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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情殺手 第六章 作者:陶陶
    這場雪在三天後已漸有和緩之勢,而羅炎也在當天一早出山莊,同行的則有顧擎山和唐祥雲。

    惜兒在大門口,目送他離去,但她的心情卻是愉悅的,因為羅炎說他很快就回來了;而除了她之外,送行的人還有詹翠櫻和影澄,因為影澄的傷還未完全復元,所以唐祥雲便代她出外辦事。

    惜兒轉身,正準備回「慶會園」時,聽見身後傳來詹翠櫻的怒罵聲。

    「你這狗奴才,若是讓我跌倒了,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她斥喝扶著她的阿嫻,這積雪方才剷除,地上因而有些滑,使她站不穩。

    「是,小姐。」阿嫻戰戰兢兢的說。

    影澄瞥向詹翠櫻的小腳,這偌天山莊裡,就只有她一人纏小腳,但當今朝野上下,視纏小腳是一種榮耀和地位的象徵,因此趨之若騖,若當年她家沒遭滅殺,她現在一定也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事事有人服侍吧!反觀如今寄人籬下,她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我扶你。」惜兒自動上前幫忙。

    「不用你貓哭耗子。」詹翠櫻氣憤地揮開她的手。

    影澄扯出一抹算是幸災樂禍的笑意,從小到大,詹翠櫻就是看惜兒不順眼,而前幾天撞見唐祥雲私下找惜兒,更讓她的敵意加深。

    其實詹翠櫻也下是故意找碴,從小到大,只要她一對惜兒「怎樣」,下場總是「不太好」,當然,對她這位高高在上的小姐,自是一大侮辱,似乎她還得敬惜兒三分;就拿上次比劍一事來說,最後她仍是被莊主訓斥一番。

    驀地,影澄露出一抹苦笑,她想起惜兒剛來山莊不久的某天下午,當時他們一群人全在中庭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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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要打直。」鄧老喝道,他拿竹籐擊向顧擎山的手腕。

    「噢!」顧擎山痛呼出聲。

    「不許叫,這點苦都吃不了,還練什麼劍。」他怒斥。

    影澄咬緊牙關,豆大的汗珠自額上滑落,他們已經維持同一個姿勢半個小時了。

    惜兒則坐在離他們不遠的石頭上,雙手托腮,曬著暖暖的冬陽,她直盯著羅炎,深怕他會突然不見似的。

    羅炎則是面無表情,似乎他仍能以同樣的姿勢再維持半小時,他右腳獨自站立,左腳抬起,左手往前伸,右手則握劍擺在頭頂上方。

    過了片刻,惜兒被一隻突如而來的蝴蝶分了心。

    「蝴蝶──」她叫著起身,每次見到蝴蝶,就會讓她想起娘。

    所有人的目光全移向惜兒。

    「看什麼看,專心。」鄧老大喝一聲。

    惜兒咯笑著追著蝴蝶跑。「蝴蝶。」她張開小手,想將它抓住。

    她在原地繞了幾圈後,便追著蝴蝶往另一邊草叢而去,羅炎的目光隨她走。

    「專心。」鄧老的竹子打向他的手臂。

    羅炎皺下眉頭,沒有吭聲。

    惜兒跑了一陣子後,雙手一拍,「啪!」一聲。「抓到了。」她笑得好開心,她要拿去給炎哥哥看。

    「惜兒,過來。」

    惜兒轉頭瞧見詹翠櫻倚在廊柱上,瘦小的阿嫻扶著她,身後還站了四名婦女,她們有的人手中拿紗布針線,有的拿木板。

    「什麼事?」惜兒走向她,雙手小心翼翼的合著,深怕蝴蝶飛走。

    詹翠櫻下巴一揚,命令道:「給我抓起來。」

    她身後的四名婦女立刻抓住惜兒,她們將她抱起來,蝴蝶立刻自惜兒手中飛走。

    「蝴蝶。」她掙扎著。「放開我,炎哥哥──」

    「嘴巴捂起來。」詹翠櫻叫道。

    她們抓著惜兒進入一間房,詹翠櫻揚起下巴。「我這可是為你好,惜兒。」

    四名婦女將惜兒壓在桌上,動手褪去她的鞋襪。

    「小姐……」阿嫻顫聲道,不知她們要對惜兒做什麼?

