看不——有了!急踩住煞車,尚楠把車停下。

    瑟縮著身子站在咖啡店遮雨棚下的少年,像一隻失怙小貓般,在雨中露出了彷徨的眼神,讓人渴望能保護他、呵護他。

    撐著傘,一手拎著外套,尚楠大步地跑向少年。「凌夜!」

    聽見這句呼喚,少年迅速地抬起頭,如釋重負的表情彷彿快哭出來了……可是淚水當然不會真的從那雙逞強好勝的眼瞳中落下,相反地,一等尚楠靠近到他身邊,他立即開口罵道:「好慢!慢死了!」

    「對不起,路上有些塞車。這外套給你穿上,一定很冷吧?」把外套遞給他,尚楠摸摸那有些濕透的烏黑短髮,趕緊拉起自己身上的干襯衫一角,替他擦拭著。「我們快回車上吧,車上比較暖和,你才不會感冒。」

    沒有異議的少年鑽入他的傘下,主動偎靠著他。尚楠也環住了他的肩膀,為他擋了些許雨水,快步地護送少年上車。

    把凌夜塞進副駕駛座後,繞過車前,尚楠自己也迅速坐到方向盤的後方,並且馬上發動了引擎。「等一會兒暖氣就會吹出來了,應該可以讓你暖和一點。你的衣服有沒有濕?我記得車上還放有一件備用襯衫的……奇怪,我放到哪裡去了呢……」

    忙著安頓少年的男人,並未發現少年靠了過來,等到自己的唇被冰涼、柔軟的東西碰觸到時,他張大了眼。

    吐著顫抖的氣息,黑瞳滿是脆弱,嘴上卻仍是偽裝的蠻橫話語。「抱我……吻我……我好冷……快凍塊了……我要你讓我溫暖起來!」

    試問,這種情況下,真有男人能拒絕得了這等誘惑嗎?

    搜尋東西的手,從置物櫃移到了少年的肩膀上,將他拉向自己。尚楠盯著那兩瓣鮮艷如赤櫻的唇,先以眼神掠奪,再以自己的雙唇佔有。

    「唔……唔唔……」

    吞嚥不下的口水,由激烈交纏的唇齒中滴漏出來。

    反覆地、不斷地,舌頭撤出又被拉回,逃開了又被纏上,他們不斷交換著不同角度的吻,氣息與呼吸都紊亂得分不清楚彼此。

    車內的熱度燙熟了空氣,霧花了玻璃窗,開始在外界與內部製造出不同的界線……一邊是冰冷的、潮濕的、無情大雨下不停的;另一邊則是溫暖的、乾燥火熱的、激情喘息沒中止過的。

    不知道是誰先把手伸向誰的。

    當親吻不再能滿足貪婪的兩人時,他們很自然地把手探想臨對方的身體。凌夜拉扯開他的襯衫,尚楠則解開了他的褲扣……哪怕中間被車排擋給卡住,他們還是努力地靠近彼此的身體,交握住彼此的慾望。

    「哈嗯、哈嗯……」

    凌夜伸舌舔上他的下顎,五指快慢交織地撫愛著。

    「唔……唔……」

    他則啃咬著凌夜的耳根,掌心圈握住,老練而技巧地套弄著。

    「……一起……讓我們一起。」甜甜而沙啞地命令著。

    「好……好的……」抑壓不住的歡愉。

    宛如綿密的樂章由輕柔而緊繃、由低吟而高亢,各自手心所掌握的律動在一致的節奏中合而為一,越來越快、越來越短促。

    「啊嗯……」

    「唔……」

    不分彼此先後,他們都在對方的手中噴發出了情慾之炎,也同時領會了無法身體相系,卻依然能結合彼此心韻的美妙一刻。

    ※※※

    「喔?老師還和家人住在一起啊!」

    處理完殘餘的東西,恢復一些平靜,也徹底地溫暖了身子後,凌夜頭靠著椅背,雙腿舒服地窩在皮椅上,半睡半醒地問著尚楠他們要去哪裡。尚楠先回答是他的家,他又追問著江家的情況等等。

    「那麼我也必須和老師的家人見面嘍?」

    邊注意路況駕駛,邊側眸看他一眼。「要是你不想和我的家人碰面,那麼……我可以幫你安排旅館。」

    鼻子哼了聲。「今天我不想再踏進任何一間旅館了!」

    尚楠的手一顫。任、何、旅、館?……這和他被逐出家門有關係嗎?

