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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隻小豬Ⅲ(下) 第十六章 作者:朱拾夜
    她不是在作夢?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好看的男人而他的笑容

    胡蝶傻住了。

    褚天廉朝她伸出手,溫柔的拭去她眼眶中不知不覺落下的淚水,憐愛又深情款款。

    直到他碰觸到自己,胡蝶才如夢初醒般的回過神來,摸摸臉頰,這才驚訝的發現自己流了淚。

    她慌張的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擦拭,卻不知為何,愈擦淚掉得愈凶。

    「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她哽咽的道歉,心酸的感覺愈來愈深。

    她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怎麼辦,再這樣下去,她的訪問會搞砸的。

    還在驚慌中,她的手就被他握住,然後她發現自己被緩緩拉起,被迫望進那雙狹長且深邃的眼眸裡。

    他的眼睛彷彿有著魔力,因為胡蝶發現自己又動不了了,而更糟的是她的眼淚仍在不停的掉,心臟還隱隱作痛。

    他的手溫柔的拂過她的頭髮、她的額、她的眼睛、她的鼻、她的臉頰、她的嘴唇。

    在她的唇上輕輕上一吻後,他深深的將她擁進懷裡。

    「我想你想得心痛。」褚天廉雙目緊閉,發自靈魂深處的歎息聲,經過他的喉嚨,變成令人心酸的低喃。

    他夢想這時刻不知多久了,數不清有多少個夜晚,他想她想得無法成眠。

    不知為何,胡蝶的淚掉得更凶了,而她也開始感到害怕。

    「可是我不認識你」她被他摟得連肋骨都痛了。

    她感覺到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知道自己傷害了他。

    「如果你是認錯了人,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取消這次訪問,為了訪問你,我準備了好久。」她語帶懇求。「你是愛德蒙總裁吧?」

    褚天廉放開她,將兩人拉開一點距離,注視她一會兒後,做了個深呼吸。

    「坐。」他在她對面的座椅上坐下。

    生進椅子裡,胡蝶擦乾臉上的眼淚,她仍不明白自己激動流淚是為了什麼?

    她小心翼翼的與對面那位應該是愛德蒙的先生對看。

    「你男朋友對你好嗎?」他突然發問。

    「你是指海青?」胡蝶聳聳肩,「沒什麼好不好,我們已經快分手了。」不知道他怎麼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不過話說回來,有錢人神通廣大是應該的。

    褚天廉目光一垂,分不出心裡是何滋味。

    三年前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康復,沒想到他才一能下床,多明尼加就將公司丟給他。

    他懂得幾國語言,但不擅於義大利文,於是又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才看懂公司的文件。

    為了避免桃谷家發現他沒死,而利用胡蝶的安全威脅他,他悄悄請人到台灣看胡蝶過得如何,他擔心她以為他死了後便想不開而做出傻事。

    沒想到,探子傳回來的第一個消息是她很好,第二個消息則是她正與雜誌社的總編輯交往中。

    知道這兩個消息後,他招回探子。

    此後他到了美國,建立天訊集團,致力於擴展事業版圖,事實證明他做的很成功。

    只是夜半無人時,他眼前還是會浮現她的身影,單純的笑臉,他想她想得心都痛了。

    三年了,他終究還是忍不住要見她一面。

    再見他的第一眼,她震驚的表情與停不了的眼淚讓他喜悅,他高興她仍沒忘情他,但就在他深信她仍愛著自己時,她卻不認識他?

    「您是愛德蒙先生?」胡蝶試探性的問。還是問清楚點比較好。

    褚天廉點點頭。「愛德蒙.路.可奇是我的義大利名,我的中文名字則是褚天廉。」他觀察著她的反應。

    胡蝶的反應是鬆了一口氣,還好沒認錯人。

    「那您是在義大利出生的中國人嗎?」

    「你真的忘了我嗎?」他的濃眉微微蹙起。

    她每問一個問題,他的心就像被人狠狠給抽了一鞭般。

    胡蝶不解的眨眼。「我是覺得你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可是我實在想不起曾在哪裡認識你。」她抱歉的說,「會不會是您認錯了人?」她問,不過她想的卻是:也許我們前世是一對戀人?

