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紹琪把玻璃水壺放到咖啡廳的櫃檯上,瞄了一眼正陷入興奮尖叫中的同事倪美雪。
這女人不是頭暈目眩、四肢酥麻,而是顏面神經痙攣吧。
瞧倪美雪張牙咧嘴、雙眼圓睜的怪模怪樣唉,真不想承認自己和這種人是同一種性別。
「「傳奇」這麼紅,一定很快就會有唱片公司找上他們的。」倪美雪喝了口水,中場休息。
傳奇戴紹琪低下頭,掩住一個白眼。
這個樂團好狂妄哪!他們怎麼不取名叫做「真正紅」?這名字至少比較適合他們歌迷的氣質。
「我昨天休假去聽他們的演唱,主唱白亞文還看了我一眼,他真的好可愛、好漂亮噢!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杜宇,他那雙電眼會迷死人∼∼啊∼∼」倪美雪的結語還伴隨了一聲少女夢幻式的歎息。
春天果然到了,而且會發情的動物絕對不只貓一種!
戴紹琪不屑地抿抿唇角,半倚向楓木色的吧檯,視線透過窗玻璃看向對街的PUB
那間PUB打從一個月前就經常大排長龍,原因正是倪美雪口中叨叨不停的「傳奇」樂團。
「傳奇」如何、「傳奇」如何如何、「傳奇」如何如何如何……那些歌迷在這裡用餐等待九點PUB樂團演唱的空檔時,總是反覆不停地說著。
談到「傳奇」歌聲的人不多,不過提到樂團團員的長相時,倒是每位歌迷都很如癡如醉。
戴紹琪伸手碰觸著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倒影。
有時,她懷疑自己絕對不只二十二歲,也懷疑自己根本不曾年輕過,所以她才會對這些女孩的狂熱如此嗤之以鼻。
「PUB老闆說他們的實力絕對不在西洋樂手之下,他們真的很贊!」倪美雪仍然再接再厲演出中。
「紹琪,你去聽過「傳奇」的演唱嗎?」咖啡廳老闆劉偉明,努力地想找人一塊分擔被轟炸的痛苦。
戴紹琪搖頭,細緻眉眼仍是一貫的微冷姿態。
「你不喜歡聽搖滾樂?」劉偉明笑著問道。
「不是,只是沒什麼機會接觸現場演唱。」她淡淡地答道,沒說出自己心中的痛苦其實從搖滾樂中得到了釋放。
「是啊,有人天生就是愛裝文靜,擺出一副自己很有水準的樣子,結果,還不是只能念個四技嗎?」倪美雪抿著嘴恥笑著。
「文靜和讀書有什麼關係?」戴紹琪看了倪美雪一眼,看不出眼前這名大學生的程度比她高明多少。
「我就是看不慣你那種做作的樣子,不行嗎?」倪美雪拔尖了聲音,抬頭挺胸地瞪她。
「做作?」
戴紹琪看著倪美雪挑染過的酒紅髮絲,和鑲著亮片的指甲。
哈。
「你那是什麼眼神!」倪美雪昂起下巴瞪人。就憑戴紹琪那副漠眼薄唇的樣子,居然還有不少星探上門詢問她拍廣告的意願她自認長得不比戴紹琪差,怎麼這種事就輪不到她?
「想要人家怎麼看你,就先秤秤自己的斤兩、照照鏡子。」戴紹琪不疾不徐地說著,拿著乾淨抹布拭去冷水壺上的水滴。
「你是什麼意思,我哪里長得不好了?」倪美雪一把扯過那條紅色抹布,兇惡地問道。
「別吵了,有客人進來了。」劉偉明歎了口氣。
「歡迎光臨。」戴紹琪職業性地喊著。
「白亞文!」倪美雪低叫了一聲。
白亞文好耳熟的名字。
啊,是傳奇的主唱嘛!
戴紹琪看著那個逕自坐向窗邊的男人或者該稱為男孩?