    不知道現在這時機,合不合宜追問這些問題?想一想,尚楠還是放棄了。他不想讓凌夜以為自己介意他上旅館的事(雖然明明就是介意),也不想重蹈覆轍,一不慎又踩到他的傷口。

    「那就到我家裡來吧,我的父母生活作息很不正常,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碰到他們。可是我家裡還有三個未出嫁、年幼的妹妹,我保證她們非但不會介意,反而會很歡迎你這種美少年來借住的。」

    別的不說,至少有一個是鐵定如此的。尚楠苦笑著想。

    「老師,你這麼說得要很小心耶!」

    以為已經睡著了的凌夜,忽然張開一眸,笑嘻嘻地說:「萬一我臉皮厚一點,聽你說『歡迎』,說不定會賴著你不放,一直住在你家當食客喔!」

    「好啊,你就一直住下來吧!」這可是尚楠求之不得的。「我會算你便宜一點的,你的黃金被是一條一百萬,我只要五十萬就心滿意足了,如何?」

    凌夜哈哈笑著,表情開朗多了。

    ※※※

    回到江家的時候,尚楠打開家裡的大門,聽到的是一連串熱鬧的笑聲、說話聲,裡頭似乎有很多人。他先招呼凌夜換上拖鞋,然後帶他走進玄關、越過玻璃屏風、穿過客廳,最後在餐廳裡找到正熱熱鬧鬧吃飯中的一家人。

    難怪這麼多說話聲,因為平常很難得這麼早回家的父母不但都在家,甚至連已經嫁出去的大姊,也帶著大姊夫及兩個坐嬰兒車的小娃娃一起回來了。

    「尚楠,吃飯時間你跑哪裡去了?來來來,我特地把自家釀的——」江家大姊注意到身子被尚楠擋到的少年。「唉呀,這位小兄弟又是誰啊?是你的學生嗎?」

    「對,他是我的學生,名叫凌夜。」

    先把他介紹給家人,尚楠等凌夜也跟大家請安問好完畢後,便直接切入主題說:「他可能會跟我們住個幾天,多久還不一定,你們可別欺負他。尤其是你,尚蘋!」

    「厚∼∼我抗議!凌夜同學,千萬別聽信你們這個江老師的話,大姊姊我是很親切溫柔的,不會欺負人,你放心!」尚蘋講著,偷襲了凌夜一下,摸了摸他的臉頰說:「哇,好羨慕你喔!怎麼皮膚這麼軟、這麼嫩?一點兒都不像男生耶!呼呼呼,我沒想到世界上真的有活生生的美少年存在呢!」

    凌夜不知該怎麼反應,愣住了。

    「尚蘋!」

    江尚楠尷尬地趕緊把凌夜推到自己身後,省得再成為「狼女」們惡爪下的犧牲品。

    「哇,哥在搞曖昧喔!帶著美少年回家過夜也就算了,還不讓人摸!小氣鬼!」

    「你是想讓我當著外人的面揍你是吧?!」

    「媽,你看看哥哥啦!動不動就拿暴力當威脅工作,真差勁耶!」

    「這件事不對的應該是你吧,尚蘋。你對著一個年紀這麼輕的弟弟下手,不怕人家心靈留下黑影嗎?性騷擾這種問題,不一定只發生在男性對女性,其實女性也是有對男性做性騷擾的例證。」

    「尚華,你閉嘴啦!我不想聽你那串分析行不行?人家不是你的實驗品!」

    「我這是據理分析……」

    左邊一言、右邊一句,不一會兒,話題已經從凌夜的身上,飛越到完全不同層面的學術研究主題去了。結果,身為客人的凌夜被騷擾的問題,反而被丟在一旁,似乎不是那麼重要了。

    從小已經習慣了安靜的環境,沒見過這種人多嘴雜的大家庭聚在一起的畫面,所以凌夜幾乎是看傻了。這麼亂的場子,要怎麼收拾才對?他有些不安地看看身邊的尚楠,只見他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全都給我安靜!」一個極有威嚴的女性聲音,把女兒們七嘴八舌的討論全都中斷。江母以目光制住女兒們後,再轉向凌夜,說:「少年仔,這個家沒有什麼規矩,你要是不怕吵,我們都很歡迎你。你也不用擔心什麼被偷襲的問題,我們家都是一群沒膽的惡人,嘴巴上說說而已。你說對不對?孩子的爸。」

    坐在江母身旁的,是宛如年紀多了一倍的江尚楠翻版。耳鬢泛白,上了年紀,稍微拙於言詞的江父點點頭。「儘管住下、儘管住。」

    「謝謝江師……我是說,江媽媽,江爸爸。」寬心地微笑著,凌夜覺得自己在這一大家子的身上,看見了以往自己無緣得見的東西。

    家族。這字眼的涵義,大概就是像江家這種傳統大家庭的寫照吧?

