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有點」其實是太輕描淡寫了,他的左手幾乎麻木得沒辦法動。
怎麼會這樣呢?好像被什麼東西壓住了。
一轉頭,他看見了身旁的她,訝異之餘,昨夜的點點滴滴慢慢地回到他的腦中。
她母親早就死了。
她傷心過度,彷彿完全失去感情的知覺。
醫生來過,給她注射了鎮定劑。
她睡著,而他守在一旁。
她睜開眼,哭了。
他安慰她,她靠在他懷裡,又睡著了。
他將她放回床上,但她拉著他不讓他離開。
然後……他回憶著,他也躺上了床並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對了!事情的確就是這樣。
她仍縮在他的懷中熟睡著,原本就清瘦的面頰顯得有些蒼白,而她的唇,不著半點胭脂卻讓他忍不住心跳加速。
日午夜他累了,情況也屬特殊,如今看見她信任地貼著他沉睡,女性原有的清香陣陣飄入他的鼻中,手和肌膚接觸到的是柔軟的發熱體,即使是隔著彼此不只一層的衣物,他還是感受到多年來不曾體驗過的強烈慾望。
她是季薇啊!
他愛她,所以渴望擁有她。
可是她在怕,而他也答應要給她時間適應,他希望她終會接納他。她不行!不該再想了,早已不是十七、八歲青春期的少年,難道連這種衝動都無法控制嗎?
黎時彥深呼吸一口,讓腦中維持空白什麼也不想,如此,他感覺自制力慢慢回來了,心跳也逐漸恢復平緩。
季薇動了,她的頭偎在他的胸上,而她的腿……不自覺地跨上了他的腿。
好不容易回來的自制力又渙散了,他清楚地意識到她柔軟的身軀緊貼著他。
季薇在睡夢中發出性感的呢喃聲,那其實並無任何意義,只是對目前僅存一絲意志力的他來說卻具有如千萬軍萬馬般的強大影響力。
他臣服了,向體內如潮水般湧出的慾念投降。
微微顫抖的唇向她靠近,輕觸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藝術家般修長的手猶豫地撫過柔弱的肩,細緻的背,他要擁有她,一定要。
季薇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得這麼沉。
她總是睡得淺,一有什麼聲響就會吵醒她,今天不知怎麼回事,只覺得頭昏昏的就是想睡。
她還是處在昏沉沉,毫不清醒的狀態,因此當她注意到身旁有人時也無法立刻集中精神。
他……他在做什麼?
親吻她嗎?
她不知道,畢竟是沒有經驗啊!
不過感覺挺舒服,輕輕的,有些癢。
「薇!醒過來,求求你,親愛的。」
哦?在叫她嗎?
她醒了啊!難道他不知道?
「讓我愛你,好嗎?我好想……」黎時彥輕喘著,強烈的渴望讓他幾乎窒息,而她仍是一副朦朦朧朧,似醒非醒的模樣。
他得叫醒她,他不願在這種狀況下佔有她。
「薇!是我,你醒了嗎?我……」
他的話被埋住,原因是季薇主動吻上了他。這會兒他終於明白她其實還沒清醒,否則她又怎麼會如此熱情,大膽?
「自製」兩個字離他越來越遠,他懊惱著醫生是否給她注射了過量的鎮靜劑,一方同又無法控制自己越來越熾熱的慾望。
她不會原諒你的。
如果你在這種情況下佔有她,她也許會恨你一輩子。
儘管一再對自己說,黎時彥最終還是長歎了一聲,投入那無路可退的火熱漩渦中。
也許其間季薇曾經清醒,但她驚惶的呼喊和微弱的掙扎都在他的急切以及她的遲疑之間消失了。
是夢吧?她想。
那又為何真實得不像夢呢?
她覺得渾身火燙,不禁喃喃低吟,雙手不自覺地伸向那結實的軀體。
☆☆☆
她醒來,眼睛尚未睜開,昨天發生的事已像自動放映機似地在她腦中演了一次。
媽媽已經死了。
她真的不在了。
這個事實就像一根針不斷地刺向她的心,一次,一次,又一次。
枉費她牽腸掛肚這麼久,事事委屈只求母親能安心靜養,了其一生,她甚至嫁給了黎時彥不是嗎?那不是為了叔叔,是為了母親啊!
