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條細柳垂落在獨閒居的廊前,雪粉的白牆襯著滿園的綠柳竹,這綠靜春深的好景致,構築出化外遺世的獨閒居。
總是靜謐無雜聲的獨閒居,此刻卻傳出陣陣哀叫。
「輕點兒,輕點兒,季哥,好痛喔!」又是小竹的聲音。
方纔她自己也被倒塌的涼亭嚇了一跳,看到季舫抱她回獨閒居,才稍稍回魂,知道喊疼撒賴了。
「忍著點。」季舫好聲氣地對她說,雙手俐落的為她洗傷上藥,「小竹,你要是再這麼貪玩,季哥就要將你鎖在獨閒居,以避免你經常受傷。」察看過小竹的傷勢並無大礙,只是輕微的瘀血和擦傷後,季舫才有心情說教。
小竹抬眼偷瞄季舫一眼,「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那柱子會倒下來。季哥,打個商量嘛!別把我鎖在獨閒居;你是知道我的個性,把我關在獨閒居我會悶死的,而且……」她搜索枯腸想其他借口,「而且,我粗魯慣了,你不怕我把你的獨閒居給拆了!」討價還價外帶威脅,期望季舫改變心意。
季舫為她包紮好最後一道傷口,抬頭看她,說道:「只要你不受傷,讓你拆了獨閒居也無妨。看看你,又把臉畫成大花臉,真弄不懂你,別的姑娘家總是打扮得清爽美麗,你卻費盡心思遮住姣好的面容。」雖是微慍地注視著小竹,卻掩不住他眼中蓄滿的憐愛。
哦!我的媽呀!又來了,又是這種眼神,他又用這種眼神看她,她……她快受不了啦!小竹在心中狂喊。
她低垂著頭,避免接觸到季舫柔情的眼光。每次季舫都用這種眼神看她,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雞皮疙瘩猛冒上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不喜歡上獨閒居來。
季舫心裡明白小竹的不自在,但他就是無法阻止自己去關心她、疼愛她。這麼多年了,他已經習慣去照顧這總是闖禍受傷的小妹,去寵溺這日益出落得標緻的小妹,小妹……她在他心中真的僅只是小妹?他茫然了,從他到百花山莊的第一天,見到小竹的第一眼,他的心就像石子投入湖,不再寧靜。
季舫輕歎一聲,不再對小竹多說什麼。喚來童子收拾藥瓶白布等雜物,並另取一盆清水來。
他擰乾從清水盆中撈起的布巾,默默地拭起小竹的臉。
小竹乖乖的任他擦臉,半天不敢吭一聲,她再怎麼不識好歹,也知道季舫是真的對她好,雖然他常常讓她覺得悶,而且不自在。
隨著季舫輕柔的擦拭,小竹臉上的鬼妝逐漸抹去,露出她原本晶瑩雪白的皮膚,兩道形狀秀氣的柳眉,慧黠烏亮雙眼,長長睫,小巧鼻,以及那張正噘著的櫻桃口。
季舫為小竹拭淨臉後,取來象牙梳,細細地為她梳起頭來,仍是那樣的溫和有耐心。
小竹忍不住咕噥兩句:「季哥,你別幫我梳頭,我自己會弄。」她實在很不喜歡季舫這種細膩過頭的性格,連女人的頭他也會梳,還有什麼是他不會的?
