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都沒想過的一家人,此時此刻全都聚集在她眼前。
四個如花似玉的姐姐,儀態萬千的母后溫柳迎,在她們身後,還站著一個雍容沉穩、貴氣懾人,目光不可一世,深具王者風範的尊者。
是的,他就是段政興,這大理皇城的統治者。
她的父王,是萬人之上的一國之君啊。
這一切都是真的,惟有她的思潮始終澎湃不定,一雙霧氣眼瞳透著迷離。
「你們——全都是我的親人?」
「是啊,盼了二十年,咱們總算一家團圓了。」
噙著欣慰釋懷的笑容,段政興霸氛輕佻地瞥了溫柳迎一眼,見她不安地垂下眼睫,僅是握住女兒的手沒多作反應。
這些年來,她為了這五個女兒流盡了眼淚,夫妻間的感情急遽直下,濃情蜜語不再,兩人漸行漸遠,溫柳迎的心全懸在不知下落的女兒身上,也就任他疏離冷淡自己,「皇后」頭銜形同虛名。
但自從女兒一個個尋回,兩人長久來的冰霜似乎逐漸融化,段政興緩下了罷黜溫柳迎,另立蕭瞿蓉為後的事,也把注意力重新移回她身上。
她不知該喜該憂,他眼底燃燒的熱情,總有意無意的撩撥她的心。
「這是荔誹、還煙、語瓏,我的名字則是喬巧,不用說,他們一個是父王,一個是母后。」
木蕁織動容的抬起眼,看著她們,卻不知道該做什麼。
「蕁織,快點喊人哪。」莉喬巧在她耳邊提醒著。
望著每一張帶著鼓舞微笑的臉孔,她的整顆心漲滿了熱切的感動,眼眶紅紅的,鼻頭酸酸的,心裡熱熱的。
「父王、母后。」
若非這時機不適合再掉眼淚,溫柳迎恐怕又哭得不能自已。
她咬緊牙根忍著喉間發熱的酸楚,強自振作的拍拍女兒的手背。
「這二十多年來,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不過,都過去了,娘保證不會再讓你受到一點委屈。」
「是的,我也保證。」
段政興隨即附和,意味深長地再望了眼溫柳迎,直瞅得她滿心忐忑。
面對他的干擾,溫柳迎只能故作鎮定,溫柔而堅定的繼續看著女兒。
「蕁織,如果你還有什麼心事,就一定要說出來,別悶在心底獨自難受。你的姐姐們都是過來人,假如是感情上碰到了困擾,可以對她們傾訴,畢竟,我們都不希望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木蕁織明瞭她所說的「孤單」指的是什麼,其他姐姐都是成雙成對的回來,唯獨她一個人少了個伴。
是她咎由自取,一而再、再而三的離開他,卻一次比一次心傷、一次比一次痛苦。
連她也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他是如此深愛著自己,她卻沒讓他有絲毫反對的機會就走,她這麼做,就是聽懂了師父說的話嗎?
「蕁織?」奇怪她為何突然默然無語。
「我沒事。」接受了她們的關心,不代表她非敞開心扉不可。
抿抿杏色紅唇,溫柳迎還想說些什麼,段政興卻突然上前一步摟住她的腰,俊美無儔的臉龐微微逼近她。
「咱們也該走了,把時間留給孩子們好好敘敘。」
「皇上,你……」溫柳迎無措而微慍地低呼一聲,兩朵桃紅染上粉頰,羞惱地想掙開他的手臂。
「走吧。」儘管他臉上依舊掛著迷人的粲笑,但那眼底的倨傲與堅定卻不容她抗拒。
於是,在女兒們樂見其成的微笑中,溫柳迎被段政興給拉走了,屬於他們的愛情,總算開始回溫。
望著他們遠去之後,大家才把視線挪回木蕁織的身上,很有默契的一人各拉一張圓凳到床榻邊,等著好好敘敘。
見到這情景,木蕁織有些難堪的蹙了蹙眉。
「我……我累了。」
「累了?」她們有些錯愕。
「不累不累,先和我們聊聊嘛。」荊喬巧第一個不依的嚷著。
「我不知道該聊什麼。」帶著逃避的心態,她輕聲低語。
「你真的不想和我們談談嗎?心底有事,說出來總是好過一些。」郁還煙溫柔地說道,眉眼深處卻蘊含輕愁。
