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穿上鞋,唯一的念頭就是看他的紫兒。
輕啟門,順著迴廊走向紫兒的寢居,從半掩的門中他看到媚湘的身影。她來這裡做什麼?側過身,他從縫中觀望。
媚湘把手中的藥粉加入杯中水,舉起杯走近紫語。
「你可別怨我,是你對不起我在先,要不是你讓皇帝下聖旨,不准勖愷娶妾,我不會用這麼強烈的手段。我和鄧愷多年的感情,怎容得下你這個外人破壞,上回我心慈,只使了計要勖愷把你趕出將軍府,要是你那時知趣乖乖走開,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今天的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
說畢,她把杯子拿近紫語,準備把水硬灌入她肚中。
「你在做什麼!」勖愷一聲低喝,媚湘嚇得把手中藥水全數潑灑在地。
「我、我……」看著地上的藥水,再解釋都沒意義了。
「上回你整了紫兒冤枉,她沒尋你碴,你倒是心狠手辣,一不做、二不休?」紫兒沒說錯,當時他該質問的人是媚湘不是她,他該相信她,不該勉強紫兒說對不起。
「是、是她不對!要是她不出現在我們中間就沒事了。」
「她不對?她出現在我們中間?你有沒有想過,擋在我和她中間的絆腳石是你,不是別人。」
「你是說……」
「我是說,紫兒大量,沒有計較過你的存在,你卻處心積慮要置她於死地,這樣的你,我留不得也不能留。」
「你要我走?你忘了我爹臨終前怎麼把我托付給你嗎?你忘了那些年的恩愛嗎?你怎麼可以如此薄倖?你欠我的,你要還我啊!」
「你要怎麼計、怎麼算都隨你,看在你爹的份上,你可以把你帶得走的東西全都帶走。明天天亮前,我不要再看到你。」
他走近紫兒身旁,試試她額上溫度,他對紫語的體貼細膩看在媚湘眼裡都成刺目,他從不曾這樣待過自己啊,
她忍不住了,拿起櫃邊的剪子,衝向臥床的紫語,勖愷一時沒注意,等銳剪刺來時,倉促間,他反射性地伸手去擋。
眼看剪子插入他的手臂中,鮮血冒出,染出一片鮮紅。
勖愷沒去拔掉剪子,任它插在上頭。「現在,我可以不用其他證據就能把你處死,你,刺殺朝廷命官,死罪一條!」「我、我……我不是要殺你,我是……要殺躺在床上的那個賤人……」
「你口中的賤人可是指『語歆格格』當今皇上的親堂妹?」
他似笑非笑的詭譎表情嚇壞了媚湘,嚇得她沒命似地拔腿往外跑。是啊、是啊!她怎忘記了她是格格?
勖愷無視於媚湘的離去,回眸凝望紫兒,她還是一臉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沒有絲毫醒轉的跡象……
紫兒,紫兒……你還要睡上多久才肯睜開眼睛看看我?是不是我們總是要這般錯過?是不是我們總要失去許多,再回首,才能發現彼此是對方的最重要……
不知這般癡望了多久,只知道月移星轉,曙光乍現……但光明沒為紫兒帶來絲毫生機,對他而言,光明也就不具任何意義……
門外……響起一聲頑固木魚、一句老叟蒼涼嗓音,一股熟悉在胸前擴散開……
「厚地高天,堪歎古今情不盡;癡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酬。卻不知春恨秋悲皆自惹……」
那是誰?勖愷迎上前,打開門,卻迎進一室光燦。
迎著光,勖愷瞇起眼,只見一個鶴髮老人,拄著杖緩緩走近紫兒床邊。他拿起一株小小的植物放在她枕邊,輕輕拍她的額頭……
「紫苑花兒快醒來吧!你盼了三世的情緣,難道要在這時候放棄?欠恩恩已還,欠淚淚已償……」
「老人家,你在說什麼,我怎一句都聽不懂?」勖愷趨上前問。
「人間情愛誰人能懂?愛恨情癡不過轉眼成空,只怨世間人總癡迷,總不悟透,擔了心、放不下、捨不得……」
「情愛癡迷是愚蠢、是轉眼成空,但沒情、沒愛、沒恩義,人世又有什麼值得留戀、記取?」勖愷出言反駁。
「勖穎童子你變了,看來三世的歷練,紫苑花兒真改造了你。」
勖穎童子?紫苑花兒?三世歷練?不明白他話中意,但隱隱約約知道這些事和自己切身相關。
「我期待你們再返紅顏洞,到時會是怎樣光景?」老人拂著白髯笑顏逐開。
「紅顏洞在哪裡?」他很好奇,從未聽過這個地名,意識中卻覺得熟識。
「在薄命林裡。」
「薄命林?好淒涼的的名字……」
老人笑而不答。
「紫兒會再醒來嗎?」他凝眉問。
「你想她醒來嗎?」老人莫測高深地看著他。
「當然想!我想她醒來、想她再恢復以前的模樣、想她幸福快樂。」那是他最、最衷心的希望呵!
