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心,你醒了,別怕,你現在很安全。」褚黑蠍難得展現他慈愛的一面,左織心是他好朋友左尚賢的獨生女兒,他對她並沒有「仇女情結」。
「褚……褚伯伯!」左織心一看見褚黑蠍就掉下淚來,啜泣牽動傷口,她痛得蹙起濃眉。
褚黑蠍連忙拍著她背脊安慰道:「別哭了,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褚伯伯,我爸爸他被壞人給捉走了!」左織心的淚水頻頻滾落,蒼白著俏臉的她,模樣楚楚動人。
「織心,你所謂的『壞人』是什麼人?你看見他們了嗎?」褚黑蠍不愧是行走江湖數十年的老薑,一針見血地問。
左織心哭著搖頭。「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更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捉走爸爸,非但如此,他們似乎打算滅了鐵冥幫,把我殺成重傷,幸而浩哥一再保護,我才沒慘死在她們手上。」
左浩是她繼母帶過來的兒子,來到左家後跟著她父親改姓左,在鐵冥幫位居高職。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褚黑蠍續問。
左織心回憶道:「今早,我出門時家裡和幫裡還沒有異樣,怎麼知道下午回來,我一進幫門就聽到不絕於耳的砍殺聲,我見到那些蒙面人挾持爸爸,浩哥也身受重傷,他拚命叫我逃,幫裡幾乎一片血海!」
「你爸爸最近和什麼人結仇了嗎?」褚黑蠍朝有可能的方向問,在黑道混的,哪個沒有一、兩個仇家,被尋仇不是太奇怪的事。
「沒有。」左織心心痛地搖搖頭。「您也知道鐵冥幫雖然勢力頗大,但我爸爸他一向是老好人作風,怎會和人結仇呢?再說,誰都知道您與家父是好朋友,又有誰那麼大膽,敢不看您的面子對鐵冥幫下手呢?」
左織心說得合情合理,一時間,褚黑蠍也無話以對,黑烙倒是在此時進來了,他身後自然跟著喬天隆及一名男僕。「左小姐失血過多,喝點魚湯補身吧。」喬天隆命男僕將湯品端到茶几上,示意他退下。
「義父,究竟是怎麼回事?左世伯的千金怎會被人殺成如此重傷?」黑烙進來沒瞧左織心半眼,直接詢問他義父,因為他關切的不是左織心這個人,而是他義父的情緒。
看到入內的黑烙,左織心忽地心跳漏了半拍,天下真有這麼卓爾不群又俊野不羈的男人?
初聽她父親提起黑烙,說他是個不近人情的男人,說他冷若冰霜,她還誤以為他的長相一定也很「抱歉」,沒想到恰恰相反,他簡直英俊得讓她「絕倒」。
看來她得小心了,在完全任務之前,莫要失了心才好。「我也正在思索這個問題。」褚黑蠍想著,他突然擰了擰眉。
「義父!您怎麼了?」黑烙瞥到褚黑蠍臉上不尋常的神情,聯想到方碩跟他說過的,他義父下午暈眩的事。
「沒什麼,只是頭有點暈。」褚黑蠍的臉色難看了起來,這陣子他頭疼的頻率愈來愈頻繁,如果不是那三個不肖子,他又怎麼會被氣得氣血上升?
「您去休息吧,左小姐的事,我來處理就行了。」黑烙示意喬天隆扶褚黑蠍去休息。
左織心一臉不安地道:「褚伯伯,原來您不舒服,為了我的事耽誤您的休息,我真的很不安。」
「傻丫頭,別說這種話。」褚黑蠍和藹地道。「你就安心在這裡住下來,他是黑烙,我的義子,他會處理你爸爸的事,你別擔心,我保證一定把你爸爸找出來,還你一個家園。」
「謝謝您,褚伯伯!」左織心感激地道。
褚黑蠍由喬天隆扶著去休息後,黑烙總算將目光正眼放在一個女人身上。
現在他才發現她長得很美;臉的污血清洗掉了,換上了乾淨的衣裳,頭髮也梳理整齊了。
她的短髮讓她有股灑脫味兒,大大的瞳眸很嫵媚,一管高鼻煞是吸引人,尖尖的下巴滿是俏麗的感覺。
她和矢島千夏子是截然不同的典型,千夏子艷麗柔媚,她則清麗嬌俏,很可人,很耀眼。
「你叫左織心?」他像審犯人似的拉了張椅子在她床旁坐下,交疊起修長的雙腿,十指交疊,很有法官的味道。
「烙哥,你叫我織心就可以了。」她連忙道。
黑烙看起來很不好親近,她可以從他身上獲得什麼資訊嗎?老天,她一點把握都沒有。
「織心。」他點點頭,除了千夏子,這是他第一次對個女人沒有連名帶姓地稱呼。
她有點忐忑地看著他,他看出什麼了嗎?她畢竟不是戲劇系畢業的,要演得好,還差一大截呢,會不會已經露出破綻了?
