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當深夜。
設備先進的實驗室裡面,傳來實驗器材轟隆隆的聲音。身穿白袍的研究人員,正聚精會神地觀察實驗運作的情形,因而燈火通明,機器運作聲不斷。
在這堪稱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實驗室裡,其實只有一個研究員,沒有其他助理。只見他蹙著眉,雙手抱胸看著分離機的狀況,似乎對他的研究成果,不甚滿意。
再改進。
默默在心中丟下這三個字,研究人員轉身到其他的實驗台,操作其他實驗。他拿起培養皿,正想將它放進冷凍庫的時候,卻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奇怪,都已經半夜三點了,會是誰呢?莫非是義父?
身穿白衣的研究人員聳肩,不認為誰有那個本事,能夠找到這座位於大西洋上的荒島來。他的義父是一個小心的人,為了保護他的研究成果,特地選了這座小島做為他研究的地方。而他極為滿意這個安排,因為他最討厭跟人群接觸,事實上他巴不得學習魯賓遜,把自己關在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不過,他目前的情形也差不多了。
他還是聳肩。
整座小島,除了偶爾來訪的義父以外,就只有他一個人。再來就是走錯路的爬蟲類,那其中又以毒蛇居多。搞得他不得不另外準備一堆血清,免得哪一天真的派上用場。
也許是毒蛇。
漫不經心的拿起裝有酵母菌的培養皿,白衣研究員判定,他所聽見的腳步聲,極可能是蛇類滑行的聲音,也就不太管他。
然而實驗室的門,卻在這個時候被打開。
白衣研究員飛快的回過頭,看見的不是他義父的身影,而是另一張蒙著黑布的臉,正手持短槍,朝他狂吼。
「把你的研究成果交出來!!」
蒙著臉的黑衣人,朝研究員的方向射了一槍。不知道是射偏了還是怎樣,子彈沒有打到他,但卻打破了他的實驗器材。
白衣研究員沈下臉,眼神陰鵝。他人受傷了無所謂,但那些器材可都是他的命,他會教這個混蛋好看。
於是,他想也不想地就把手上的培養皿丟到黑衣人的身上。培養皿的接合口因突來的衝力而鬆開,啪一聲黏在黑衣人的衣服上。
「我要是你的話,就會趕快想辦法甩掉身上的東西。」白衣研究員涼涼警告。「那上面裝滿了致命的細菌,一小滴就能要人命。你要是不想死的話,就趕快逃吧。」
話畢,他又拿起實驗台上的另一個培養皿,假裝要丟到他身上。黑衣人慘叫一聲,拚命想拍掉衣服上的黏液,卻怎麼也甩不掉。
「我會再來!」
宛如八點檔連續劇裡面的老台詞,黑衣人撂下這一句話就跟袋鼠一樣跳走了。說他是袋鼠並不為過,因為他是真的邊走邊跳,邊跳邊抖,白衣研究員懷疑他怎麼不乾脆把衣服脫下來,這樣不是比較快嗎?
唉,又一個白癡。
看著遠去的黑影,白衣研究員根本懶得去想黑衣人此行的目的,只是皺著眉頭,哀悼躺在地上的玻璃碎片——那些他視為珍寶的研究器材。
「怎麼了,希能?我好像聽見槍聲?」
馬丁.丹斯格帶著一雙惺忪的睡眼,衝進研究室,一進來就看見滿地玻璃碎片,嚇了一跳。
「沒事,義父。」白衣研究員,也就是葉希能眼神陰鷙的說。「只是有個槍法很差的殺手,無緣無故的跑進來大鬧,被我趕跑了。」
「殺手?」馬丁.丹斯格驚慌失措。「你說這都是殺手干的?」他指地上那一團亂。
「是的,義父。」葉希能想到就咬牙切齒。「那白癡也不打准一點,專挑昂貴的實驗器材下手,恐怕你還得花錢再補一批進來。」
「沒問題,等我明天回紐約,立刻請人送過來。」馬丁.丹斯格露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錢的事不是問題,你沒有受傷吧?」
「沒有。」葉希能還是皺眉。「那傢伙沒傷到我,反倒是他自己嚇得屁滾尿流。」
「哦?」馬丁.丹斯格蹙緊眉頭要求他解釋。
「他誤以為我丟在他身上的培養皿中裝了可怕的病菌,一面跳、一面叫的衝出實驗室,臨走前還撂話,真是可笑。」原本他以為這種癟三隻有電影中才會有,沒想到現實中就有一個。
「他說了什麼?」馬丁.丹斯格可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地方,這關係到他的人身安全哪!