季舫回道:「我知道你自己會梳頭,但是你梳的鳥窩頭,實在是讓人不敢領教。」他總是見不慣小竹邋遢,習慣性地替她整理儀容。
俊逸的季舫一身青色儒衫,外貌風雅俊秀,態度謙恭從容,就連他為小竹梳頭時,看起來也十分賞心悅目,並不會因他替女人梳頭,而讓人覺得反感與噁心。
小竹的嘴已經嘟得半天高了,「我自己梳的頭是不太好看,但你這翩翩佳公子充當丫環幫我梳頭,豈不是不倫不類?季哥,你不怕被別人看到,笑你娘娘腔嗎?」
季舫替小竹在梳好的髻上插上一朵粉薔,還原小竹薔薇般的絕色姿容後,這才滿意的歇手,扳過小竹的身,注視著她道:「我並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我在乎的是——」
「你在乎什麼?」小竹天真的問。
是你!是你!季舫心底深處有一個聲音不斷響著,硬是要從他口中冒出;但,一看到小竹那澄澈無邪的眼睛,他又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地吞下去。
「季哥,你到底在乎什麼?」小竹好奇地追問。
季舫淡說:「算了,你不會懂的,你太年輕了,過兩年我再告訴你。你還沒吃早飯吧?我去叫童子準備。說完,他匆匆離開,怕自己在小竹面前不能自制地說出心底的話而驚嚇到小竹,傷害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誼。
小竹朝他背影咋咋舌,扁嘴道:「每次都這樣,話說到一半就跑掉;還說我不懂,你不說清楚,我當然不懂,真不乾脆,婆婆***.」季舫雖就走得無影無蹤,她還在那叨念著。「我已經不小了,早過了及笄之年,要是尋常人家的女兒,早被嫁出去當娘了,還說我小,哼!」
氣歸氣,小竹還是乖乖地留在獨閒居,沒有趁機落跑,雖然季舫「賢慧兼雜念」,但她在他這裡保證是絕對舒適不受打擾的,只因沒有人敢來獨閒居向眾人敬重的季大夫要人,就連花姥姥也不例外,所以,她可以安安穩穩的睡個好覺啦!
小竹打了個大呵欠,「困死了,昨晚都沒睡,現在正好可以舒服的睡個覺。」她往身後的軟床躺去,十分不文雅地攤在床上睡著了。
半睡之際,她朦朧的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但,她睡意正濃,腦子早巳停止思考,什麼天大的事都往九霄雲外拋去,會周公最重要。
事實上,小竹真的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她忘了她二師姊水菱還身陷賊窩,等著她們去救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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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正午,百花山莊的議事廳中擠滿了人,幾乎是集合了山莊內所有的人,包括會點拳腳功夫的丫環婢僕在內約有百來人,全集合在大廳共商「救人」大計。
花水菱落入賊匪手中已經三天了。
今天算來是第四天,花姥姥十分擔憂她的安危,故集結眾人,共商大計。
花姥姥站在大位前,對眾人發話:「水菱身陷賊窟已經第四天了,昨晚芙蓉和小竹擒獲賊匪兩名,我自賊匪身上搜出兩包袱的銀子,而這兩個賊兵竟稱說這兩包袱的銀子是給咱們百花山莊的,算是他們賊首黑狼娶水菱的聘金;真是太過分了!簡直不把咱們百花山莊放在眼裡,強搶我門下弟子不說,,竟還敢找上門來下聘!我花姥姥再怎麼老眼昏花,也不會把我的徒弟嫁給土匪,這些賊匪也恁地太目中無人,把咱們百花山莊當成什麼了,竟如此放肆!她愈說愈生氣,怒氣沖沖地重拍桌子。
站立一旁的芙蓉趨前道:「姥姥,賊匪竟然如此大膽,咱們百花山莊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還當咱們全是軟腳蝦呢!」臉上也滿是憤懣。
「是呀!老夫人,咱們百花山莊的人就殺過去,讓那些賊匪知道咱們百花山莊的厲害!」
「掃平賊窩,重現百花山莊威風!『」對,殺賊去!殺賊去!「
眾人一時義憤填膺,情緒激昂地喊著。
花姥姥舉起雙手,安撫眾人的情緒道:「我知道大家和我一樣很難嚥下這口窩囊氣,但大家稍安勿躁,聽我說幾句。」
蚊噪的眾人漸漸安靜下來。