看不出年紀的臉龐,配上好看到近乎美麗的五官。嗯,果然很有當偶像的本錢。
「我去點餐。」倪美雪的眼睛亮了起來。
「那是我負責的桌面。」戴紹琪慢條斯理地倒了一杯水,和MENU一塊放在原木托盤裡。
「不要臉,裝出一副清高的樣子,結果還不是一看到男人就忙著要巴上去。」倪美雪滿臉通紅地說道。
戴紹琪身子一僵,腳步卻未停。
「美雪,你的話太過分了。紹琪沒做錯,你們的職責區域本來就是那樣劃分的。每次就算她那邊忙到喘不過氣來,你也從沒幫過忙不是嗎?現在又有什麼資格要搶著替別人服務?」
倪美雪握緊拳頭,臭臉一撇,瞪著戴紹琪把MENU遞到白亞文面前。
「晚安,我們晚上九點後只供應飲料和三明治。」戴紹琪微揚起唇角,給了白亞文一個笑容。
不論他是誰,她都會努力地把分內工作做到最好。
「什麼三明治比較好吃?」白亞文問道。
「如果您敢吃生鮭魚的話,我們的鮭魚三明治相當美味。除了鮭魚本身相當新鮮之外,老闆還會用酸豆、洋蔥,還有核桃麵包搭配,是我們的招牌。」她唯一自豪的就是店裡的產品,每一件她都用心認識過了呢!
「哇,聽起來很好吃,那就給我一份鮭魚三明治和伯爵奶茶吧。」白亞文靠在桌面上一手托腮,一邊朝她拋去一個笑容。
「請稍等。」
戴紹琪才轉過身,卻被倪美雪突如其來的靠近撞偏了身子。
「白亞文,我可不可以要你的簽名?」倪美雪擠了過來,滿臉討好的笑。
「當然可以!」白亞文拿起筆一簽,還附贈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謝謝。」倪美雪擺出最美的角度甜笑。「你第一次來我們咖啡廳,對不對?我經常去聽你們的演唱,我覺得你們的音樂很棒喔!」
「多謝捧場。」白亞文頰邊的小窩很是迷人。「你們店裡放的這張音樂也很棒。」
正要退開的戴紹琪多看了白亞文一眼,這是她帶來播放的音樂。
「對啊,我也很喜歡呢!」倪美雪眨著眼,嬌滴滴地說道。
「你最喜歡哪一首呢?」他問。
「呃……」倪美雪的笑容突然變得不自在了。
「一定就是這首sailing,對不對?這也是洛史都華的名曲之一。」白亞文笑容可掬地說道。
「對啊、對啊!」倪美雪點頭如搗蒜。
戴紹琪站在吧檯邊看著那兩人說說笑笑,她發誓自己看到那個男孩眼中的嘲諷。
他根本是在戲弄倪美雪,因為這首歌曲根本不是什麼洛史都華的sailing!
「歡迎光臨。」
劉偉明洪亮地喊了一聲,倪美雪則不情願地離開白亞文身邊,幫新入門的客人點餐。
戴紹琪接過老闆手中那份已完成的餐點,站回吧檯的倪美雪則丟給她一個勝利的笑容。
「這不是洛史都華的歌曲,這是巴布狄倫的專輯。洛史都華的嗓音比較沙啞商業,巴布狄倫的唱腔性格則是傾向於低調成熟。」三明治和奶茶被擺到白亞文桌上。
「了不起。」白亞文直勾勾地看著她,坦然地一笑,一點都沒有做錯事的疚意。「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卻知道巴布狄倫。」
「你的年紀搞不好比我還小。」她扯了下嘴角。
「我的年紀是秘密,不過鐵定比你老。」他咬了一口三明治,右頰鼓鼓地像個孩子。「你喜歡巴布狄倫前陣子幫電影WONDERBOYS做的主題曲嗎?」
「滿喜歡的,聽起來很舒服。有點民謠、有些JAZZ,很現代的感覺、也很巴布迪倫。」她的眉眼因為談到自己喜歡的作品,而生動了起來。
「聽過我們樂團唱歌嗎?」白亞文輕鬆解決了一塊三明治,自在地問道。
「沒。」
「有空來走走,送美女一張票。」他朝她眨眨眼,心滿意足地喝著奶茶。
戴紹琪看著那張票,皺了下眉。原本要拒絕,卻看見倪美雪在遠方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漾起一個淡笑,把票收到牛仔褲裡。「我會去的。」