結果她早就不在世上了,她……她所做的不是全沒有了意義嗎?
結婚做什麼?
休學又何必?
她頹然地將頭埋入互擁的雙臂中。
「啊!」
一聲尖叫脫口而出,她的腦中剎時一片空白。
怎麼會呢?她竟是赤裸的,除了包裹著她的那條絲被,她可以感覺自己不著一件衣物。
想一想吧!
想想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慢慢地回憶昨晚的一切。
醫生來過,給她打了針吧!所以她一直覺得累,覺得昏沉沉的……有人守著她,是……是他,黎時彥。
然後……她作了一個很真實的夢,非常非常真實,一點也不像是夢……天!是真的,他真的……她恨恨地緊咬下唇,待憶起自己在恍惚中是如何響應他,呻吟著將頭埋入絲被中……噢!他怎麼能這樣?
她又怎麼會那麼不害臊?
門開了,她驚得將被子拉至頸項。
走進來的是黎時彥,他似乎剛洗過澡,頭髮還濕濕的。
「你醒了?我聽你叫一聲……哪!我替你拿早餐來,有牛奶,荷包蛋,還有肉……」
「你以為我吃得下?」她冷冷地說,不願抬頭看他。
其實她心裡知道這件事不能全怪他,但他是該負絕大多數的責任。她根本是半睡半醒,他……他這不是趁人之危嗎?
黎時彥早明白這一刻不會好過,他苦惱了一個早上不是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
說他情不自禁?
說他愛她,渴望擁有她?
這些是事實,可是,能當成理由嗎?
是他的錯,不該上床和她一起睡,不該醒了還貪戀著多看她幾眼,不該吻她,碰觸她,不該失去控制地佔有她。
這些他全知道,但他當時真的沒辦法……唉!想這些有什麼用?只要看著她那雙比冰還冷的眼睛,就知道她對他是什麼看法了,一定把他看成了卑鄙無恥,下流骯髒的色情狂。
他微微苦笑。
「你……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好嗎?先吃點東西,昨天你……」
「出去!」季薇指著門。「你出去,別再進來。」
「薇!……」他放下托盤,焦慮地向她靠近。
「別過來,也別那麼叫我。」她吼著,淚流下來。
「你別這樣,聽我說……」
「你想說什麼?說是我在迷迷糊糊中勾引你?說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
「不是,全是我的錯,真的,全是我一個人的錯。我答應不逼你,卻……」
「你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我不是存心的,是……」他看著她,以幾分狼狽,十分深情的眼神,卻不知如何向她挖剖自己的心。
「你太殘忍了,比我叔叔更可惡,」她啜泣道:「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明明知道……」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閉上眼,不忍心見她哭泣的臉。
「知道我為什麼答應嫁給你嗎?全是為了我媽。叔叔說他生意失敗,不能再供給我母親昂貴的安養費用。他選中了你,要我引誘你,不惜一切得到你的信任。可是我不肯,我有我的自尊,何況……小仙是我唯一的好朋友……」她吸吸鼻子。
「結果,你不知中了什麼邪,居然去跟叔叔說要娶我……哈哈!你等於是自投羅網,叔叔一定樂昏了,而我……只好屈服了,屈服在對母親的心疼之中,當時,我已決定自己對叔叔再沒感情,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是我媽。沒想到……沒想到我已沒有母親,她到天上去找我父親了。你說,我為什麼要嫁給你?為什麼?全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他沉默地聽著,不置一詞。
她看著他。
「你究竟為什麼要娶我?」
他苦笑。
「說了你也不信。」
「說。」
他看著她,歎息。
「我愛你。」
「不可能,我們……幾乎是陌生人。」
「愛你才想娶你。」他神情堅定。
她讓他看得不自在,又拉了拉身上的絲被。
「既然我媽已經去世,我嫁給你的理由就不存在了,如果你同意……我想離婚。」
「不行。」轉過身去,不願讓她看見她傷了他。
他已經說了愛她,把整顆心都呈在她面前,而她竟是如此不屑一顧,輕描淡寫地說要離婚,他覺得像有人拿了把刀刺進他的胸口。
「為什麼?」她問:「你可以保留你那筆生意,我們沒必要在一起,那對彼此都是痛苦。」
「我說過你不是交易品,不是用來交換那筆生意。」
「那讓我走。」
「不行。經過了昨夜……更不行。」他不要放她走,他辦不到,為什麼她不明白?