花姥姥面色凝重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救出水菱,水菱身陷賊窩,性命危在旦夕,土匪是不講道理的,說不準什麼時候會對她下殺手;賊窩當然是要剿,但絕不能放任水菱的生死不顧,所以,我想在今晚派人深入賊窩,先救出水菱,等水菱安全回山莊後,咱們再衝上賊窩,一舉殲滅賊匪!」她滿佈風霜的臉上,散發出如巾幗英雄般的堅毅與英氣,頗有花木蘭出征的氣勢。
「姥姥,請讓我去救水菱。」芙蓉一馬當先自告奮勇,一副巾幗不讓鬚眉的架式。
花姥姥滿意地看著她,稱道:「很好,不愧是我的徒弟,勇敢又有自信。」而後她低頭沉吟片刻,又道:但我不能讓你身歷險境,一個水菱已經夠讓我擔心,我怎麼能讓你再去涉險。再說,當初我帶著人家來到百花谷,為的也是想讓大家過著安全無虞的隱居生活,所以,這些年來我努力便咱們百花山莊的名號淡出風風雨雨的險惡江湖,給人家過著我當初所承諾的太平生活;可恨那不長眼的惡賊,竟來擾亂我們的生活,而水菱又落在他們手中,投鼠忌器,咱們不能輕舉妄動。況且,你處事沉穩鎮定,我需要你留在山莊指揮大局,安排剿匪計謀。「
「姥姥的意思是要我留在山莊內,等明天早上救回水菱後,再領咱們百花山莊的子弟兵殺上賊窩?」芙蓉問道。
花姥姥頷首,「嗯。」
芙蓉不明疑點,又問:「那誰去救水菱?總不會是叫小竹去吧?」算來算去,百花山莊也沒什麼高手。
花姥姥點頭道:「我正是打算派小竹去。」環視眾人,好像少了小竹那丫頭,莫怪她覺得今天的會議進行得特別順利。「小竹那丫頭呢?又跑到哪兒去了?怎麼看不到她的影兒?」
一旁的丫環翠兒稟道:「夫人,三小姐在季大夫那兒呢!」
她又怎麼了?「花姥姥不耐地問道,她這個搗蛋徒弟,一天到晚闖禍受傷,沒什麼大毛病也掛病號。
芙蓉插嘴說明道:「姥姥,您忘了,清晨時您用龍頭拐敲昏了她。」大家不知道小竹弄垮涼亭的「事跡」。
「才敲她那幾下,就從早上躺到這正午時分!分明是找借口偷懶,她那混水摸魚的個性我還會不瞭解嗎?翠兒,你去叫她過來。」花姥姥喚身旁的貼身丫頭翠兒去獨閒居逮人。
翠兒有幾分猶豫地道:「夫人,這樣會不會對季大夫太失禮了?」百花山莊內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不能任意去打擾季舫。因為季舫愛靜,眾人敬重他的專業與為人,所以平常除非病痛,否則是絕少無故去打擾他,更別提是跟他要病人,而且,還是要他平常最寵溺的「病人」。
花姥姥道:「無妨。季舫是故人之子,看在我與故人的交情上,不會多計較的。況且,若不是非常時期,我是絕不會去破壞他獨閒居的安寧,我相信他定能見諒,你就放心去吧!」
「是。」翠兒施了個福,下去了。
芙蓉這才撿到空隙,提出她心中的疑問:「姥姥,您真要派小竹去救水菱?您不怕她頑皮的性子鬧事,搞砸了正事?」姥姥難道是老糊塗了嗎?派小竹去救人?
「小竹雖然平常有些靠不住,但她挺機靈,反應又快,這些特質利於夜間的救人行動。」花姥姥說道。
芙蓉皺眉抗議道:「可是姥姥,救人不能只憑機靈和反應快,以小竹那三腳貓的功夫,若夜探賊窩,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她對於花姥姥婉拒她的自告奮勇有些耿耿於懷。
花姥姥一臉睿智地道:「我當然不會讓小竹去當肉包子。」
「可是,姥姥剛才不是說——」
「我剛才是說派小竹去救水菱,但我又沒說只派她一人前往,我自個兒的徒弟,我還會不知道她有多少料嗎?」花姥姥自信滿滿地道:「我另外請了一位武林高手來助小竹一臂之力。」
芙蓉詫異,「武林高手?誰呀?」怎麼又會半路殺出個武林高手?姥姥的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芙蓉想的滿頭霧水。
花姥姥朗笑兩聲:「說起這個武林高手,跟咱們百花山莊可大有淵源;他是我師兄的徒弟,你們小時候還一起玩過呢!你記不記得他?」
花姥姥的師兄便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耿一飛,人稱雲間飛。
芙蓉側首想了會兒道:「雲間飛前輩我當然記得,但他的徒弟?印象就淡多了。」她說的非常婉轉,其實是壓根不記得。
也難怪你對他沒什麼記憶,你們是在年紀很小時一起玩過。「花姥姥憶起過往,神情柔和許多。
「年紀很小?有多小?」芙蓉好奇的問。她真對這個人沒什麼印象,甚至連他的模樣和姓名都想不起來,以她一向精明過人的腦袋,沒道理會忘了小時候的玩伴呀?
