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麼有敵意?
聽出她話中帶刺,趙瀠青驀地一怔,轉頭看了看站在夏仲夜左手邊的秘書。她臉上的妝不濃,穿著正式的套裝,合身的布料襯托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
不知是刻意或是無心,襯衫的鈕扣解到第三顆,只要稍一彎腰,他人便可瞧見波濤洶湧的美景,頗具誘惑力。
她在瞪她,而且是明目張膽的瞪視,好似她搶了她的男人一般。
「做好你分內的事,其他事休要插手。」夏仲夜的口氣顯得嚴厲。
「可是董事長下了命令,要秘書室過濾不三不四的女人上門,請夏經理配合公司規章。」她絕不允許他身邊出現威脅性的女人。
一名秘書敢如此態度強硬地槓上主管,背後定有職位不低的靠山。
但令趙瀠青不解的是,夏仲夜溫柔的眸心忽地一冷。「藍若雅,你只是上頭指派下來的秘書而已,這裡有你開口的餘地嗎?」
這個秘書叫藍若雅……嗯,怎麼感覺不太尋常,這兩人的關係似乎不只是上司下屬這麼簡單。
腦中轉著無數的猜想,靜立一旁的趙瀠青藉由兩人古怪的互動,抽絲剝繭,探究隱而不宣的真相。
「我盡我的職責有什麼不對,何況……」藍若雅頓了下,粉色唇瓣抿得死緊。「董事長的意思你不會不清楚,他樂見其成。」
兩家早已認同兩人的婚事,以聯姻方式壯大彼此的企業體系。是因為夏伯父說夏大哥吃軟不吃硬,若是逼婚肯定不成,才要她到他身邊當秘書,好日久生情完成終身大事。
她紆尊降貴地拉下身段還不是為了他,不然以她藍家大小姐的身份,何苦屈就秘書一職,甚至有模有樣的從打扮著手,她的努力他難道都沒看到?
夏仲夜由鼻孔輕哼一聲,拉過妻子的手,握緊。「我忘了知會你們,我已經結婚了,你口中不三不四的女人是我的新婚妻子。」
「什麼?!」她身形微晃了下,露出被人痛揍一拳的難受神情。
藍若雅眼底的憎恨和妒意利如刀鋒,趙瀠青懷疑此刻如果眼神能夠殺人,她八成已被捅成馬蜂窩,血流如注。
但是,她有種奇怪的感覺,那雙怨恨的眼睛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過……
呃!等等,再仔細一瞧,和噴水池畔那雙妒恨交加的丹鳳眼如出一轍,她……她們……
瞬間,趙瀠青背脊發涼。這兩人是同一人,只是一個綰起發,一絲不苟的突顯她女秘書的身份:一個披頭散髮,身著長及足踝的雪白絲裙,她才沒認出來。
可問題來了,眼前的秘書小姐是夏仲夜的記憶,在他的夢裡,她應該還活著,他才會看得見她。
而在婚禮前遇見的那名女子卻已不在人世,是俗稱的鬼魂,因此不論再怎麼糾纏他,他還是視若無睹。
這……有點複雜了,是夢不是夢,是鬼不是鬼,為什麼她會被扯入一團混亂當中,她在這個交錯的夢境中又扮演什麼角色?
