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登上三樓包廂時,吳茵茵突然從轉角處走來,對她親切且禮貌地盈盈一笑。
「在見到奶奶以前,我想先給你一些善意的忠告。」她故意放慢腳步,讓江昕也不得不跟著緩慢前行。
「有什麼話,說吧。」是不是善意得由她來判斷,嚴格說來她們算是相見會分外眼紅的情敵,這樣的關係教她怎麼相信她的善意?
吳茵茵見她神情自若,似乎有點意外,頓了一會才道:「奶奶是個很頑固的人,很不能接受旁人跟她意見相左,所以,待會兒不論她給你什麼,你儘管收下就是;也許她會說一些不太入耳的話,希望你能寬宏大量,別跟她計較。」
這番話在江昕聽來,猶似孟家的長媳在耳提面命般,令她差點搞不清楚吳茵茵的身份。
「就這樣?」
「對,總之,別跟奶奶唱反調,一切盡量順著她,這樣,你跟孟昶之間就可以少掉很多阻力。」她說話時臉面很冷,口氣很熱,頗有些言不由衷的感覺。
「為什麼幫我?」江昕問,「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只是我們的第二次會面。」
吳茵茵同意地點點頭,「雖是這樣,但我對你卻已經耳熟能詳。剛開始我視你為情敵,但之後孟昶讓我瞭解,你已不戰而勝。既然不是敵人,何妨做個朋友。」
「這不是常人做得到的。」盯著她眼角的濕潤,江昕心中不覺惻然。
「沒錯,但為了愛他,為了能一輩子守在他身旁,即使再艱難,我還是會去做。」吳茵茵濃密的眼睫毛輕輕顫動。「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他,一輩子。」
「我沒力氣照顧誰一輩子。」開玩笑,他又不是她兒子。「我們很可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在交會的一刻發出燦爛的光芒,至於往後會如何,誰也無法預料。」
「你的意思是,你愛他卻不見得願意嫁給他?你怎麼可以這樣?」吳茵茵激動地提高嗓門,「這樁婚姻明明是你高攀,你憑什麼擺出不可一世的姿態?你要知道,孟昶他不僅才華洋溢,容貌俊逸非凡,他還擁有足以睥睨整個亞洲金融商圈的權勢和財富,而你,你什麼都不是!」
江昕被她的過度反應嚇住,「你……愛他愛得很深?」要不然不會激動成這樣。
「何止我,愛他的名媛淑女,沒有上千也必有上百,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談話間,兩人已來到包廂門口。吳茵茵不厭其煩地再次提醒她,絕對不可拂逆蔣寒梅的意思之後,才推開木門。
「來啦?」蔣寒梅今兒個穿了一件滾著金花的絲綢旗袍,很能彰顯高貴的氣質。「坐。」
江昕客套地將蔣寒梅旁邊的位子讓給吳茵茵,自己坐到對面的椅子上,這個一覽無遺的角度,卻令她覺得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
僅僅吃了三分之一吳茵茵擅自作主幫她事先點好的魚翅羹,蔣寒梅就擱下筷子,出其不意地問:「你真的要嫁給孟昶嗎?」
蔣寒梅端起茶碗,正巧隔開她和江昕的視線。
這道尖銳的問題,讓江昕霎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幸好她社會閱歷豐富,反應也夠靈敏,只怔愣一下就把問題拋回去。
「這句話如果早在『高平事件』之前提出,我或許會比較知道該怎麼回答您。」總不能要她的時候她就得活該倒霉到孟家守活寡;不要她的時候,她又得摸著鼻子自動捲鋪蓋走路。
她喜歡吳茵茵,任誰都看得出來,想必孟昶半途的轉變大大出乎她的預料之外,也令她相當震驚和不滿,果然宴無好宴,不過,這樣也好,大家四四六六把話敞開來,總比以後留著一大塊疙瘩在心上要好多了。
「你這是在怪我這老婆子?」她把茶碗重重擱在桌上,原本還算和顏悅色,陡地把臉往下一扯,換成疾言厲色。
「孟奶奶別誤會,也犯不著發這麼大的火。」她是被設計、遭陷害的人,她都把氣嚥下了,怎麼害人者反而比她還理直氣壯?「今天不是我厚著臉皮主動找上門,是您邀我到這兒來的,但您卻有話不肯直說,偏要拐著彎子玩心機,對不起,我人笨腸子直,應付不了您這莫須有的責難,恕我先告辭了。」說完,她便起身作勢離去。「給我坐下!我話還沒說完呢。」蔣寒梅自知確有理虧,待江昕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回椅子上後,她的臉色已不再那樣難看。「假使你真想嫁給孟昶,我也不反對。」