「你的家仇、親恨放下了嗎?」老人輕輕一問,問得他的心陡然沉重。
「我……」
「放不下,喚醒她又有何用?她醒來只不過是多一場折磨。」老人笑笑,自懷中拿出一個古樸的檀木盒。「等你想通了、心澄靜了,和紫兒一起打開它吧!所有的答案都在裡面。」
他的話太難解,勖愷歎氣,低下頭把盒子放在手中賞玩,不知道這樣一個沒有蓋的盒子要如何打開?用斧頭劈?用內力震碎?他苦笑……再抬頭,老人的身影已然消逝,若不是他手上的木盒,若不是紫兒枕邊的小植物,他會以為一切只是他的幻覺。
推開窗,讓冬日難得一見的陽光射進屋內……
☆☆☆
是夜,勖愷坐在紫兒身前,一如往常般竊竊私語。
「第七天了,你還想睡多久?知道不知道,你這一睡讓所有的大夫都束手無策?知不知道你讓學愷對自己的醫術起了懷疑?我聽了勸,有了耐心……我安安靜靜、不吵不鬧,可是你還是日復一日睡著,我要怎麼呼喚才能喚醒你?」他把床頭的小花拿到她身前。
「你看,那位老人家拿來的小植物,不但沒有枯萎,還活得欣欣向榮,昨日甚至都開出花兒了,你是不是該學學它,努力讓自己活下來?」
他不明白,為什麼止住了血、傷也收了口,她還不肯醒來?更不明白,為什麼多日昏睡,紫兒除了藥,沒有吃進任何一點食物,她的臉色卻一日比一日紅潤?
是她的氣色,讓他對她恢復了信心,是她始終柔嫩有彈性的肌膚,讓他相信,她會活下來,只不過……她為什麼不醒呢?
「你是在等我說一句不再報仇嗎?你是在等我說一聲原諒你的阿瑪嗎?其實,早在你替我挨了那一刀之後,我就喪失了報仇的資格,只不過你要親口聽我說上這一句,未免太強人所難,死的人是我父母親,冤的是我最摯愛的雙親,要我不報仇已是困難,要我諒解……」他再說不下去,握住她的手,頂在下巴處,好難……
「紫兒,我真的很為難,那一天,我第一次在和平寺看到你,就不能自己地喜歡上你,那時,我告訴自己,我一定要你愛上我、一定要和你廝守終生。沒料到聖旨一下,我的婚事就被這麼決定了。我對那個語歆格格的恨有多深,對你的愛就有多濃,我恨『她』想當我的妻子,恨『她』搶走了原該屬於你的位置,但是……為了報仇我還是娶了『她』。那時,我想過,要是我休了她,讓端康王爺蒙羞,或是把她拘禁在將軍府,讓她生不如死,不也是一種報復?我心甘情願犧牲下半生來復仇……但……我總在夜深人靜的無人時刻想起你,想起你的笑、你的淚,想得心酸……想得後悔……」
紫兒模模糊糊醒了,她奮力想睜開雙眼,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
「你一定不知道,當我看到你出現在梅園時,有多震撼!那股激動在我想清楚你竟是仇人之女後,化成無可言喻的憤怒,我恨老天竟是這樣安排我們兩人,我恨老天不讓我們的感情獲得善終,我好恨、好恨……」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但當你被關進柴房受了風寒,我再也欺騙不了自己的感覺,愛你!我對不起父母,恨你……我做不到!紫兒,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我左右為難呀!反正不管結果如何,這輩子我的心再不得安寧……」
他叨叨說個不停,這些日子的呼喚雖喚不回她的意識,卻喚醒了他的愛、他的情、他真正的知覺,只是……還來得及嗎?