「昨夜……你是說……」她驚惶地看著他。
「你可能有了我的孩子。」
☆☆☆
小仙掛斷了電話,不很明白王媽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小薇已經沒事了,可是……他們怪怪的……」
「什麼怪怪的?」
她這麼問,王媽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就收了線。
其實,她是該自己過去看一看,明明擔心季薇,又為什麼不好意思承諾?她不是已經接受了爸爸娶她的事實嗎?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矛盾,應該算有點虛偽吧!
小仙想起從前她不是這樣的,總是有什麼就說什麼;想做的,該做的就去做,哪像現在婆婆媽媽地考慮了一大堆。
怪怪的?
爸和季薇吵架了嗎?否則王媽為什麼這麼說?
哎呀!好好的一個假日,總不能就這麼老掛意著這件事吧?
她悶悶地走到院子,習慣性地隔著矮樹叢往家裡看。令她意外極了,季薇竟坐在院子的石椅上。
猶豫了半晌,小仙終於拉開大門,往自己家走去。
她以鑰匙開了門,發出些微的聲響,原以為要嚇著季薇,誰知她竟像沒聽見似的只看著另一頭。
「在想什麼?連我進來你都不知道。」
看見她,小仙忽然覺得所有的隔閡都消失了,心情像見到久別之後的親人一樣舒暢。
季薇是聽見她的話才回頭的,一見小仙就站在身邊,剎時間居然淚水盈眶。
小仙做了她從未做過的事,伸出雙手擁住季薇,而她就這麼靠著她哭了起來。
「小仙!小仙!……」
「哎呀!怎麼回事?一見我就哭。」這幾乎是她首次站在安慰者的立場,說真的她很難相信季薇會如此無助。她瘦了,而且臉色不佳,不過短短的時間沒見,她的改變不能說不小。
「我什麼都沒有了……」季薇的手使勁地捉著小仙的手,哭泣使得她全身都在輕微地顫抖著。「我好難過,每天都想著何不去死……」
「你在胡說什麼?一點也不像你了。」
季薇放開她,小仙坐到她隔壁的位子上。
「我知道伯母的死給你很大的打擊,但你不該說這種話,你父母地下有知會很傷心的。」
季薇含淚搖頭。
「我早知道我媽不會好了,卻……卻沒有看過她幾次,因為我在逃避,不想看見她渾身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的樣子。所以……我對自己說去了也沒有用,她失去知覺了,根本不知道她女兒去看過她,說了些什麼。我真是太不孝了,雖說叔叔可恨,我自己也愧對媽媽。來不及了,現在說什麼都……難怪叔叔一直推拖……如果我能堅持……」
「好了!別這樣折磨自己,事情已經過去了,你該堅強一點。」
「幸而叔叔將我媽葬在父親身邊,就這一點……我覺得應該可以原諒他。」
「你這麼善良,那麼輕易就原諒了別人,你自己呢?可別太自責了,並不是你的錯啊!」
「我也是需要原諒的人。」季薇看著她,苦笑道:「我傷害了你很深吧?竟和你父親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結了婚。」
小仙聳聳肩。
「我真的很抱歉,」季薇繼續道:「只能說是命運捉弄人,我……我從沒有嫁給你爸爸的打算,應該說我其實從未想過結婚這件事,一切都是……」她搖搖頭,不想說出叔叔的計謀,那讓她想起自己是件交易品。
「算了!我已經想通了,陪伴在我爸身邊的是你,總比是別人要好多了。」小仙笑著說。
「我……也許要離開你父親,只要我確定……」她沒說出確定什麼,是不想說。
肚子裡也許有他的骨肉這件事讓她好幾夜不能安眠,她總是撫著肚子,想像一個小生命在裡頭慢慢成長。