「大概是在你三歲的時候吧!」花姥姥熱絡的說道。
此話一出,差點令在場眾人全數跌倒。
「三歲?!」芙蓉一臉啼笑皆非,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誰會記得自己三歲時發生的事,姥姥在開什麼玩笑!
花姥姥微笑道:「那時候你剛投入我門下不久,是你爹帶你來找我的,你年紀小,又愛哭……」她陷入回憶。
芙蓉快抓狂了,忍不住打斷她,「姥姥,扯太遠了,我們現在不是應該商量要派人去救水菱的事?」年紀大的人就是這點麻煩,回憶特別多。
花姥姥看到眾人全沒好氣地瞪著她看,不好意思地乾笑兩聲:「嘿嘿,不好意思,我離題太遠了。」她斂起笑容,正色道:「咱們言歸正傳!總之,我的計謀就是今晚派小竹和我請來助陣的武林高手去黑狼寨救出水菱,等明早他們一起回來後,芙蓉,你再領著人家帶著兵器攻上山寨,殺他個片甲不留!」說得意氣風發。
姥姥是得了癡呆症嗎?芙蓉面色怪異地瞄她一眼,不著痕跡的說道:「姥姥,您的計策是很好,很完備。」
花姥姥得意洋洋,「那當然,我想出來的計謀還有差的嗎?保證一舉成功。」
「但是,您好像忘了一件事。」
花姥姥揚高眉,「啥事?」
「你說的那個武林高手在哪?」芙蓉問得小心翼翼,避免令花姥姥發窘。
其他人也尷尬的暗笑。
一提到這關鍵問題,花姥姥馬上拉長了臉,不悅地道:「那渾小子也不知道在做什麼,按這光景,他應該早在昨晚就到百花谷了,怎麼到現在還沒來?還有小竹那丫頭,在獨閒居裡磨蹭什麼,把我的命令當放屁,到現在還沒到議事廳來,愈來愈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我看,我乾脆把這百花山莊的山莊大位讓她來坐好了!」這兩人害她在眾人面前威嚴盡失,不免要數落幾句。
說曹操,曹操到,小竹恰巧走進來,聽到最末一句話,嘻皮笑臉的打趣道:「姥姥,您的大位我可不敢坐。這大位不是我這種普通人能坐的,一定要您這種氣度雍容,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才配坐,我算什麼東西嘛!」她趕緊說些褒獎的話為姍姍來遲可能犯眾怒做些補救。
可惜馬屁拍到馬腿上了。花姥姥斜睨著她道:「德高望重?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還用『德高望重』這四個字來形容我!」
不是嗎?不是老太婆,難道還算是小姑娘嗎?哈!
小竹馬上圓滑的改口,「哎呀!我這張嘴真笨,明明是要說『青春貌美』這四個字,怎麼說成『德高望重』去了!真是的,姥姥,您知道我書念的不多,常常說錯話,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到底是不要把「德高望重」這四個字放在心上,還是不要把『青春貌美「這四個字放在心上?
花姥姥讓小竹那句「青春貌美」哄得笑逐顏開,臉色明顯的沒剛才那麼臭。「這還差不多,我本來就是未嫁的姑娘家。」沒嫁過的,都算姑娘家!即使年過半百!
真是天下女人一個樣,都愛聽好聽的假話。「青春貌美」這四個字,從九歲到九十九歲都受用,含括的範圍真廣呀!
眾人由衷佩服小竹睜眼說瞎話的功夫,說謊面不改色,而且都不會咬到舌頭。唉!什麼人養什麼鳥,什麼師父教出什麼徒弟!
看年過五旬的花姥姥還自詡「青春貌美」的姑娘,自己欺騙自己,陶醉在謊言中,就可以知道小竹為什麼會以說謊為樂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芙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清清喉嚨,開口提醒道:「咳咳,姥姥,您要不要告訴小竹有關今夜的救人計劃!」她再不開口,姥姥和小竹一定會扯得沒完沒了,搞不好連祖宗八代都搬出來閒嗑牙,這兩個人呀!根本就是隸屬同一國的——長舌國。
「救人?救誰?」小竹搞不清楚狀況,東張西望,又道:「人家為什麼都在這兒?發生了什麼事?」剛才翠兒到獨閒居找她時,只說姥姥在議事廳等她,沒說過有這麼多人啊!