「我不認為說出來會讓我好過一點。」雖然不忍看她們失望神情,但她還是拒絕了。
「為什麼?」
「我知道你們都想為我做點什麼,但是,現在的我什麼也不需要。」
「你真的不需要?」
「我需要的,只是足夠的休息。」她還是固執的不為所動。
碰到這情形,眾人似乎也沒轍了。
「既然這樣,就讓她休息吧,咱們何必自討沒趣。」冷眼睥睨著這個個性孤僻的小妹,霍語瓏的刁蠻脾氣似乎有復甦的前兆。
「別這麼說嘛,她只不過是還不習慣自己的身份。」知道三姐的性子同樣刁鑽難搞,荊喬巧只得囁嚅地幫腔。
「是為了個男人吧?」鐵著心腸,霍語瓏語氣刻薄地諷問。「所以你遲遲不肯敞開心扉,只為一段逝去的感情不斷哀悼著。」
她犀利的言詞毫不留情的刺入她心底最脆弱的環節,木蕁織臉色發白地瞪著這個氣勢強悍的「姐姐」,身軀微微發顫。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
「憑我們每個人在感情路上都曾受過創傷、受過阻礙,如果你只會在這裡自怨自艾,那是沒有用的!」
不顧旁人極力阻止她再說下去,霍語瓏只想狠狠罵醒她。
「你若要說自己遭遇可憐,那麼我要說,我們每個人的經歷都不比你好到哪去。荔計差點被個採花大盜給侵犯,也在鬼門關前來回數趟;還煙曾經被人鞭打、被潑熱茶、被人羞辱。而我還曾經淪落到街上行乞……」說到這裡,才發現莉喬巧沒什麼可憐遭遇值得湊數。「總而言之,不管你曾經歷過多慘的事,那些都已經是過往雲煙,日子還是得過下去,但是你什麼都不說,我們怎麼瞭解你?」
她倔強地別過臉。「難道我不想說也不行嗎?」
「當然行!」霍語瓏深吸口氣,拽著其他人的袖子。「咱們別待在這兒惹她討厭,反正她心裡只有過去,沒有現在,也沒有未來。」
「語瓏……」郁還煙實在不知怎麼辦才好。
「大家的關心對她而言,只是累贅,她還活在過去,自怨自艾,那可憐兮兮的面子簡直可悲透頂。」
不爭氣的淚滑落蒼白雙頰,木蕁織神情淒愴的迅速拭去。
「你說得對,我還活在過去,因為我只有孤零零的一個人,不像你們全都擁有完整幸福的愛。」
「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事已至此,不管你和那個人之間出現什麼難題,我相信只要努力,許多事情還是有解決的方法。」她義正嚴辭地道。
「哎呀,急死人了。」憋了老半天,荊喬巧也急嚷著。「蕁織,那個男人到底姓什麼叫什麼?你們又發生什麼事?我看你一次說出來,不要讓我們在這兒猜來情去,這樣真的很難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如果你沒有和宿命中的歸屬結合,易相國是決計找不著你的,所以,不要再逞強了,讓我們幫你,好不好?」郁還煙也說了。
無論她們究竟說了多少好聽的、難聽的、關心的、激將的話,到最後,木蕁織還是選擇了逃避、選擇了沉默。
她沒有辦法告訴她們,是自己選擇一個人孤單,狠心丟下愛她的男人,毅然決然的離去。
就這樣,在屢勸無效的情況下,她們一個個失望的走了。
而她只是面無表情的枯坐在床頭,靜靜地任由時間點滴流逝。
這日,專門照顧木蕁織的一名宮女香薇,在午後匆匆忙忙的跑進道香閣,怎知一到了床榻邊,才發覺自己撲了個空。念頭一轉,猜測公主必定是到後園的「藕香榭」去了。
幾天相處下來,她知道這位五公主特別喜歡看風景,老是對著窗外的山水望得出神,一看就是一整天。昨天另一名宮女香雪告訴她,遠香閣後方有一處涼亭水榭,榭外四周有一大片荷池,花開正紅,那景色美得不得了。當時她就想,五公主說不定今個兒會想去那裡。
腳下步伐一轉,朝著「藕香榭」而去。果不其然,五公主人就坐在亭子裡,神情落寞地望著滿池子盛開的荷花。
她快步走進了亭子裡,和香雪打了個照面,接著曲膝一拜。
「啟稟公主,有位姓曹的千金小姐說要見您一面。」
姓曹?