門開啟,學愷走進。
「大哥,皇帝差劉公公來,說是有要事相商,要你到宮裡一趟。」
「幫我回了,說我沒辦法去。」
「大哥,你想皇上召見,會不會是關於大嫂的病?因為,聽劉公公說,連端康王爺也被召入宮中。」
「你的意思是……」
「可不可能,皇上知道有什麼能人神醫,或是珍稀藥材……」學愷還沒把話說齊,鄧愷就提著氣奪門而出。
「大哥……」學愷搖頭一笑,喚了小容進來照應,也隨著勖愷走出門去。
☆☆☆
紫兒聽見了他說的每一句話,不禁淚落枕畔。
她從沒有想過要讓他左右為難,從沒想過要讓他一生難安啊!她只是單純地想愛他、想和他廝守,誰知橫阻在他們兩人當中的竟是這樣一場不可能。
睜起眼睛,她無言地望著床邊的小花,這是他為她插上的花兒嗎?花兒易凋、人易老,說情說愛都是難,愛人難……相守更難……
坐起身,她輕喚小容。
「夫人,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告訴……」
「等一等,小容。」紫語喚住了她的腳步。
小容猛地轉身。「夫人,你……是不是餓了?我馬上去廚房拿東西來。」她心大喜,待會兒將軍大人回來一定會好高興。
「小容,請你幫我準備紙筆,我想寫信回王爺府。」她的輕愁和小容的狂喜恰成對比。
「夫人,你在擔心王爺和夫人會操心嗎?放心啦!他們天天都會過來,說不定待會兒將軍大人從宮裡回來,他們也會隨著」同來。」小容的笑容,一刻都捨不得從臉上離去。
「請你幫我準備紙筆。」她軟聲哀求。
「好、好吧!」小容滿臉狐疑,轉過身到桌旁取來紙筆,研好墨,再去扶來紫語。
她拿起筆,想了好久,卻不成字句……
流了淚,傷了心……想到勖愷,淚如雨下……想了好久,落筆成書的,竟只是「對不起」三個字。
是啊!除了對不起,她還能說什麼?說她不該介入他的生活、他的感情,說她不該用那一刀強迫他放棄復仇,說端康家害他成了孤兒……但,說這些又有何用?能改變那些早已成為事實的過往嗎?不能啊!
她虧欠他太多,就算用盡生命也還不清、還不盡……她能做的只有離開了……還他自由、讓他不再為了愛她左右為難……還他平靜,教他不再因為看著自己而回憶起那段不堪的過往。
「夫人,你寫了半天,怎麼就寫了三個字?」小容問。
「我想,你說得對,說不定我阿瑪、額娘等會兒就來看我了,不寫了……」推開筆墨,她把紙折好,塞進袖口。
「那,你想不想先吃飯?」
「不,你先幫我打扮起來吧!我想讓大家驚喜一下。」
「就是、就是,你不知道這些天,將軍和王爺、夫人有多操心,他們見你老不醒!一面安慰自己說再一天、再一天你就會醒了,一面又偷偷垂淚,尤其是嫣語小姐,她哭得可慘了,學愷少爺怎麼勸都勸不停呢!要不是大家都沒心情,說不定會有人打趣學愷少爺,教他跟嫣兒小姐一起哭。」她吱吱喳喳說個不停。
嫣兒妹妹哭了?從小到大從沒見過她掉一滴淚水,沒想到她也會哭。可見得她的傷真的嚇壞許多人了。
換起紫色錦襖,簪上鏤花翠玉簪,點了淡淡胭脂,她的臉上看不出一點病容。
「真漂亮,難怪將軍會對你一見傾心。」小容由衷讚歎。
「別說笑了!你不是要去幫我拿飯菜?我真有點餓了。」紫語摸摸小腹假意說著。
「沒問題,你想吃什麼我馬上去做。剛剛醒來不能吃太油膩的,我幫你做一些清淡、好消化的清粥小菜,好不好?」「都好,別太忙了。」
「你能平安醒來,要我再怎麼忙都無所謂!」小容笑著,轉身奔出門外。
怔怔地望著小容背影,好半晌,紫語才緩緩站起身,把紙條放在桌上。找了件斗蓬披上,她用包巾帶了幾件簡單的衣物和少許銀兩,尋條平日少人走動的路走出將軍府邸。
☆☆☆
小容端飯菜走回房裡,在半路上遇見勖愷和端康王爺、夫人。
「紫語夫人醒來了!」一見來人,小容忙把這好消息告訴大家。
小容話一說,勖愷忙飛身進房。
「真的太好了!」端康夫人流下淚水。多日的牽掛總算能放下了!