「門在你身後,沒事可以出去了。」夏仲夜明白的下逐客令,不留人鬧事。
「你……」藍若雅狠狠瞪著不知發生什麼事的女人,他的冷漠並未打消她要得到他的念頭,只是更激起她的憤怒。「董事長不會應允此事,一場兒戲罷了。」
她絕不承認,他遲早是她的。
「我自己的事不需要經過其他人的同意,我愛我的妻子,所以我娶了她。」他說時顯露一絲柔意,妻子柔美面容讓他望得出神。
「夏仲夜你……」他竟敢無視她,將她想要的溫柔給了別人。
一回眸,夏仲夜的眼神轉沉。「藍秘書,你逾矩了。」
他一聲低喝不重不輕,卻如同千刀萬剮般打擊心高氣傲的藍若雅,她驕傲的臉色忽青忽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沒有藍家的幫助,他想坐上夏氏企業總裁之位將加倍艱辛。
「出去。」他不需要她來提醒,他有個唯利是圖又妄想操控他的父親。
「你真以為自己保得住她?」她一臉除之而後快的惡意,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鄙夷。
夏仲夜的手握得更緊,掌心裡的小手是他唯一的慰藉。「那就是我的本事了,誰敢動她,我就跟誰過不去。」
織夢是他的妻、他的愛,他會拚了命保護她。
「哼!我看你能護她到幾時,光是董事長那一關她就過不了,更遑論你夏家那一票凶神惡煞。」她一點也不擔心他會被別的女人搶走,除了她,沒人應付得了他家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鯊魚。
「藍秘書,要我叫人把你拖出去嗎?」既然她不要面子,他又何須替她擔心。
藍若雅咬切,不甘心自己的一片真心被踐踏。
臨走前,她不懷好意地看了「夏太太」一眼,語帶刻薄的說:「你不要以為自己贏了,那個男人對你也是虛情假意,他只在乎他自己,現在他不過是利用你來和他父親抗衡,你充其量是一顆可悲的棋子。」
「藍若雅——」夏仲夜臉色難看地重拍桌面。
「呵呵,我說錯了嗎?你和你父親是同一種人,你們都無情的對待身邊的人,不管他們為你們付出什麼。」她故意踩他的痛腳,讓他的心跟她一般痛。
說完,她便以驕傲的女神姿態走出辦公室,絲毫不讓他看出他私下結婚一事傷她有多重。
婚禮上熱鬧的氣氛是假的。
眾多出席的親友也是假的。
一家和樂融融的畫面更是假,那是平空想像出來的歡樂景象,每一聲祝福、每一個真誠的笑容,全是粉飾過的假象。
這些她早就知曉,夢的不切實際來自它的天馬行空,不被人預料也無從捉摸。
可是經歷過無微不至的寵愛後,很難再去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場夢。一份溫柔、一份情意、一份對愛的執著,讓人很容易丟了心。
趙瀠青吞嚥了口口水的喉嚨微帶澀味,她笑得好輕好輕。
夏仲夜、仲夏夜,他的名字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她,這是一場仲夏夜之夢,純屬於精靈王的惡作劇。
而她認真了,被夢愚弄了。
「老婆,別相信那瘋女人的話,她只是嫉妒你擁有我的愛,而她怎麼求也求不到。」他不要的,誰也休想往他手中塞。
是呀!她擁有他的愛,在此時、在夢中,她在心酸個什麼勁。「我沒信她,但也不信你,瞧你瞞了我多少事,害我成了別人嫉妒的目標。」
「公平點,老婆,我們還在新婚期間,你沒問,我哪記得要提,你明知我無時無刻都想撲倒你。」他故意露出垂涎的表情。
「那是我的錯嘍!」她輕輕一睞他。
「當然是你的錯,誰教你這麼秀色可餐,勾引得我連魂都飛了,巴不得每分每秒都能和你黏在一塊,寸步不離。」夏仲夜一說起甜死人的情話,比蜜裡調油還濃稠。
「嘿!安分點,這裡是你的辦公室,你想讓人抓到把柄向上頭告狀吧。」她拍開摟上腰的大手。
「我老婆不嫌棄就好,誰管那些閒雜人等,愛告狀儘管去告,我還巴不得去向老頭子宣佈我結婚的喜訊。」他笑著親吻妻子臉頰,眼底殘留一抹冷意。
