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走出一名身形姣好的女傭人,臉上的假皮一撕,赫然是一位艷麗無雙的東方女子,她的右手明顯使不上力,但是張狂的笑聲已足夠吸引每一個人的目光。
她是潛伏在白屋的神岡櫻子,受了傷的她一直不肯服輸地待在附近伺機而動,她相信早晚有一天她會等到最佳時機出手。
在這幾天,她發現有人同她一般心思,於是一拍即合的策畫今日宴會如何使計謀,主要是讓風煞知曉她紅鶴並非省油的燈,想打發她還早得很。
耐心是狩獵者必備的條件之一,她在等待他粗心的飲下那杯酒。
果不其然,一向細心的他不輕易相信別人,若有一絲不對勁便會有所察覺,所以她故意在送酒時看了酒杯一眼,他也當下有了警覺。
一切如她所預料的走到最後,他的不信任和自作聰明會導致毀滅,打從那杯酒進了他咽喉之後,她就迫不及待地想看他中計的表情,絕對精采地不能錯過。
「你做了什麼?」陡地一驚,山下忍魈想起那杯有問題的酒,難道她用偷天換日之計?
「聰明如你豈會想不通,不管你喝了哪杯酒都是有毒的。」神岡櫻子得意地發出刺耳笑聲。
「什麼?!」
驚恐的並非猶帶嘲弄表情的男子,而是一臉豬肝色的韋特·比提尼奧。
「少在一旁鬼吼鬼叫,已經沒有利開價值的人給我滾遠些。」她冷血的揮開欲攀抓她手臂的手。
「你說我沒有利用價值,你連我都想害。」他們不是為對付共同敵人而合作,為何她會突然翻臉無情?
韋特·比提尼奧的難以置信是有理由的,為了取信於他,神岡櫻子不惜以美色相誘,兩人春風數度才達成協議,他完全地依她的指示行事,以期達到目標。
他還特意將兒子支開前往法國,因為約瑟的正直會阻攔他的計畫,所以他乾脆命人燒掉法國酒場遣開他,沒想到他燒掉一生心血還賠上命,要他如何甘心。
「用不著拿一雙可怕的眼瞪我,若不是你利慾熏心想除掉小侄女,今日你也不會害人害己的中了我的計。」早說男人是愚蠢的下半身生物,只要有性就能掌控。
神岡櫻子一說出真相,全場轟然,紛紛以怪異的目光注視臉色逐漸泛黑的韋特·比提尼奧,心裡想著的不是他下毒一事,而是遺憾沒成功。
在場的人士沒有一個想到要為他叫救護車,木然地看他痛苦的抱著身體蜷縮成一團。
「最毒婦人心,我今天算是見識了。」神情轉冷,倪想容想起母親臨死前不肯闔上的眼,如同此刻的韋特·比提尼奧。
「容,你怎麼罵到自己了,和某人一比你簡直像神聖不可欺的聖母。」山下忍魈露出邪笑的盯著她的小腹,希望死前留下個骨肉。
她皺起眉略顯不安。「你不是中毒了,怎麼一點事都沒有?」
「你認為我沒死很可惜嗎?」不快的一瞪,他也暗自奇怪為何沒事。
「你真的沒事?」倪想容不放心地撫著他的臉,瞧瞧有哪裡不對。
「我沒事,不過你身後的女人一定有事。」陰狠的眼閃著血的顏色,山下忍魈將愛人往身側一推。
不敢相信的神岡櫻子退了幾步,向來自信滿滿的她起了恐懼的心,他的無情是針對與他有仇的敵人,而今她嘗試殺他……
「櫻子,你有什麼遺言?」對她,他夠仁慈了,如容所言多了分例外。
「你……你不能殺我,我父親對你有救命之恩,一命還一命。」神岡櫻子賭一下最後一絲希望。
「然後呢?」他表情越來越冷酷。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你要我說什麼?」神岡櫻子忍不住地揚起音提醒他。
他現在的生命是被施捨的,若沒有她父親他根本活不下去。
「櫻子,你真的很不聽話,讓我想放你一馬都不成。」機會只有一次,她放棄了。
「殺手的本份就是殺人,我做我應該做的事,才不像你出爾反爾。」殺手界的逃兵。
「為了保護我所愛的女人,我願意和全世界為敵,出爾反爾算什麼。」他感受到一隻手輕輕滑入他掌心一握。
是了,就是這種感覺,讓他有回家的幸福,握一輩子不放也甘心。他回握地傳遞愛意。
神岡櫻子放肆的狂笑。「好偉大的胸襟呀!你的兩隻手能撐起多大的天,多桑不會原諒你的背叛!」
「說完了?」一陣風無端捲起,像是聽從他的命令而來。
「你要殺我了嗎?不怕嚇壞你膽大的情人?」其實她是害怕的,死亡曾經離她很遠。
「紅鶴,按規矩來,別讓我動手。」失敗者必須切腹謝罪,這是她受忍魈訓練的榮譽。他來真的?!「等等,要我的命很簡單,但我要知道你為何沒事。」她不甘心死得不明不白。
「呃,這……」同樣的疑慮亦在山下忍魈心頭自問好幾回,他不認為自己的身體具有抗毒功能。
「由我來說明吧!」看來只有她最清楚。
「你?!」難以置信的視線集中在倪想容身上。
她如平時一般平靜的望向角落陰暗處。「石碣,麻煩你了。」
只見一高大男子面無表情的由暗處走出來,懾人的氣勢令人不寒而慄。
「容,你連他都弄來英國?」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不相信他能保護她?
