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在床上的是盧詩詩,一個很可愛的女生。
圓圓的身材、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左看右看,眾人看到她只有兩個字形容--可愛。
除了可愛之外,還是可愛。
床上的鬧鐘不停的響著,樓下高聲談論的聲音也一直刺進她的耳膜,本應悠閒的假日,她卻連個寧靜的空間都難得。
她略顯委靡的從床上爬起來,伸出手將鬧鐘按掉,本想繼續倒頭就睡,但樓下傳來的聲音實在吵得人頭痛。
算了,她放棄了--反正那麼吵也睡不著,若硬逼自己躺在床上只有落得更累的下場。她起身走進浴室裡。
恍神的刷牙洗臉,頭一抬,鏡子裡呈現出自己無精打采的五官。詩詩扮了個鬼臉,要自己打起精神。
她老爸在她國小四年級時回蘇州去賣鴨蛋,留下老媽和她及兩個妹妹,老媽以一個女人的力量獨自撫養三個小孩,所以她很感激、也很佩服自己的母親,也因此,從小到大,她是最聽媽媽話的女兒。
她死去的老爸,印象中是個宇宙無敵的大帥哥,江蘇人,當年跟著政府遷台,是個空軍,長得斯文又帥氣。
現在最當紅的什麼F4跟他一比只有靠邊站的份,而她的兩個妹妹--恩恩與安安同樣得天獨厚的也遺傳了老爸的外表,身材高Y而美麗。不過至於她就……她歎了口氣。
一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懂,像她老爸那麼帥,最後怎麼會娶一個像她媽一樣圓圓短短、來自南投鄉下村莊的姑娘當老婆,若說是一見鍾情--這是根據老媽個人的官方說法--那也太奇怪了,誰會第一眼就喜歡上一個其貌不揚,而且身高像矮冬瓜的女人。
也不是她瞧不起老媽她,而是自己的外貌百分之八十遺傳到她,所以她受的待遇在某個程度上來說,應該跟她老媽差沒多少少對,她這輩子到目前為止別說帥哥了,就連蟑螂螞蟻都沒對她一見鍾情過。
她的兩個妹妹則完全相反,她們遺傳了自己父親的優點於一身,不像她,從懂事到現在就是三個字不離她的身材ABEveryday,矮肥短,外人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她跟她媽真是母女。
這一點實在令盧詩詩雀躍不起來,畢竟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有個令人為之一亮的外表。
不過她的脾氣倒是遺傳了父親的溫和,而兩個妹妹凶得跟母老虎一樣,強勢作風與母親一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詩詩那兩個亮眼的妹妹在大學一畢業就早早被人訂走,嫁作他人婦,剩下她--年近二十八,三十歲眨個眼也要到了,還是小姑獨處。
其實結婚這種事,實在是要靠緣份,所以她並不急,反正急也沒用,但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呀!
「詩詩--」
聽到老媽在樓下拉開嗓門大叫的聲音,詩詩歎了口氣,連忙加快速度,步出浴室。
大學畢業之後,她一直都在台北工作,只有在假日的時候才會被她媽奪命連環Call回南投。
她老媽這麼積極也不為別的,就是因為她那傳統婦德觀念--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她自認自己的肚皮很「不爭氣」的生了三個女兒,打年輕起,對此事就一直耿耿於懷。
對於沒替盧家留下個「丁」,她覺得內疚,而為了使內心好過一點,她將希望給寄托到女兒身上。
二女兒和小女兒個性強勢,想要讓她們聽她的,不可能,所以她只好集中火力將目標訂在個性膽弱的大女兒身上。
也不為別的,只為了要對得起盧家的列祖列宗。
在老媽耳提面命的洗腦底下,她已經有了覺悟,於是每個星期舟車勞頓的回南投,只為了要找到一個願意娶她,最好是入贅,不然也要願意給盧家「抽豬母稅」的男人做老公,這樣她媽說她才能對得起盧家的列祖列宗。
拖著稍嫌沉重的腳步走下樓,雖然詩詩是很認命,但是有時,她還是會很羨慕那兩個早有先見之明,包袱款款跑去嫁人的兩個妹妹。
不過羨慕也沒有用,她的妹妹們是人美氣質佳,雖然脾氣很不好,可人家還是找到不錯的歸宿,哪像她--圓圓的盧詩詩,就算想嫁,也未必要有人有要娶,更何況是要讓男人入贅。
「媽,一大早有事嗎?」穿著一件印著一隻小熊寶寶的連身睡衣,她緩緩的走進客廳。
「哎呀!」吳美月驚呼了一聲,怪叫連連,「妳怎麼還穿成這個樣子?現在幾點了妳知道嗎?」
幾點?