「傷還疼不疼?」黑烙問,她敷的是黑蠍盟的特製金創藥,對於刀傷、劍傷都十分有效,且不會留下疤痕。
她失態地揚了揚眉梢,意外的,他開口詢問的心態竟是出自關心。
「好多了。」她垂下眼睫,但願他沒注意到她適才的不對勁才好。
「喝了那盅魚湯。」他用命令的語氣說話。
她順從地拿起湯碗喝了起來,不知道怎麼搞的,他的語氣就是教人會不知不覺服從,好像他是君王似的。
喝完湯,暖烘烘的感覺讓她好想睡一覺,情緒是假的,但她身上那些傷是真的,而醫生開給她的藥裡有安眠成分也是真的,所以她好想睡。
「現在我問你,逃出鐵冥幫的只有你一人嗎?」他必須多知道些線索,否則無法追查出幕後黑手。
她幽幽地道:「我不知道,情勢很混亂,我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就逃了出來,甚至於……幫裡究竟死了多少人,我也不知道。」
她的睫毛垂得更低了,因為瞌睡侵襲了她的腦袋,不過她這模樣看起來倒像是因悲傷而無法振作的樣子。
「我已經派人去鐵冥幫了,很快就會有消息回來。」截至目前為止,他還想不出什麼人跟鐵冥幫有這麼大的仇。
她垂著首,精神頹靡地問:「那麼我爸爸呢?你派人去找了嗎?」
「你放心,只要令尊還在台灣,就沒有黑蠍盟找不到的人。」他胸有成竹地回答。
她不禁在心中喝彩一聲,好狂妄的語氣,難怪黑蠍盟可以屹立台灣黑道二十年不搖。
「真的?」她振作了一下精神,用燃亮了光芒的小臉看著他,他的英挺真教她不敢逼視,要狩獵這名火男不是那麼容易,這是項艱巨的任務。
他被她燦爛的容顏一震,突然之間,他不悅了起來。
見鬼,他怎麼會對女人的容貌有感覺?她不過是中等姿色爾爾,有什麼好教他驚艷的?
莫名其妙嘛!
「你休息吧,我出去了。」他粗聲說完,很快地轉身帶上門離去。
見黑烙離去,左織心輕緩吐出一口氣,她乏力地倒向柔軟的枕頭,拉起被子煩惱地蒙自己的頭。
房裡終於只剩她一人,她可以摘掉這偽裝的面具了,才短短兩個小時,她已經感覺好累,她根本不是演戲的材料,天呀,這齣戲,教她該如何演下去?
???
黑烙凌晨兩點回到他的華廈,迎接他的是滿桌的菜香和穿著性感透明睡衫的矢島千夏子。
「回來了,累了吧。」她溫柔地迎向他,為他將黑色西裝外套脫掉。
她喜歡看夜歸的黑烙,他神秘的黑色氣息像個王者,總能輕易攫獲她的心,只是他進門後從不給她所期待的熱吻,否則她一定會匍匐在他腳下親吮他的腳趾頭。
別笑她沒有自尊心呵,真正愛一個男人愛到狂時,就會如此癡情的模樣,這是女人悲哀的通病。
「這麼晚了還不睡?」他走向餐桌,滿桌都是他喜歡吃的菜,也正好晚上忙著處理那個左織心的事,到現在還沒吃。
「等你嘍。」千夏子笑著在他旁邊坐下,心滿意足地欣賞他品嚐她為他親手烹調的菜餚。
能夠做飯給自己深愛的男人吃,這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呀,原本對中華料理一無所知的她,為了迎合黑烙只吃中菜的習性,她拜師學廚藝,現在的她的已經可以獨挑大樑,一個人能燒出一桌好菜。
挾了一口乾燒明蝦入口,黑烙淡淡地道:「我不是說過,不許替我等門嗎?」
「天隆打電話告訴我,盟裡晚上發生了一件大事,你應該還沒吃飯,所以我……我就……」他的氣勢讓她囁嚅起來。
「多嘴的天隆。」他撇撇唇,很不滿意心腹屬下的行為。
「阿烙,你別怪他!」她連忙為天隆求情,天隆算是滿幫她的,知道黑烙對她冷淡,所以常常製造機會讓她親近黑烙。
他不經意的掃了她一眼,冷峻地道:「你倒是很護著他。」