「老台詞:我會再來。」葉希能不屑的說。「我真希望下次來的人能聰明一點,不要我隨便說兩句話,就信以為真。」
「你還有心情說笑!」這說的是什麼話?馬丁.丹斯格怒罵他的義子。「這次是你運氣好,下回可就不一定這麼幸運了。」
馬丁.丹斯格在一旁跳腳,葉希能卻一副不關他事的模樣,氣煞了他義父。
「有沒有丟掉什麼東西?」馬丁.丹斯格灰色的雙眼,霎時閃過一絲精光。
「沒有。」葉希能還是一副無謂的拽樣。「他說要研究結果,我不給他,他就開槍了。」打壞他的器材。
「又來一個想搶功的傢伙。」馬丁.丹斯格歎氣。「不過老實講,從你要求搬到這座小島進行實驗開始,已經足足過了兩年,這兩年來,一點成果都沒有嗎?」
馬丁.丹斯格問他的義子,葉希能聳聳肩,表示他還需要多一點時間,請他不必急。
「好吧!隨你愛搞多久,只要記住,搞出成果就行。」
提起他這個義子,馬丁.丹斯格就歎氣連連。希能是個天才,智商高達兩百。專長是分子生物學,也就是一般人所謂的DNA遺傳研究,是當今最熱門的一門學問。
而他這個義子,更是這門熱門學問中的翹楚。
年紀輕輕的他,在這個領域裡面得過無數次獎,最後卻因為不堪其擾,乾脆要求搬到這座無人的小島來。而他這個贊助者,也只好乖乖的配合,投下大筆經費,將原本荒蕪的小島,開發成一座設備先進的實驗天堂,奸讓他的義子能靜下心研究。
不過,就目前的情況看來,有加強防範措施的必要。畢竟這是」座孤島,他又堅持一個人,不要任何助手。萬一要是真的出事,可真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陷入困境中,到時就算有再高的智商,也保下了他這條小命。
「我看,還是在島的四周,架設鐵絲網好了。」考慮了半晌,馬丁.丹斯格決定再增添一些安全設備。
「又不是在演侏羅紀公園,我拒絕。」開玩笑,誰想一出門就碰上鐵絲網,他又不是關在公園裡面的恐龍,更何況上面還通電。
「那你說怎麼辦才好呢?」馬丁.丹斯格瞪他的義子。「要派助理給你,你說不需要。現在又不讓我在島的四周架設鐵絲網,你是存心拿你的小命開玩笑嗎?」不懂事!