「是啊!但願從此以後他們兩個小夫妻,能安安順順過日子,不會再這樣多災多難。」端康晉仰天長歎。
剛才,他們一起到宮裡晉見皇上,沒想到皇上不但把阿三找出來,讓他們當場對質,還調出當年和他一起出差的官兵、縣官為他作證。
一場懸了多年的仇恨終於結束了,他們不再對立、勖愷不再心懷怨對,盼這一切的不辜都隨事件落幕結束吧!
三個人一踏入房內,只見勖愷寒著一張臉問小容:「夫人呢?」
「剛剛……她還在這裡的呀!」小容慌得四下尋找,怎麼會?「夫人,你出來呀!別嚇壞小容,求求你……你說肚子餓,小容給你準備好東西了,快出來吃呀!別再鬧著我玩,小容禁不起嚇呀!」她已急得團團轉。
「將軍,夫人起床後先說要寫字,磨了墨,才寫三個又說不寫了,然後說要打扮打扮,給您和王爺一個驚喜,接著又說肚子餓了,我忙到廚房弄吃的,怎麼、怎麼一回來夫人就不見了?會不會她等不及,自己跑到廚房裡去了?或者她怕您生氣又躲回『冷宮』……我馬上去找……」她一件事說得零零落落、沒頭沒緒,只聽清楚她的滿心驚嚇。
「不用找了!」他用力一拍,把桌上的紙拍震飄起。
端康晉把地上的紙張撿起,不解地看著上面的字。「『對不起』?這是什麼意思?」
「我也想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等我把她找回來,我倒要好好問她,『對不起』代表什麼!」他嘔死了,人才剛醒就不安分、就想躲著他?「去把府裡的人全給我集合起來!就算要把整座將軍府給翻過來,也要把夫人給我翻出來!」
「勖愷……」端康晉欲言又止。
「阿瑪,現在什麼事都不要說,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讓我先把紫兒找出來再講!」他握一下端康王爺的手,一躍,飛出門外。
勖愷喊他阿瑪?他承認他了?他的恨真正放下了……端康晉打心底開心地笑出,雨過天晴,但願從此無風也無雨……
☆☆☆
結果,大家都料錯了,紫語不在將軍府、沒回王府,也沒進宮去見皇太后,所有她去過的、該找的地方全找了,就是找不到紫語的蹤影。
她像憑空消失了般,再沒人見過她,京城裡四處張貼了「語歆格格」的畫像,為了高額的賞錢,不時有人來回報,卻是每一次都教人失望。
一個月了,整整一個月,他們找遍了京城和京城附近的酒肆茶坊、客棧店家,甚至連……連風月酒樓都逐一踩遍,就是尋不著她。
勖愷的心沉到谷底,臆測著紫語會碰到的所有惡劣狀況,她會被壞人帶走嗎?她一向被周嚴地保護著,根本不懂得人心險惡,隻身在外,除了危險之外,還有什麼其他可能?
每個臆測都讓勖愷心力交瘁,這些日子他夜夜不成眠,紅絲佈滿了瞳眸,憔悴疲憊的雙頰變得削瘦,鬍鬚長得扎人,連鬢間也冒出了幾根白髮……
儘管如此,他還是不放棄搜尋,一定要把紫兒找出來,他就不相信老天既然讓紫兒逃過了一動,還會再出手從他手中奪走紫兒。
「大哥,聽說察爾大哥出差回來了,我們去請他幫忙。」學愷自門外走來。
「好!讓他出動手下的御林軍,再把京城翻上一翻!」勖愷一聽,立即站起身,往外走,速度之快讓在他後面的學愷幾乎跟不上。
☆☆☆
花廳裡,察爾端、勖愷、學愷和嫣兒園坐在桌前,小容垂手站在嫣兒身後。
「我們現在一步一步來,誰先告訴我,那天從頭到尾的情形。」只見小容先站出來,察爾端面對著小容,望著她清麗的秀顏,心裡閃過一絲恍惚。
她柳眉微蹙,咬著下唇輕語道出那天的情況。「……我後來翻過了,發現夫人只帶走兩套衫裙,還有十兩左右的銀子。」紫兒的財物一向由她管理,所以她相當清楚少了哪些東西。
「很好!你很仔細。十兩銀子可以讓夫人生活四、五個月了……」察爾端沉吟。
「不對、不對!也許十兩銀子可以讓我們平常人生活上四、五個月,可是夫人絕沒那個本事用這十兩銀子過那麼久的。」小容插口說。
「為什麼?」難道這位格格非凡人?
