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診所一定很忙吧?沈醫師你一定很辛苦。」葉茉莉的眼神裡充滿了不捨,彷彿沈默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沈默有些尷尬,其實他挺享受他的工作,並不辛苦,正尋思著如何回答,一邊的顧盼已經拿起餐巾摀住嘴搶答道。
「才不會!我們有時空閒得很,一天都沒事情做。打開門做生意你也知道,就怕沒客人上門嘛。」
她有必要交代得那麼清楚嗎?沈默的額頭隱隱浮起黑線,那個一整天閒來無事的人說的是她自己吧。
葉茉莉有些氣惱顧盼搶了自己的問題,但依舊不屈不撓道:「沈醫師平時都有些什麼嗜好?我喜歡跳舞,你呢?」嘿嘿,這次她早就從姑母處瞭解了情況,早知到沈默是拉丁舞的高手。嘖嘖,看不出啊,這個一派斯文溫柔的男人竟然也會有如此火爆的一面。
「這個我知道!」顧盼又舉起了手。哇,這個葉茉莉真夠陰險,她會不知道她想幹嗎?哼哼,還不是想把老闆拐下舞池,然後來個肢體上的親密接觸。
顧盼忙著將滿嘴的神戶牛排吞下後,一字一頓道:「老闆平時從不跳舞,他最喜歡的運動就是拳擊。拳擊你知道嗎,葉小姐?就是那個十二回合把人揍趴下滿地找牙的運動。」說完還傻笑了兩聲,嘿嘿,這下看你怎麼辦,總不會拉著沈默玩打架吧。
一邊的沈默卻抬高了眉毛,定定地看著顧盼得意的笑容。他什麼時候喜歡拳擊了?
「那真是可惜,拳擊我很少看。」葉茉莉恨恨地瞪了一眼顧盼,轉向沈默的眼神卻純真爛漫得多,「那沈醫師喜不喜歡看電影呢?有沒有最喜歡的導演?」
沈默並不言語,已經習慣身邊的人來代言,等了一會兒卻發現身邊鴉雀無聲,轉頭一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原來有人噎住了,正捧著檸檬水狂喝。
「沈醫師?」葉茉莉喚道,她很不高興沈默注視顧盼的時間比看她的時間長。
「哦、哦。」沈默清了清嗓子道,「王晶的片子不錯。」
「是嗎?」葉茉莉立即喜上眉梢,「我也很喜歡他的電影。」
真是卑鄙,接下來就該拿出電影票了吧?平復過來的顧盼詭笑著將話頭接過:「王晶是爛片之王,大家都愛看,特別是男人……」她看了沈默一眼賊兮兮道,「都喜歡看他以前拍的色情片嘛。對不對,老闆?」
沈默一個不小心被咖啡嗆到,支撐著桌沿狂咳嗽,始作俑者還不停拍著他的背竊竊地問道:「老闆你要不要緊?」
可憐對坐的葉茉莉只能望塵莫及,後悔自己為什麼不坐在沈默身邊。
葉茉莉端起紅酒杯來到沈默面前,「不論怎樣,沈醫師,我都要謝謝你願意聽我的心事。」
顧盼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葉小姐客氣了,醫者父母心嘛。」
忍了一晚的鳥氣,葉茉莉冷聲道:「顧秘書,能讓沈醫師自己回答一次嗎?」
終於本性畢露咯。顧盼眨眨眼,退至一旁。
沈默終於止住自己的咳嗽,看看眼前的葉茉莉再看看身畔的顧盼,柔聲道:「顧盼說的就是我想說的。」
哦耶!顧盼真想歡呼出來,不枉費她對他的一片癡心。
葉茉莉的臉「刷」地慘白,將紅酒重重一放,扭身道:「失陪了,我去洗手間。」
隱忍得很痛苦的顧盼此時終於大笑起來,不住捶桌子捶椅子,還拿起桌上的刀叉互相敲擊。
沈默被她的好心情帶動了起來,卻還是不明所以,「你今天怎麼了?」
「什麼?你說什麼?」
顧盼的臉龐又湊了上來,她的面容瞬間在他眼前放大,他可以清晰地聽見她的呼吸聲,她的膚色很白,皮膚很薄,他幾乎可以看見皮膚底下的紅色血管。
沈默聽到自己胸膛裡「怦」地心跳加速,只能有些狼狽地退後,「你喝醉了。」
「我喝的都是水,怎麼會醉?」顧盼一臉無辜,絲毫不知自己掀起了軒然大波。
「我先去結賬,你慢點吃,我在外面等你。」
她還有最愛的香草冰激凌沒吃完,當然捨不得走,不過……
