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燁……
甩了甩手上的鮮血,范熙燁慢條斯理的走到洗手間,沖洗著血漬。「什麼事?」
好久沒殺人,差點忘記了這種滋味。
事情辦完了嗎?
「你時間挑得好,剛殺光。」他可是一個活口也沒留。
那就快點回來。
擦拭著手上的水珠,范熙燁好笑地勾起唇角,「這麼想我啊?」
呵呵!我是不太想你,可是這事要是沒通知你的話,我搞不好會被你殺了。
這麼嚴重?!微皺起眉,范熙燁開始思索任何有可能發生的意外。「發生了什麼事?」
你的天使出現了。
他的天使?心弦一震,陸懷柔的笑臉不知第幾度浮現在范熙燁眼前。「說清楚一點!」
退魔使好像又在她身上施了咒………
「該死!」他這次絕對不會再心軟了!非把那些該死的混蛋趕盡殺絕不可,—次又一次,他們到底把懷柔當成什麼,暗殺他的工具嗎?!非得要殺了他才會停止對她的折磨嗎?
她這次……
「這次怎樣?」他大概知道「退魔使」是要回復她的記憶,但是那談何容易,要是沒有足以和他抗衡的力量是不可能辦到的。
可是懷柔只算得上是比較接近天使的人類,並沒有能耐接受兩股相反的力量在她身體裡對抗,搞不好到最後會因為承受不了過大的力量而發狂至死。在那種情況下,不管是誰都救不了她。
退魔使好像讓她想起了消失的回憶……詳細情況我不多說,你那邊結束了就快回來。
「知道了。」踢開一具擋路的屍體.范熙燁俊美的臉上滿是冰冷駭人的怒氣。
他們怎麼忍心?那些退魔使不是天使嗎?怎麼明知道強自下咒的結果還這樣對待她?
心好痛……一想到懷柔可能遇到的情況,他的心就疼痛得像絞成一團。
環視已成一片死境的屋子,范熙燁微撇薄唇,確定已經沒有活口之後,身影倏然消失不見。
沒一會兒,原本還在美國舔舐血跡的范熙燁,已經一股肅殺的站在「惡魔窟」中。
「動作真快。」叼著香煙,馮胤棠手中忙著,口齒不清地說道。
「不然我應該先來—趟美西豪華游嗎?」啐!他哪有那個心情?
「還沒到休假,你就別想太多了。」將香煙擱在煙灰缸上,馮胤棠轉身看向一臉陰鬱的范熙燁。「他們已經把陸懷柔的記憶找回來了。」
別過頭,范熙燁躲開馮胤棠似乎在他臉上尋找著什麼的視線。「真是了不起。現在呢?」
「現在?」當然就是宣戰的時刻了。「你自己看吧。」馮胤棠手一攤,一片雪白的羽毛輕盈的飄出他的掌心。
雙手盛住那羽潔白,負責傳遞訊息的羽毛盡責的將背負的消息流進了范熙燁體內。
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該結束了……
范熙燁收緊手掌,化去了羽毛,也化去了心中繁亂的思緒。
的確,不能再躲了。他不可能一輩子和「退魔使」打交道,更不願陸懷柔因為雙方怨隙而不斷的遭受身心折磨。
有那麼一瞬間,范熙燁後悔自己沒有殺了陸懷柔。
要是那時殺了她,至少她就不必再被利用。
要是那時殺了她.至少他只需要記得傷心的感覺。
結果現在,兩人的糾纏不清再度為兩人惹來殺身之禍。
既然他們看準了他捨不得對她下手,那他只好……
「我出去一下。」不待馮胤棠答聲,范熙燁已經消失了身影,瞬間來到陸懷柔家裡。
曾經聞到過的奇異味道依然在屋裡瀰漫,而且更加濃厚。這股詭異的甜香幾乎要讓范熙燁喘不過氣來。
這就是……天使的聖潔嗎?
靜悄悄地上了二樓,范熙燁默默地站在樓梯口沉思。戴斯說過她不是純正的天使,這麼濃烈的聖潔之氣應該不是她所散發的。
這麼說,「退魔使」也在?