    不過那太玄了,跟個從小在外國長大的東方人這麼說,就像叫個ABC背唐詩一樣荒謬,最有可能的是他將她逐出去,終止這次訪問。

    褚天廉看著她坦白真誠的臉,知道她不可能說謊,於是慢慢感覺事有蹊蹺。

    「這三年來你曾生過病嗎?」他突然問。

    怎麼回事?他連這個都知道?

    「嗯,」她點點頭。「三年前我曾經因中暑而休克,因為缺氧過久而失去一段記憶。」

    好像應該是她訪問他吧?回答完畢後她才意識到角色怎麼互換了。

    「大概是三年前的什麼時候?」褚天廉不動聲色的問。

    胡蝶想了想,說出了一個記憶中葉芝蜜告訴她的時間。

    褚天廉的心直往下沉。當時他人已在義大利,正昏迷不醒的處在死亡邊緣。

    「該不會你剛好就出現在我失去的那段記憶裡吧?」胡蝶倒抽口氣。「那時我有得罪你嗎?」

    完了難怪他堅持要她出面來採訪他!

    褚天廉沒回答,伸手招來妮娜,對她說了幾句義大利文後,妮娜立刻小跑步的離開餐廳。

    胡蝶不解的看著她匆忙的背影。

    「愛德蒙先生,如果當年我有得罪你的地方,那我」她不安的打算先道歉再說。

    他露出溫暖的笑容,大手越過餐桌,溫柔的覆在她的手上。

    「你沒有得罪過我,事實上,我們還差點結了婚。」他眸中出現一閃即逝的殺意,又瞬間被柔情掩沒,「小胡蝶,我是天廉,你記起來了嗎?我沒死,我回來找你了。」

    看著他深邃且覆了層薄霧的眼眸,胡蝶的腦海裡迅速閃過幾個片段的畫面,與許多交雜凌亂的聲音──

    你真的愛我

    與其繼續同居下去,不如我們就結婚吧

    能陪胡蝶的時間我一秒也不會放棄這輩子我只會愛她一個

    胡蝶他要死了他會死

    他在哪裡?他在哪裡

    你不要掉眼淚我好害怕告訴我

    海浪太洶湧,天又黑,能見度實在太差在茫茫大海打撈一個身中三槍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一股比以往還要狂猛巨大的尖銳痛楚突然襲了上來,像幾十把椎子在腦子裡毫不留情的猛刺,痛得胡蝶抱住頭不斷的哀嚎失聲。

    「停!停!我不要想了!放過我!放過我──」她臉色發青,額上不斷冒出斗大的汗珠。

    沒想到會引起她這麼劇烈反應的褚天廉,錯愕之餘也只能緊緊擁住她,不讓處於狂亂狀態的她傷了自己。

    到底是怎麼回事?胡蝶怎麼會變成這樣?

    褚天廉看著渾身不停抖顫,臉色蒼白髮青,已經暈厥過去的胡蝶,不禁問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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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床前,褚天廉緊握著在床上沉睡的胡蝶的手,沉默不語。