她已經沒有親人了,如果……真能有個孩子,她會不顧一切生下他。
說來也許奇怪,但她的確不排斥懷有黎時彥的骨肉這件事,至於她何以堅決要離開,主要是由於無法忘記自己只是他以一宗生意換來的。
「你要離開我爸爸,這……為什麼?他對你不好嗎?」
季薇搖頭。
他對她真可以算極好的了,非常體貼,小心翼翼,從未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她對他再怎麼冷漠,嘲諷,他總是默默承受,尤其經過那一夜,他就像扛下了一切的過錯似地哄她、寵她,一點抱怨也沒有。
由於季薇明白自己對那一夜發生的事並非完全沒有責任,對他這麼百般容忍她的冷漠當然不會全無感覺,有時還深受感動。
也許真如他所說,他是愛她的。
她這麼對自己說,隨即又置之一笑,太傻了吧?竟會真的相信這種事。
「我本來就不適合他。」她只這麼回答小仙。
「可是,我爸他……」小仙本想說出父親愛她,想了想並未說出口。這話老爸該也說過了吧!若留不住季薇任她再說幾次也是相同的結果。
唉!他們兩人實在有極大的差距,至少在年齡上就是……不過年齡長的男子聽說會很疼老婆不是嗎?
此時不知怎麼地竟想起那個「老伯」來,小仙剎時皺起眉頭。
季薇也許以為她在煩惱,淡然一笑道:「放心,我們只結婚幾天,分開了……應該不會有什麼留戀吧!你老爸不會太在意的。」只要我肚子裡沒有他的孩子,她在心裡加了這麼一句。
「你真不容易,竟能如此輕描淡寫地說要離婚。」
「也許是最近一下子經歷太多事了吧!對什麼都不想看得太重,很害怕期待太大,失望也更大。」季薇黯然道。
「不要想這麼多了。」小仙安慰她,然後略帶猶豫地問:「你……跟我爸提過要離婚的事了嗎?」
「嗯。」
「他怎麼說?」
「呃……沒說什麼……我們還沒有仔細討論過。」
「其實……為什麼你不喜歡我爸?我一直覺得他是個了不起的好人。」
他是很好,我也並非對他全然無感情。
這些話季薇沒有說出來,對小仙的問題她只是報以微笑。
小仙歎氣。
「那麼……有沒有打算再回學校?」
「目前不會吧!以後我得自力更生,先找到工作是比較重要的,回不回學校修完課程得看我有沒有閒暇的時間和多餘的金錢。」
「我爸會幫你……」
「我希望一切都能靠自己。」
小仙很能體會季薇那段日子仰賴叔叔度日的心情,對她自尊心這麼強的女孩來說並不好受。
是以她沒有再多說什麼,只表示要離開了。
「不搬回來嗎?反正我不久就要離開這兒了。」
「我並不是為了你才不回來,主要是覺得自己離開家後好像長大了。」
「嗯,我也有這種感覺。」季薇微笑。
「真的?」小仙很開心。「原來我是缺少學習獨立的機會,現在的我和以前不同了吧?好了!我走了,你……」
話還沒完,小仙已讓地上不知名的籐草給絆倒了。
☆☆☆
「喂!你怎麼了?臉上全是OK繃帶。」蕭逸臣見小仙進門,皺著眉問。
「跌倒了,季薇替我貼的。」
「一、二、三……六,哇!貼了六個,太誇張了吧?」
「你的表情才誇張呢!老伯!你已不是可愛的少年了,眼睛別張那麼大。」小仙不悅地想起從前的他,現在倒希望他是那麼孤僻沉默就好了。
的確,蕭逸臣變了,大家都看得出來,甚至小寧都肯坐在他的腿看電視,這男人現在很少會有臭著張臉,破口大罵的時候。
至少……要說他為什麼有這麼大的改變,張嫂說是小仙的功勞。小仙自然不信,只當是摸熟了公司上下業務,一切順心了心情自然好,與她沒相干。
「你回家了?」蕭逸臣問。
「嗯。」
「和季薇和好了?」
「我們又沒有深仇大恨。」
「你爸不在?」
「去公司了吧!王媽也不在,可能去市場,這個時間……喂!你在審問犯人啊?