「期待你的出現!」白亞文朝她送了個飛吻,繼續埋頭苦吃。
他的快速進餐法嚇了她一跳,才回神要離開時,他卻已經拿起帳板往吧檯走去。
「三明治很好吃,比PUB裡的好吃一百倍!」白亞文大聲地對老闆說道。「還有,我喜歡你們的店名「曾經」,聽起來很有味道。」
戴紹琪收拾餐具的動作未停,但無聲地一笑。白亞文是那種到處都能交到朋友的人吧?她滿羨慕那樣的開朗。
「謝謝光臨喔!」倪美雪用一種甜膩到讓人作嘔的聲音說道。
戴紹琪斂起笑容,狀若無事地走回吧檯。稍嫌單薄卻很立體的五官,在面無表情時總是顯得有點驕傲。
「懂得聽西洋樂就了不起嘛。」倪美雪酸溜溜地說道。
「你到底是看我不順眼,還是對於他拿票給我這件事不順眼?」戴紹琪交插著雙臂,不客氣地問道。
「我哪敢看你不順眼啊,你雖然書讀得不好,釣凱子手腕倒是一流,三兩下就把男人騙到手了,我跟你學習都來不及了。」倪美雪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紫紅色雙唇扭曲著。「怎麼,你不服氣嗎?你要是真的了不起,就別來當服務生嘛,有本事就去讀大學啊!」
「大學生就了不起嗎?讀大學就代表你腦子裡裝的全是黃金嗎?」戴紹琪臉色一沉,從牙縫裡迸出話來。
擁有一對醫學博士雙親和兩個就讀醫學院的兄姊,及無數名醫生堂表兄姊,她的不擅讀書成了家族裡的一種羞辱。父母的漠不聞問比什麼都傷人,所以一從公立高職畢業後,她就離開了那個家。
「讀大學是沒什麼了不起,但總比某人連大學都考不上,只能讀讀什麼四技混學歷,而腦子裝的全是另一種「黃金」來得厲害吧!」倪美雪自以為好笑地掩著嘴吃吃笑著。
戴紹琪瞪著她,拳頭握得死緊她不跟瘋女人計較。
「老闆,我今天可以提前一個小時走嗎?」戴紹琪直接看向老闆。
「可以。」劉偉明一口答應。紹琪的工作態度向來很好,而且對於人事物的記憶力一流,來過一次的客人,她絕對會記住對方上回是不是要求冰奶茶不加冰塊。至於那個自以為大學生很了不起的美雪,不但摸魚打混一流,還會經常性地遲到。
「我想去看看「傳奇」是不是真的很傳奇。」戴紹琪挑釁地看了倪美雪一眼。
「你敢去!」倪美雪脹紅了臉。
「為什麼不敢去?主唱拿了票給我,不是嗎?」很久以前,她就發現表情愈冷漠,愈能在吵架中佔到上風。
至少,對方看不到你的傷心,也就沒法子一腳踩到你的痛楚上。
「不要臉!」倪美雪咒罵道。
「不要臉?是你的偶像自己拿票給我的。你有本事就罵他吧。」戴紹琪拿起票在手掌間揮動了兩下。
「反正,你就是不要臉。」
「謝謝你的評語。」
戴紹琪脫下紅格子圍裙,拿起她的黑色運動背包走進洗手間。
鏡子裡的女子蓄著薄薄的短髮,細長的眼眸帶著些漠不在乎的氣質。她知道自己不是杏臉粉腮的傳統美女,可她自有一種魅力,因為她知道自己適合什麼。
粉紅色的唇膏不適合她,她適合橙橘的淡紅。戴紹琪搽上一層唇蜜,理了理她的白色T恤和穿了三年的舊牛仔褲,走出洗手間。
「我走了。」她說。
「好好玩。」劉偉明揮揮手。
倪美雪狠狠地瞪她一眼。「你會有報應的。」
「好的報應還是壞的報應?」戴紹琪看著倪美雪微帶錯愕的表情。「啊,原來你不知道「報應」的原意指的是,因為某些原因而得到某種結果嗎?你八成以為「報應」只有負面說法吧。唉,現在的大學生啊,腦袋不知道裝了什麼喔」
在劉偉明的笑聲中,戴紹琪瀟灑地走出咖啡廳門口。
戴紹琪把背包甩上右肩,穿過馬路。只是才跨入PUB一秒鐘,她立刻想轉身走開!
吵死人!
她皺眉看著室內一波波喧嘩吵雜的人群。她喜歡搖滾樂,但她討厭噪音!