這倒令江昕有一些喜出望外。不過,通常麻辣的總在給完甜頭後,靜觀其變再說吧。
「但我要你先簽署一份財產協議書,保證你嫁入我們孟家後,絕不貪圖我們家的一分一毫。」雖她知道江昕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但環境是會改變人的心境,她還是預防萬一。蔣寒梅示意吳茵茵把預先帶來的文件拿給江昕。「不過你放心,我不是個苛刻寡恩的人。這個,絕對比你當二十年的創意總監賺的還要多。」
江昕望著她放在桌上的一隻約A4紙張大小的木盒,揣想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居然價值超過兩、三千萬。
「茵茵,打開它。」
「是。」吳茵茵開啟之前,還遞給她一朵鼓勵的微笑,這讓她很不合時宜地憶起小學畢業時,校長在頒獎給少君時,臉上掛著的天字一號表情。原來她今天是被召來討糖吃的。
木盒裡裝有厚厚一疊文件,有房契、地契、股票和一整套鑽石首飾。
「只要你簽了這份文件,這些統統都是你的。」吳茵茵生怕她不肯似的,猶擠眉弄眼提醒她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和孟氏數都數不清的財富比起來,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江昕很悲哀自己居然被當成小人和白癡看待,防她跟防賊一樣。
孟昶值得她受此屈辱嗎?
哎,一想到他,心頭就暖烘烘的。不管他以後如何,目前他的確是她惟一想廝守一生的人。
「江小姐,這些東西都是我和奶奶精心挑選的,價值不菲喲,別人想要都要不到呢。」
怎麼這吳茵茵講的每一句話,都讓她刺耳得要命?
「好,我簽。」見吳茵茵面露喜色,江昕不禁微微挑眉,奇怪,簽字的是她,這女人在高興什麼?她有點詭異。
江聽攤開桌上一式兩份的文件,迅速在其中一份上頭簽上姓名、身份證字號以及戶籍所在地址。有了這份協議書,將來孟昶要是在外頭拈花惹草,或卯起來娶一、兩個小妾,逼得她高唱離婚進行曲時,也不用擔心得付她任何贍養費。
「好極了,這些你拿去。」吳茵茵惟恐江昕臨時反悔,急急把協議書折好收入皮包裡。
「既然是你精心挑選的,就留給你自己享用吧。」江昕拎起皮包,很瀟灑自若地朝蔣寒梅點個頭,「你們慢用,我先告辭了。」
「你會後悔的。」江昕的不卑不亢、不忮不求,不符合她原先的期望,至少該聲嘶力竭的爭取才對呀。
「對呀,難道這些財產你還看不上眼?」吳茵茵只期望她能露出一丁點貪婪的本性,這樣她才可以在奶奶面前直接把她給比下去。她怎麼可以這麼澹泊名利?
「謝謝你三番兩次的『善意』提醒,可惜我這個人一向不知好歹,也不懂順應人心。」
「不滿意的話,我可以再多給你一些東西,說吧,你還要什麼?」蔣寒梅當真是打心眼裡瞧不起她。
「您實在用心良苦,一方面將我逼得無慾無求,以圖自保,一方面又要我盡露貪婪原性,好滿足您鄙視踐踏我自尊的渴望。這麼做,您快樂嗎?」江昕不僅言語間滿是譏誚,眉間眼底亦不掩其嘲弄的意味。
「放肆!」蔣寒梅是何等人,豈能容忍她這般無禮。」
「江小姐,奶奶是一番好意,你不接受就算了,怎麼還構詞污蔑。」吳茵茵趕緊過去攙扶氣得微微顫抖的蔣寒梅,體貼地為她順氣。
「是不是我構詞污蔑,你我心裡有數。」這種只有在八點鐘電視的鬧劇裡才看得到的卑劣手法,恕她沒興趣再陪她們演下去,否則她勉強維持老半天的淑女風範,很快就要破功,恢復她的麻辣原形。「咱們後會有期。」
「喂,江小姐,江昕,江昕!」
「不要再叫了!」蔣寒梅跌回座位上,面孔嚴肅得嚇人。
「不行的,奶奶。」吳茵茵不聽勸阻,堅持追出去,攔住江昕。
「還有什麼指教?」假仙的女人特別令人憎厭,江昕毫不客氣地把眉頭皺成一座小山丘。
「今天這件事,你不會告訴孟昶吧?」
哈,好個空有一肚子壞心腸,卻沒肩膀承擔後果的壞東西。
「很難說哦,我們兩個向來無話不談,也許哪天心血來潮,我不但脫口而出,還加醋添油,製造挑撥離間的效果。」那一定很精彩。
「別這樣,」吳茵茵見江昕臉上綻滿得意地笑,急得快哭出來。「難道你非要我跟奶奶向你道歉不可?」
「不要動不動就把孟奶奶抬出來壓我。送給你一句老祖宗的至理名言——人到無求品自高。知道你為什麼會輸嗎?因為你沒品。」
「你……」這句話明明是在罵她,怎麼她竟無法反唇相稽?