問這麼多。」
「我只是覺得很久沒見到你爸爸,問一下,火氣這麼大做什麼?」
「好好的假日卻事事不順,挺煩的啊!」小仙嘟著嘴在沙發上坐下。
「怎麼?是指你跌倒的事?」
「不止。季薇她……好像要跟我爸離婚。」
「離婚?為什麼?」蕭逸臣訝異地問。」
小仙聳聳肩。
「不很清楚。」
「幹嘛為了人家的事那麼心煩呢?」
「一個是我老爸,一個是好朋友,結婚時就已經跌破大家的眼鏡,這會兒又要分開,真叫人搞不懂。」
「煩也沒有用嘛!又不能改變他們最後的決定。由他們去啦!不管是老爸或是朋友各有各的福分。」
「你說這話還真有意思。」小仙歎氣。「我也不想煩惱這些有的沒有的,這麼好的假日……。」
「不如出去吧!」
小仙眼睛一亮。
「出去玩?去哪兒?」
「都好啊!可以翻翻旅遊手冊。」
「那好,我去叫小寧。」小仙跳起來,說到玩她最開心。「喂!你會帶相機吧?」
「幹嘛?」他明知故問,還拿起報紙來翻。
「替我照相啊!上回你拍的照片,我同學看了好羨慕,我說是攝影大師拍的,他們都尖叫起來。」
「真會賣弄。」
「我說下回帶我的『寫真集』給他們看……」
「『寫真集』?你……沒那種身材吧?」
「喂!那只是個名稱嘛!就是說要帶我的『專集』去可以了吧?你不會讓我言而無信吧?」
「你現在……好像朋友多了起來。」
「是啊!我和以前不一樣了,對自己的能力,還有外表都有了自信。」她擺了個嫵媚的姿勢,可惜不很純熟。
「其中有很多的男的吧?」
「男的?男的什麼。」
「男的朋友。」他加大音量。
「哦!當然有,不過就像你說的只是『男的朋友』而已。喂!你究竟要不要幫我?我說過跟你很要好,一定會給他們看最棒的作品,以我的美貌和你的技術,沒問題吧?啊?」
「你都這麼說了,我能怎麼說?」他無奈地站起來準備去拿相機,眼裡帶著笑意。
「那是答應了?萬歲!」小仙朝他跑來,摟著他的脖子在他頰上印一個吻。
蕭逸臣見她上樓,撫著臉頰喃喃道:「換個位置就更好了。」他舔了舔唇。
☆☆☆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季薇懷著微妙的心情計算中,冬天的腳步接近了,而她也終於確定自己懷了黎時彥的骨肉。
當她聽見醫師對她說「恭喜」時,心裡居然掠過一絲喜悅,一點也沒去想這個孩子可能會綁住她,讓她無法離開黎家。
只不過一次的肌膚相親,居然產生了一個小生命,這對她來說是既神奇又美妙的一件事。她要做媽媽了,不再是一個人,她單純地為此開心。
醫生說她身體狀況不是十分良好,給她開了些鈣片,維他命等營養補充劑,囑咐她要按時服用。
從此她得很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畢竟她希望生下一個健康的寶寶,不論是男是女,她都會當寶貝一樣疼愛。
問題是,她不知道如何開口告訴黎時彥這個消息,孩子是她的,她絕不會留下他獨自離開。
可是她也不能現在走,一個人時不要緊,吃什麼住哪裡都可以過。有了孩子,不能工作,難道讓肚子的胎兒跟著她受苦嗎?萬一有什麼錯差……就在喜與憂的交替中,她搭著出租車由醫院回到家裡。
讓她意外地,黎時彥竟在家,一見她回來似乎鬆了一口氣。
「你回來了,我還以為……」
「以為我走了?」她淡淡地笑了。「這個時候你怎麼會在家裡?」
「我……我打電話回來,向王媽問起你,她說你出去了,還不肯說去哪裡,所以我就趕回來了。」
「我是犯人嗎?去哪兒都得報備。」
「不是這樣的,因為你最近精神不太好,我擔心……」
「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
「是我太小題大作了。不過以後如果你想去哪裡,我可以送你,一個女孩子自己搭出租車總是……」
「我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至少我結婚了,不是嗎?」
黎時彥沉默了,半晌後歎口氣。
「就算是我緊張過度,你不要不高興,我只是關心而已。」
是他凡事都讓著自己,季薇覺得自己就像高傲的富家千金一樣不講理。
她並不想這樣,只是……情緒上還無法調適吧!有個嬰兒正在她體內,這……還是該說出來,瞞不了多久的。
「啊!你別氣了,看看你臉色這麼蒼白……」
他靠過來,似乎想扶她坐下吧!