    「給我閉嘴。」詹翠櫻厲聲道,昨天惜兒害她被爹罵,她一定要讓惜兒吃些苦頭才甘心,爹從沒罵過她,可是昨天爹竟然當著大家的面害她出糗,就只因為她打了惜兒一巴掌,那有什麼錯?從小到大,她愛打誰就打誰,也沒見爹說過半句,為什麼她就不能動惜兒?她偏要。

    「哎喲!」一名婦女叫了一聲,她正要塞住惜兒的嘴,竟被咬了一口。

    「放開我。」惜兒害怕的叫喊,「炎哥哥──」

    這時,羅炎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不自覺地放下手中的劍。

    「幹什麼?」鄧老斥喝,打向他的手。

    羅炎無動於衷,當他瞧見先前的蝴蝶飛過草叢,卻不見惜兒時,他直覺地不安了起來。

    「惜兒。」羅炎往前走。

    鄧老怒道:「回來。」

    「惜兒──」他又喊,驀地,他開始往前跑。「惜兒──」他聽見惜兒的叫聲。

    「搞什麼!」鄧老咒罵,一個箭步向前要將他抓回來,其他人則面面相覷,不知羅炎怎麼突然反常?

    倏地,他們全聽到一聲尖叫,所有人全往前奔去。

    羅炎心急如焚,他大吼:「惜兒──」他踹門奔進其中一間房。「滾開──」他咆哮。

    壓著惜兒的四名婦女全被嚇了一跳,反射地往一旁挪動,羅炎衝向前,丟下劍,抱起惜兒,扯開她口中的布。

    惜兒淚流滿面,整個人不住顫抖,羅炎抱緊她。「怎麼了?」他的胸口一陣抽緊。

    「好痛。」她抓緊他,整個人縮成一團。

    鄧老和其他人這時也進了屋裡,詹翠櫻怒道:「你們竟敢隨便闖進來。」而後她摑了阿嫻一記耳光。「就是你愛在那兒亂叫。」

    阿嫻站在一旁不敢吭聲,她是瞧見惜兒的腳被硬生生折彎,才不由自主地尖叫的。

    其中一名婦女急急向鄧老解釋道:「我們只是在替她纏腳,小姐也是為她好。」

    羅炎一聽立即低頭,惜兒的右腳背不自然的弓起,顯然已經骨折,他立即怒火中燒,瞪視著詹翠櫻,雙手握緊成拳,額上的青筋暴起。

    「你……看……什麼……看……」詹翠櫻囁嚅,被他眸一異的怒火嚇了一大跳。

    鄧老走向前,對羅炎喝道:「還不讓開,你要她的腳廢了是不是?」

    羅炎移至惜兒的左側,撫著她的發,輕聲安慰,惜兒埋在他懷中啜泣,小手抓緊他背後的衣裳。

    鄧老迅速出手,「喀!」一聲,伴隨著惜兒的哭喊,骨頭已恢復原狀,羅炎抱緊惜兒,怒火不斷高漲。

    這時詹鴻達也聞聲而來。「怎麼回事?」

    詹翠櫻有些心虛,但仍大聲道:「我也是為惜兒好,纏腳可不是每個人都能纏的。」

    羅炎抱起惜兒,她圈緊他的頸項,在他的頸肩抽噎,雙腿則環著他的腰,她被嚇壞了。

    羅炎逼近詹翠櫻,眸子冷得能讓湖水結冰,他發過誓,再也不讓惜兒受傷。

    「你……幹嘛!」詹翠櫻倒退一步,倔強道:「我是擔心她長大後……嫁不出去……」

    羅炎咬牙,握緊拳頭,詹鴻達立刻擋在女兒身前。「你要做什麼?」他喝道,他看來一副想殺人的模樣。

    惜兒哽咽道:「不痛,惜兒不痛了。」她摸他的臉。

    他低頭,拭去她的淚,內心一陣掙扎,在這裡他仍是無法保護她,但除了這兒,他們兩人還能去哪?娘也沒有下落……

    「翠兒,快道歉。」詹鴻達說道,他對這個任性的女兒實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她為什麼偏愛找惜兒的麻煩?

    「不用了。」羅炎冷聲道,他抱著惜兒往門口走去,影澄和顧擎山他們立刻讓開一條路。

    詹翠櫻頓時覺得顏面無光,她生氣道:「纏腳有什麼不好?」