詩詩瞄了牆上的鍾一眼,七點三十分……感覺像是惡夢,美好的星期假日一大早的就被人挖了起來。
「媽,這麼早,妳叫我起來要幹麼啦?」她整個人像是虛脫似的靠在牆壁上,有氣無力的看著自己老媽圓滾滾的身材。
真服了老媽她一大早就如此的精神奕奕,看來她這女兒的是不用煩惱她的身體,想想也算是是好事一件。
吳美月走近戳戳女兒的頭,「給我清醒一點,打扮一下,妳要跟我去菜市場。」
「為什麼?」她不解的問。
「今天陳阿姨的兒子從台中回來,聽說回來都會在攤位幫忙,我們去打聲招呼。」
「陳阿姨?」她重複了一次,印象中好像沒有這一號人物。「是哪一個陳阿姨?」
「就是賣雞那個。」
「啊!」詩詩露出瞭然的表情,她想起來了,陳阿姨是她媽媽的金蘭姊妹,托陳阿姨的福,她們家三不五時就有免錢的雞蛋或是雞可以吃,呃,陳阿姨?!不會是……
「媽,陳阿姨的兒子,」她突然花容失色的問:「妳該不會是說那個陳建國吧?」
吳美月點點頭,「是啊!就是建國,你們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算算應該很多年沒有見了吧?」
她的眉頭微皺,「媽,妳要我跟那個陳建國相親啊?」拜託,真是殺了她比較快。
她跟陳建國是國小同學,兩個人熟到快要爛了,單單想到把他當成一個交往對像看待,她就覺得想笑。
「妳這是什麼表情?其實也不算是相親,只是去打聲招呼而已!」吳美月不以為然的瞄了她一眼,「妳可別小看建國,人家現在在台中一間貿易公司當經理,很賺錢的。」
「媽,他賺錢是他家的事,陳建國怎麼有可能會同意跟我相親?」她想來就覺得可笑。
「我已經說了,這個不是相親,」吳美月堅持的說:「妳陳阿姨說妳長得福福泰泰,一看就知道是個好媳婦的樣兒,而建國又沒女朋友,所以就作主讓你們交往看看。」
聽來陳建國應該也是被逼的,跟她一樣的身不由己。詩詩忍不住露出一個苦笑。
「就算我跟陳建國看對眼,陳阿姨應該也不可能讓他入贅我們家吧?」她提出一個實際的論點。
陳建國雖然是次子,但以陳阿姨那種老古板的想法,應該覺得讓兒子入贅是件丟臉的事吧!
吳美月一楞,然後笑了開來,「關於這點,妳就不用擔心了,陳阿姨同意讓妳以後生的孩子一個跟咱們家的姓。」
看來兩個媽媽已經自己決定好一切,天啊!地啊!她現在要怎麼辦啦!
「還杵在那裡幹麼?」吳美月的臉一沉,推了她一把,「還不快點去換衣服。」
縱使百般不願,詩詩還是聽話的踩著非常沉重的步伐回到樓上房間,準備換衣。
這就是盧詩詩,就算心中極度不滿,還是不會反駁,誰叫她天生就是這副好脾氣。
有時她也很無奈,想要改變,然而或許是天性太堅強,也或許是體內少了點好戰因子,所以最後這要改變的念頭總是不了了之。
一邊換衣服,她一邊打定主意,今天跟陳建國見完面,她就要盡快閃人,回台北去,週末耗在這裡真是太勞心勞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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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媽媽們一頭熱底下,詩詩跟陳建國碰了面,並且去吃了頓飯,看了場電影。
兩個年輕人聊得很起勁,不過她很清楚這不是什麼互有好感,不過就是久違的老同學談著這幾年不見的近況罷了!