    尚楠搭上凌夜的肩膀。「來吧,我帶你去我的房間,先把這身衣服換下後,再過來吃飯。」

    ※※※

    用餐時間再次遭受數張好奇嘴巴圍攻的凌夜,頭一次有了無法招架的感覺。那些姊妹們真是能言善道,所有能講的話都被她們搶光了,也怪不得江尚楠會比一般男人還要拙於言詞。

    「看過老師的姊妹們,我覺得我大概知道為什麼老師會是這樣的人了。」趴在床上,穿著江尚楠借給他的睡衣,已經洗完澡、渾身清爽的凌夜,對著正在鋪地鋪、準備睡地上的男人說。

    「我是怎樣的人?」

    「嗯……就是……長期被姊姊、妹妹們圍攻,所以氣勢上總不如女性的那種男人。還有,你經常交往的,一定都是外表柔弱,其實嘴巴很厲害的女人吧?」眨眨眼,凌夜笑道。

    「……」男人悶不吭聲,繼續手上的工作。

    「被我說中了?」

    尚楠無奈地抬起頭。「你快點睡覺吧,今天不是累了一整天嗎?」

    輪流踢著兩腿,凌夜笑嘻嘻地說:「老師其實有戀姊、戀妹情結吧?因為我剛剛說的那種女人,都是老師身邊的女性類型喔!真的是耳濡目染的關係吧,所以不管你怎麼挑選,都會挑到神似自己姊妹的女子。」

    「不要說傻話了,快睡吧!」

    呵呵笑著。「老師,為什麼你要鋪床啊?這張床睡兩個人也還綽綽有餘啊!」拍拍身邊的空位。

    「這、這不太好吧?」

    尚楠看看房門,雖然機率很低,但萬一哪個妹妹突然跑進來(特別是那個存心不良的),看見了他們師生共躺一床……搞不好會想歪、誤解。天底下沒有哪個老師會和學生要好到共躺一床吧?

    「嘻嘻,老師在想什麼?是怕我半夜壓到你身上,對你強行猥褻嗎?」從床上坐起身,凌夜不懷好意地歪著頭問。

    「少戲弄大人了。」

    揚揚眉,他緩慢地把過大的睡袍由肩膀拉下,裸露出半邊光滑的肩頭。「你知不知道?老師,越是刺激的地點,往往越會勾起人想做不該做的事。在隨時都會有人闖進來的地方,熱情往往會燃燒得最旺盛……想要做、想做、想做得不得了……」

    尚楠覺得自己好像掉進蜘蛛網內的笨飛蛾,正要被毒蜘蛛層層繞上絲網,接著便是被生吞活剝下肚子吧?

    「我現在……也是亢奮得不得了,一點兒睡意也沒有呢!」沙嗄地說完,舔著唇,凌夜把玩著睡衣上的扣子。「我可以脫光光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有色無膽的男人,卻只敢隔著幾寸的距離,熱切地看著那幾顆像要鬆開,但還沒鬆開的扣子。

    「我改變主意了,從現在開始,我要運用我身為主子的權力,不再請示你的許可了。過來,奴隸。」

    唔……尚楠移動恐懼又喜悅的雙腿,從床下的地鋪,爬上了床。

    「幫我解開扣子,脫掉褲子。」高傲地下令。

    尚楠吞下一口氣,微微抖顫(不是恐懼,而是興奮)的指尖才碰觸到扣子,就被凌夜反手握住。

    他捉著他的手,一邊探向自己的胸口,一邊在尚楠的耳邊說:「怎麼辦?我還挺中意這個奴隸遊戲的呢!因為現在的我,好熱、好熱,身體裡面的火爐燒得又旺又強,好像可以燒上一整夜……」