    羅炎擁緊惜兒不吭聲,惜兒抹去淚水。「不要生氣。」她試著對羅炎微笑。「惜兒很好。」

    羅炎收緊雙手,她的話讓他更苦,為什麼他們總得逆來順受?

    「羅炎,你不要介意,翠兒沒有惡意,由另一方面來看,這對惜兒日後嫁人有幫助。」詹鴻達打圓場。

    羅炎在門口站定,冷然道:「我不在意惜兒有沒有纏腳。」

    話畢,他跨門而出,留下一室的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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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澄苦笑一聲,她永遠記得這句話,它揭示了羅炎的心意,從七年前至今都沒變過,他當時就決定娶惜兒為妻了。

    她仰天喟歎一聲,或許,她就是欣賞他的這份執著,但卻苦了自己。

    「你不舒服嗎?」惜兒關心的問,影澄看來有些蒼白。

    她瞥向惜兒,無法壓抑自己對她的厭惡,她明白自己是遷怒,一看見她,心中就有份芥蒂。

    「我沒事。」她冷淡的說。

    「你別假好心,行不行?看了就令人討厭。」詹翠櫻不屑道。

    「我沒有。」惜兒搖頭,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詹翠櫻走到她面前,鄙夷道:「每次就只會裝無辜樣,我可警告你,你別打什麼歪主意,若下次讓我再見到你和祥雲一起,就別怪我不客氣。」她伸手推她。

    惜兒後退一步。「我……」

    「聽見沒?」詹翠櫻用力推她一把。

    惜兒一個踉蹌,而影澄伸出去的手在中途停了下來,於是惜兒滑倒在地上,她悶哼一聲,覺得掌中有些刺痛。

    阿嫻驚呼一聲。「惜兒小姐……」

    「你叫她什麼?」詹翠櫻怒視著她,「你這吃裡扒外的東西。」她狠狠地捏她的臉頰。

    阿嫻嗚咽著不敢出聲。惜兒急忙站起,「不要這樣。」

    詹翠櫻對阿嫻罵道:「你就愛幫她是不是?到底誰才是小姐?」

    「你……」阿嫻落淚。

    惜兒上前。「阿嫻沒有──」

    「走開。」詹翠櫻怒道。「我管我的下人,沒你的事。」她捏著阿嫻離開。

    惜兒不知如何是好,她邁步想追上去。

    「你最好別過去。」影澄冷淡地開口。「你這樣她只會更生氣,受苦的還是下人。」

    「可是……」

    「你如果想害她,那就過去。」影澄頓了一下又道:「有時你最好量力而為,不要每件事都想插手,別人也不見得領你的情,反而更讓人討厭。」她說完,便往前走去。

    惜兒愣在原地,對於影澄的話不知該如何反應。她低頭看著掌心,鮮血自指縫中流出,樹枝和石頭劃傷了她的手,但她卻不覺得疼。

    影澄的話讓她的心一陣刺痛,她從來沒有要惹人討厭的意思,她只是想盡能力幫助人,可是她似乎都做錯了,她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她麻木的往前走,有些茫然,怔怔地想著影澄的話,覺得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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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一名身穿紅袍,頭帶暗紅帽帶,年約五十的男子說道,他的髮鬢已有些泛白,身材瘦削,聲音有些尖細。