陳建國已不再是以前那個毛躁得喜欺負女生的小男生,成熟穩重了很多,她詩相信以他的條件,在不久的將來,要喝他的喜酒應該是可以期待的,至於她?還是少作點夢的好。
人家看她不入眼,她也對他沒感覺,結論就是--當同學很好,其它謝謝再聯絡。
回到家之後,她也很機靈,收拾包袱趕在老媽問東問西之前逃回台北,她從沒一刻像現在這樣那麼愛這個忙碌的都會城市。
她在淡水租了間套房,房租去掉了她每月薪水的三分之一,但因為南投沒什麼好的工作機會,而且留在家裡三天兩頭的還要去相親,所以這樣的代價還算值得。
她才進到租屋家門,電話便響起,她將行李放下,接了起來。
「大姊,我只是打打看,沒想到妳那麼早就回台北了啊?」電話彼端傳來是小妹盧安安細柔的聲音。
「對啊!」詩詩也顧不得剛從外頭回來,一身衣服都還沒有換下,整個人癱在床上。
「幹麼?」安安笑聲傳來,「一副很沒精神的樣子,媽又拉妳去相親,不順利嗎?」
「還不是那麼一回事!」她一手無意識的纏著電話線,不以為意的說道:「這次,她叫我去跟我的小學同學相親。」
「不會吧?」安安的口氣裡有著好奇與驚訝,「真沒想到,我們的媽媽真的很天才,對方是誰啊?」
「妳不認識,但應該見過面,」詩詩歎了口氣,「是菜市場賣雞那個陳阿姨的兒子,他叫陳建國。」
「陳建國?!」她想了一會兒,沒什麼印象。「怎麼?他不好嗎?」
「拜託!怎麼可能會有感覺?一個熟到快爛的男人,在我眼中,他根本就是個女人好嗎?」詩詩扮了個鬼臉,反問:「妳打電話來給我就是想知道我的相親結果嗎?」
「也不是。」安安細細柔柔的笑著,「二姊明天要跟姊夫來台北,所以找我們一起吃飯,妳要空出時間喔!」
家二女兒--盧恩恩還在求學階段就下嫁給一個科技人,定居在台灣的科技重鎮--新竹。
不過這不是她最厲害的地方,恩恩最行的是她那隨時會火山爆發的強烈脾氣,老實說,詩詩挺怕她這個妹妹的。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
「我管妳的,反正我先約了。」安安先聲奪人,在盧家每個人都吃定了盧詩詩。
「可是,我的工作--」
「叫妳們公司那些壓搾妳的人去死,」她啐道,「妳一個月不過領個兩萬二,沒有必要為那麼一點小錢做牛做馬累死自己!」
兩萬二耶!她一個月拚死拚活才能領到這些薪水,小妹竟然說這是「小錢」,這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
她又不像她那麼好運釣了個金龜婿,整天在家當少奶奶,不知人間疾苦,她可是個努力在社會上工作的小上班族。
「好啦!」詩詩很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說贏伶牙俐齒的妹妹,所以還是給自己省點麻煩。
「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去接妳。」
「不用了啦!我自己去就好了,」她才不想因為沒有準時下班又被安安念一頓,「妳跟恩恩約在哪裡?」
安安說了個地方,「知道位置嗎?」
「知道。」詩詩表示。
「那就六點半見。」
「可是六點半……」
「六點半!」她的口氣沉了下去。
「好,六點半、六點半……」詩詩立刻順著妹妹的話,說了再見後將電話給掛上。
真是嚇死了!安安差點發火,她祈禱明天最好能准持工作下班,不然被兩個妹妹炮轟,她就太可憐了。
拿了衣服,準備洗完澡上床睡覺。最近的休假,感覺起來比上班還要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