「事情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嚴重的,義父。」即使被罵,葉希能還是漫不經心。「下次若是殺手再來,我頂多換丟更可怕的培養皿在他身上,不丟酵母菌了。」
「除了酵母菌以外,我可不記得你這裡藏過什麼可怕的病菌。」馬丁.丹斯格歎氣。「我明白你討厭應付這些外在的瑣事,但我卻不能不為你的安全著想。尤其你的實驗關係著我們的藥廠,能不能繼續成為醫藥界龍頭的關鍵,更是馬虎不得。」
這是重點,除了父子情誼之外,馬丁.丹斯格更在意他的投資,絕不容許出任何一點小差錯,破壞他的計劃。
「你要架就架吧,我無所謂。」葉希能比誰都瞭解他義父的個性,也承認他說的有理。「反正我也沒空晃到小島的邊緣去,電不到我。」頂多電到不長眼的夜賊。
「好,過兩天我就請人過來架設鐵絲網。」馬丁.丹斯格相當高興他的義子還肯講道理,沒給他拗到底。
「此外,還得請保鑣。」
「保鑣?」葉希能對他義父這個提議很有意見。「我不需要什麼保鑣。」他沈下臉,恨透了有一個人在他身邊囉哩叭唆的想法。
「在這件事上,你沒有選擇。」馬丁.丹斯格堅持。「鐵絲網只是第一道防線,萬一被破壞,即形同虛設。這個時候你就要靠第二道防線來保護你,也就是保鑣。」
「但你知道我最討厭被人打擾。」葉希能恨恨的皺眉。
「我瞭解。」馬丁,丹斯格的氣歎個不停。「不過這次你恐怕必須讓步,我頂多只能答應你幫你找一個安靜的保鑣,我保證,他會像隱形人一樣,不發出任何聲音。」
聽起來很完美,但他一想到有人二十四小時盯著他,就渾身不自在,少說也要爭取幾個鐘頭的獨處時間。
「我唯一的條件是,這個保鑣必須是女的。」葉希能突然想到如何爭取這幾個鐘頭的方法,同時也刁難他義父。
「你想要僱用女性保鑣?」馬丁.丹斯格萬萬想不到葉希能會來這一招,臉色相當難看。
「對。」葉希能點頭。「我不希望對方二十四小時盯著我,若是僱用女性保鑣,至少我還可以單獨睡覺,不必看人打地鋪。」
他非常清楚,他義父打算給他找哪一種類型的保鑣,乾脆趁他還沒有開口前,先行指定,反將他一軍。
馬丁.丹斯格還當真被將到了,他原本打算找陸戰隊那一型的保鑣來保護他的義子,結果他義子的反應比他還快,指定要個女性保鑣。
「嗯,就依你。」馬丁.丹斯格明白這已經是葉希能的最大讓步,不能再跟他討價還價。
「我來幫你找個女性保鑣……」傷腦筋,教他臨時上哪兒去找女性保鑣來?天曉得這門行業幾乎都是男人的天下啊!
「啊,有了!」馬丁.丹斯格忽然想起不久以前,有個政壇上的朋友偷偷塞給他一張紙條,裡面寫著一個網址和密碼,據說網站裡面就有女性保鑣,而且個個貌美如花。
「等等我,義父想到辦法了。」馬丁.丹斯格興沖沖的跑出實驗室,隔了一會兒,又興沖沖的跑回來,手上多了張紙片和手提電腦。
只見他把電腦連上線,依照手邊的資料輸入一個網址,沒多久,就進入一個名叫「玫瑰園」的網頁,依序出現五朵不同顏色的玫瑰。
「這該不會是什麼色情網站吧?」站在馬丁.丹斯格後面的葉希能抱胸,無聊地注視他義父操作電腦,不曉得他在搞什麼鬼。
「安靜,別吵。」他義父瞪他,他聳聳肩,對於義父突兀的舉動一點興趣也沒有。
事實上,他比較想睡覺。
「如果你再搞不定這個網站,我就要上床睡覺了。」做了一天的實驗,累死了。
「等事情解決了再去睡。」馬丁.丹斯格下令。「讓我看看……請輸入密碼。」他輸入紙片上記載的密碼,五朵玫瑰跟著褪去,換上五張相片。
「我就說是色情網站吧!」葉希能大打呵欠,絲毫不感興趣。
「閉嘴!」馬丁.丹斯格不耐煩的命令他的義子。「……來了,這五個女保鑣各有特色,你自己選。」
馬丁.丹斯格把螢幕推到他義子的面前,葉希能停止打呵欠,定神一看——
「不錯嘛,都長得挺漂亮的。」他還是興趣缺缺。
「到底要選誰?」馬丁.丹斯格會被他這個義子氣死。脾氣古怪也就算了,都面臨危險關頭了還不正經。
「隨便。」葉希能才懶得理會這些瑣事。「不然……白色好了,我今天剛好穿白袍,就選白色。」
原來他選擇的標準,是以身上衣服顏色而定。幸好他今天穿白袍,要是穿夏威夷的花襯衫,教他上哪兒去給他找一朵七彩玫瑰?