芙蓉都快氣炸了,「花小竹!」平地響起一聲獅吼。
小竹被吼得耳朵嗡嗡叫,趕緊摀住耳,「小聲點,我又沒聾。」
『你是沒聾,只不過是腦子壞了。你這笨蛋,是不是忘了水菱的事?「芙蓉怒聲質詢道。
水菱的事?水菱有什麼事?小竹挖挖耳朵,歪頭想想……啊,她想起來了!「姥姥,昨晚那兩個黑狼寨土匪有沒有供出水菱被囚禁在哪裡?」小竹問。她的腦子最近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被姥姥那幾下龍頭拐給敲笨了吧!再加上那笨雪球害她摔下涼亭,八成是摔到腦子,她才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了,難怪人家會用那種殺人的目光瞪她,尤其是芙蓉,眼珠子都快瞪凸出來了。
花姥姥歎氣道:「小竹,你總算是想到水菱的事,也不枉她平常那麼護你。」
「姥姥,救人是十萬火急的事,我們不趕緊上黑狼寨去救水菱,還坐在這等什麼?」小竹問。
芙蓉白她一眼,不滿地道,「你也知道救人是十萬火急的事?躲在獨閒居睡了一上午,天塌下來你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昨晚那兩個土匪是來咱們百花山底下聘的,水菱就快變成黑狼的押寨夫人了。」
「什麼?!黑狼那土匪頭竟想強娶水菱!那咱們不趕緊去阻止?」小竹急道。為什麼大家的表情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反而好像在算計誰?小竹狐疑地看看大家。
花姥姥含笑道:「小竹,姥姥有個萬全的計劃,不但可以救回水菱,而且還能順便清理黑狼寨那班土匪,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幫我?」
小竹戒備地點點頭,又問:「什麼計劃?」姥姥和眾人臉上的奸笑,讓她頓覺心裡毛毛的。
「是這樣的。」花姥姥說道:「我打算在今晚請兩位武林高手去救出水菱,然後明天一早,天一亮,再攻上黑狼寨,為民除害。」
這個計劃要她幫什麼忙?搖旗吶喊,還是遞毛巾、送涼水!
小竹正想開口問,大門守衛恰巧來報:「啟稟莊主,門外有位耿公子求見。」
花姥姥哂然一笑,道:「總算來了,快請他進來。『」姥姥,您請了什麼人來?「小竹疑問道。
花姥姥神秘的笑道:「武林高手。」
什麼武林高手?小竹嘟起嘴,這年頭哪有什麼武林高手。
一會兒,一名身著白色錦袍,做俠士裝扮的俊朗男子瀟灑的自外走來,朗聲道:「師姑,我來晚了。」一臉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令眾人眼睛倏亮。
好俊的小子!
這神秘的武林高手長得煞是好看,是一種與季舫截然不同的出色。
如果說季舫是依傍湖畔雪白優雅的白馬;這神秘的武林高手就如同馳騁草原的脫韁黑馬,渾身散發著無法拘束的野性。兩者是截然不同的典型,同樣具備令人目眩的耀眼外貌。
眾人不由自主被他吸引了目光,像是在欣賞藝術晶一般望著他,只有兩人例外,一個是花小竹,一個是花芙蓉。
小竹像是躲瘟神一樣,躲在柱子後面,看她滿臉驚愕,莫非是認識來人?
芙蓉則面無表情地看著來人,眼中是未曾謀面的陌生,嬌艷的臉龐冷冷的,似乎不覺來人有多俊帥,看來,在她心目中,誰也比不上季舫出色。
「耿瑋,你來得真遲。」花姥姥笑臉迎上前。
耿瑋!原來這偉男於是耿瑋!昨晚遭小竹戲弄的白衣俠士!難怪小竹一看到他就躲。
小竹心中暗暗苦道:我慘了,原來這神經病就是姥姥請來的武林高手,要是讓他認出我來,不知他會怎樣整我報仇,我看,我得找機會快溜!