    「公公,您又不是不知道這批人神出鬼沒,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這無疑是海底撈針。」說話者是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身穿藏青寬袍,站立在公公身前。

    「我不想聽這些廢話,這批狂賊已殺了魏公公的五名親信,再這樣下去,是不是連我的性命也難保。」黃公公質問。

    「怎麼會?公公武功蓋世──」

    「我不想聽這些廢話。」黃公公冷哼一聲。

    這幾年,也不知從哪兒竄出一批黑衣人,個個武功高強,動作迅速敏捷,專殺魏公公手下的親信,已引起魏公公的震怒,誓言一定要抓住這批人,所以,派他出馬親自調查這件事。

    「小的一定盡力徹查。」劉知縣惶恐的說,他拭去額上的汗,心中不斷詛咒那群黑衣人,不知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敢和公公以及「東廠」作對,卻讓他查了兩年都無所進展,現在可好,魏公公已然動怒,再查不出個眉目,他的腦袋恐怕不保。

    「還煩請公公在魏公公面前替小的美言幾句,再給小的一點時間。」劉知縣必恭必敬道。

    「這可就要看你的表現了,若你再查不出個蛛絲馬跡,連我都保不了你。」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劉知縣頻頻點頭。「公公旅途奔波必定累了吧!小的已請僕人準備上好酒席──」

    「不用如此大費周章,等會兒我還得趕回京城,這次是私自前來,不便弄的人盡皆知。」黃公公回絕,要不是看在劉知縣和他是同鄉,兩人一起長大的,他也不會特地跑這一趟。其實他來此最重要的目的是──