「因為夫人根本不知道物價,上回她拿了一兩銀子要人去買糖葫蘆,結果買了一屋子糖葫蘆,還是拜託一堆街坊鄰居的小孩兒幫忙才吃完的。我問她怎會買這麼多,她竟然回答我,她以為一兩銀子只能買一枝。像她那麼笨,一定會被人騙得團團轉,說不定三天不到十兩銀子就全花光了。」她一急,忘了自己竟用「笨」字來形容主子。
勖愷從來不知道紫兒有這麼迷糊的一面,是啊!紫兒也說他不夠懂她。但……他還記得那次她初搬進茅屋,光是整理個房子,就把衣服全打濕,轉個身就撞出一大塊烏青。
「小容說得對,我姐姐是那種很奇怪、很奇怪的人。她可以記得四書五經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之乎者也,卻弄不清楚一兩銀子和一文錢哪個比較多?她可以坐在屋裡練一整天的毛筆都不嫌腰酸,才拿起一把劍舞上兩下,手就脫臼了。」嫣語也加入,把姐姐的「奇怪」舉動,繪聲繪影描述出來。
「是啊,夫人還很忘性,她左手把錢放在桌上,一轉身就忘了錢放去哪兒了,然後想一想說:『哦!我大概還沒把錢拿出來』。」
「照這麼說,依她的個性,那十兩銀子可能連一天都過不到就沒了?」
「對!」嫣語和小容異口同聲說。
「說不定,她一出門,錢就全給了可憐人。」小容補充。
「這些日子,你們貼過畫像,該找的地方也全找過了,為什麼都沒有消息?會不會她已經出城去了!」察爾端再問。
「我想應該不至於,從發現她失蹤那天起,我就讓守城的衛兵留心,這些天都沒有她的蹤影。我想依她的腳程,不可能在那之前就出了城。」勖愷說。
「好!既然她沒出城,畫像又找不到人,表示她現在的模樣一定和畫像有很大的差別,假設她身無分文,她能做什麼工作,而這工作會讓人認不得她?」察爾端條理分明地分析著。
「乞兒!」嫣兒一說完就後悔了。她看到姐夫眼裡湧現的不捨和心疼,這種假設對他而言太殘忍……
「好!我明天一早,就要御林軍往這方向找找看。」察爾端站起身。
「不行!若紫兒真成了乞兒,今夜的風雪這麼大,她會不會凍傷餓壞了,我現在就要去找。」勖愷一起身,抓起皮裘往身上一披,就往外衝去。
「大哥,你等等我們啊!至少我們要先看看城中乞兒都聚集在哪裡,否則無處可尋啊……」學愷拉住他。
「你們去計劃、商量吧!我是連一刻都等不下去了!」甩脫學愷,他箭步往外衝去。
乞兒?他怎沒想過,要不是她形容憔悴、要不是她衣衫襤褸,人們不做那個方向設想,怎會連續一個月的找尋都不見成效?誰想得到一個嬌貴的語歆格格,會淪落為乞兒?
冷風刮來,陣陣刺骨、陣陣寒……小容說她才帶走兩套衫裙,兩套衫裙怎抵抗得了這風雪漫漫的寒冬?
等不下去了,他現下心裡唯一的念頭是找到紫兒,求求天、求求地,為他庇護他的紫兒啊,他情願折壽來換取兩人白首。
推開大門往外走出,他一眼就瞧見一個蜷縮在屋角的身影。
是紫兒?他顫微微地低下身探視。
「姑娘,姑娘你還好嗎?」他伸手推推,女孩卻一動也不動地縮著。
她凍僵了吧!勖愷正要翻起她的臉,就聽見隨後跟到的小容立即大喊:「是夫人,我記得那衣服,那是夫人臨走前我幫她換的那一套。」
是紫兒?!勖愷把她的臉扳正,果然是她,他的心在狂歡,是紫兒、是他的紫兒,在一個月毫無消息的搜尋後,她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出現在眼前。
「你不要高興過了頭,快把她帶進來,讓她換上乾淨衣服,暖暖身子啊!」看見勖愷傻愣的模樣,察爾端不禁失笑。愛情啊!總是把男人變得不像男人。
「是啊!夫人鐵定餓壞了,她比初醒來時更瘦了。」小容忙附和道。
勖愷依了大家,立刻把紫兒抱入察爾端的府邸。
在這場漫天大雪中,勖愷再次尋回了他的摯愛,無論如何……這回他都不要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