「就白玫瑰了。」馬丁,丹斯格無奈地點開相片上方的白玫瑰,螢幕先是反白,而後顯示出女孩放大的照片,和照片底下那幾句簡單的說明。
方籐蘿:代號白玫瑰,平日職業為圖書管理員,擅長整理資料及拆裝炸彈。
緊接著列出她過去曾保護的人物,其中不乏學術界的同行,大多都對她的表現讚譽有加,給她很高的評分。
「不錯,資歷好、經驗佳,看起來又單純,和你很合。」別說他的義子怪,馬丁.丹斯格本身挑人的標準也很詭異,居然以人的長相為準。
「看起來是挺好欺侮的。」葉希能瞄了螢幕一眼。相片上的女孩長相清麗,小小的嘴巴,大大的眼睛,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教人看了忍不住想扁。
「你可不要欺侮人家。」馬丁.丹斯格不放心的吩咐他的義子,擔心他頑劣的天性,會把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保鑣嚇跑。
葉希能聳聳肩,他哪這麼無聊?躲她都來不及呢!
不待義子做出回應,馬丁.丹斯格隨即將游標栘到合約的最下方,簽上自己的大名。
S曾經說過,她是一個最盡責的保鑣,同時也是一個最容易緊張的保鑣,方籐蘿完全同意她這句話。
她渾身是汗地拉拉身上的厚重T恤,到處找她的新任僱主,擔心得幾近胃痛。
在到達小島之前,她的真正僱主;也就是馬丁.丹斯格本人,特地把她召去紐約。他很親切的招呼她,告訴她,他非常重視他的義子,請她務必亦步亦趨的跟緊他。馬丁.丹斯格同時也警告她,他這個義子不好應付,請她多花一點耐心。至於費用方面,他不會虧待她,請她放心。
方籐蘿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保證她一定會按照他的指示,緊跟著她的保護對象。馬丁.丹斯格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派人送她去碼頭,搭乘他的私人遊艇到達小島,也就是他義子的所在地。
葉希能,往後她將要保護的對象。
迎著海風,抱住自己發冷的身體,方籐蘿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
葉希能這三個字,一般大眾並不陌生。幾年前他被提名角逐諾貝爾醫學獎的時候,就曾經以他的華裔身份和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在國際間沸騰一時。雖然他後來沒有得獎,但已引起世人矚目,只不過最後這幾年銷聲匿跡,再也沒有人提起他的名字。
這情形就跟演藝圈一模一樣,人在當紅的時候,打個噴嚏人們都會注意。一旦過氣,就算你脫光衣服在大街上跑,也沒人理你,社會就是這麼現實。
方籐蘿多少帶點憐憫之心,打算好好照顧她的新僱主時,卻發現——她的僱主不見了,存心和她玩捉迷藏遊戲。
她開始緊張,才剛卸下的行李,就這麼隨意擱在大廳的角落,沒空整理。這座外表看起來像是沒人住的小島,其實建有很大格局。除了設備先進的實驗室外,還有一棟三層樓高的房子,內部裝潢豪華舒適,應有盡有。唯一一個壞處是她不知該上哪兒去尋找她的僱主,這棟屋子實在太大了。
請你一定要隨時盯緊希能,他最喜歡亂跑。
猛然想起馬丁.丹斯格的交代,方籐蘿繃緊神經,深怕會砸了任務。
快快快,一定要盡快找到葉希能。
她按照著馬丁.丹斯格給的小島配置圖,首先找到實驗室,發現他不在。又急忙跑回屋子,打算來個守株待兔。
她守啊守的、等啊等的,兔子沒等到,倒給她等出睡意來。
不行!
她拚命拍打自己的臉頰,勒令自己不許睡。
長時間的飛行加上時差,已經打亂她的生理時鐘。偏偏馬丁.丹斯格又臨時交代她必須先去紐約一趟,之後又馬不停蹄的趕到小島。如此長時間折騰下來,她早已是累得人仰馬翻,都快支持不住了,她的新任僱主卻還給她找麻煩。
葉希能啊,你究竟在哪裡?