    「什麼人?」他尖聲道。「還不現身。」

    就在劉知縣不明所以的左右張望之際,蒙面黑衣人自屋上躍下,一道冰冷寒氣直逼黃公公,而在劉知縣張口欲喊之際,其中一名黑衣人擊向他的後頸,他咕噥一聲,昏倒在地。

    黃公公往旁一側避開劍鋒,右手想扣住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立即一個後掠躲開。

    「我等你們很久了。」黃公公冷笑地注視著眼前三名黑衣人,其實他這次隻身來此的最大目的,就是想引敵人現身,他知道他們一定不會放過這次難得的機會。

    三名蒙面客先是一怔,但立即連成一氣攻向他。

    「我倒要見識見識你們的功夫。」黃公公細聲道,其實暗中已埋伏許多的錦衣衛,但他不打算動用到部屬,那只不過是多些犧牲者罷了。

    他縱身一掠,殺人三人之中,只見刀光劍影,殺氣重重。

    「好狠毒的劍法。」黃公公冷聲道,瞬間,他腦中閃過一絲念頭,他只認識一人使得如此毒辣劍法……

    其中一名黑衣人見他分心,立刻刺向他的心口,他側身扣住劍身,迅速出掌,黑衣人反射與之對掌,「砰!」一聲,黑衣人往後飛去,撞上樑柱,黃公公則退了數尺。

    另一名黑衣人趁勢揚劍旋身刺向他,黃公公側身一避,雖躲過了要害,但卻被劃傷手臂,他怒吼一聲,右手劈上那名黑衣人的胸口。

    「小心。」第三名黑衣人飛身踢開同伴,一個側旋,利劍前伸,眼看就要對上黃公公的手掌。

    黃公公立刻變換招式,合掌擒住劍身,黑衣人大喝一聲,一道劍氣飛奔而去,黃公公大吃一驚,要退開已來不及,只見劍氣直射黃公公的胸口。

    黃公公哀嚎一聲,往後跌去,立刻吐了一攤血,黑衣人緊跟著就要解決他的性命。

    突然,書房外傳來一女子聲音。

    「老爺,茶泡好了。」

    房門被推了開來,一中年婦女端著茶水進來,見到眼前景象,不由得尖叫,頓時茶盤碎了一地。

    就當黑衣人的劍已刺向黃公公喉嚨之際,卻瞧見進來的婦女,不由得大吃一驚,手中的劍遲疑了一秒。

    而這一秒已足夠讓黃公公反擊,他雙掌平飛打向黑衣人──

    「小心──」身後的同伴立刻撲向前,但為時已晚──

    只聽「砰!」一聲,黑衣人被打得退了幾尺,他感覺胸口一陣刺痛,但根本來不及細細探究,因為房外立即奔進數十名錦衣衛。

    「抓住他們。」黃公公勉強支撐著身體,他雖避過心臟要害,但胸口中了一劍,若不及早醫治,恐也會命喪黃泉。

    中掌的黑衣人冷聲道:「退。」

    身後兩名同伴立即飛身上屋頂,他解決了幾名錦衣衛後,才趁機一掠而上,而後消失在黑夜之中,就像鬼魅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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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兒坐在桌前縫衣裳,卻心不在焉地往窗外瞧,雪又開始下了。

    「噢!」她反射的將手指含入口中,又刺到了。

    她歎口氣,放下衣裳,影澄和詹翠櫻的話已困擾了她一整天,她好想找炎哥哥談談,但太陽都快下山了,他卻還沒回來。

    她深吸口氣,走出房外,她決定去看看阿嫻是否無恙,雖然影澄叫她別多管閒事,但她實在無法這樣漠視不管,她不能如此置身事外。

    當她漫步繞過曲廊往詹翠櫻住的「澹寧居」去時,中途經過梅園,瞧見梅亭裡聚集了一些人正在飲酒作樂,她定眼一瞧,有些是莊上的人,但有些不是,她還聽見了詹翠櫻的笑聲,她考慮著要不要過去。

    雖然山莊平時很少有客人來訪,但每當年關之際,就會有客人先來向莊主拜個早年,而她不喜歡見陌生人,所以總是能避便避,她躊躇一下,決定還是先迴避。

    「惜兒,怎麼也來了?」詹鴻達由廊道一頭走來。

    「沒有,我隨便逛逛。」她搪塞道。「我就要回房了。」

    詹鴻達瞭然的微笑。「羅炎不在,你便悶的慌了。」

    她紼紅雙頰,搖搖頭。「不是的。」

    「別不好意思。」詹鴻達微笑,「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你們都大了,最近我還在想是不是該找個良辰吉日,把你跟羅炎的婚事辦一辦。」

    惜兒滿臉通紅,不知該說什麼。

    詹鴻達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心有所感的說:「雖然你們不是我的親生兒女,但我一直把你們視為己出。」

    在所有他養育的孩子當中,他不諱言羅炎和惜兒是他最疼愛的,只是在其他人面前他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否則對他們也不好。

    「我明白。」惜兒瞭然於心。「您一直想讓炎哥哥開朗些,但卻從來不過問我們以前的生活,您擔心傷了炎哥哥的自尊,而不接受您的幫助。」

    詹鴻達詫異地看著惜兒,隨即歎口氣。「若翠兒有你一半懂事又善解人意就好了。」他一直認為惜兒的心思最細密,而且總是多一份關懷別人的心,他想這也是為何羅炎會對她疼惜呵護,因為她懂他的心。

    「要不要到亭子坐坐?」他慈愛地摸一下她的頭。

    「不了,我不習慣──」

    「我知道。」詹鴻達微笑,「快回去加件衣裳,小心受涼。」

    「嗯。」惜兒就要告退。

    「爹──」

    詹翠櫻由阿嫻攙扶著從小徑走來,臉上的表情是不悅的,因為她看見惜兒。

    她的身後跟了三名男子,上了曲廊後,他們和詹鴻達拱手作禮。

    「等等,惜兒。」詹翠櫻冷聲道。

    惜兒停下步伐,轉身,不解地望著她。

    而詹翠櫻身旁一名穿著棕色圓領長袍的男子在聽見惜兒的名字時,不禁皺一下眉頭,他對這名字似乎有點熟悉;而在看見惜兒時,他的眉鎖的更深,總覺得有股熟識感,可偏又想不起來。

