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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緣 第二章 作者:曾曉君
    壽堂上精緻的紫檀高台,兩支巨大紅燭高燒。大廳正中的錦軸上,貼著一個斗大金色的「壽」字,顯得喜氣洋溢。洞庭首富君嘯天的六十壽誕,排場之盛況空前不言可喻。從一大早,君府就賀客盈門,川流不息。

    府內軒敞的庭院中,席開百桌;府外則是擺上流水席,讓一些流民及貧戶也能飽餐一頓、同沾喜氣。

    君嘯天領著一妻三妾,端坐中堂接受眾人道賀。出嫁的女兒們也都回娘家拜壽,好不熱鬧。

    君如意還是以一貫的男子裝扮示人,裡外穿梭打點,幫忙招呼接待客人。

    「老爺,老爺!」君府管家君大海,自長廊外匆匆急步而來。

    「大海,什麼事?瞧你急的。」

    「老爺,南京莊家的二少爺,親自前來拜壽啦!」

    「嗄!真的?」君嘯天大喜過望。

    他正想利用冠蓋雲集的壽宴,好好為愛女如意挑個夫婿,莊二少爺正好不遠千里而來,著實樂壞他了。因為莊逸在君嘯天眼中,是屬一屬二的最佳女婿人選。

    「快請,快請。」君嘯天從座位上站起,正待出廳迎貴客,卻已耳聞爽朗笑語傳入屋內——

    「不敢當、不敢當,君老爺子客氣了。」

    大廳賓客均久仰「南京莊家」兄弟大名,皆好奇地伸長頸項,循向廳口聲音來處探視。

    眾人一見莊逸亮相露臉,不禁為他俊雅軒昂的人品所折倒。

    他,身穿一襲雪白綢衫,飄逸瀟灑。論骨架,身長玉立、風度翩翩,猶如玉樹般高挺;講相貌,長眉侵鬢、月朗如星,宛似神般俊美。

    難得的是,這位富家少爺不端架子,臉上永遠帶著一抹微笑。那如稚子般無邪的笑容親切真誠,令人如沐春風,也因此更具魅力及女人緣。

    相較於他的兄長莊嚴,莊逸少了份冷俊威儀,多了份灑脫隨和,無怪乎不少懷春少女暗地裡為他茶不思、飯不想地深深著迷。

    只見他帥氣地撩袍跨檻,進入壽堂後拱手朗笑道:

    「莊逸拜壽來遲,君老爺子莫怪才好。」

    「這位就是南京莊家的二少麼?果真一表人才,鳳毛麟角,幸會呀幸會。」君嘯天也忙舉步向前寒暄。

    「君老爺,這幅『百壽園』是家兄特地差我送來,好為您的壽辰添個熱鬧;禮雖輕情卻重,尚祈笑納。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哪!」莊逸這幾年游刃商場,生意人慣說漂亮的場面話,他倒也學得有板有眼。

    「莊大少爺真是禮數周到,老夫敬受。」君嘯天笑呵呵接過莊逸遞上的卷軸,迫不及待當場展畫觀賞。

    「百壽圖」,是幅以摹寫古今名家「壽」字各體一百個字,而書成的祝壽吉圖。

    它雖非價值連城,但用在祝壽場合卻相當貼切合宜。

    尤其莊嚴早摸清君嘯天性喜搜集名家書體,遂不辭千里遣弟呈圖,果然教君嘯天大為受用,直呼是件意義不凡的壽禮。

    莊嚴深知君嘯天家財萬貫,庫房珍玩寶物不缺。花錢要花在刀口上,送禮則得投其所好,才能突顯禮物不流俗的另一種「價值」。

    莊嚴能夠縱橫商場、無往不利,就是深諳攻心為上的竅門。看君嘯天審視「百壽圖」時全神貫注、愛不釋手的癡迷模樣,足證「南京莊家」的掌舵者,果然是有不同於一般人的心胸韜略。