看得出他在生氣,她趕緊解釋。「不是我讓他來的,是醉醉請他來幫個小忙與我無關,我哪有辦法請出鷹幫的大人物。」
石碣的嘴角冷勾起十度角,似乎在說你沒有?
「為什麼你沒告訴我他也來了?」她需要很好的借口才能說服他平息怒火。
「呃!這個……你們一在明一在暗比較有意思。」她好像誤信讒言了。
「誰說的?」一定有人在背後搞鬼。
「嗄?你怎麼知……沒人說的,我只是忘了。」她要有道義,不能出賣那個人。
「和風。」石碣多事的解答,因為他也是受害者。
幾個女人未經幫主同意,硬逼他來當保鑣,他不從,和風便威脅要以他為主角,寫一本他愛上胖女人的小說,當下他想起小時候那個胖得卡在溜滑梯的小象妹妹。
怕她一語成讖的造成事實,他沒有選擇的放棄掙扎,近來和風的系列小說像詛咒一般可怕,他可不想落得像幫主一樣的下場。
「那個不入流的小說家!」果然是被帶壞了。
「別這麼說,雖然她小說寫得真的很爛,可是銷售的成績還算不錯。」很爛是和風自己說的,她不過是套用她的話。
「哼!等一下再跟你算帳。」他還有更重要的事。「石碣,是你換掉那瓶酒?」
「不。」
「不?」不是他會是誰?
「二分之一瓶而已。」他的話向來簡短。
瓶子本身是陰陽瓶,持瓶者將他以為有毒的陽瓶酒先倒給別人,然後轉動底部再倒另一邊他認為無毒的酒。
而他所做的事不過是舉手之勞,趁其不備調換陽瓶酒而已。
「你不怕自己搞錯了反而害死我嗎?」這些人和他有仇呀!
「那是你的命。」意思不關他的事,他只被逼迫保護倪想容。
「你夠狠,果然是混黑社會的。」眼角捕抓到一抹欲逃亡的身影,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洩,山下忍魈隨即掏槍一射。
「啊──」
白屋位居懸崖之上,中彈前的神岡櫻子剛要跨過欄杆逃生,誰知背後射入的子彈衝力過大,滾了兩圈直落而下,白色的浪花在瞬間吞沒她。
風,是淒厲的。
見識過他的殘酷和槍法,急欲攀權附貴或不懷好意的遠親近戚連忙打退堂鼓,佯稱有事紛紛離去,倪想容的安全暫時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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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要回台灣?」老人訝異的聲音中有著不捨,他希望有生之日能好好照顧唯一的孫女。
韋特·比提尼奧並沒有死,但是中毒過深、搶救已晚的他近乎成了植物人,他會痛,有感覺,腦波正常,除了不能動之外,他所有的知覺都在。
為了正直的約瑟著想,他們將這件「家醜」壓了下來不告訴他,讓他以為父親只是單純地飲酒過量導致中風,減輕他的心裡負擔好繼續過日子,光是父親的債務就夠他煩心了。
而神岡櫻子的屍體被海浪沖到岸邊,不久便送回日本安葬,同是殺手出身的神岡片桐因愛女之死,頓悟生死無常的道理,因此退出殺手界從此不知去向。
較戲劇化的是老爺爺的病……喔!應該說是中毒才對,他一直太信任自己的家庭醫生而沒發現他被人收買了,所以連續幾年他服用的藥皆是帶著輕微毒素。
一旦水落石出停止用藥之後,他的精神狀態一天比一天好,以前是天天臥病在床沒力氣走路,這會兒他健步如飛不像快八十歲的老人。
故事到了該寫下結局的時候,再多的捨不得還是敵不過現實的考量。
「祖父,我在台灣有工作,不回去不行。」她很重視這份工作。
「工作不一定要在台灣做,看你喜歡做什麼事我來安排。」一有精神,華倫喜歡擅自決定別人未來的個性又冒出頭。
倪想容冷淡地一笑。「不了,圖書館的書尚未入檔,我很擔心遺失了。」