既然兔子死不肯回洞裡,她只好想辦法找。不過他最常待的實驗室都找過了,他不在那裡,她還能在哪裡找到他?
她抱著發疼的腦袋拚命想葉希能可能會在哪裡,想著想著,突然想到——對了,說不定他就在這棟房子裡面,難怪她怎麼找都找不到!
好不容易才鎖定了目標,方籐蘿提起腳跟就往三樓沖。她打算從頂樓找起,一間一間找也沒關係,只要能找到她的僱主就好。
方籐蘿首先打開三樓扶手梯旁的臥室,沒人,是空的,她只好再換一間。她又打開它對面那個房間,還是空的,裡面什麼都沒有。
奇怪,好好一個樓層,什麼都不放,那幹麼還要蓋這麼多房間?
她聳聳肩,總覺得有些可惜。她和韓寧兒在台北合租的房子,頂多只有其中一個房間那麼大,房租就高達一萬五千塊台幣。害她們只好省吃儉用,想辦法賺錢,以免生活過下下去。
算了。
她放棄搜尋三樓,反正再搜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沒有任何東西。
「葉希能先生!」
她一面下樓,一面喊葉希能的名字,看能不能得到他的回應。結果還是白搭,只聽得見自己的回音。
「唉,真難找。」
方籐蘿喃喃自語,一直轉動門把的手,在碰見二樓第一個門把時,像有自己意識般的主動開門,直到聽見「喀」一聲,她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啊,完了!」她摀住嘴,像個小偷似的窺探門縫,順便還左顧右盼,怕被人舉發她的惡行。
這個房間裡面到底都放了些什麼東西……是書耶!
看清楚房間裡面所蘊藏的寶物後,方籐蘿興奮的推開門,面對一屋子的凌亂。
「奸可惜哦,有這麼多好書卻不懂得整理,我來幫他整理好了。」
方籐蘿這個人有個怪毛病,那就是看見書便會忍不住手癢,堅持要把它們整理歸位。韓寧兒也經常取笑她這個毛病,她卻做鬼臉回說她沒有辦法,職業病使然,誰教她的職業是圖書館管理員呢!
「哇,好亂……」看著隨處丟棄的報表和書籍,她一陣眼花撩亂。「就從這邊的書開始排起好了。」
方籐蘿覺得很奇怪,房間裡明明就有書架,卻沒有人想到過使用它,否則就不會像這樣一團亂了。
「都是原文書。」她拿起一本厚重的大頭書,吹掉封面上的灰塵。「基因定序之原理與方法。」哇咧——太難了。
她搖搖頭,把書又放回原位。決定不看內容,只從開頭的英文字母下去區分就好,以免整理到一半,就被書上那些高深的理論嚇死,天曉得她雖然是圖書管理人員,但從來沒整理過這麼多理論性的書籍。
她很認真在整理,越整理越想睡,眼看著就要當場打起盹兒來了。
一、二、三。
綿羊好多,她的頭也點得好舒服,好像在大自然裡呼吸……
就在她的頭已經快彎到地面之際,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房門被打開,跑進來一個怒氣沖沖的男於。
「誰允許你到這裡來的?」男子口操英文對著她吼,方籐蘿迷迷糊糊的抬起頭,朦朧中好像見到一縷披頭散髮的鬼魂,在門口晃來晃去。
「你是鬼、人,或還是動物?」她也用英文回答,不合文法的用語,就知道她根本還沒清醒,還在睡夢中。
葉希能索性彎腰從地上拿起一本大頭書,對準她的頭丟過去,方籐蘿本能的閃開,這才回復一點人類的知覺。
「很好,你總算醒了。」冷眼看向還在揉眼睛的方籐蘿,葉希能一眼就看出是她,她那雙眼睛,跟小狗似的。
「你、你不會就是葉希能吧?」方籐蘿不是故意偷睡覺,而是因為她實在太累,沒想到卻被僱主逮到。
「除非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否則我就是了。」他不耐煩的瞪著方籐蘿,她還在拿她那對小狗眼睛巴望著他,眼中寫滿了稀奇。
方籐蘿是真的覺得很稀奇,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天才,原來天才都長這個樣,邋邋遢遢的與眾不同。
「天才一定要像你這樣,把頭髮留得長長的才可以嗎?」她提出她的疑問,聽得葉希能的眉頭都皺起來。
「白癡一定要像你這樣,提一些言不及義的問題才叫白癡嗎?」他把問題丟回給方籐蘿,害她一愣一愣。
「呃……」他是在罵她白癡嗎?