木蕁織愣了愣,為這毫無預警的狀況感到無措。
「公主,她人還等在宮外,您要宣她進來嗎?」
是曹影倩吧?她怎麼會知道自己人在皇宮內?
她心慌意亂地收回停駐在荷池上的視線,有些不安地抬眼望著宮女香薇,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公主?」香薇小心翼翼地再問一次。「或者您不想見她,要奴婢打發她走呢?」
「不!」她立刻急切地道。「請她進來吧,我見她就是。」
「那麼,我這就請她進來見您。」香薇趕緊揖過離去。
須臾,曹影倩那張出色絕艷的容顏,出現在行往藕香榭的曲徑上,身後跟著她的貼身小婢夢夢。兩人跟著宮女香薇,亦步亦趨的來到木蕁織的面前。
一切都不同了,曹影倩清楚的瞭解到這點,因此,她款款下拜——
「大小姐,用不著這樣。」木蕁織眼明手快的阻止了她,臉上表情既尷尬又難堪,也因自己動作過遽,牽動了傷口隱隱作疼。
曹影倩定定的望住她,一雙漆黑的眼眸裡藏納著千頭萬緒,極力掩飾眼底深處的嫉妒與傷感。她不著痕跡的抿抿唇,漾開一抹動人的淺笑。
「真沒想到你是公主之身,我由衷的為你感到高興。」無論如何,藺明爭的心不在她身上,她再怎麼怨對這樣的結果也無益處。
對於她的善意,木蕁織並未多作表示,只是勉強擠出一點笑意帶過。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因為一張緝拿要犯的告示。」曹影倩多少也瞭解她的個性,多餘的話還是直接省略。「上頭載明司徒昭葛殺傷了當今聖上的五公主,我左想右想,猜不出他會殺的人還會有誰,一問之下,才知道這第五公主的名字叫做木蕁織,因此我便跑來找你了。」
「原來是這樣。」她備感酸澀的慨然低語。分不清自己該喜該悲,畢竟來的人不是藺明爭,而是曹影倩。
「所以,有件事我非來找你說清楚不可。」
「你放心,我和他不會再有瓜葛……」
話未說完,卻讓曹影倩聲色俱厲的打斷,她情緒激動的握緊拳頭。
「恕我無理!我真不明白你為何如此鑽牛角尖,從頭到尾,我就不打算和你搶明爭哥,可你卻三番兩次的選擇離他而去!」她痛心疾首的搖頭。「為什麼呢?明爭哥是這麼愛你,你卻總是讓他傷心、讓他痛苦、讓他生不如死,如果他今天愛的人是我,不論我們倆之間出現什麼問題,我拼了命也要解決,而不是用逃避來讓愛情劃下旬點,可是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木蕁織緩緩地黯下眼眸,不讓她發現自己的眼眶中已然盛滿淚水。而飽受煎熬的情感與思念,也在這刻被她勾起。回想著那一夜的溫柔緩緩,潛藏在內心的痛苦似又捲土重來。
「我只適合獨自生活。」她哽咽地喊出不穩沙啞的聲音。
「既是如此,那麼你就更不該待在這兒!」沒了鎮定,曹影倩放縱著心中不平,朝她憤怒吼出。「因為明爭哥為了找你,已經離開了京城!」
「什麼?」她震撼的抬起臉,任憑熱暖的濕意墜下,身子不由自主的跟著顫抖。「他……他離開了京城?」
這突如其來的演變,徹底擊垮了她的自尊。不顧身上傷口未癒,她倉皇失措的抓住了曹影倩的手。
「這怎麼會?你們沒留住他嗎?為什麼不留住他?他……他……」木蕁織潰決而無助的搖頭,脆弱的身軀已是不堪一擊,顯得搖搖欲墜。「他怎麼會這麼傻?怎麼會?」
「公主……你沒事吧?」宮女香薇擔憂地連忙上前攙扶。
「我們非但沒留住他,反而還希望他順利找到你。沒想到他一走,就有了你的下落。」曹影倩淒惻自傷的苦笑。
聽到她的話,木蕁織萬般痛楚的閉上眼,毫無血色的面容滾落更多淚滴。她揪著自己的衣襟,藉由香薇的攙扶才能勉強站穩。
「是我的錯,我以為……我以為我的離開,才能讓他恢復過往生活,無後顧之憂……」
看著她哭,曹影倩也覺喉頭哽咽。甩甩頭,她告訴自己不能再掉一滴眼淚,她是來解決問題,不是來傷心難過的。深吸口氣,她說出了關鍵的一句話。
「這一切,並不是毫無轉圖。」
淚水滂沱中,木蕁織望著曹影倩模糊不清的臉龐,露出惶惑愁困的神情。
「快去找他吧,他在絕世谷。」在這一刻,她的聲音冷酷得不帶一絲感情。「還有,別再辜負明爭哥的感情了,否則,就算是做個壞女人,我也要把他給搶走,你記住了。」
說完這句,曹影倩毫不遲疑的轉身離去,其實是因為偽裝堅強的假面具已戴不住。
她心如刀割,有誰能體會?