    「你來這兒幹嘛?」詹翠櫻質問,她心想惜兒是不是對今早她推她一事耿耿於懷,因而來向父親告狀。

    「翠兒,別無理取鬧。」詹鴻達沉聲道,示意還有客人在場。

    詹翠櫻「哼」一聲,偏過頭去,惜兒趁此,無聲問阿嫻是否安好,阿嫻微點個頭,惜兒這才安心。

    「不知在下是否見過惜兒小姐?」棕衣男子難抵好奇心,決定直接詢問。

    所有人全被他的問話嚇一跳,惜兒睜大眼搖頭,便避了開去。

    詹翠櫻怒道:「她不是什麼小姐,她只是──」

    「翠兒。」詹鴻達厲聲道,阻止她再說下去,從小便告誡她不可口沒遮攔,她就是聽不進去。

    詹翠櫻氣得一扭頭,轉身離去,也顧不得什麼禮貌了。爹為什麼老為了惜兒和羅炎的事對她吼叫?

    「是在下太莽撞,莊主可千萬別怪罪翠櫻小姐。」棕衣男子說。

    「是小女太任性了。」詹鴻達致歉。「你們怎麼不在梅亭賞花?」

    「因為有事,所以來向莊主辭行。」棕衣男子道。

    「那我就不留各位了。」詹鴻達一面和他們寒暄幾句,一面送他們至大廳,而後示意僕人送客。

    就在客人走後不久,詹鴻達正預備回梅園之際,聽見僕人在大門嚷嚷,他立刻走出正堂看看怎麼回事?