    像在操縱玩偶般,移動著他的手,凌夜指引著他來到胸口上已經尖挺的紅果處,慢慢地磨蹭過去。

    「……感覺好像會是很棒的一夜……」

    動情的黑瞳在床頭燈光下,閃爍得如同一隻盯上獵物的貓眼。紅色的舌,淫褻地苔內著兩邊唇角。

    「我可以做上一整晚……」

    尚楠的視線無法離開他的臉龐,也無法停止探索手底下熱燙的凝脂。

    「……不讓你離開……一直一直……要你一整晚都留在裡面……」

    繃到斷裂的理智之線,被踹到最冷僻的角落。

    手指有了自我意識,飛快地抽出,盲目而激動地扯開了睡衣上的紐扣,剝下睡褲,將那具線條利落、優雅,沒有累贅曲線的身軀,回歸到最原始的赤裸狀態。

    不必再施加更多的命令。

    熱唇燙貼到每一寸華美的肌膚,膜拜著,掬取。

    恣意地在那上頭留下自己的氣味、牙痕、唇烙,縱情地揉弄、愛撫,讓他喘息、扭動、摳抓。

    為了不讓聲音流竄到一門之隔的外界,尚楠以衣帶將他的嘴綁住。

    無論盈著淚液的瞳眸怎樣央求,視若無睹地,在高抬起的腿間,細細地舔著,每個角落都不放過,直到嬌嫩的蕾綻放,爛熟的朱紅楚楚可憐地收合、張放,直到他淫亂的腰在空中扭動……

    終於。

    強悍但不失小心翼翼地,他撬開那扇通往樂土的門,在火樣的蠕動引導下,往最深處挺進。

    「唔……唔唔……」衣帶遮掩不住的悶聲,斷斷續續地散落。

    雖然渴望聽到他甜美的呼喊,無奈風險太大,萬一這件事被發現的話,後果可不是能一笑帶過的。

    尚楠懷著歉意,彌補地親吻著他的眼尾,咬著他的耳朵。「我會照你的命令,擁抱你一整晚的,凌夜主人。」

    他的顫抖從結合處清晰地傳給了男人。

    「一直、一直,直到天兩……」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不住發出笨重喘息聲的彈簧床,在經過這一夜的折磨後,可憐地面臨著即將報廢的命運。

    ※※※

    「小夜夜∼∼」

    尚蘋高興地從後面撲倒少年,嚷著說:「好高興看到你早上安然無恙喔!人家以為你可能會被某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給整得沒辦法爬起床呢!」

    「尚蘋姊,我在這邊住三天,你就說過三次這樣的話了。唉,我哪天不是好好的呢?你不用擔心,就算真有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出現,我還有住在同一房間的尚楠老師作伴,他會先吃掉老師,再來吃我的。」這幾天下來,凌夜已經和江家人混得很熟,幾乎可以說是其中一份子了。

    「嘖嘖,這你就不懂了,有哪個禽獸會放著小美人不吃,卻先啃自己的肉呢?」講完後,她又很小聲地對著身後的空氣嘰裡咕嚕的。「自己吃自己,這和自瀆不是一樣嗎?」

    「嗯?尚蘋姊,你在嘀咕什麼?」其實凌夜聽到了,不過也得假裝聽不懂。

    「沒、沒什麼。你快去吃早餐吧!尚楠哥已經先你一步吃完飯,出門去了。剛好尚華要去上班,她會開車送你上學,所以你不必擔心時間,可以細嚼慢咽地吃。」

    為了不讓學校的人發現凌夜寄住在家中,尚楠現在都提早半個鐘頭出門上班,好和凌夜的上學時間岔開。

    「真的啊?謝謝尚華姊!」

    「客氣什麼?同住一個屋簷底下的,就是一家人啊!」比較率性的老二,直率地回道。

    凌夜不無遺憾地說:「要是我家也像你們一樣,有個大家族就好了,這樣子真的熱鬧多了。我好喜歡熱鬧的大家族!」多希望自己是誕生在這個家庭裡。

    「那還不容易?早早結婚,早早生一堆小孩子,到時你也可以有個大家族啊!」尚蘋摟著他說:「而且在你還沒製造出大家族之前,我們家你隨時可以來坐坐,享受享受大家族煩死人、吵死人的天倫樂。」

    「是嗎?我真的會天天跑來也不一定喔!」

    「你這孩子真怪,幹麼一副好像自己來會給我們添麻煩,或是我們會嫌棄你的口氣呢?」捏捏他的鼻子,尚蘋微笑地說:「你最好是天天來,這樣我都有美少年可欣賞,這是一大眼福呢!」

    凌夜嘻嘻笑道:「這張臉能得到尚蘋姊的喜愛,我真是佔到便宜了。」

    「你這張小甜嘴!好了,快點去吃飯吧!」

    因為被趕出家門,反而認識了另一大家子,凌夜不知道該不該以「福禍相連」來形容。

    爸爸這幾天都一個人過……不曉得現在怎麼樣了呢?