加快腳步走到陸懷柔房門前,范熙燁毫不考慮地用力推開了門。
「你………」一打開門,陸懷柔趴臥在地板上的身影映入范熙燁眼中,讓他有些愕然。
她的頭髮披散在背後,不知為何突然長得好長的黑髮在她身邊凌亂地垂落,看來楚楚可憐。
這不是他見過的那個陸懷柔。
是她體內殘存的天使力量覺醒了嗎?
「你是來救她,還是來殺了她的呢?」正當范熙燁注視著陸懷柔的同時,他的身側傳來了—句幽冷的低問。
轉頭望向隱藏在暗影之中的人,范熙燁的冷眸如冰。「我來救她,然後殺了你。」
感受到那人身上散發的敵意與殺氣,范熙燁更加的憤怒。
就是他嗎?這一切都是他做的?
「想得真美好。」那人一陣輕笑,一句嘲諷。
「在我的世界裡,一向都是這麼美好。」回諷他—句,范熙燁把房門踢上,冷望著那個自陰影中慢慢出現的人影。「而你所處的地方,正是我的世界。」
那人緩緩伸出一隻手,揭下了蓋在頭上的斗篷,—張年輕卻邪佞的俊美臉龐帶笑地望著他。「這倒好玩了。我早就風聞你的大名,期待著和你交手的日子………撒旦。」
「我可是一點也不高興。」抿起唇,范熙燁對眼前的男人只有深切的厭惡。「這是最後一次勸告,你還要命的話就快走吧!」
「真抱歉,我也不打算讓你活著出去!」
冷哼一聲,范熙燁凝起氣,變得碧綠的瞳眸不屑地盯著眼前不知死活的傢伙。「赴死之前先報上名字吧!」他好為這混蛋的愚蠢記上一筆。
抽出施了除魔咒的武器,俊美男子揚起一絲嗜血的笑。「真對不起你,我沒有名字。你只要知道殺了你的是『斬魔人』,我就很高興了。」
斬魔人,魔族將之列為避而遠之名單上的首位。
他們和魔族一樣冷酷而殘忍,嗜殺程度和魔類不相上下。但是他們只殺魔,而且專殺魔。
范熙燁望著眼前的男子,知道自己必須賭上必死的決心。
「你那套把戲對我可不保證有用。」不是他們才有除魔咒。要論咒殺之術的話,魔族可也厲害得很。
斬魔人笑了笑,「都這個時候了,就少說點大話吧!要不是死神救了你,你這會兒怎麼可能站在我面前吹噓!」
想起那個驚心動魄的夜,范熙燁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卻憤怒得發抖。
「你就是『退魔使』?」
「不算是。」他只是那些窩囊天使請來的殺手。「別把我算進去。」那群軟弱善良的天使哪裡退得了什麼魔,光是那個領頭的邵芝蘭就像只小兔子了,更別說那些一聽到殺人就尖叫得四處逃竄的小天使。
范熙燁冷哼一聲,長鞭如蛇般往斬魔人迅速竄去。「只是個外聘的,別太囂張啊!」
「誰囂張要試看看才知道。」躲開鞭擊的同時,斬魔人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近范熙燁。
兩人就這樣一來一往,閃躲的同時也進攻,防禦的同時也觀察。
一時之間,竟分不出上下。
房內吹進一陣輕風,一聲低歎隨著一縷身影的出現緩緩地飄出,那抹纖細的身影在月光的照映下顯得透明。
為什麼他願意這樣呢?為什麼他可以為了一個天使而這樣拚命呢?邵芝蘭迷惑不解地望著糾纏不休的兩人,一點也不清楚范熙燁為了什麼而這麼做,但是心底卻是羨慕的。
也有人願意為她這樣不計生死嗎?有嗎?
就在那芝蘭發愣沉思的同時,原本昏迷的陸懷柔幽幽地轉醒過來。
首先,她被自己長得駭人的黑髮給嚇到;撩開披散的髮絲後,又被眼前打鬥的畫面給驚得目瞪口呆。
他們在做什麼,為什麼好像招招要置對方於死地?