吳茵茵望著她趾高氣揚的背影,一時心亂如麻,且莫名的提心吊膽。
「她和你所形容的很不一樣哦。」蔣寒梅無聲息地從她背後走來。「你想贏回孟昶的心,恐怕不太有希望。
「奶奶。」一陣心酸湧上心頭,霎時潸然的淚水佈滿吳茵茵的兩頰。
尤其是看到蔣寒梅遠眺的眼神中,居然泛起激賞的笑靨,她的心更是沉入了冰窖。
月月月
才六點三十一分,T市的街頭已完全浸淫在一片霧濛濛的夜色中。
江昕掏出車鑰匙,尚未轉動,車門已自動向外敞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而且怎麼潛到車子裡頭去的?她匪夷所思地改坐到駕駛座旁,眼睛仍忍不住盯著他看。
「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那不是重點,現在他問的這個才是重點。
「我……不知道你指的她是誰。」她支吾的言詞根本是欲蓋彌彰。
「看著我。」孟昶把臉移至她眼眸的寸許處,咄咄地逼問:「我奶奶拿什麼來利誘或脅迫你離開我?」
「你誤會她了。」江聽盡量笑得雲淡風輕。「她只是請我吃一頓魚翅大餐而已。」
「既是如此,一開始何必隱瞞?」
「那是因為……」她俏皮地用鼻尖頂著他的鼻子。「我跟你一樣,誤會她了。」
「噢?」這小女人撒謊的功力實在不怎麼樣。他一路從她的小公寓跟蹤到這兒,當她和奶奶及吳茵茵見面時,他就坐在隔壁的包廂,那裡隔音設備不佳,所有談話內容,無一能逃過他的雙耳。原想見了面後,她應會抱著他哭著告狀,沒想到,她竟一句話也不肯提。
這意謂著什麼?
「我不要你受到絲毫委屈,如果有,即便她是我的奶奶,我也勢必為你討回公道。」
江昕恬然一笑,「像我這麼牙尖嘴利,脾氣又火爆辛辣的凶婆娘,誰能給我委屈受?」
孟昶定定地望住她,良久方道:「但願你言盡由衷。」他發動汽車引擎,路過圓山飯店,繞到士林,接著駛上仰德大道。
「載我去哪裡?」這並不是她家的方向。
「天涯海角。」
他對鳳凰山的路況竟然比她這個老T市還要熟稔,車子轉入一條隱匿樹林中的無燈山徑,一穿出林子,在一處小坡地停下來時,即可見到山腳下的萬盞華燈,在不遠處交織成一片閃亮亮的燈海,遼闊、迷離璀璨。
「你今晚不是有個聚會?」她回眸望他,發現他根本無心欣賞夜景,他看的是她。
「為什麼不想讓我知道?」他的問題仍纏繞在寒碧樓那場鴻門宴。
「真想知道原因?」江昕嫵媚地敞開櫻唇,把皮包丟往後座,挺身拉高窄裙,非常不淑女地跨坐到他身上去。由於空間太小,兩人幾乎緊貼在一起,這樣的姿勢讓她突發奇想,倘使這樣的親密接觸就能夠把一個孩子塞進肚子裡去,肯定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她會馬上挺著一個大肚子回去告訴吳茵茵和蔣寒梅——我又扳回一城了。
她們總不能逼她兒子也簽下財產協議書吧?