成全了他們,她又得了什麼?
再沒有一點猶豫,木蕁織確定了自己的歸屬是在何方。
是的,不能再鑽牛角尖了,她要擺脫孤零零的影子,她要立刻飛奔到他身邊。告訴他,她再也不會離開他了。
春日澄清。
時值三月上旬,絕世谷裡已是春意盎然。
遠望山峰疊翠、雲霧繚繞,近觀古木蕁天、清水飛瀑。
一個寂寥蕭瑟的身影,出現在已然荒蕪的環湖小島上,利用山林間可用的木材石頭,在被燒燬的草廬上端,搭建起一座新的木屋。
環顧四方,天地何其遼闊,倒顯得他卑微渺小。
在這沒有世俗干擾的谷內,他摒棄了心中雜念,一心想將這木屋盡早完成。
儘管他沒有找著她,但他還是執著而不悔地信守承諾,要建造一個屬於他們倆的家園。
不管是一個月、兩個月、半年,甚至是更久更久的時間,他都會在這兒一直等下去。
很幸運的,當這簡樸無華的木屋完成外觀部份時,他只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就等到了伊人出現。
這一日,天邊匯聚了一些陰霾烏雲,陽光時有時無,拂面的風微微濕冷,像在預警著雨水的降臨。
她站在島嶼對岸,穿著一襲淺藍色的素面衣裙,雪白的臉孔有著異樣的霞紅,咬著下唇,眼瞳閃爍著不明光芒,看見他從屋裡走出,眼睛瞪得更大,那光芒也在瞬間變得更加耀眼。
也是在這時候,他發現了她的存在。
生怕這是因為天候不佳所製造出的幻象,也怕是自己眼花,他把眼睛瞪大再瞪大,想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沒錯,站在對岸的人的確是她,他癡盼了整整一個半月的人。
知道她終究是回來了這裡,他欣喜若狂的舉起手來朝她揮舞,沒有責怪與嘖怨,只有滿心的感激與深情。
不由自主的,木蕁織難掩激動的掩住口鼻,不使自己淚流。
怎能相信這個男人寧可守在這兒等她回來?
這麼愛她的男人,她為什麼會傻得一而再、再而三的離開他呢?