    「這幅百壽圖摹擬各家書體極為傳神,實乃一佳作也!莊二少,日去後可別忘了代老夫向令兄至上謝意啊!」君嘯天掀髯微笑,看得出心情頗佳。

    「莊逸敢不從命?」莊逸躬身一揖笑答。

    「哈哈!莊二少忒謙。令兄一向可好?!」君嘯天將「百壽圖」交給管家,囑他立即派人懸掛在壽堂應景後,轉而延客入座,與莊逸話起家常。

    「家兄頗好,只是南京那邊事忙走不開,才遣我南下為君老爺拜壽。」

    「莊家鴻圖大展,生意可是愈見興隆啦!」

    「哪裡、哪裡,怎及得上君家於萬一。」

    「莊二少口才犀利,一點也不輸令兄呵!」

    「君老爺過獎,晚進還得向您這位商場前輩多多請益學習。」

    「哈哈哈!莊二少太客氣啦!」君嘯天樂得放懷大笑,心裡頭對莊逸的人品、談吐應對,滿意得不得了。

    「咦,大海,如意少爺呢,怎不見他人影兒?」這樣的女婿人選,打著燈籠也難尋,君嘯天這時才想起寶貝女兒。

    「老爹,少爺正在東廂那邊招呼客人。」正盯著僕人掛畫軸的君大海回身稟告主人。

    「快去請他到大廳來一趟,跟莊二少爺見個面認識、認識。」

    「是,小的這就去。」君大海立即趕往東廂房。

    「莊二少爺,來來來,容老夫為你引見一下家人,及商場上的一些朋友。」君嘯天一等管家離去,遂利用空檔與莊逸把臂而行,一一介紹起在場的家眷及諸多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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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莊逸乍見進入壽堂的君如意時,不覺看直了眼。

    這……太不可思議!

    他簡直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如此俊秀的男人。

    這位君少爺,長得兩彎眉畫遠山青,一對眼明秋水潤。靈動的雙眸攝人心魂,兩點朱唇引人遐思,細緻的雪肌彷彿掐得出水來……總之,他是位姿容美秀、骨格清奇,有飄然出世之美的翩翩佳公子。

    如果……如果他是個女人,不知要顛倒多少眾生哩!

    莊逸陡然生起這份遐想,心底深處沒來由地泛起一陣輕栗淺顫,感覺似有一縷莫名的情絲,突兀地纏上心房。

    那種面對同性之時本不該有的異樣感受,教一向遊戲風塵、玩世不恭的莊逸驚出一身冷汗!

    這是怎麼了?君如意是個男人呀!他何以對他竟至失神如斯,莫非……自己有斷袖之癖不成?!

    而對南京莊氏兄弟,君如意也是久仰盛名卻無緣一見。風聞他二人相貌一般、俊逸非凡,個性則是南轅北轍、大相逕庭。

    莊嚴,沉穩內斂;莊逸,灑脫豪放。

    今日一見莊二公子,人品端的是芝蘭玉樹、倜儻風流,就不知心性如何?傳言他是個花心大少,多年來一直追逐風月、放浪聲色,為他芳心破碎的女人不知凡幾!

    「如意,快來見見莊公子。」

    君嘯天宏亮的嗓音,將各自浸沉於冥想中的二人思緒喚回。

    君如意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褲子弟,一向不具好感;但基於主人的禮貌,還是客氣地見禮寒暄。

    「莊公子,久仰。」她微一頷首,面露淺笑。

    莊逸又驚異地發現,君如意的笑靨梨渦隱現,煞是甜美迷人,更添幾分……嫵媚!

    嫵媚?!

    莊逸皺起雙眉,對自己竟有這種不協調的感覺而困惑不已。

    男人可以……很嫵媚嗎?那不是太娘娘腔!好怪異的感覺,卻又說不出問題出在哪兒?