在外人面前,夏仲夜是不苟言笑的上司,他一板一眼,沒有所謂灰色地帶,底下人做得好是應該的,公司付優厚薪資不是用來養不事生產的米蟲,所以沒必要對員工和顏悅色。
可是面對摯愛的妻子,他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大男孩,他可以隨性,盡情地表露不為人知的自我,想笑就笑,無須顧慮他人的想法。
在趙瀠青看來,他便是太隨心所欲的無賴,老是哄得她失去理智,一不小心丟失了心。
是的,她喜歡上他了。
就算明知道不可以,但要不對他動心太困難了,他的柔情蜜意像一張網讓她無所遁逃,甘心沉淪,陪著他作一場好夢……
「要是他們突然闖進來,你想平白上演一場活春宮供人觀賞?」她不信他有這麼大方。
「……」夏仲夜的臉色先是一凝,繼而眉頭微攏,他有些不甘願的收回想探進她衣服內的手。「我應該先鎖門……」
聞言,她噗哧一笑。「色慾薰心呀!只想著做壞事,沒考慮後果,要是人家破門而入……」
「誰敢……」他一張惡臉立現,好像有人膽敢擅闖,他立即放狗咬人。
「我看那位藍秘書就很敢,你沒瞧見她一副想咬死我的模樣嗎?」笑到無力的趙瀠青搭著他的肩,笑得肩膀抖動。
一提到目中無人的藍若雅,夏仲夜嘻笑面容為之一斂。「離她遠一點,我不想你受到傷害。」藍若雅被寵壞,對於想要的東西向來無所不用其極,難保她不會對織夢下毒手。
「你看我像愛自找麻煩的人嗎?要不是走這一遭,我哪知道你的人緣這麼差,連累我無故被恨上一回。」羽睫輕揚,她以輕鬆語氣化開沉悶氣氛。
和氏無罪,懷壁其罪,她平白地背負莫須有的原罪,只因她的「丈夫」是別人明戀的對象。
有些好笑,卻也莫可奈何,出色的男人總是搶手,就算他本人無動於衷,戀花的蝶兒還是蜂擁而至。
「織夢,你別不當一回事,我不是危言聳聽,她的背景不簡單,你一定要防著她。」把她拉進他混亂的世界到底對不對?
望著他凝重的神色,趙瀠青反以微笑表情回視他,頭一次主動握起他的大手。
「不用為我擔心,我有自保能力。」
這是他的夢,只要和夢有關的一切,她都能應對自如,織夢、織夢,她編織的是虛幻的夢境,雖然不一定能左右夢的內容,但是她能封住不該存在的夢魘,使其無法再驚擾夢主。
「怎麼可能不憂心?你是我最愛的人,我寧可為你承受外面的風風雨雨,也絕不能忍受狂風暴雨折損你一絲一毫。」他撫著她的臉,情意深深。
你的愛從何而來,為何獨鍾我一人?她很想問他,但是……「你要不要和我談談你的秘書,為什麼她會成為我們婚姻中的一根芒刺?」
夢是千奇百怪,毫無道理可言,趙瀠青以為自己可以如同往昔,當是一場跑馬燈,跑過就沒了,用不著放在心上。
可是當她發現越來越在意夢裡的丈夫時,她的心就不再冷靜,想知道更多。
他的愛很真,真到她無力抵抗。
但這也代表他的心底確實藏著一個他用心疼惜的人,那個願望投射到她身上,他將現實中做不到的事轉移到她身上,讓她承受了他深濃的關切和愛戀。
說實在的,心裡有點酸酸的,不太希望自己的猜測是真,即使只是夢,她也不願是個替身,彌補他未能完成的遺憾。
「這……」他欲言又止,眉宇間有著難言的掙扎。
趙瀠青仰起頭,大方地抱住他。「瞞著我不見得是對我好,我知道得越多就越安全,不然我怎麼曉得用什麼方式防範未然?」
無知才是致命的危險,什麼都不說不是一種保護,而是加害。
偏偏不少人自以為是善意的隱瞞,讓所愛的人不活在驚恐之中,卻忘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唯有自身也知道危險的存在,才能更加小心謹慎。
看著深愛的女人,夏仲夜墨黑的眼瞳深了。「抱歉,老婆,讓你無端捲入我和我父親的紛爭。」
「你父親?」她尚未見到面的公公。
不會是一場毫無休止的豪門爭鬥吧!
「他為了錢娶了我母親,兩人也有過一段相當恩愛的生活,那是母親最快樂的時光……」他用孺慕的眼光緬懷母親的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