「你還在怪我拆散你父母的事嗎?」一提起此事他不免欷吁。
「祖父,別對我使心機,你該瞭解我智商有多高,用這一招對我是沒用的。」苦肉計。
他失望的喔了一聲,沒有詭計被拆穿的心虛,只要能留下她,再病一場也值得。
「色誘如何?」山下忍魈由背後擁著她,親密地當著華倫面前火熱一吻。
「咳咳!年輕人,你不會不好意思和老人家搶人嗎?」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不懂得禮數。
「等你死了我會帶她到你墳前灑一把土,夠尊重了吧!」誰理他的倚老賣老。
「你……莉琪,你要考慮清楚,他絕對不會是好男人。」他可憐的孫女呀!注定命運乖舛。
「我知道。」他是殺手。
華倫語重心長,「遇人不淑是你的命,記得英國才是你的家……」
「死老頭,你說誰遇人不淑,不把命玩掉很不舒服嗎?」他當場將槍掏了出來一指。
「嘖!年輕人真是沉不住氣,叫我怎麼放心把孫女交給你。」前途堪慮哦!
「不用你把她交給我,她已經是我的了。」山下忍魈明擺著人我已經吃了,你要怎樣。
「話別說得太滿,未來的事沒人猜得到,我孫女那麼聰明遲早想出辦法甩掉你。」他心裡已有不少青年才俊的人選。
這話倒是提醒了對感情不經心的山下忍魈。「容,你和老鬼的想法不一樣吧?」
她從來沒說過愛他,要變心也不是不可能。
「他是我祖父,多少加點敬意。」什麼老頭子、老鬼著實不雅。
「少給我空籃捕魚,回去後我們立刻結婚。」嗯!好主意,看誰攻來搶他名正言順的女人。
「結婚?!」婚……昏頭了。
「不許有意見,我說……咦!這是哪裡來的感謝函?」無意間,他發現一張紙由她衣服口袋滑落。噢喔!糟了。「沒……沒什麼啦!我捐錢給孤……孤兒院。」
她邊說邊往後退,像在防備惡虎撲過來。
「謹代表聯合國安理會向您致意,您的善舉將使全人類獲得解救,感謝您將K3T專利權贈於本會……K3T──」
看了贈與日期之後,山下忍魈的笑臉變得猙獰,一步一步朝滿臉心虛的女人走去。
「呃!這是善事嘛!我們要為全人類謀福利,做好事會有好報……你不要一直瞪我嘛!」
「說實話。」他特地指出日期那一行。
「是這樣的,和氏無罪,懷璧有罪,所以把它捐給聯合國最適當,沒人敢找聯合國的麻煩。」瞧!聰明人的作法。
她真的只是忘了告訴他,在圖書館受狙擊的第三天她就把專利權捐了,不過因為忙著被他飼養而沒去想。
反正追殺她的人不只一路,同樣是提心吊膽地陷入二度警戒,那麼說與不說有什麼關係,不管如何他都會保護她,頂多要他多費點心少睡一點。
「倪想容,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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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
「咦,是誰叫披薩,怎麼披薩小弟又來了?」
幾個女人聞著披薩味,指指點點的按下電梯門。
「不是男賓止步嗎?為什麼披薩小弟可以自由進出?」某個男人不快的道。
「因為他是披薩小弟嘛!」
披薩小弟,披薩小弟,他不是披薩小弟!棒球帽底的「男孩」在心裡吶喊著,他很想說他只是看起來年輕,其實他很老了。
可是沒人願意相信他,笑笑地摸摸他的頭當他是小孩子。
「披薩小弟,待會送個總匯披薩到我那裡,知道嗎?」
「好。」
順口一回他怔住了,怎麼惡習不改又應了,他真的不是披薩小弟,但……
他還是會送。
為了這幢不再男賓止步的女子大廈裡,某個愛吃披薩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