    真是見鬼了!莊逸對自己的反常暗自詛咒一聲。

    君如意見他不答禮,只一徑瞠視著自己發愣,心中頓起不悅。

    她此刻男裝打扮,他瞧人的目光尚且如此肆無忌憚;一日一見著異性佳麗,怕不更要唐突失禮!

    果然是個登徒子,難怪會花名在外!

    君如意沉下臉,冷冷轉身準備去招呼其他賓客。

    「如意,你要上哪兒?」君嘯天忙喚住她。

    「爹,東、西廂還有偏廳那邊,客人來了不少,我得過去招呼招呼。」君如意淡然回答。

    「那邊的賓客讓大海去招呼,你留在這裡陪莊二少爺聊聊。」

    莊逸這時總算按捺住浮動的心神,正色道:

    「君老爺子,你就別再二少、二少的稱呼,晚輩承擔不起,您直呼我莊逸好了。」

    「那太失禮吧!」

    「君老爺是長輩,何來失禮之說。」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我就叫你一聲賢侄吧!」

    「但憑君老爺子。」

    「呵呵,好、好!」君嘯天笑得開懷。「賢侄也別見外,什麼老爺不老爺的,就喊我一聲君伯父吧!老夫托大啦!」

    「君伯父客氣。」莊逢立刻長身一揖施禮。

    「好極、好極!」君嘯天更加開心。「我看賢侄跟如意也不必生疏,你們就以兄弟相稱如何?」

    「如意老弟若不嫌棄,愚兄虛長些歲數那就有僭了。」莊逢個性不拘小節,隨即爽朗改口。

    「哪裡,莊公子客氣。」君如意卻語氣敷衍。

    「咦,如意,賢侄都已改口,你怎還如此生疏,稱人家莊公子呢?」這次開口的是君夫人王氏,她對莊逸印象相當不錯,故而也幫腔起來。

    君如意無奈,只得微施一禮:「莊兄!」

    「哈哈哈!很好、很好。見面自是有緣,大家都別拘禮。來來,筵席即將開始,各位請入座吧!請、請!」

    君嘯天人逢喜事精神爽,高興得合不攏嘴,笑呵呵直是肅手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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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宴席上,賓客如雲、人聲喧嘩。

    儘管莊逸再三謙辭,君嘯天還是硬把他拉上主桌,並且將他的座位刻意安排在自己與女兒中間。且一用心顯而易見,就是要讓兩個年輕人多親近、親近。

    主桌除了君嘯天夫婦、莊逸與君如意,另外尚有幾名地方紳耆。三位如夫人及出嫁的女兒、女婿們,都還不夠份量坐上主桌,可見君嘯天對莊逸的看重及禮遇。

    「賢侄,小兒如意自幼罹患心絞症,大夫囑咐酒不可沾唇,以免因刺激而引發病情。老夫商場界的朋友都深知這點,也頗能體諒,所以如意一向以茶代酒敬客,還請賢侄莫要介意。」主桌席上,君嘯天對莊逸提道。

    「哦?」莊逸驚疑一聲,炯亮的眼不由關注起毗鄰而坐的君如意。

    原來君少爺外表弱不禁風,是因為身有瘤疾使然呀!

    心絞症……這種毛病到底嚴不嚴重?莊逸的心彷彿有某塊地方被梗住了,他急切地想瞭解君如意的病情。

    「君伯父,如意老弟的宿疾不嚴重吧?」

    「呃……還好、還好。只要不碰酒,加上長期藥物調理,並沒啥大礙。」君嘯天表情似乎有些許不自然。

    事實上,君如意哪有什麼心絞症,這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商場上飯局酬酢,總難免飲上幾杯;但,君如意畢竟是個女子,除了不勝酒力外,更擔心酒後失態,被識破女兒身。因此,當她開始跟在父親身邊見習時,君嘯天即不斷放出「兒子」沾不得酒的訊息,用意即在保護女兒。

    幾年下來,生意上往來的商家都已知道這項禁忌。跟君如意談生意,一定滴酒不沾,免得引發君少爺心絞症宿疾,那可就罪過了!