而最讓她驚恐的,是她的手腳好像自有意識般,慢慢地靠近了范熙燁,慢慢的舉起了手中的匕首,慢慢的往他背後刺了下去——
范熙燁望見斬魔人眼中詭譎冷血的笑意,心頭忽然一凜,迅速側身,跳高了數尺遠。
然後,他幾乎是心魂俱裂地看著陸懷柔手中執刀,再度朝他刺來。
范熙燁又後悔了一秒鐘。
或許他真的該讓自己被懷柔殺死。
如此一來,她不再痛苦,他也不再痛苦,兩人都不必經歷這種渴望看到對方卻得撕心裂肺的疼痛無奈。
看著他深沉痛楚的目光,陸懷柔明知是怎麼回事,卻又控制不住自己。
「熙燁!熙燁……」她哭喊著,手中的匕首卻—次甚於一次地凌厲攻擊。
聽著她痛苦的叫喚,范熙燁緊抿著唇,努力忍下過去擁抱她的衝動。
「很痛苦嗎?」斬魔人一面無情地冷笑著,一面揮舞著手中的刀。「誰教你是惡魔呢?呵呵!」
回頭冷視著這個看起來已經瘋得滿嚴重的傢伙,范熙燁覺得這混蛋大概不只是斬魔人,搞不好還是個精神病患。「我是惡魔又犯著你什麼了?」
「你們不在魔界安分守己,跑到人間來殺戮做壞,就犯著我!」
「說得真是動聽悅耳啊。」不屑地揚起鞭,范熙燁轉身避開他的攻擊。「不過你倒是說說,有哪個惡魔會安分守己的?我們在人間做壞事也是人類委託的啊。我們不過是賺你們的髒錢,幫你們做壞事,好讓你們這些『高潔』的人類能舒舒服服地過活,還不會弄髒了手。這樣看來,我們倒還比人類更加的賣力工作呢!」又是一個對惡魔和人類有錯誤偏執的蠢蛋。
「可惡!」斬魔人氣得臉部扭曲,為了一直無法打敗范熙燁而焦急起來。突然他目光一轉,瞧見了淚眼盈盈的陸懷柔,心起一念。「你不要以為說這些話我就會動搖!惡魔是最擅長用言語蠱惑人心的!」
輕哼一聲,范熙燁真是受不了他。「我才沒興趣蠱惑你………」那太浪費了。
就這麼一個閃神,斬魔人突然消失在范熙燁眼前。待他轉身一看,卻驚見執刀相向的斬魔人對準了陸懷柔刺去。
想也沒有想,范熙燁飛身擋在陸懷柔面前,緊緊摟住她,咬住牙承受身前與背後那陣椎心刺骨、如火燒灼般的疼痛。
「哈哈哈!沒想到,真是沒想到!撒旦居然是為了一個天使而死!」斬魔人狂妄地放聲大笑,為了范熙燁的愚蠢好笑不已。「終於殺了你了……雖然這個笨天使幫了不少忙,不過,我總算是殺了你了!」
對於他得意的宣告,范熙燁並沒有回頭理會,只是倒臥在陸懷柔身上,安靜地感受著死亡再度逼臨的感覺。
「熙燁…」摟住范熙燁的頸項,因為自己捅了他腹部一刀而解除催眠的陸懷柔哭得肝腸寸斷。「對不起!對不起………」
為什麼他們一定要這樣呢?為什麼不能兩個人快快樂樂地在一起呢?為什麼一定要有一方受苦才行呢?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惡魔死了就算了,一點也不可惜,」斬魔人聽著陸懷柔的哀喚,萬分不以為然地諷道。
突地一陣輕風掠過斬魔人頰邊,還來不及反應,范熙燁的鞭子已經捲上了他的脖頸。
「你……」奮力地扯著鞭繩,斬魔人一邊暗咒自己的疏忽,一邊對竟然還有餘力反擊的撒旦驚訝不以。
「你……死了也……沒什麼好可惜的………」努力撐開眼,范熙燁看著斬魔人被絞死,嘴角泛出一絲虛弱的微笑。
陸懷柔激動地抱住他,為了他的再度活動興奮不已。「你沒有死!熙燁,你不會死,對不對?」
回眼看向她,范熙燁盾邊的笑容多了幾絲溫柔。「別哭,這樣……好醜……」用盡最後的力氣,他抹去了她臉上的淚痕,然後手臂緩緩地垂下。
愣愣地看著他似沉睡般地倒在她懷裡,陸懷柔的眼淚無聲無息地在臉上奔流。
「他死了。」邵芝蘭落在陸懷柔身邊,別開頭,輕輕地說。
是的,他死了。
而她,殺了他。
「他不能死。」
稍後趕到的馮胤棠對著滿室的人這麼說道。
「可是他已經死了。」死神戴斯晃了晃手中的靈,一臉無辜。「你們不會是要他還魂吧?」
馮胤棠看了戴斯一眼,「真是個好辦法。」
「讓他活過來好嗎?」陸懷柔可憐兮兮地要求道。「不管怎樣都好,用我的生命交換也可以,讓他活過來好嗎?」
馮胤棠想也沒想,伸手就甩了她—巴掌。「你這個笨蛋在囉嗦什麼,你以為他是為了什麼而死的?是你啊!你就這樣隨隨便便把他給你的生命糟蹋了,要是他活過來卻看到你死了,他還會活下去嗎?」真是蠢斃了!虧他之前還覺得她既聰明又勇敢!