雙手捧著他的臉,送上自己的唇,她說:「我在意的只是你一個人,只要你真心愛我,我就擁有全世界,何必在乎其它。」
這幾句告白令孟昶深為感動,「真的,你真是這樣想?」他幽邃的眼溢滿濃情。
「騙人的是小狗狗。」江昕獻上一個甘醇甜美的吻,以明心跡。
讓她飄浮懸宕的心,決心以他的臂彎為停泊海港的關鍵人物,就是蔣寒梅和吳茵茵。
她是個天生反骨的人,別人愈是壓抑制止,她愈要反抗堅持到底。
孟昶握著她的手,吟道:「執汝之手,與汝偕老。」
「那麼長的往後,我不敢驟下斷語給你任何保證,但,這一刻,我確信,我是愛你的。」
「這就夠了,我自信魅力可以恆久不變,屆時你會求我愛你生生世世。」他一笑,眼中同時綻出自信動人的光彩。
車子再度上路,未幾,來到一棟純白浮雕的哥德式建築別墅前。
「這是……」江昕眼睛陡地一亮。
「如果你真不願意跟我到上海,我只好在T市另外幫你找個家。」他把車子停在如茵的綠草上,在江昕打開車門時,即已繞過去遞上自己的手,牽著她走上別墅的台階。
江聽見那氣派壯觀的大門外,有歐式的希臘神像和噴泉,門的兩邊是左右橫向拓展,比尋常人家高出數丈的大垣牆,每一個階梯都是大理石精砌而成,樓宇上方共十二個窗台,一一植滿奼紫嫣紅的花草。
這一切只有在描述中古世紀情節的電影裡才看得到的景象,竟然美奐絕倫地呈現在她眼前!
「進去吧,外頭露重,當心著涼。」
一走入客廳,她約莫有數十秒屏氣凝神,為眼前華美得令人咋舌的陳設和裝潢目瞪口呆。
江昕宛似劉姥姥進大觀園,忽爾覺得自己寒磣得不配站在這兒。
「喜歡它當我們的新房嗎?」孟昶執著她的手,繞過客廳的長形沙發,緩步走向花梨木雕的扶梯登上二樓。
寬敞深幽的走道兩旁,懸掛著十來幅畫作,每一張都是知名畫家的原作,如莫內、塞尚以及雷瓦那,價值難以估算。
孟昶打開其中的一扇門,迎面所及的是一隻大型古瓷花瓶,上頭綴滿鮮嫩欲滴的花朵,接著映入眼簾的則是古銅製造,四角垂著絲質紗縵的鵝黃色大床。
江昕踩著厚長柔軟的波斯地毯,著魔似地向它走去,始發現置於兩旁的櫥櫃、美人靠和几案,全是歐洲中世紀的古董。
這間臥房,大約和她那三十坪的公寓一般大,坐在床前就可從偌大的落地窗欣賞到晶璨華麗的萬家燈火。
多麼驚人的美麗!
這是她懷春年少的夢想,怎麼也料不到竟有實現的一天。莫非孟昶就是她生命中的白馬王子?
迷離中,身體突然被一團熱辣辣的氣息圍困,令她猶如一隻失足墜落密佈網中的鳳蝶,心緒一下劇烈起伏,不知所措。
他激越的擁抱從身後襲來,緊緊環住她的腰,蜿蜒來到胸前,探入襟口,逼著她的魂魄從遠遙的國度艱難返回,吃驚地望著孟昶急切地除去她身上的藩籬,餓狼般地攫住她光潔如凝脂的胴體。
「愛我!用你最深的情意。」此刻她像個嚴重缺乏濃情滋潤的愛奴。
他吻著她的眼、她的鼻、她豐滿的乳房……然後將她推倒在床榻,如繁雨急落的吻,如小蛇般綢繆來到可愛的肚臍眼下,令她的雙頰因過度激昂的情緒而泛起葡萄酒般的酡紅,渾身熱得發燙。
佔有我吧!她心底低低的吶喊著。
這一刻她只願曾經擁有,管他是否天長地久。
她完美無瑕卻滿是誘人邪念的美麗胴體,喚起他每個細胞,每根血管裡的所有荒淫因子。這時候,他寧可變成一隻粗狂蠻暴的獸,大口大口的咀嚼懷中秀色可人的獵物。
當共赴雲雨結束的那一剎那,江昕幾乎忍不住開口,要他再愛她一次。
月月月
江昕在室內昏暗的光線中睜開一雙晶亮的大眼,兩隻黑色瞳孔閃著如鑽石般動人的星芒。
他的腿猶擱在她的小腹上,沉甸甸地讓她覺得自己是一個被擁有的所有物,而不是失根、飄浮無依的小雛菊。
望著他因疲憊而略顯憔悴的面孔,揣想在那兩道如長鞭橫掠的濃眉下,聚合著的雙眸中夢見了什麼?夢裡面有沒有她?什麼樣的她?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熟睡的樣子,心情莫名的激動,甚至比兩人在夜裡時相擁相依還要熱血沸騰。
她把秀髮攏到腦後,不去搔擾到他,緩緩柔情地移近,滿懷甜蜜溫馨地親吻他的臉。
他們已在這棟夢幻式建築的別墅裡耗去一天兩夜,記不得曾說過或討論過什麼,只是無比飢渴地享受眷戀著彼此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子,草率地以冰箱中僅有的一點食物充飢。
「呵!」西邊的月落與東邊的朝陽幾乎在同一個時候懸系兩旁,日與月的交替更迭,充滿著無奈與生機。
她瞄了眼牆上的古董掛鐘,六點五十一分,其實已經不早了,只因時值嚴冬,晝短夜長,所以天色依舊朦朧。
不管精神與肉體如何豐盈與飽足,肚子還是需要適時的營養補給。
好餓!