    另外,君如意個性嚴謹保守,不好女色,所以想跟君少爺洽談生意,絕對要規規矩矩,地點不是選在雙方府中,就是到茶館品茗交涉。

    換言之,酒樓與妓院,是君家少爺的禁地。如果作生意非得上這兩處地方,那君如意寧可選擇放棄。

    君家是大商賈,執洞庭地區商業牛耳,不跟君家作生意,那真是天大的傻子!故而一般商家也都能配合君少爺這兩項禁忌——酒與色。

    「原來如此,我本想與如意老弟暢飲幾杯,看來只好作罷。」莊逸頗為遺憾,卻又有一絲欣慰。

    幸好他的心絞症沒啥大礙!

    「小兒雖不能飲酒,但禮不能失,還是得以茶代酒,敬敬在座諸位貴賓!如意。」君嘯天含笑示意「兒子」敬「酒」。「很抱歉,如意只能以茶代酒,敬諸位一杯聊表心意。感謝各位撥冗蒞臨,為家父賀壽。」

    君如意舉杯,一一向在座佳賓敬起「茶」來。

    「小兒雖不擅飲酒,但,還有老夫作陪,各位務必盡興暢飲,不必客氣。這酒窖內的陳年老酒,可是無限量供應哪!」君嘯天老當益壯,豪氣萬千地勸酒。

    於是乎,筵席中猜拳行酒令,敬酒、罰酒笑鬧聲不絕於耳,喧天價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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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君嘯天珍藏的陳年老酒,酒力相當醇厚,連平日酒量極好的莊逸都招架不住。

    因為主桌的賓客,除開不飲酒的君如意外,就屬他最年輕,不得不頻頻向席上長輩、先進們敬酒;再加上別桌的賀客都想結交這位「南京第一家」的二少主,因此前來向他敬酒的人,一波接一波應接不暇。饒是酒量再好的人,恐怕也要不支醉倒。

    好不容易撐到曲終人散,莊逸早已不勝酒力。他醉眼醺醺、腳步踉蹌,語焉不詳結巴著向君嘯天辭別:

    「呃……君……老爺……不,伯父……小侄……告……告辭……」

    說罷,一個行步不穩,差點跌個狗吃屎;一旁隨侍的小廝莊安,眼明手快地將他撐扶住。

    「賢侄,你醉了。今晚就留宿寒舍吧!」若非君夫人在旁擋酒,君嘯天此刻大概也醉得不省人事,哪能像現在神智清明,準備留客。

    「不……不用,我……宿在客……棧,不……叨擾了……」

    莊逸倚靠在莊安肩頭,正準備回下榻的客棧歇息,卻突然作嘔出聲。

    「嘔!嘔!」他旋即吐了一地。

    「哎!賢侄,別再逞強啦!這位小哥,快扶你家少爺到客房歇著。大海,你給他們帶路,快去。」君嘯天忙吩咐莊安及管家君大海。他見莊逸醉酒,心中不免有些過意不去。

    筵席上,他本就有預謀要灌醉莊逸,好有個留客理由,製造他與女兒相處的機會。因此,明知酒窖內陳年老酒勁道太猛,還是幫著來敬酒的賓客起哄,一再向莊逸勸酒,終致他酩酊大醉。