她的腦子亂烘烘的,目光追隨著藺明爭從對岸跑過來的身影,在她反覆深呼吸的同時,他已經站定在面前,深情款款地凝視她,不住喘息著。
「你還是回到了這裡。」
「我……」
「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絕不放棄你。」他固執而堅定地道。
聽著他霸道而不失愛意的宣告,她的心掀起巨浪,為他而洶湧起伏。
有太多太多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她只好撲進他的胸膛,讓長久受到折磨的靈魂稍稍得到舒解。
「對不起,雖然,我說再多的對不起都沒用。」
確定她還是愛著自己、在乎著自己,這比什麼都重要!藺明爭將她摟緊,耳邊聽著她的道歉,心裡卻覺得好溫暖、好踏實。
「那麼,你還會離開我嗎?」
她急切地抬起紅通通的臉蛋嚷著:「不會了,永遠永遠都不會了!」
「既然這樣,我就原諒了你。」他說,輕吻她額角上的細發。「畢竟,我已經不生你的氣了。」
「為什麼?我傷了你的心,你有資格對我發脾氣。」這麼輕易就被原諒,她反而覺得良心難安。
他搖搖頭,溫柔地抹去她不小心汜濫的淚花兒。
「知道嗎?我在這裡待了一個多月,突然領悟出許多事情來。要一個人獨自生活,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沒人說話、沒人陪伴,說話成了件多餘的事,每天光是想著要如何打發時間,就足以讓我精神崩潰。」彷彿怕她只是個虛幻的影子,他情不自禁地用力抱緊她。「所以,當我想到你性格上的孤僻與封閉,我體會出你心底的種種痛苦與掙扎,你不願我和你一樣孤零零的,你希望我過著正常人的生活,所以寧可孤獨的離去。但我知道,不管我們倆到最後是選擇什麼樣的生活,至少我們是在一塊的,不是分開的。」
「我……」
「你還能回來這裡,我真的很高興,我很怕自己無論怎麼等都等不到你,又或者萬一我待不住還是離開,你卻回到了這裡,那麼我這輩子一定會抱憾死去。」
「謝謝你這樣包容我,我以為……以為你會恨我……」憶及自己曾做過的傻事,她的眉頭頓時揪縮,內疚的在他懷裡拚命磨蹭,悔不當初。「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好了,別再說對不起了。」他愛憐地將她凌亂的髮絲攏到耳後,看她淚眼汪汪成了淚人兒,實在心疼極了。「也別再哭了,你的眼睛都紅成這樣,教我怎麼忍心呢?」
也是因為遇上他,她才知道自己淚腺如此發達,一哭就停不了。急急忙忙抹著臉上的濕濘,看他胸前已被她哭得濕答答。
她愣了愣,窘迫地掀起眼睫,看他黑眸裡帶著幾分笑意。
「不打緊,是你的眼淚嘛。」
烏雲稍散,陽光探出臉來煦照大地,她望了望島上剛建好的木屋,心中又是一陣感動。
「沒想到你還有當建築工人的天分呢。」
「別小看我,我會的事可多了。」
「不過,我還有好多事要告訴你。」
「我知道,那一大群躲在樹林裡的人,肯定是你帶來的吧?」
她驚訝的回頭望向身後。沒瞧見什麼人影呀,怎麼他卻看出來了?
「你看到了?」
「是啊。」他納悶的皺攏眉心。「他們是誰?為什麼跟著你一塊來?」
「我……這些事說來話長。」她唯唯諾諾。
「還是得說吧?」
「事實上——」又頓了頓。
「嗯,說下去呀。」
「我是……」
她鼓起勇氣正想告訴他,他卻突然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啊」的一聲然後擊掌。
「糟了,我正在烤一隻山雞呢,這下可慘了,肯定成了黑炭雞。」
「烤山雞?」她呆了呆。
「是啊,快去瞧瞧,說不定還有得救。」不管她要說什麼,當下得先救那隻雞才行,要不他的午餐就沒著落了。
他趕緊牽著她的手快步橫過石橋,一邊叨叨絮絮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新鮮事。大概是太久沒說話了,一開口就沒完沒了。
結果那只山雞已經被烤成烏漆抹黑雞,藺明爭瞪著它,惱火兼不爽的又咕噥一番。
從初時的錯愕到露出會心的微笑,木蕁織也不急著告訴他自己的身世了。
那些個等在樹林裡的侍衛婢女,就讓他們再等一等吧,反正,她也是熬了好久才熬到眼前的幸福呀。
「明爭。」她突然喚了他一聲。
「什麼?」
「我好愛好愛你。」
他倏地回過頭,見鬼似的看著她臉上洋溢著幸福甜蜜的美麗光暈。
愣了大半天,卻風馬牛不相及的擠出一句話。
「怎麼辦,午餐沒著落了,你肚子餓不餓?」
見他神情認真,她只好抱著肚子猛點頭,做出飢腸轆轆狀。「嗯,我好餓好餓,還有別的東西能吃嗎?」
「有是有,不過你要和我一塊去捕山雞。」
「好。」
就這樣,只見兩道身影愉快的追著山雞滿山遍野跑,直把躲在另一邊樹林裡的人給等得焦頭爛額。
「天哪,公主光會追雞,怎不快些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好讓我們出現哪?」
「是啊,她不會忘了吧?」
「那怎麼辦?要不要提醒她?」
「怎麼提醒,現在如果突然跑過去,說不定會惹得公主不高興。」
「她和那位三公主不一樣,應該不會大發雷霆才是。」
「哎哎,那很難說……」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