    「莊主。」顧擎山喊道,他撐著唐祥雲走來,羅炎站在另一側,他的臉色蒼白的可怕,冷汗不斷自他額際滑落,眸中有一抹狂野。

    「老天!」詹鴻達奔上前,隨即吼道:「叫鄧老。」

    僕人立即領命往後山跑,詹鴻達想上前扶著羅炎。

    「不要碰我。」羅炎沉聲道。

    詹鴻達立即愣住,發覺羅炎眸中有不尋常的瘋狂神情,他轉向唐祥雲,瞧見他和羅炎一樣,而且他的左掌整個泛黑。

    「他們中毒了。」顧擎山指出顯而易見的事實。「羅炎不讓任何人碰他。」

    「快進大廳。」詹鴻達只能在一旁乾著急,什麼忙也幫不上。

    羅炎強撐著人大廳。「別讓……惜兒知道。」他困難的說,試著保持清醒,他坐在椅上,雙手以劍撐著。

    「我曉得。」詹鴻達示意僕人關上大廳的門,而後遣退下人,原本他是想讓羅炎和唐祥雲進廂房,但恐怕他們是沒氣力了。

    顧擎山將唐祥雲安置在椅上,轉身向詹鴻達解釋:「那賊人好陰險,在手中藏了毒針,若不是羅炎,我恐怕也中針。」他下意識地摸摸肩膀,真是好險。

    「現在先別說這些。」詹鴻達著急地踱步,沒注意到他們兩人的眼神愈來愈狂野。

    須臾,鄧老由側門走進來,詹鴻達立刻迎向前。「他們中毒了。」

    「我看看。」鄧老冷靜的說,但當他瞥見唐祥雲的手掌時,立即大驚失色。「老天,別運氣。」他叫道,他快速出手點住唐祥雲的穴道。

    唐祥雲揚劍格開鄧老,詹鴻達嚇了一跳。「怎麼回事?祥雲,你冷靜點。」

    鄧老後退一步,瞄了羅炎一眼,手心不自覺的冒出冷汗。「再不快點,他們兩人會發瘋致死。」而在他們死前可能會殺光山莊裡的人,他咆哮:「快找惜兒。」

    詹鴻達猶疑:「可是──」

    「快──」鄧老大聲道,只有惜兒能讓羅炎鎮定。

    「好。」詹鴻達立即奪門而出。

    「不──」羅炎眸中的狂野更熾,他起身。

    鄧老對顧擎山道:「別動手,聽見沒,你不是他們兩個的對手。」

    「是。」顧擎山緊張的退向角落。

    鄧老冷靜道:「坐下,羅炎,試著保持清醒,想想惜兒。」

    羅炎猶疑地停住步伐。「惜兒──」他咬牙,一手按住頭,他覺得頭愈來愈疼。

    而唐祥雲怒吼一聲,攻向鄧老,鄧老揚手扣住唐祥雲的劍身,嘀咕道:「可別兩個一起來。」他這把老骨頭可吃不消。

    唐祥雲像瘋了似的與鄧老搏命,兩人斯殺半晌,鄧老才見得一絲破綻,立即大喝一聲打向唐祥雲的胸口,唐祥雲撞向桌椅,鄧老飛身向前點了他的昏穴,這才鬆口氣,總算解決了一個。