季薇歎口氣。
「我去了醫院。」她坐下。
「醫院?怎麼了?你病了嗎?」
「應該不算是,醫生說我懷孕了。」
以為怎麼也說不出口的話就這麼簡單地說出來,季薇在一瞬間覺得一陣輕鬆。
「你……懷孕了?」
他的表情該是驚訝大於喜悅,老實說,她不知道他的表情究竟有沒有喜悅的成分在其中。
「你不高興嗎?難道懷疑孩子的父親不是你?」
「你……」他懊惱地看著她。「為什麼總要這麼對我說話?我就真的那麼可恨嗎?」
「對不起!我……我心裡亂。」她自覺太過份了,於是道歉。
「我從未懷疑你什麼,如果你真的懷孕了,我當然確信我是孩子的父親……」
「已經不是『如果』了,醫生很明確地恭喜我懷了六個星期的身孕。」
這實在是不合常理的一幕。
沒有歡呼,沒有相互擁抱,兩個人都神情嚴肅,彷彿妻子回家宣佈的是她得了癌症而非懷孕。
「我真的很抱歉。」黎時彥疲憊地說:「並不是我沒有將為人父的喜悅,可是你不是……你是在半昏迷的狀況下懷孕的,心裡一定……」他歎氣。「你才二十歲,實在太年輕了……」
「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他盯著著她好一會兒,直至她偏過頭去。「曾有幾次我祈禱你能懷孕,是奢望如果有了孩子,也許你會打消離開的念頭。剛才聽你說……我實在是很高興……」
「我倒是看不出你有任何高興的表情。」
「那是我驚覺到自己竟是如此自私,居然想用孩子綁住你。」他停了停,又說:「我趁你昏睡之時強行佔有了你,還讓你懷了小孩,就算你會因此留下,我擔心你永遠都不肯原諒我。」
「說這些已沒有用了,不是嗎?」
「以你目前的健康情形和精神狀況來說,我覺得懷孕對你會是個負擔……」
「哦?」
「如果……如果你不想留下這個孩子,我不會怪你。」
「你……建議我去墮胎?」季薇無法置信地說。
「不!那也是我的孩子啊!」黎時彥痛苦地喊,隨即以無奈的語氣說:「我只是不願見你這麼悶悶不樂,即使對我來說很困難,我……我還是會答應和你離婚,不過,我希望你等身體健康些再離開……。」
「那麼你會不會祈禱我永遠這麼懨懨的?」季薇此時竟有了開玩笑的心情,尤其看見他略為不安地轉過頭去,她忽然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怕了,是因為孩子的緣故吧!
「我會生下這個孩子。」她這麼說。
☆☆☆
「什麼?你……」
「我要生下來。」
「可是……為什麼?」黎時彥不相信季薇會做這樣的決定。
她有那麼多理由好恨他,又為什麼肯生下他的骨肉?