雖然一個是跟他多年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個是夜夜為他伴床的女人,但他還是不喜歡那種好像被人設計的感覺,那會讓他很沒安全感。
沒錯,就是「沒有安全感」這五個字。
黑烙從來是不信任人的,除了他自己,他對任何人、事、物都沒有信心,這或許與他小時候便被親生父母給拋棄了有關吧,他至今無法交心的去相信任何人,也無法對任何人產生依戀。
「你別誤會呵,阿烙,我跟天隆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她急急解釋,一方面,心中有些竊喜,他的表現不就是在乎她,在跟天隆吃醋嗎?看來黑烙也不是那麼冷血呀。
「我當然知道你跟天隆沒什麼。」他有點不悅,千夏子是怎麼搞的?難道她以為他懷疑她跟天隆有不尋常的關係?就算有,他也不在乎,他根本就沒有獨佔她或獨佔任何一個女人的慾望。
當他第一次與千夏子作愛,便知道她不是處女,但他一點也沒有驚訝和失望的感覺,反正他完全不愛她,自然不會追究有誰佔有過她。
即便是現在,千夏子已經做了他黑烙的枕邊女人多年,如果他知道她有別的男人,他依然不會動怒,因為,說穿了,他直到現在對矢島千夏子還是沒有任何愛慾情緒。
很悲哀是不是?一個女人跟了他八年,他也佔有了她的肉體八年,他居然還是無法對她產生獨佔的情緒,說到底,他真的是不懂得去愛,曾經他是「火男」四人當中最沉不住氣、最年輕氣盛的,可是自從他們三人相繼離開之後,他就離得陰鷙許多,更不近人情了。
「阿烙,你在想什麼?」她有點不安地問。
「沒什麼。」他逕自吃飯、喝湯,不再說話。
一頓飯就在沉默的氣氛中結束,餐畢的黑蠍站了起來,他沉默地走到落地窗前凝視窗外萬千燈海,點起一根煙,吞吐著煙霧。
為什麼他無法愛人?內心孤寂的他,是否注定與愛絕緣?千夏子更慌、更不安了,看著他冷肅的背影,他那帝王般的風采讓她想貼向前去緊緊擁住他,對他獻上她的唇瓣,可是她不敢,儘管已經侍候了他多年,她還是不放放肆。
八年來,她看著他從一個青澀少年蛻變成如此這般有魄力、有手腕的男子,她在心中對他的愛戀與日俱增,更怕年華老去的自己無法捉住他的心,可是他明白嗎?明白她那惶惶恐恐的女人心嗎?
她悄然落下淚來。
黑烙不喜歡她哭,可是她心中實在好苦,此刻她實在忍不住了,淚水順著臉龐奔流而下,就讓情緒發洩一下吧。
「你哭了?」
黑烙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他是什麼時候無聲無息走到她旁邊的?
她慌張地回頭抬眼,接觸到他正皺著眉宇、不甚滿意的樣子。
「我——」她張著嘴,急忙將淚水拭掉。
不,不要討厭她!她不要做個會讓黑烙討厭的女人!
驀地,她的纖腰被抱起了,黑烙將她穩穩地架上了餐桌,他扯掉她若隱若現的睡袍,豐美的尖挺乳房在他面前挺立著,他低著含住她的乳蕾,兩手則在她火燙的胴體游移。「阿烙……」她嚶嚀一聲,這份熱情來得太突然了,他純熟的吮吻教她失了神,被他佔有的感覺八年如一日,每次他進入她,她總有無比的喜悅。
他的唇開始細細地在每一寸雪白柔膩的酥胸舔舐,她渾身撩起難耐的臊熱,在一瞬間,他已進入了她!
???
一早就清醒了,昨夜的安眠藥令她睡了個好覺,現在她的精神飽滿,充滿了活力,只是依她目前的「處境」——一名道地的滅幫落難女,實在不宜做太快活狀,否則很容易穿幫。
費力地在黑蠍盟繞了一圈之後,織心得到了一個結論——黑蠍盟實在大得超乎她的想像!