「算了。」果然是白癡。「你幹麼未經我的許可,就闖進我的書房來?!」
葉希能大聲吼出的這兩句話,方籐蘿聽得懂,因為他使用的是另一種語言。
「你會講中文。」她好感動,她已經好久沒有遇見過會講中文的僱主了。
「而且是台灣腔,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諷刺的說。而她已經感動到聽不出他在諷刺她,只想吻他。
「我可以索取你的簽名嗎?」她還沈浸在對他的英雄崇拜中,急急忙忙的到處找筆。
葉希能再也受不了。
「笨蛋!」打哪兒來的白癡。「我在問你為什麼隨便闖進我的書房,你卻在跟我要簽名!」
他氣得頭痛。
「你到底有沒有知覺,懂不懂得聽人話,聽得懂我是在罵你,啊?!」罵到最後,他根本是用吼的,方籐蘿趕緊把耳朵捂起來。
「你別生氣嘛,我只是好心幫你整理。我看你的書都隨便亂擺,一時手癢忍不住……」之後,她沒敢再說下去。因為他的臉色突然轉沈,眼神陰鷙的掃向書房內側,久久下說話。
「你知不知道,所有的書被你這麼隨手一弄,我根本不知道哪一本是哪一本,也找不著。」他口氣危險的說道。
方籐蘿立即反應。
「這你不必擔心。」她的小臉閃閃發亮。「我會教你怎麼找書,還會做張索引給你。」很好解決的。
「還有我那些文件,經你這麼一收,我都不知道它們是來自哪一份論文、哪一本期刊。」
「這你也不必煩惱,我早注意到這個問題。已經都歸類完畢,還幫你註明論文和期刊的日期。」關於這方面,她可是很拿手的。
「重點是,我不要別人亂動我的東西!」
葉希能咬牙切齒的瞪著方籐蘿。
「你有什麼權力闖進我的書房,亂動我的書和文件,做你自己認為該死的好事?!』
暴怒已不足以形容葉希能臉上此刻的表情。他的眼神凶狠,陰鷙的臉色,在雜亂長髮的襯托下,宛如地獄來的使者,雖然臉長得好看,也於事無補。
「我、我只是好心想幫你忙而已嘛!」方籐蘿嚇到眼淚都掉下來,她這個人最膽小,偏偏又遇見不講理的僱主,不分青紅皂白的責罵她。
「不許哭。」他就是不講理、不分青紅皂白,怎樣?
「我、我。」她一直抽氣。「是、是,我不哭。」
葉希能見狀,狠狠的詛咒一聲。
「你他XX的幹麼非動我的書不可,你有什麼毛病?」雖然她一直強調她是好心,但他就是不爽有人隨便亂動他的東西。
「我、我是個圖書管理員,這是我的職業病。」她也不想挑在這個時候發病啊,她有什麼辦法?
「你是圖書管理員?」葉希能彷彿第一次聽清楚她說的話,瞇起眼問。
「是的。」她驕傲的挺起胸。「我是最傑出的圖書管理員,曾得到過館長的嘉獎。」
儘管她對於自己的表現極有自信,卻對葉希能默默不語的表現沒什麼把握。
他會怎麼看她?會不會也跟館長一樣,說她表現很好,很值得嘉許……
「那你幹麼還來當保鑣?無聊!」
話畢,他當場甩門而去,留下方籐蘿一個人孤單的面對房門。
你幹麼還來當保鑣?無聊!
這個人真兇。
盯著緊閉的房門發呆,她不禁懷疑自己有辦法和他相處嗎?
你一定要隨時盯緊希能。
然後,她又想起馬丁.丹斯格的交代,二話不說,拿出傢伙,開始重裝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