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怔,轉頭望向傅明澤,他手裡拿著一瓶專治跌打損傷的藥油,舉高來晃了晃。
「你……怎麼知道?」
「在車上時我就看見了,你腿上有瘀青。」他淡淡解釋,一面走向她。「手上也有吧?我幫你推一推。」
說著,他捧起她懷裡的急救箱放在一邊,不由分說地捲起她睡衣衣袖,見那瘀青處隱隱透出幾絲暗紅,軒眉一擰。
「這麼嚴重怎麼不早說!」他低斥。
她只是恍惚地盯著他,直到他手上抹了藥油,慢慢在她手臂瘀青處推開,她才恍然醒神,心韻不由自主地加速。
「你……我自己來就好。」她慌得想躲。
「你自己推不開。」他沈聲說道,左手牢牢地擒著她藕臂,右手掌心不停在她肌膚上繞圈圈。
傷處因推拿不免有點痛,可她絲毫感覺不到,只覺得那塊肌膚似要被他揉得起火了,熱得她連臉頰都微微發燒。
推完了手,他在她身前以騎士姿態蹲下,小心地將她睡衣裙擺推高到膝蓋上頭幾公分,露出一小截白嫩細膩的大腿。
他再次在手上抹藥油,這次選擇用指腹來推,微礪的觸感宛如電流竄進她體膚內,激得她心頭陣陣發麻。
她坐立不安,他卻恍若心無旁騖,只是靜靜地替她推著傷處,連手勁都恰到好處。
他就一點都沒感覺到異樣嗎?
雖然前世的她和他早做過了夫妻間各種親密的事,但現在他們畢竟不是那種關係,她是個青春少女,而他是血氣方剛的青年。
難道只有她覺得這情況很……曖昧嗎?
想著,江雪又羞又惱,這男人根本沒把她當成異性看待吧?在他眼裡,她是否依然是八年前那個小丫頭?
比起來,她的評然心動簡直像個笨蛋……
正胡思亂想著,江雪瞥見一道小巧的白影在門口探頭探腦,那只最近被珠姨養得白白胖胖的小雪球躡手躡腳地溜進房內,趴在不遠處的地板上,抬起小臉,黑眼珠滴溜溜地轉,討好似的瞅著她。
今天早上出門前,雪球又咬她的拖鞋玩,被她拎著耳朵罵了一頓,現在這是在撒嬌討饒呢!
江雪撇撇嘴,為了掩飾心頭的紛亂,也顧不得在雪球面前擺姿態,便拍拍小手。
「雪球過來!」
小雪球聽她叫喚,知道主人原諒自己了,開心地發出甜膩軟綿的細鳴,興高采烈地奔過來,一個勁兒地想往床上跳。
傅明澤被這小東西冷不防地騷擾了一下,怕自己踩到它,只好讓開起身,江雪正好也想彎腰抱起它,無巧不巧,兩人額頭相撞,痛得同時驚呼一聲。
「小雪,你怎樣?很疼嗎?」顧不得自己額頭也痛,傅明澤只急著察看江雪的情況,結果又是小雪球來礙事,在他腳邊調皮地繞了一圈,害他一時沒站穩,身子往床上趴……
直過了好片刻,江雪才懵懂地回過神,察覺自己身陷何種窘境。
他,竟然就倒在她身上,半邊身子壓著她不說,薄俊的雙唇也與她的軟唇貼合在一起。
他們……接吻了!