雖然她昨晚化了濃妝,耿瑋不見得會認出她,但她可不能冒著被認出的風險。要是讓姥姥知道她昨晚戲弄耿瑋的事,一定又少不了一頓龍頭拐伺候。
小竹打定主意,躲在柱子後準備伺機而「溜」。
耿瑋向花姥姥拱手,道:「一收到師姑的飛鴿傳書,師父即命我火速趕來,但路途不熟,來的遲了些,還請師姑見諒。」
「無妨,雖來的遲,但沒誤事。」花姥姥自上到下將他細看一番,道:「三年不見,你變得成熟許多,瞧瞧你,三年前我到漢江畔探訪你們時,你還是一個毛頭小子,想不到一眨眼巳像個大人樣,時間過得真快,你都已經長成昂藏魁梧的青年俠士了。」她頓了頓,又道:「你師父他老人家還好吧?」
耿瑋精神奕奕的笑著,回道:「托師姑的福,師父身子十分硬朗,日日在漢江畔逍遙,一壺酒、一釣竹,消磨鎮日時光,悠閒愜意。」
「我那飛師兄還是老樣子,甘心做不問世事的煙波釣叟。」花姥姥淺笑的臉上有著遙想故人的悠遠溫馨。
花姥姥的師兄即是昔日武林中以凌厲劍法,及卓綽輕功著稱的武林高手——耿一飛。數年前兩人同時退出江湖,花姥姥愛花,故選擇百花谷歸隱;耿一飛樂水,便居於漢江畔。
一陣寒暄後,花姥姥將耿瑋介紹給眾人。
「師姑,您在字條上提到水菱師妹被山賊所擄,不知她現在情況如何?」耿瑋在與眾人打過招呼後,提出問題。
花姥姥神色略轉黯,歎道:「水菱還在黑狼那禽獸手中,那不要臉的黑狼竟想強逼水菱當他的押寨夫人,可憐這孩子一向柔順聽話,也沒做過什麼壞事,竟會遭遇到這等壞事。」
耿瑋凝色道:「小侄此番前來,即是為助師姑救回水菱師妹,不知師姑打算何時攻上山寨?」
花姥姥連忙搖手道:「不不不,我不請你來攻打山寨的,攻打山寨這事兒,交給我百花山莊的子弟兵即可。我請你來,是想借助你上乘的武功武學,在今晚深入賊窟救出水菱,待你救出水菱後,我和你芙蓉師妹再領兵攻破山寨,一舉殲敵!」
耿瑋俊眉微蹙,說道:「師姑,要我入賊窟救出水菱師妹並不難,但有一個小問題,我並不知道水菱師妹的長相,如何救人?」他與水菱未曾謀面,壓根不知道花水菱長得是圓是扁的,叫他怎麼去救人?他只是自他師父口中知道師姑有三位女徒弟,分別是芙蓉、水菱、小竹,而其中一位與他有「密切」關聯。
花姥姥笑道:「這問題我早想到了,所以我叫你小竹師妹和你一同去。」
她?!怎麼會是她?!躲在柱子後的小竹,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難怪方才大家會用那種算計的眼神看她,原來他們早就知道姥姥的計策。她做人真是失敗呀!這麼容易就被別人出賣了。
耿瑋別具深意地瞄了小竹躲著的柱子一眼,淺笑道:「小竹師妹?哪位是小竹師妹?」他心想,看她能躲到幾時。
花姥姥四下張望,疑道:「咦?小竹那丫頭呢?剛才不是還在這裡嗎?」
小竹在柱後進退維谷,出去也不是,躲著也不是。一番衡量後,她決定先溜為妙。
小竹低著頭,貼著牆,躡手躡腳地移動,盡量以不引起眾人注目為原則,艱難地踮著腳走,像小偷一樣。好不容易總算摸到門邊,正想跨出門檻。
「小竹在那裡!」芙蓉眼尖,瞧見她那一身註冊商標似的粗布衣,朝她的背喊:「小竹,姥姥在叫你,你沒聽見嗎?」
小竹像被逮個正著的小偷一樣定在那裡,一腳還跨在門外,尷尬得進退不得。
不識相的芙蓉還問道:「小竹,你要去哪裡?大家還在開會呢!」
小竹急中生智,憋聲回道:「我內急,趕著上茅房!」心裡罵翻了;這個芙蓉平常連理她都懶,現在這麼雞婆喊她做什麼!