「你為什麼要出去等啊?」
沈默拉松領帶,本就英俊的他顯得尤為性感,「這裡很熱,我出去透透氣。」說完,便狼狽地走開了。
「熱?」顧盼歪著腦袋,不會啊,明明有開冷氣。
在餐廳外等候了二十分鐘後,沈默終於忍不住皺起眉頭來,連去洗手間的葉茉莉都出來了,怎麼顧盼的冰激凌還沒消滅完?還是從座位到出口的數步之遙她也會迷路?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主動出擊,瞧個究竟。沈默回頭看了一眼興致闌珊的葉茉莉,知她定不會隨自己進去,便獨自再次步入餐廳大廳。
老遠,他就看見一抹鵝黃色的身影趴在猩紅的地毯上匍匐著,有點像西藏朝奉的動作,但更像海關緝毒犬查找可疑物品的姿態。
「你在幹什麼?」他湊近她,低聲問道。
「別吵,我在找隱形眼鏡。」顧盼甩開他的手臂,繼續摸索著,可憐沒有眼鏡的她像個瞎子似的。
隱形眼鏡?沈默一愣,難怪前面她舉動異常,迷離的眼神,拿錯他的檸檬水,還有那個需要拉響警戒線的距離……
「什麼時候丟的?」他再次俯下身,也陪她一起搜尋。
顧盼摸索的動作頓了頓,這才反應過來身畔的人是沈默,立即大驚抬起腦袋,隨即響起了一聲「哎喲」,她一頭撞上了桌子。
「沒事吧?」沈默緊張道。
沒事?他撞一下試試,看有沒有事?心裡抱怨著,顧盼嘴上還是喊著「死不了、死不了」,但她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怎麼進來了?」這下可好,醜態都被他瞧見了。
「你這許久都不出來,我還以為你迷路了。」
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腦袋上的疼也好了大半。見她笑了,他的神色也緩和了下來。
「還不是先前保安拉扯之中把眼鏡給弄掉了,之後就一片模糊。」
「原來那麼早之前就掉了,別找了,就算找到了估計也被人踩碎了。平時都不見你戴眼鏡,原來是隱形。」
「平日都戴隱形,車上放著一副框架的做後備。」顧盼悶哼了一聲,「這下真要做瞎子了。」
「不會啊。」他把手遞給她,「我做你的明燈。」
她又笑,「謝謝,可我不過馬路。」
「是,不過你需要從桌子下鑽出來。」
沈默輕笑著,將她從桌子下拉出,一路握著她的手走到室外。這一路上對顧盼而言真是踏在雲端之上,整個人輕飄飄的,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交握的那隻手掌上。他的手掌好大,完全包容住她的,害得她一路不敢說話,就怕將內心的狂喜流露出來。他們如此十指交握,在他人眼裡必定是情侶一對吧?
顧盼的美滋滋在葉茉莉看來卻是晴天霹靂,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進展得如此神速?咬著唇瓣,她上前技巧性地將兩人隔開。
「沈醫師,你開車了嗎?能不能送我一程?」
顧盼急忙也湊上前去,「老闆,我眼鏡掉了,也不能開車。」
沈默看了她一眼道:「你車子裡不是有後備的嗎?」
顧盼當下黑了臉,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咬下,多嘴的報應來得真是快。看著葉茉莉隨著沈默朝街邊走去,顧盼也轉身朝愛車走去,一路上罵罵咧咧,罵自己是笨蛋,沈默是大笨蛋!葉茉莉?哼,她那麼精明,怎麼會笨?
走到自己的車邊,顧盼越想越氣,平白無故機會給葉茉莉搶走,不知道接下來他們會有什麼活動,是宵夜?還是去沈默的家?然後呢?
顧盼大喊一聲,一腳踢上輪胎,誰知伴隨而來的喊聲更巨大。
輪胎好好的無病無痛,可她的腳趾卻痛到骨子裡了。她此時終於相信車店老闆的話,他們的輪胎質量果然精良。
正當顧盼抱著腳亂跳時,一隻手穩穩地扶住她的身子,好氣又好笑道:「怎麼又傷到了?」
「要你管!」沒見她正在氣頭上嗎?