不過她更討厭倪美雪。
所以既然有一張五百元的免費入場券,她當然要仔細聽聽「傳奇」的演唱這樣批評起倪美雪的最愛時才能針針見血。
她選了一個離舞台最近的地方,要了一杯血腥瑪麗。她並不特別愛喝酒,只是喜歡那個名字和番茄的味道。
才啜了一口,酒精馬上變成熱氣漫上臉頰、耳朵。
她斜倚向黑色的沙發椅背,燃起一根細長的薄荷涼菸,盡情地吞雲吐霧著。好久沒在公開場合這麼囂張了,到處都在禁菸。
一束燈光打向舞台,尖叫聲開始此起彼落地刺激著她的耳膜。
她抬起眸,漫不經心地瞟去一眼。
「大家晚安。」
白亞文的笑臉出現在舞台中央,尖叫成了室內唯一的聲音。
戴紹琪支肘在桌上,雙手撐著臉頰看著台上的四名人影。
吉他手正在低頭調音,一頭及腰的長髮披散在頰邊、胸前。她討厭頭髮比她長的男人。
貝斯手褐色的髮絲燙成了華麗的波浪鬈,有著一張夠格出現在少女漫畫中的俊顏。她不喜歡看少女漫畫。
鼓手剪了個小平頭,和他很MEN的五官十分調和。這個還滿順眼,但關她屁事啊!
戴紹琪失笑出聲,熄了菸,把冰涼酒杯偎上頰邊。
「準備好搖滾了嗎?」白亞文笑著傾身向台下問道。
「啊」尖叫聲幾乎衝破屋頂。
當台上跳出第一個音階時,戴紹琪手裡的酒杯打滑了下。
她瞪著舞台,起了一臂的雞皮疙瘩。
吉他音符的流動速度遠超乎她的想像,明明是一首流行歌曲,吉他手的SOLO卻像是一場賣弄。但是,那樣快速的指法,那樣簡潔俐落的旋律,卻又比賣弄多了一些讓人動容的情感與溫暖。
天!光是憑著這段前奏,她就可以給「傳奇」打九十分了。她不知道國內樂團居然也有這種實力。
戴紹琪挺直身子,瞇著眼想看清吉他手的長相。
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眸,從舞台間直勾勾地對上她的眼。
戴紹琪咬住唇,身子向後一縮,心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她慌亂地握住酒杯,冰塊叩叩地響著,像極了紊亂的心跳。
那個吉他手只是剛好往她的方向抬起頭,他根本就看不到她,她幹麼心慌意亂?
她是戴紹琪,不是倪美雪!
戴紹琪冷著臉,縮在角落裡聽著白亞文充滿了矛盾的低亮嗓音。
這個樂團真的很傳奇,偶像的臉孔下卻有超乎她想像的實力。
控制著歌曲快慢旋律的貝斯手和鼓手都在水準之上,而帶領著主旋律的吉他手則是在每一次撥弦間,都讓她心悸!
她不知道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歌迷們,她們知不知道自己押對了寶。
戴紹琪聽著、聽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往吉他手的身上看去。
她從沒想過自己喜歡的是哪種類型的男人,因為她從沒為誰動心過,可是、可是……
戴紹琪望著吉他手好看到很不真實的鼻樑,心跳竟不受控制地加速了。他笑起來的樣子好野。
她不知道表演持續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目不轉睛地看著、全神貫注地聽著、全心全意地隨著表演而高亢了情緒。
台上的燈光在尖叫聲中黯淡而下。「傳奇」退了場,而她卻沒力氣起身離開。
有種被搾乾的感覺,她覺得自己是到今天才真正懂了搖滾。
如果搖滾的精神是一種能量的話,那麼這種能量一定要在演唱現場才能夠發揮到最大極限。
她以後再也不會隨便否認他人的喜好了,畢竟當她身歷其境的時候,她也只是一個「傳奇」的樂迷。
她又燃起一根菸,恍神地盯著煙霧裊裊上升。
「耶!這裡沒人坐。」
突然間,一個人影朝著她的身上壓來。
「這裡有人!」戴紹琪伸手一推,擋開了那個差點坐到她大腿上的男人。
「對不起。」白亞文睜大了眼,朝著她猛笑。「哈,美女,你來了啊。」
戴紹琪抿唇一笑,有些訝異,也有些驚慌。
那個吉他手也來了嗎?戴紹琪飛快地朝白亞文的左右一瞄。
幸好沒有。
「我們的音樂如何?」白亞文往她的身邊一坐。
她豎起大拇指。
「哈!我就知道。要不要說一些讚美的話來捧捧場?」白亞文雀躍地笑出唇邊的小梨渦。
「杜蘭杜蘭的外表,U2的實力。」戴紹琪自然而然地跟著他一塊微笑著。
「你把我們說得很商業喔。」
「商業沒什麼不好,這樣才能讓更多人欣賞。」她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或者你比較喜歡我用「槍與玫瑰」來形容你們?」
「喔,你顯然對我們的吉他手印象深刻喔。」「槍與玫瑰」的吉他手向來有天才之稱。
「他很精彩。」她誠心誠意地說道。
「杜宇,人家在誇獎你呢!」白亞文突然朝前方揮揮手。
「是嗎?」
一個頎長身影毫無預警地進入她的視線,一雙肆無忌憚的眼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戴紹琪身子一震,驀然低頭掩飾她的侷促不安。
她討厭杜宇,因為她厭惡不能自制的感覺。
「我該走了。」戴紹琪起身,目不斜視地看著白亞文。
「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討人厭了?再等一下啦,我們還沒開始聊哩!」白亞文把她扯回原位。
戴紹琪感覺自己的耳朵在泛紅,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杜宇仍然在看她。
她咬住唇,抬頭狠狠地瞪了杜宇一眼。
有意思!杜宇挑眉一笑,乾脆拉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長腿就這麼大剌剌地伸入桌下,狂妄地擺在她的球鞋邊。
戴紹琪擰起眉,開始覺得這人很不禮貌長得帥就可以如此囂張嗎?