江雪心口驀地評評急跳,血流在體內狂野地奔竄,一下子將她的小臉蛋染成瑰麗的粉色。
前世今生,他們的初吻竟都是在意外中發生,只是前世是在小客廳,今生是在她閨房。
前世她羞得立即推開他,可如今她卻渾身發軟一動也不能動。
還是他先行倉皇起身。「小雪……」
她依然躺在床上,杏眸微氳著水霧,怔怔地望著他,而見她眼神迷離,聽染霞暈,向來淡定的他也不禁感到手足無措,耳根隱約泛紅。
兩人都是傻傻地看著彼此,誰也沒注意到莊淑蕙站在門外,正沈著臉看著這一幕。
她看了好一會兒,轉身悄悄離開,在樓梯口遇見剛好送點心過來的珠姨,她勉強笑了笑算是招呼。
珠姨目送她忿忿的背影,微感訝異,搖頭不再多想,來到江雪房前,感覺到空氣中似是浮著一顆顆粉紅泡泡。
珠姨的反應卻是偷偷抿嘴一笑,故意咳兩聲。「原來明澤也在這裡啊!正好,珠姨做了焦糖奶酪,一起來吃。」
傅明澤猛然醒神,急急收回纏綿在江雪身上的視線,暗暗深呼吸,面對珠姨時,又是他那招牌的溫潤微笑。
「我不吃了,珠姨,你和小雪慢慢吃。」說著,他將藥油遞給珠姨。
「小雪身上有些瘀青,珠姨你幫她用藥揉一揉,我先回房了。」語落,他舉步就走,直到返回自己房裡,他才允許自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伸手一抹額頭,竟然都是汗。
他澀澀地苦笑,來到落地窗外的陽台,夜晚沁涼的空氣柔柔地吹拂過他微熱的臉,卻吹不開他心頭那一團糾結的麻。
唇上彷彿還殘留那軟到近乎不可思議的觸感,鼻尖隱約還能嗅到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眼前似乎還看見那在玉白的肌膚映襯下,顯得更加濃密墨黑,猶如蝶翅般翩翩驚顫的睫毛,還有在他半側胸膛邊擠壓的一團豐盈……
想著,傅明澤的耳根又紅了,靠著陽台欄杆站了許久,右手握拳緊緊壓著左胸口,直到那急促慌亂的心韻逐漸恢復原有的規律,他才走回房裡,從抽屜裡拿出一本藏得隱密的皮革手記,翻開深藍色線繩夾的那頁——
吾家有女、初長成。
他用鋼筆一筆一劃地寫下這七個字,字跡一如既往地英挺,轉折之處卻少了幾分瀟灑,多了遲滯。
最近他常常想起這句話,常常覺得不知該拿那個逐漸展露楚楚風韻的少女如何是好。
這八年來,她對他是忽冷忽熱、若即若離,每當兩人好像親密一些了,她又會忽然變得冷淡,有時他告誡自己與她保持距離,她反而又在無意中流露出對他的在乎與關心。
他一直不確定該如何定義與她的關係,該拿她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看呢?還是一個傲嬌可愛的妹妹?或是……傅明澤一凜,阻止自己思緒繼續深入。
他一向思慮縝密,但有些事他不能想,也不該想。
畢竟他的出身,他自己最清楚……
傅明澤驀地合上手記,將那厚厚一本手記鎖回抽屜裡,同時也鎖住心頭那份難以言喻的悸動。
夜色更深了,窗外月光如洗。
窗外月光如洗。
莊淑蕙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想著晚上在江雪房外窺見的那一幕,想著在那之前她接到的電話。
難道……
她陰沈地蹙眉,轉身見身旁的男人睡到輕聲打鼾,忍不住氣惱,伸手用力推了推他。
「成君,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事啊?」江成君正酣眠時被推醒,腦子迷迷糊糊地轉不過來,語音沙啞。「明天再說……」
「不行,我等不到明天。」莊淑蕙坐起身。
江成君無奈,只好也跟著坐起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到底什麼事?」
莊淑蕙咬唇,思量著該怎麼說才不會引起枕邊人疑心。「成君,你覺不覺得……兩個孩子都大了?」
江成君一愣。「你說雪兒和明澤?」
「嗯。」
「雪兒才十七歲,還小呢!」
「不小了!」莊淑蕙駿斥。「而且明澤那孩子都二十一歲了,明年就大學畢業了。」
「那又怎樣?」江成君不明白妻子為何突然提起這話題。
「我是說孩子都大了,繼續讓他們兩個單獨住在三樓會不會不好?畢竟除了傭人打掃,我們都很少上去,三樓只有他們兩個人……」
「幹麼?你怕他們照顧不好自己?」
「才不是呢!」莊淑蕙忍不住翻白眼,這男人怎麼就這麼粗神經呢?她這樣暗示還不懂。「我是說孤男寡女在一個屋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