輕輕挪開他的腿,她悉悉索索地滑下床,靈巧如一隻貓咪。
廚房在樓下靠左側的位置,裡頭琳琅滿目的鍋碗瓢盆,多得可以烹煮出一二十人的吃食,這些鐵定是孟昶的陰謀,故意將她困在這小小的天地裡,好每日每夜為他洗手做羹湯。
她料理的廚藝是無師自通,原因在於吃膩外食,又剛好具備一顆聰明巧慧的心,於是乎任何東西到她手裡,泰半都有機會變成桌上可口的佳餚。
簡簡單單三兩下,她已調製出一大碗雜燴鹹粥,一碟紅油悶三絲和一盤鮪魚聰明蛋,再加上整整五百CC的溫牛奶,就是一頓豐盛的早餐了。
待她笑盈盈地走進房間時,孟昶猶擁著被褥沉睡在甜蜜的夢鄉。
晨曦已經從窗簾的細縫點點晶瑩地躍上床榻,一兩點正好落在他雕琢俊逸的臉龐上,形成益發俊朗、恂雅飄逸的鮮明輪廓。
和一個這樣令人心醉神馳的男人共偕白首,想必這輩子都可以過得賞心悅目,心曠神怡了……嘿,她居然衍生托付終生的渴望,這可是很危險的。
「我快垂涎三尺了。」他倏然睜開眼,笑得一臉饞相。
「那麼就快起床吧。」
「我要在床上吃,你餵我。」他乞憐的模樣是絕對的淘氣和純真,讓她自心底洶湧地疼起他來。
江昕嫣然一笑,溫馴地執起叉子,一口接一口將各色食物送進他口中。此刻的她,真是賢慧得不得了。
「好吃嗎?」
「和你一樣可口。」他瞇著眼,一臉邪魅的笑。
「貧嘴。」她坐在床上盤起兩腿,嫌短的襯衫遮不住勻稱修長的腿,隱隱約約的裸露,撩撥得孟昶心緒亢奮。
「此乃肺腑之言。」他怪笑的唇角有一抹認真的執著。
「我怕你的肺腑沒有你的嘴巴專情,也許過不了多久,它就移情別戀了。」男人的慾望永遠不會有饜足的一天。
「即使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他瞅著她的眼,專注地說。
又一個「三千」?江昕對三千這字眼,有著相當的敏感和反感。
「一瓢太少了,早晚會渴死,喏!」她把桌上的溫牛奶遞到他嘴邊。「我特准你可以日飲兩千CC的白開水,以確保身體健康。」
他把牛奶擱回床頭櫃上,用力握住江昕的手問:「你不信我?」
「信。只不過我一向實際,光靠我們相處這麼短暫的時間裡,久給予百分之百的信任,真的不容易。」
「跟我到上海。」如果她一意留在T市,他們怎麼會有朝夕相處的機會,又如何能夠徹底瞭解彼此。
「不怕你奶奶反對?」她可不希望他們祖孫兩人為了她鬧不愉快。
「你呢?你怕不怕?」他緊捉她的十指,幾乎要捏進她的肉裡去。
「不要逼我,所以敵意的情緒,全是因你而來,我是無辜的受害者,是你該去解決問題,而我……」她幽幽長歎,算了。她義無反顧的說:「我不會讓你孤軍奮鬥,你為我築好美麗的玫瑰花園,讓我當現成的白雪公主,我會和你一起努力。」
「你答應了?」他一喜,手上的勁道轉為輕撫。
江昕輕點螓首,「誠惶誠恐,但意志力堅強,倘使你堅持娶我為妻,那麼我又為何不能陪你賭上一局?」是誰說的,婚姻是一場不是雙輸就是雙贏的賭局?
「放心,我行事穩健,素來穩操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