杜宇拿高手裡的礦泉水對嘴而飲,毫不避諱地緊盯住她的臉孔。
戴紹琪深吸了一口氣,因為她的心臟差點奪胸而出。
他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伸出食指拭去唇上的水珠,動作性感得像是啤酒廣告中蠱惑人心的半裸男子。
他故意的!他很清楚自己的魅惑力驚人!戴紹琪瞪著他,表情愈益兇惡。
「亞文,這個不會是你的新任女友吧?」杜宇慢條斯理地說道。
「她是朋友啦,她也喜歡巴布狄倫。」白亞文感興趣的目光在這兩人之間來回打量。有火花喔!「你的名字?」
「戴紹琪。」她說。
「戴紹琪。」杜宇用一種吟唱似的語調吐出她的名字,然後又是那種斜勾起十五度的睨人笑容。
「你到底想做什麼?幹麼一直盯著我?」戴紹琪忍不住惡聲惡氣地發飆了。
「你如果沒注意我,又怎麼知道我在看你?」杜宇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她桌子一拍,竭盡所能地把話說得很粗俗。「你不用看到狗撒尿,只要聞到尿味就知道狗做了什麼好事。」
杜宇和白亞文同時放聲大笑起來,笑聲響亮到讓她頓時覺得很尷尬。
「你……你……笑死我了」白亞文笑到頻頻拭淚。
「你的比喻很驚人。」杜宇凝望著她。「要不要一塊吃宵夜好好地研究一下?」
「宵夜對身體不好。」她擺明了唱反調。
「對身體不好?」杜宇看了一眼桌上的金屬菸灰缸。
「好或不好,由我決定。」她把一包香菸塞回背包裡,手心冒汗。
她沒有和杜宇這類型男人打交道的經驗,但她可以肯定她絕對不想屈居下風。
「我要走了。」她霍然起身。
「我送你。」
杜宇擋住她的去路。
「不順路。」她用背包撞出一條通路,快步把人拋在腦後。
「戴小姐真是神機妙算,已經掐指算出了我們倆不順路。」
人高腿長的好處就是隨時可以搶先一步攔住別人的去路,至少可以抓住別人的背包。
「放開!」戴紹琪低吼了一聲,使勁想扯回自己的背包。
如影隨形的白亞文看得津津有味,沒想到甚少主動出擊的杜宇這回倒是攻勢凌厲。
「我和你有仇嗎?你對我很有敵意。」杜宇朝她靠近一步,沒有挑明兩人之間的曖昧。
他挺喜歡她嗔怒的臉孔。
「我對愛調情的花花公子沒興趣。」戴紹琪回嘴。
杜宇臉色一變,表情瞬間凝重得讓她一愣。
杜宇一本正經地說:「如果你對花花公子沒興趣,那麼我堅持你一定要讓我送你回家。」
戴紹琪咬住唇,卻還是洩漏了笑聲。他當真以為這麼說,她就會把他從「花花公子」除名嗎?
「我們走吧。」杜宇拎著她的背包往前走。
她瞪著他的背影,驚覺情勢乍然大逆轉。
拜託,剛才是他「主動」要送她回家耶,現在怎麼變成她跟在後頭?而且她有答應要讓他送嗎?
戴紹琪小跑步向前,趁他不備時搶回她的背包,然後早他一步奪門而出。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