撫著熱辣辣的臉頰,陸懷柔沮喪地看著范熙燁難得平和的臉。「可是……可是他死了啊……他看到我死了會活不下去,那為什麼他死了我卻能活?」
「所以,你們兩個都不能死!」真是一對蠢到最高點的絕配情人。「來吧!死神大哥,請把撒旦的靈魂繪我。」馮胤棠伸手就欲拿走死神手上的靈。
戴斯身子一轉,避開馮胤棠的奪取。「開什麼玩笑!這可不行!你們……啊!」一個不住意,原本捧在他手中的靈已移到了另一人的手中。
「這次是我的不對,我來負責。」一直呆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的邵芝蘭,現下捧著靈魂做出了鄭重的宣告。
「說得真好。不過我倒想聽聽你們這回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居然想出這種兩敗俱傷的方法來除掉撒旦!」馮胤棠冷著臉,字字如針地刺向邵芝蘭。「要是你沒有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就等著回去挨上帝老大的罵吧!」要是范熙燁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他很樂意招待魔界的大大小小來個人間大移民!
被馮胤棠的恐嚇駭得瑟縮了一下,邵芝蘭深吸了好幾口氣之後才勉強鎮定下來。「其實這次的事情,是斬魔人策畫的。」
看到大家沒有抓狂的前兆,她才又吞吞口水繼續說:「原本我們只有驅逐一些在人間搞怪的小妖魔,但是遇到了斬魔人之後,他就建議擒賊要先擒王。要是撒旦死了,其他妖魔一定會嚇得不敢再作亂。我們聽了覺得也有道理,但是憑我們的力量並不足以和撒旦相抗,他就自告奮勇地接下這個工作。」
「我還以為天使都很聰明呢?」冷哼一聲,馮胤棠諷刺道。「要是知道『蠢』宇怎麼寫就太好了。」
「你……」好過分喔!
「美麗的天使小姐,你可以把你手上那個東西還給我嗎?」戴斯心驚膽跳地看著范熙燁的靈魂在邵芝蘭手中隨著她的動作而擺晃,緊張得連說話都小心翼翼的。
「對不起,死神大人,我決定要讓撒旦還魂。」因為要是撒旦真死了,搞不好人間才真的會大亂。
戴斯大驚。「你……你們……」天使和惡魔什麼時候開始攜手合作了?
「好孩子,那就快點吧!」馮胤棠雙手環胸,擺明了不幫她的忙。「要還給我們一個完好如初的撒且,聽到沒有?」
「可是、可是……我頂多只能讓撒旦活過來耶……」至於他的魔力,就很難說了。
「天使小姐……你想不想見見我們魔界的火龍?雖然不是很溫馴,可是它很會噴火唷!要是它心情好,大概可以燒掉一百座森林吧!心情不好的話可能就不只了。還是你要看看黏漿怪物,不用害怕、黏漿怪物除了會黏人,就只會噴黏漿。不過要是不小心的話,大概會被黏漿給弄得窒息吧…」
邵芝蘭聽得臉都白了。「我、我盡力就是……可是魔力的部分……」
「我看你的身份應該也是滿高級的吧!」馮胤棠上下打量著邵芝蘭。「那就拿你的能力來抵啊!不夠的就當作你們認錯的獎賞好了。」
一旁的戴斯和陸懷柔被馮胤棠的話弄得一愣一愣的,連幫腔都忘了。
「布拉德……你真是了不起啊!」久久,戴斯才吐出這麼一句驚歎。
勾起笑紋,馮胤棠點首回禮。「哪裡的話,我只是盡我惡魔的本分罷了。還有,戴斯大人,這回的事……您就裝作沒看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