呃,等等。
「老闆?你怎麼在這裡?」
沈默歎氣道:「不是和你說過,私下叫我名字嗎?」
「呃,那個,沒差啦。」叫慣老闆後要改口還真有點彆扭,「葉小姐呢?你不是要送她回家嗎?」
沈默打開車門,扶著她坐進車裡,自己也坐到駕駛座的位置上。
「你有聽見我答應要送她回家嗎?」
是沒有哦。顧盼摸著自己的腳傻笑著,那她的腳不是白白犧牲了?
「我今天喝多了,不適合開車,我為她叫了輛出租車送她走了。」
顧盼長長地「哦」了一聲,算是瞭解了,唉?不對。
「那你坐進我的車幹嗎?」
「我喝多了不能開車,當然要你送我啦。」沈默有些無賴地靠在座椅上,用手枕著頭。
顧盼狐疑地看著他,「那你現在還坐在駕駛座?」
「你腳都傷成這樣了,能開車嗎?我可不敢這樣把命交給你。」他對著她笑了起來,將她迷惑得只懂得點頭,吞下了滿腹疑問。
嗯?不對,現在不是繳械投降之時,顧盼甩了甩頭,繼續問道:「可是葉小姐那麼愛慕你,她怎麼會放你走?」
沈默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她整晚擔心在意的就是這個嗎?
幸虧顧盼的眼鏡掉了,否則見到沈默如此性感的眼神,恐怕馬上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哪來那麼多問題。
「我知道她對我有好感。」
喝!顧盼震了一下,原來他不是感情白癡啊,那麼她的心意……顧盼的背上開始滲出冷汗。
「而且還知道一開始的見面就是姑母的安排。」
是是是,老大你未卜先知,什麼都清楚。哼,清楚還和她你儂我儂?
「那你也對葉小姐有好感咯?」這樣才解釋得通啊。
沈默撫了一下額際,苦笑道:「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請她吃飯?」這廂咄咄逼人。
「既然要拒絕別人,總要在合適的場合吧?」
哦,也是。
「那就是說你請葉茉莉吃飯是為了告訴她你對她沒意思?」顧盼兩眼放光,心裡的幸福泡泡一個個地膨脹開來。
哈,一聽到他對葉茉莉沒意思,稱呼就立馬變成直呼其名了。
「可以這麼說。」
「那你剛才為什麼不說?」難道對她還有迷戀?顧盼又立即凶神惡煞起來。
沈默委屈道:「小姐,我本來也想吃飯時說的,可是不知是誰過來搗亂。」
呃,這樣說來確實是她的錯了?顧盼垂下了頭,思路卻清晰得很。
「在診所為何不說?」診所的氣氛也很好啊,反正她就是不爽讓葉茉莉作威作福了許久。
沈默眨了眨眼,幽默道:「我還不是怕她接受不了,亂發脾氣,砸了我們的辦公室嗎?」
終於水落石出,顧盼長長吐出一口氣,舒暢地躺倒在座位上。
「小姐,滿意了嗎?」沈默笑道。
「還可以啦。」顧盼擺擺手,真當自己是主,他是奴了,眉心一轉,一計又上心頭。
「但是,你怎麼知道她喜歡你呢?」始終還是對這件事耿耿於懷,為何他可見其他人的愛慕,偏偏對她的傾心視若無睹。
沈默淡然道:「我感覺到的。」
「感覺?」
「是,感覺。」他突然側過頭,看著她的側臉,默默地不知在想什麼。
那為何他感覺不到她?顧盼心裡酸酸的,並不吭聲。
「喂。」他碰碰她手臂,「你的框架眼鏡呢?戴起來看看。」
「不要,醜死了,反正你開車,我用不著。」顧盼催促著,「快開啊。」
沈默無奈地搖了搖頭,發動了車子。
「對了,我什麼時候喜歡拳擊?又什麼時候看色情片了?」她剛才對他的誹謗他條條記得清楚。
這男人喜歡秋後算賬還是怎的?
「你好吵,用心開車啦,開車不許講話。」
沈默早知她會耍賴,笑得更加大聲,伴著顧盼心虛的辯駁,車輛在黑夜裡一路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