    醉後是很痛苦的煎熬,君嘯天也覺自己操之過急了。

    「如意,莊公子喝多了,就留他在咱家住宿一宵吧!」他轉而囑咐女兒。

    「但憑爹爹意思。」君如意恬淡回答。

    雖然君嘯天刻意安排莊逸挨著女兒身畔而坐,但席間慕名來向莊二公子敬酒的賓客一直不斷,莊逸忙著應酬,根本無暇與君如意交流。直至壽宴結束,二人交談也只有寥寥數語。

    君嘯天料想不到莊逸有這樣旺的人氣,只好苦笑著看他將女兒冷落一旁。不過,幸好他醉倒了,可以將人留住家中。等明日莊逸酒醒後,那時沒閒雜人等干擾,這兩位年輕人可就有機會多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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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您是怎麼搞的?明知咱家的百年老酒太醇厚,客人向莊二少敬酒您非但不幫著擋酒,反而跟大伙起哄勸酒,害他喝得爛醉如泥,明早甦醒後定會頭疼欲裂,這豈是待客之道?」回房後,君夫人不禁埋怨起夫婿。

    「夫人,我會這麼做是有原因的。」君嘯天浮現神秘的笑意。

    「什麼原因?」君夫人疑道。

    「若不將莊逸灌醉,怎能留他暫住幾日。」

    「老爺為何定要留宿莊二公子?」

    「夫人,你覺得莊逸品貌如何?」君嘯天不答反問。

    「相貌俊逸、談吐不俗,是位難得一見的俊顏公子。」

    「那就對啦,我這麼做,為的就是如意的終身大事呀。」

    「老爺是想……」君夫人隱約已猜透夫婿心意。

    「留莊逸作客幾天,讓他們年輕人多接近、多瞭解,看能否撮合一樁美滿姻緣。」

    「老爺,您不是想替如意招贅夫婿嗎!莊家富冠天下、家業崢嶸,但就只他們兄弟二人承襲,怎可能讓莊二少人贅君家?」君夫人並不樂觀。

    「唉!如意年已二十,算來是個老姑娘嘍!她一直排斥招婿入君家,以致蹉跎大好青春。如今,我也不再固執己見,定要男方入贅。只要她能找個好婆家,將來生個兒子過繼給君家,我就心滿意足啦!」

    「只怕莊家連過繼個兒子給君家傳宗接代,也會心疼不捨呢!人家可是有頭有臉的大富人家。」

    「現在先別想這麼多,也要他們年輕人皆有意才成呀!若能撮合良緣,屆時再傷腦筋不遲。」君嘯天打定主意,走一步算一步。

    只因女兒年紀已老大不小,青春有限,不容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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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逢這次當真是喝酒過量啦!在客房內吐得唏哩嘩啦,折騰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他果然頭痛欲裂,躺在床上呻吟不已。

    天剛破曉不久,君嘯天便拉著女兒到客房,一起探視醉酒的莊逸。

    原本攤在榻上抱頭呻吟的莊逸,見君嘯天父子進入室內—趕忙坐起身招呼。

    「君伯父、如意老弟!」他苦笑連聲:「貴府的老酒真是後勁驚人,現在我猶覺暈眩不已,一個頭好似千斤重哪!」

    「賢侄,昨日老夫過壽太興奮,故而跟著客人起哄鬧酒,害你醉倒,真是罪過、罪過。」君嘯天假意致歉。天曉得他居心不良,根本是存心要將莊逸灌醉。

    「哪裡,是小侄酒量太淺。」莊逸也說客套話。事實上,他平日是千杯不醉的海量,怎知昨天竟陰溝裡翻船。「昨晚在貴府叨擾一夜,麻煩你們了。」

    「賢侄說哪兒話,老夫害你醉酒,當然得留你照料才是。」

    「多謝伯父。待會兒我叫小廝莊安收拾一下,我們就回下榻的客棧去。」

    「賢侄這麼快就要回南京嗎?」

    「不,我想在洞庭一帶盤桓幾日,游賞附近的湖光山色。」難得下洞庭,莊逸豈會錯過遊山玩水的機會。

    「既然不急著走,豎侄就住在寒舍吧!讓如意陪你到各地名勝走走,好盡一下地主之誼。」

    「爹!」一直默然侍立不語的君如意,聞言攏起秀眉抗聲道,「孩兒近日忙得很……」

    她真想不通,為什麼一大早父親就到「金谷園」,硬拖著她到客房探視莊逸,現在更要自己陪著他四處賞覽名勝;莊二少爺想暢遊洞庭風光,由他自個兒去就是,幹嘛留他客宿家中,還要自己全程奉陪,好不煩人!