花姥姥威嚴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小竹,過來見見你耿師兄。」
「姥姥,我真的很急……」小竹怪聲怪調的說著。
「叫你過來就過來!」花姥姥提起手上的龍頭拐重重的敲了下地板,「少給我裝得怪模怪樣,讓你耿師兄看笑話!」養這瘋丫頭幾十年了,還會不知道她那點小心思,這丫頭一定是又想籍「尿」遁逃走,。
小竹無奈地轉身走向耿瑋,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個頭,道:「耿師兄,你好。」聲音平板地沒一絲熱情,一聽就知道沒什麼誠意。
耿瑋笑笑,說道:「原來姑娘就是小竹師妹,果然是國色天香。」跟昨晚差真多!昨晚塗得跟鬼一樣,今天搖身一變,成了標緻的俏姑娘,就是那古里古怪的舉止動作沒變。
小竹繃著臉,冷道:「哪裡,耿師兄謬讚了。小竹粗野慣了,哪稱得上國色天香。倒是耿師兄這身俠士裝扮,像極了英雄救美的英雄。」她故意把「英雄救美」這四個宇說得咬牙切齒,因為她百分之百確定耿瑋早認出她,瞧他眼中那一抹得意的謔笑,一臉小人得志的模樣,就像是戲弄老鼠的壞貓!
「多謝師妹誇獎,『英雄』這稱號我可不敢當,『狗熊』倒是順耳些。」耿瑋朝她眨眨眼,欣然接受她的諷刺。
小竹真想拿筆塗黑他那張俊臉,枉費他長得那麼好看,卻儘是些無賴、登徒子的表情,真沒水準!
事實上,在別人的眼中看來,耿瑋成謙有禮,器宇不凡,與小竹說話時,神情專注且面帶笑容,哪像小竹臭著一張臉,還死瞪著人家,嘴裡淨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拿耿瑋當仇人似的!
花姥姥心中覺得有幾分奇怪,小竹平常是有些古怪,但她對陌生人一向很客氣,怎麼對待耿瑋,火藥味那麼濃,活像是上輩子有仇;而且,耿瑋臉上的笑容也不像是與小竹初次謀面,他的笑容中好像多了點什麼?
花姥姥滿頭霧水,問道:「你們在說些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耿瑋神秘一笑,「師姑,這是我和小竹師妹之間的秘密。」說完。又朝小竹眨一眨眼。
小竹報以他甜甜的笑容,貼近他的耳,小聲道:「你再對我眨眼,我就把你的眼珠挖出來。」輕輕地說著凶狠的威肋話。
耿瑋附在她耳邊,說道:「娘子,你想謀殺親夫?還是想在大家面前表現我們的親密?」
經他這麼一說,小竹才想到自己與這登徒子靠這麼近,不啻是向眾人宣告他們之間不單純,平白製造些是非話題給那些長舌婦們嚼舌,多不划算。
小竹甜笑不變,不動聲色地賞給耿瑋一記衛生眼,櫻桃小口輕吐出三個宇:「你去死。」然後,優雅地旋過身朝眾人甜笑。
耿瑋在她背後輕聲回道:「那你不成了寡婦?」
小竹心裡真恨不得撕爛他的嘴,再把他大卸八塊,然後再將這八塊碎屍萬段,最後再將那萬段挫骨揚灰,丟到茅坑去!
但是,在面對眾人窺探的眼神,她只好硬生生忍下快爆發的「凶性」,暫時放他一馬。小竹臉上的笑愈來愈甜,心底是愈來愈恨。
「這會兒,你們倆又在說些什麼?」花姥姥疑問。這兩個人的行為舉止太可疑了,讓她忍不住想問。
小竹趕在耿瑋開口前回道:「沒什麼,我們在說些有的沒的,沒什麼意義的問候話。現在說完了,姥姥,我可以走了嗎?季哥還在等我吃飯。」先「開口」為強,不然,耿瑋又不知道會當著大家的面胡說八道些什麼,而且,要她留在這裡對著耿瑋這張討人厭的臉,她情願去獨閒居和季舫吃飯,最起碼,季舫不會像耿瑋那麼邪惡,專講些下流話,什麼「娘子『,惡!