    「小心──」顧擎山叫道。

    鄧老感覺背後一股殺氣,立即飛身避開,「該死!」他按住腰,被劃了一道,他咒罵:「老子教你功夫可不是叫你來殺我。」

    羅炎揚起利劍,一股濃厚殺氣籠罩全身,鄧老退後一步,掌心冒汗。

    「劍給我。」鄧老冷聲道。

    顧擎山將劍丟向他,羅炎一個側旋,直入鄧老的心口,鄧老立刻撲身在地,隨後飛起接劍,往後擋住羅炎的第二招。

    兩人一來一往攻了數十回合,羅炎的劍再次劃過鄧老的手臂,他縱身一掠,由上向下撲,劍身筆直朝鄧老頭頂刺去。

    鄧老被迫接劍,兩人劍鋒立即相交──

    「炎哥哥──」惜兒出現在門側,她大喊:「不要!」

    羅炎震住。「惜……兒……」

    鄧老迅速出乎,左手劈向他的頸項,羅炎摔至地面。

    惜兒衝向前,鄧老在一旁喘氣,抹去額上的冷汗,真是千鈞一髮。

    「炎哥哥。」惜兒跪在羅炎身前,扶起他。「你怎麼了?」她著急地喊,莊主只說他快瘋了,也沒解釋,沒想到她一來便瞧見他和鄧老在斯殺。

    「還不來幫忙。」鄧老對顧擎山叫道。

    顧擎山立即上前將唐祥雲扶到椅上坐好,鄧老撐起昏迷的羅炎坐在唐祥雲身邊,回頭對詹鴻達道:「去叫其他人出來幫忙,還有,提熱水過來。」

    詹鴻達立刻跑出大廳,叫僕人把大夥兒全叫來。

    「炎哥哥。」惜兒不停地喊。

    「別把他叫醒,他中毒了。」鄧老打開藥箱。

    「中毒?」惜兒頓時臉色全失。

    「他傷到哪兒?」鄧老問顧擎山。

    「胸口。」

    鄧老立即扯開羅炎的衣裳,只見他的胸膛烏黑一片。「他還真能忍。」他至今沒瘋還真是奇跡。

    惜兒淚水盈眶,顫抖地撫過他的胸口。「為什麼會這樣?」

    鄧老瞧一眼他和唐祥雲的傷,看樣子他們都把毒針逼出來了,比較糟糕的是羅炎中了兩支毒針。

    「如果他們沒運氣逼毒,或許還可以撐久一點,這種毒只要一運氣,擴散得更快。」他從藥箱拿了兩柄利刃,一把遞給惜兒。

    「待會兒跟著我做,再慢就救不了了。」

    惜兒拭去淚水,勇敢地點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要救炎哥哥。

    「等人到齊就動手。」他對顧擎山道:「壓著祥雲。」

    「是。」顧擎山按住唐祥雲的肩。

    這時其他人也接到通知而趕來大廳,連詹翠櫻也過來瞧瞧。

    「怎麼回事?」詹翠櫻叫。「祥雲──」

    「別在那兒嚷嚷,快過來壓住他們兩人。」鄧老喝道。

    「是。」其他人紛紛跑來將兩人按住,一看他們的傷勢便曉得中毒了,也毋需再問。

    鄧老抓起唐祥雲的手劃了一道口子在手背上,烏血立即流出,惜兒跟著做,順著針口劃開。

    「多劃幾道。」鄧老說。「他中毒太深。」

    惜兒點頭,順著肌肉紋理劃開,她拿著濕布吸黑血,羅炎睜眼,開始掙扎,這時唐祥雲也開始焦躁不安。

    「按緊,按緊。」鄧老吼道。

    「老天,好大的力氣。」一旁的人死命壓住兩人。

    惜兒抬頭看著羅炎。「炎哥哥。」

    羅炎狂亂地注視她,想掙脫。

    「是我,惜兒。」她克制著不讓淚水落下。

    羅炎不斷冒冷汗,握緊雙拳,他頭痛欲裂,惜兒吸吸鼻子,拿過金針要封他的穴道,想減輕他的痛苦。

    「別用金針──」

    鄧老的話才說完,惜兒手中的金針已下,卻被羅炎的氣震開,金針飛出,她的手指皮開肉綻,鮮血湧出,她悶哼一聲,痛得落淚。

    「沒事吧!」鄧老急道。

    惜兒搖頭,淚水淌下,羅炎看著她。「惜兒……」他啞聲,眼神仍然狂野。

    她吸吸鼻子。「別丟下惜兒一個人。」她拭淚,再次割開他的胸膛,自藥箱拿出藥丸塞入羅炎的口中,嘗到她指尖的血腥味,似乎讓他清醒了一點。

    她將清潔的紗布放入熱水中,而後壓在他的傷口上,使髒血能更快排出,羅炎咬牙,試著不掙扎。

    過了片刻,羅炎的傷口才流出鮮血,惜兒立刻灑上消炎藥和金創藥,替他包紮,又讓他吃了顆解毒丸,這時唐祥雲已處理完畢,人也陷入昏迷。

    「祥雲要不要緊?」詹翠櫻眼眶含淚,手絹輕拭他臉上的汗水。

    「熬過高燒就沒事了。」鄧老擦去額上的汗,人老了,體力實在大不如前。

    「高燒?」詹翠櫻尖聲叫道。

    「守著他就行了。」鄧老關上藥箱,就要走人。

    「等一下。」惜兒跑向前。「你的傷。」她幫他在手臂上系紗帶。

    「我自己會照顧自己。」鄧老粗聲道。

    「我知道。」她對他微笑。「謝謝你。」

    「你這孩子……」她就是這樣惹人疼,他拍拍她的肩,便走了出去。

    惜兒抹乾淚水,走回羅炎身前,羅炎虛弱地凝視她。

    「你的手。」他握住她仍在流血的指尖。

    「沒事,只要你活著,惜兒就好。」她又想哭了。

    詹鴻達示意一旁的人扶唐祥雲和羅炎回房,他們兩個需要休息。

    詹翠櫻跟著唐祥雲出去,心裡可是緊張的很,怕他一命歸西。

    顧擎山則動動筋骨,方才壓著唐祥雲,使了太多氣力;內心慶幸著自己未中毒,否則恐怕就會像他們兩人一樣,差點進了鬼門關。

    只是在他心中存著一個疑惑,他明明記得羅炎已勝券在握,為何在緊要關頭猶疑了一秒,致使被打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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