    煩人?!君如意赫然對自己剛起的這種思緒駭異不已。

    雖然君家生意紛冗,教她每天忙得不可開交,但一向好脾性的她總是甘之如飴,甚少動氣、生煩;為什麼面對莊逸,卻有了駕馭不住的情緒?

    下意識裡,她就是想避開這位傳聞中的「情場浪子」,生怕被他的魅力蠱惑,而與其他女人一樣深陷不可自拔!

    天哪!多可怕的想法,君如意芳心深處起了一波波輕栗。

    「如意,莊氏昆仲在商場上是出了名的生意高手,你藉著陪同莊賢侄遊歷山水之便,也好向他請益一番。」

    不明女兒心事的君嘯天,極力鼓動二人一道出遊。

    「請益不敢當,君伯父謬讚了。」莊逸衝著君如意瀟灑一笑,潔白整齊的兩排牙齒呈現健康的氣息。

    其實,莊逸更想不透,這君少爺俊則俊矣,可惜老是板著一張冷面孔,不苟言笑,嚴肅得像個小老頭。而且……似乎挺排斥他的,這該不會是自己多心吧?

    莊逸一向人緣極佳,可謂男女老少咸宜,任何階層都吃得開,遭人排擠還是頭一遭,他心底竟浮現一絲不能接受的挫折感。

    瞧君如意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陪自己出遊具有這麼難受嗎?

    「君伯父,我看……不用麻煩如意老弟了。」君如意愀然不樂的表情,讓莊逸不想強人所難。

    如果出門遊山玩水,還得看他不悅的瞼色,豈非大掃遊興?

    「不成、不成。難得賢侄遠來岳陽,無論如何得讓老夫盡盡地主之誼;否則,豈不對不起令兄差你千里送圖賀壽的心意。老夫年紀大了走不動,就由小兒代表,陪賢侄四處逛逛走走,你們年輕人也較談得來。」君嘯天堅持留客。

    「這……」莊逸偷瞄君如意一眼,見他冷淡如昔,沒有一絲待客熱忱,不免委決不下。

    「賢侄莫再推辭,咱們就這麼說定。你大概還得休息一天,精神才可以恢復,明日再由如意陪你出遊吧!待會兒先讓莊安小哥回客棧取來你們的行囊,君家宅院客房多得很,隨你愛住多久就住上多久。」君嘯天不由分說,自顧自地替莊逸作出決定。

    「恭敬不如從命,那就有勞如意老弟當愚兄的嚮導了。」莊逸不再遲疑,爽快地一口應允。

    只因他也是個倔性子,見君如意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態度,倒激起他的好勝心及興趣。

    莊逸不相信自己會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物,他定要設法扭轉君如意對他的觀感;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動,讓他想接近這位俊美得不像話的公子,探索一下他的內心深處,發掘不為人知的奧秘。

    莊逸敏銳的直覺,讓他深信君如意必有心事無限;否則,出身豪門盡享富貴的大少爺,為何臉上總是罩層厚重冰霜,好似春風永遠拂不散那一臉冷寂!

    這廂,君如意更是眉宇緊鎖!

    聰慧的她,見父親對莊逸不尋常的熱絡態度,已有幾分犯疑;適才又猛然想起壽宴前一晚,與吉兒的那番對話……莫非,父親有意撮合自己與莊逸?

    噢!君如意暗地裡呻吟一聲!

    但願這只是自己過度的敏感,她可不想與莊逸糾纏不清。因為,花名在外的莊二少爺,絕非她心目中理想的夫婿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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