花姥姥皺眉,道:,「會都還沒開完,你就要走?『」哎呀!姥姥。「小竹走到花姥姥身側,撒嬌道:」我從早上到現在都還未吃進半粒米呢!早餓得大腸顧小腸,前胸貼後背。剛才翠兒到獨閒居叫我時,季哥還特別吩咐我要回他那兒,他等我一起吃飯,我要是再不去獨閒居,季哥就會活活餓死了。「
「瞧你誇張的,一頓不吃是餓不死人的,不過,看在季大夫等你吃飯的份上,就放你先走吧!」花姥姥說道。
小竹高興得親花姥姥一下,「謝謝姥姥!」
花姥姥滿臉笑,「真拿你這丫頭沒辦法,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小孩一樣撒嬌!去去去,別讓季大夫等久了。」嘴上雖這麼說,心裡還是很高興小竹三不五時的撒嬌。
「撒嬌」奏效,小竹高興地跑向門口,經過耿瑋面前,順便送他一個鬼臉,讓他知道她對他的不屑。
「等等,小竹師妹。」耿瑋喊住她。
小竹猛旋過身,瞪著他:「做什麼?」這討厭鬼存心和她作對嗎?
耿瑋衝著她邪邪一笑,又轉向花姥姥拱手道:「師姑,小竹師妹說的季哥可是醫術高明,人稱賽華佗的季舫季大大?」
小竹不滿地瞪著耿瑋,心中罵道:這傢伙問季哥做什麼?囉哩叭唆的,想害她走不成嗎?
花姥姥回答道:「是呀!季舫是我好友之子,我在數年前請他來我百花山莊入住。」
「師姑,季大夫在多年前曾在漢江畔救過小侄一命,小侄一直銘感在心,但苦於季大夫行蹤飄忽,小侄無法當面答謝他的救命之思;沒想到,今日在百花山莊又聽到恩公之名,我真是太高興了,終於有機會向恩公當面道謝了。」耿瑋激動的說。
花姥姥讚賞地看著他,道:「嗯!為人當不忘報恩。既然如此,我就叫小竹帶你去獨閒居找季大夫。」
什麼!有沒有搞錯,要她帶那討厭鬼去獨閒居?小竹滿臉詫異。
花姥姥吩咐她道:「小竹,你快帶你耿師兄去見季大夫,順便替姥姥好好款待你耿師兄,他今天是第一次來咱們百花山莊,一切都陌生,我看你們剛才聊得挺投機,應該滿熟的,你帶他逛逛咱們百花山莊,順便商討你們今晚的救人行動。」
啊!該死,她差點忘了「救人」這回事。「姥姥,今晚的救人行動可不可以派芙蓉去?」小竹硬著頭皮說:「不是我不肯去救水菱,而是……您也知道的嘛!我這三腳貓的功夫連豬都打不死,派我去救人,不是很好笑嗎?到頭來,您還要叫芙蓉來救我,那我們百花山莊不是糗大了。」
花姥姥靜靜地聽她說完,緩緩開口道:「說完了?」
小竹張著無辜大眼看著她,希望她改變主意。
花姥姥說道:「說完了換我說。小竹啊小竹,枉費你平常那麼聰明,你想想看,姥姥我是那種害自己徒弟犧牲的人嗎?」
小竹拚命在心裡點頭,嘴裡極富感情的說道:「不是。」才怪!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你耿師兄武功高強,有他和你同去,保證你毫髮無傷,平安回來。你的任務不是去『救人』而是去『認人』,你耿師兄不認得水菱,所以才要你同去。」花姥姥說著。
叫她放一百二十個心?她可連一顆心都放不下,誰知道耿瑋這討厭鬼會不會故意喊賊來捉她,公報私仇!小竹嘟著嘴咕噥道:「可是……」
花姥姥不耐地打斷她,「別可是不可是的,就這麼決定了,你帶耿瑋先下去吧!我和大家還有事要商量。」說完,不再理會小竹。眾人也將注意力轉移到花姥姥身上。小竹真是欲哭無淚,「怎麼這樣!」「娘子,咱們走吧!」耿瑋笑得一口白牙亮燦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