    冷靜地想想,凌夜覺得自己頂嘴的態度也有不該,可是如今要怎麼拉下臉回頭去道歉,又是一大難題啊!一直待在別人家中打擾,雖然江尚楠和江家人都不介意,可是自己還是覺得有點不妥。早晚總得面對現實,想辦法和老爸和解。

    吃飽飯後,搭著尚華姊的便車到學校上課。

    凌夜走近校門邊時,赫然看到一道令他十分詫異的身影——

    怎麼克勞頓會找到學校來呢?!

    他該不會又想來做「愛的告白」了吧?

    唔,頭又痛了……

    內疚讓兩道棕眉深鎖,站在男子中學門口而招來不少「好奇」目光洗禮的克勞頓,對那些注目都毫不在意,逕自盯著入口處不放,深恐在一不小心間漏失了某個身影……乍見到凌夜的那刻,藍瞳登時亮起,但很快地又黯淡了下來。

    凌夜那張線條纖細卻絕不似女性柔美,反而帶著凜冽傲骨的臉龐,不見任何昔日嬉笑的表情,有的是嚴肅、正經與淡淡的不耐。

    知道他餘怒未消,克勞頓舉步上前,搶先在凌夜開口趕人前,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我非常抱歉,RIN,我不是故意要搞砸這件事的。我本來是希望能贏得你的歡心,現在我知道自己做了多麼愚蠢的事——我不該蔑視你的心情,忘記替你考慮到後果。你可以打我、罵我,我都會接受的,真的非常抱歉。』

    深深地向他一鞠躬謝罪。

    『我是很想打你、罵你,不過這麼做也改變不了什麼。加上這件事,你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做出來的,所以我也沒那個立場對你說教。要是我自己有跟爸爸坦白,關於和哥哥交換身份,或是你與我之間的關係的事,爸爸應該也不會那麼生氣。我自己有一半的責任要負,因此……你可以不必自責那麼深,把這件事忘了吧!』

    『你、你果然還在生我的氣。』

    希望燃起又幻滅,遭受打擊的克勞頓,英俊出眾的臉上有著深深的哀傷。

    『我該怎麼做,才能獲得你的原諒?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愛你。為何你就是無法接受我的心意?』

    望著他的凌夜,不動聲色的面容底下,其實也在納悶著同一個問題。

    無論同性戀或異性戀,世間所有的人都渴望找到一個伴侶吧?能夠終生守護著彼此,替對方遮風擋雨、替對方分憂解勞,與對方共同打造一份平凡的幸福。

    雖然凌夜是失戀了,也認清這輩子能相知相許的對象,絕不會是繼父布蘭的事實。但,他並不是對未來就完全放棄,認為不會再出現能觸動他心弦,讓他渴望能與對方共度此生的人。

    得不到最愛的人的擁抱,那麼擁抱誰、或被誰擁抱都沒有差別……

    以這樣逞強的台詞,凌夜掩飾了那不曾被人發現的寂寞、孤單,甚至連自己都快被自己騙了過去。

    覺得,一輩子都這麼遊戲下去有如何?

    可是真要說實話,真要誠實面對自己的話——也許凌夜只是藉著和無數人享樂,暫時填滿自己那吶喊著「想要一個人愛我」的靈魂,等待著願意接納自己的臂彎出現,並且那也必須是他想停泊的港口。

    論條件,克勞頓具備可以容納凌夜、給他幸福的一切。無可挑剔的外貌,與他的性關係也從來不曾讓人失望或枯燥,小小的變態偶爾為之,也可視為床第間的情趣。多金、紳士。縱使有一意孤行的大男人傾向,但凌夜願意調教他的話,這一點也不成問題。

    ……然而,克勞頓的告白絲毫沒讓凌夜有動心的感覺。

    他堆積了再多的禮物,想要打動凌夜;編織了多少次愛的告白,想要使凌夜接受,在凌夜眼中,這還不及江尚楠那雙無辜狗兒的黑眸一瞥,要來得教人難以拒絕。

    死要面子、酷愛端老師架子,動不動就因為現實而退縮,沒有勇氣空有色膽的江尚楠,真的是個很尋常、很一般的男人。沒有出類拔萃的外表,長得就像是個鄰家善良的大哥哥,身材高大挺拔,卻也沒有到標準九頭身,能當超級模特兒的程度。

    什麼都不比人出色的他,怎麼就是能讓凌夜每每到了氣頭上,氣得不想和這傢伙再說半句話時,輕易地又「放縱」了他呢?