「我覺得墮胎是殘忍的,我不忍心。另外一個原因……我渴望有家人在身旁,孩子……」她摸摸肚子。「就是我的家人。」
他始終無法包括在其中,再怎麼愛她,她心裡還是沒有他,黎時彥想著不禁黯然神傷。
「既然這個孩子對你來說可有可無……」
「我從沒這麼說過,」黎時彥難得地動怒了。「你以為我喜歡眼睜睜地看著你去墮胎?」我只是愛你勝過孩子,他在心裡喊著。
「對不起!我換方式說吧!既然你同意隨我處理這個孩子,他就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以我目前的情況是不可能就這麼離開,但等我生下了他,養好身子,我要帶他一起走。」
「你是說……」
「我還是要走,不過是在生產後,而且要帶著孩子。如果你同意,我就在這兒休養,待產,如果你無法接受,我也可以馬上離開。」
他看著她。
「你……為什麼執意要離開?就為了那一夜……」
「我們本來就不適合在一起。」她打斷他的話。
「就算你恨我,還是可以留下來,我會照顧你和孩子,而且保證不打擾你。」
「……」
「考慮一下好嗎?」他要求。「至少,我是孩子的父親,你不想給他一個健全的家庭嗎?」
季薇靠著椅背,忽然覺得好累。
「我現在不想談這些,只想休息一下,我累了。」
「那……我扶你上樓吧?」
「我沒有那麼虛弱。」說是這麼說,一站起來倒真覺得有點暈眩,幸而一下子就去了。
「醫生有沒有說該多吃點什麼?我讓王媽給你準備。」
「不用了,我實在沒有胃口。」
「那怎麼行了?」他看起來一臉擔憂。
季薇笑了。
「沒那麼嚴重,很多孕婦都跟我一樣。我想……你打個電話告訴小仙吧!畢竟是她的弟弟或妹妹啊!還有,問她願不願搬回來住,陪陪我。」
「我馬上打電話給她。」
「不要勉強她,我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住在蕭家,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男主人的關係。」
「男主人?蕭逸臣嗎?他和小仙有什麼……。」
季薇聳聳肩。
「不會吧!」黎時彥蹙起眉。「他太老了。」
「會嗎?」
季薇若有所指地看他一眼便上樓去了,留下他一臉狼狽站在原地。
☆☆☆
「是嗎?我要做姐姐了……一個相差二十歲的弟弟或妹妹……」小仙放下話筒後喃喃自語。
一旁的蕭逸臣放下報紙。
「你在咕噥什麼啊?」
她把她父親在電話中說的話重複一次。
「哦?懷孕了?你老爸真不簡單。」
「你少笑得這麼邪惡。」
「我哪有?不過……怕有人要失寵了。」
「我已經這麼大了,還要人寵嗎?」小仙白了他一眼。「我爸希望我搬回去。」
她接著說。
蕭逸臣濃眉一聳。
「幹嘛?」
「喂!我爸要我回去有什麼不對?那是我家啊!你大聲個什麼勁兒……」
「我……只是問問嘛!住這兒不好嗎?隔壁而已啊!」
「是季薇想要我回去陪她。多神奇啊!我的弟弟或妹妹在正在她的肚子裡。」
小仙閉上眼睛幻想著,嘴角露出笑容。
「你不會一點也不懂那種事吧?孩子只要做就會有,沒什麼好神奇的!」
小仙紅著臉臉狠狠瞪他。
「你一點浪漫的感覺都沒有。」
「這種事很實際的,每天送花唱情歌可生不出孩子來。」
「哎呀!不跟你說了,我要去整理一下東西。」
「喂!說走就走啊?」
「季薇懷了我的弟弟……也許是妹妹,孕婦是很辛苦的,我是該回去陪陪她。」
「不回來了?」
「會啦!經常回來,我還捨不得小寧呢!」
「哼!」
「老伯!你那表情真像個小孩子。」小仙取笑他。
「過來。」蕭逸臣招手。
「幹嘛?」
「把你每天會過來的時間寫一下。」
「我哪知道……」
「大略的就好。」
他很堅持,小仙只好無奈地拿著紙筆,思索著她會在何時來到蕭家。
忽然,她想到了,抬起頭。
「你捨不得我吧?是不是?」
他乾咳了兩聲。
「怕會太想念我?」
「……」
「是不是嘛?」
蕭逸臣拿起報紙,卻被小仙一把奪下。
「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
「說你捨不得我。」
他頑固地不開口。
「喂!不說就是承認了啊!」
「……」
「不說嗎?」
「……」
「真的不說?」
他緊閉雙唇,眼帶笑意,一派溫柔的模樣。
小仙開心地摟著他的脖子。
「你承認了,對不對?」
他手扶著她的後腦,說:「這回親這兒吧!」說完主動將唇印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