她一直知道黑蠍盟是座金庫,但不知道黑蠍盟的戒備如此森嚴,他們武力強大,人力資源又豐富,要毀掉黑蠍盟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更何況光憑她一介小小手無縛難之力的小女子,要如何「請君入甕」呢?
她不由得歎了口氣,她爸爸會不會太天真了?
昨天褚黑蠍知道他們慘遭惡人「滅幫」的事之後,情緒如此激動,反應如此大,由此可知褚黑蠍真把她爸爸當莫逆之交,為什麼人心這麼不足?她爸爸已經有了強大的鐵冥幫,卻又來覬覦黑蠍盟。
不知道她的母親現在可好?如果不是為了見她那重病的生母一面,她是萬萬不可能答應來這裡的!
她心裡吶喊著:母親啊,你千萬要保重,織心會盡快完全任務去見你!
不知不覺的,她眼眶已充滿了淚水,思念母親之情滿溢她心中。
「又想起令尊之事了嗎?」黑烙進來沒多久就看見她一個人獨坐在石板台階上,她那悵然若失的模樣,竟令他不由自主地朝她走近。
「烙哥!」她叫得自然,也叫得真情流露,昨天她在他面前太失態了,乍見他颯然的英姿教她心魂不定,今天她非得好好控制自己,在他面前有最悲切的演出不可。
他重咳一聲,迴避她那誘人的俏眸。「別想太多,吉人自有天相。」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開口安慰人,所以說得有點八股老套,不過已經很難得了。
「我知道。」她暗啞著開口,起身想站起來,一個重心不穩,身子卻顛躓了一下。
「小心!」他伸手扶住她,一瞬間,她柔軟的身子已在他懷中。
一股奇異的情緒在他細胞中下蠱,她好柔軟,而且好香,少女的馨香有著淡淡的新氣味,不同於矢島千夏子那渾身香水的濃郁。
「謝謝。」她扶著他的手臂站好,對他笑了笑。「我太不小心了。」
「是不是早餐沒吃,所以頭暈?」他關心地問。
見鬼!他居然會關心人家有沒有吃早餐?他是不是靈魂掉了包?否則怎會如此噁心?
「大概是吧,你呢?吃了嗎?」她順水推舟地問,一方面卻又對他感到愧疚無比。
黑烙並不像傳說中的壞和冷,其實他給她的感覺就像個親切的大哥哥,要「殘害」他,她實在於心不忍。
「一起吃吧。」
他帶著她到了黑蠍盟的早膳堂。他專屬的早膳堂一貫清幽,窗外是綠竹搖曳,遠處的山嵐呈現一片自然的山野風景。
早餐由兩名中年僕婦端來,是道地的清粥小菜,還有一盅熱蓮子甜品。
她好奇地問:「你都在這裡吃早飯?」這裡與她過去的生活多麼的不同,讀教會女中的她喜歡咖啡與麵包,尤其鍾愛法國長麵包,吃清粥對她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習慣了,我不喜歡外面的食物。」他淡淡地回答,更何況外面的食物誰知道有沒有下毒,黑蠍盟的仇家那麼多,不可不防。
「那麼如果你結婚了,你妻子一定要會燒菜嘍。」她打趣地說,同時也想看看他的反應。
外傳「火男」都是不婚的,可是已經有三位火男打破禁忌了,黑烙會不會也加入他們的行列呢?
然而他只撇撇唇,沒有回答。
他的靜默讓她也安靜下來,她默默地吃著自己面前的食物,渴望有一杯咖啡可以醒醒腦,不過想來黑烙是不會體貼地問她習不習慣這些食物的。
她有些體會黑烙何以得到「難以親近」這四字的評價,從熱鬧的氣氛到空氣的凝結,都是他一個人的變化。
聽說他是褚黑蠍最後的希望,也是黑蠍盟未來唯一的接班人,所以她父親誓在擊垮黑蠍盟,就必得從黑烙下手。
如果黑烙也愛上女人,不知道褚黑蠍會做何感想?這正是她父親等著要看的重頭好戲。
黑烙會愛上她嗎?她不知道,畢竟她對他瞭解太少,更何況他足足大了她七歲,在他面前,她就像個黃毛丫頭,哪一點值得他動心了?
可是只要一想起她那重病堪憐的母親,她就無法不全力以赴,無論黑烙再怎麼冰,她都要劈開這座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