    想一想,江尚楠最佔便宜的地方,就是他有一雙連他本人都不知道,可以讓人鬆懈武裝的眼睛吧!

    見過犯了錯,被責打的小狗淚水汪汪的眼,搖尾乞憐的模樣嗎?有誰對著那雙眼,還能忍心苛責下去呢?

    ……我可能是因為這樣,才會興起想「調教」江尚楠這頭空有威武外表,內心卻膽小如吉娃娃的大型「聖伯納犬」的念頭吧?

    喔,人家說越是不成材的笨孩子,越是家中受寵的寵兒,就是這個意思。

    那麼,我會拿老師沒辦法,會不會也是……因為我不是拿他當情人或伴侶,而是拿他當自己養的寵物看待?我養了一隻笨得要命卻很可愛的大狗嗎?

    試著把腦海中的男人,戴上一隻狗耳朵,那再適合不過的模樣,讓凌夜差點忘記自己正和克勞頓說話而笑了出來。

    趕緊壓下自己抽搐的唇邊肌肉,凌夜斬釘截鐵地告訴克勞頓說:『你再繼續留在台灣,也是浪費你自己的時間與金錢而已,克勞頓。我是無意再繼續我們彼此的關係了,為了你自己好,我真的勸你放棄我吧!你又哪裡缺玩伴呢?想找心上人就去別的地方找吧!』

    『RIN,你好殘酷,連一點希望也不給我。』克勞頓歎口氣,取出了一張名片。『好吧,我暫時斤毫微先撤退了。我仍然不想放棄你,也盼望你會有改變心意的一刻。要是你想找我,我下榻在這個地方。』

    看著遞到眼前的名片,凌夜不是很想收下,可是克勞頓卻硬塞給他,說:『除非你固定下來,身邊已經有了戀人,否則我是不會離開台灣的。我會等你的,RIN。』

    留下這最後一句話後,克勞頓掉頭離開。

    隨便地瞄了一眼該張名片,凌夜本想丟掉的,但心思一轉,還是把它塞進了口袋。一張名片又不佔多少空間,還是不要隨地製造垃圾得好。

    早自習預備鈴響起了,他得快點進校門……

    「凌夜,你怎麼還站在校門口?剛剛和你說話的那傢伙是誰啊?」江尚楠小跑步地從對街來到他身邊。

    「江老師早。」揚起眉,凌夜比他更訝異呢!「你不是很早就出門了嗎?怎麼現在才到學校?」

    「呃……」問人的反被質問,尚楠支吾其詞地說:「我去辦點事。怎麼會有老外來找你,他到底是誰?」

    聳聳肩。「以前在英國的老朋友。」

    老朋友?尚楠臉上寫著懷疑。「什麼樣的老朋友?」

    噗嗤一笑,凌夜無意隱瞞地說:「還有哪種老朋友呢?你何必一副要吞人的眼神。老師,你可要記住,最好是不要吃醋喔!因為這種無聊的醋,你是吃不完的。再說,我們是奴隸與主人的關係,哪個奴隸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干涉主人的過去?」

    率先朝校門哭走進去,凌夜說:「我不想被記遲到,先進去上課了,江老師。」

    那一定是和凌夜有過一段情的男人,不會錯的!

    尚楠懊惱地瞪著踩著輕快步伐進入校門的少年背影。到底還有多少這類的傢伙存在?那個金髮洋人來找他,是想與凌夜再續前緣?不,說不定他們已經重新……那金髮男人來台灣多久了?凌夜是不是和他做過了……

    一個接著一個的指責言詞紛紛冒出頭。摁扣市只要尚楠把這些話說出口,或是命令、要求凌夜不要再和那男人見面,就彷彿是要凌夜做抉擇——是「要我」還是「要那個男人」?

    因為不想被束縛,所以才想要奴隸而不要固定伴侶的凌夜,是否會藉此把愛吃醋、愛嫉妒的自己給一腳踢開,中斷奴隸與主人關係的約定呢?

    思考到這個問題,尚楠就連抱怨都不能。

    唉。

    現在的他,已經無法想像失去凌夜的日子了。這股迷戀來得太快、太強烈,顛覆了尚楠心中愛情與慾望的平衡,分不清楚自己十時毫愛或是欲,也或許就是一股出自「原始」的、不受控制的衝動,讓自己無法自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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