    妮娜取得的,有關胡蝶失憶的醫院報告就放在他右手邊的床頭櫃上。

    解離性失憶,人類為了逃避無法承受的悲慟而自動解離了記憶。

    無法承受的悲慟!天呀!他的孩子

    原來三年前胡蝶不僅失去了他,同時也失去了他們的孩子,她無法承受這接踵而來的龐大悲慟,所以下意識的選擇遺忘。

    他慶幸她遺忘了他,遺忘他們相愛的時光,也遺忘他們來不及出世的孩子,否則,他不敢去想她現在會變得如何。

    現在的他,完全的心平氣和,因為他知道這筆帳該找誰算。

    他伸手溫柔憐惜的輕拂去覆在她額上的一綹髮絲。

    若是他在復原後就回到台灣見她,事情會不會改變?他不是個會回頭望的人,但在這痛徹心扉的時刻,他還是問了自己。

    不,不會改變,除了她跟葛海青沒有機會開始外。

    是他太大意,若當年他不自恃與他人不同,不輕易赴桃谷見亮的約,那些事便不會發生,胡蝶也不必吃那麼多的苦。

    他自責甚深。

    床上的胡蝶嚶嚀一聲,睜開眼睛。

    她將注視天花板的視線移到他身上,茫然的看著他,然後飄浮的思緒慢慢凝聚,目光也逐漸清晰。

    她猛地生起身,突如其來的動作震盪到腦子,她痛苦的摀住額頭呻吟著。

    褚天廉想將她擁入懷裡,卻怕又嚇著她,只能站起身來,將桌上的水杯遞給她。

    「喝口水,你會覺得好-點。」他將水杯塞進她手裡。

    胡蝶連喝了幾口水,感覺舒服了些。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望了望屋外灰暗的天空,心裡有了不祥的預感。她睡了很久?

    「大概晚上八點。」他回答,用掐得出水來的柔情目光瞧著她。「餓嗎?你錯過了午餐與晚餐。」他接過水杯。

    胡蝶著急的四下張望,「我的公事包呢?」

    完了,她什麼都還沒訪問到就窩囊的暈倒了,都已經晚上八點了,海青他們一定還在辦公室裡等著她!

    褚天廉拍拍她的肩膀。

    「你別急。」他起身,將水杯放回桌上時,按下電話內線通話鍵,順手將醫療報告放到抽屜裡。「妮娜,將胡小姐的公事包及資料拿過來。」

    胡蝶只是怔怔的看著他。

    十秒鐘後,妮娜敲門而入,親切和善的遞上她的公事包與一包牛皮紙袋。

    「你的公事包。」褚天廉將她的公事包放到桌上,把沉甸甸的牛皮紙袋放在她腿上,「這是我的資料,我已經盡量回答了你們擬定的所有問題,你可以拿回去交差。」

    胡蝶幾乎又要迷失在他溫暖的笑容裡了,但她想起自己的任務,連忙將紙袋打開,拿出厚厚的一疊紙張。

    那是一張張打字整齊清晰的問答,她開心的掀著翻閱,發現他的確回答了許多問題,而且全是會讓雜誌社陷入瘋狂狀態裡的,包括他的發跡過程,他的部份私人生活,他與多明尼加.路.可奇的關係,以及他的感情生活及未來的事業規劃,他甚至還大方的給了她幾張他的彩色照片。

    胡蝶激動得熱淚盈眶。「謝謝你,你真是我遇過最好的人了。」她哽咽的說,小心翼翼的將資料放回牛皮紙袋裡,細心的封起。

    「只要你喜歡,我會為你做任何事。」

    又來了,胡蝶又差點跌進他深情款款的黑色深潭裡,她拚命壓抑有如小鹿亂撞的心跳。

    「愛德蒙」突然發現自己是一直坐在床上跟他說話,她頓時住口,掀開腿上的棉被,試圖下床。

    這太不得體了。

    「你做什麼?」褚天廉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輕舉妄動。

    胡蝶不解的看著他,「我想下床,坐在床上跟你說話我覺得不禮貌。」

    褚天廉這才鬆了口氣,紳士的扶她下床。

    兩人對坐在房中的沙發上後,胡蝶才又開口,「愛德蒙先生……」

    「叫我天廉就行了。」他糾正。

    「我們真的認識,對吧?」胡蝶認真的看著他。「雖然我還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你,但是,我們是認識的,對不對?否則我不會一見到你就掉眼淚,還突然頭痛得昏過去,那是只有我在試圖回想失去的那段記憶時才會發生的。」她急切的想尋找答案。

    也許他就是她找回失去記憶的關鍵人物。

    沉默了片刻後,褚天廉站起身,對她伸出手。

    遲疑了一會見,胡蝶也站起身,將手放進他手裡。

    他輕歎了聲,目光渴盼的在她的五官上流連,似乎這樣默默看著她一輩子也不會生厭。

    「也許是我誤會了,」胡蝶與他四目相接,心悸的喃喃自語,「我怎麼可能會認識像你這麼完美的男人呢?」

    也許她是在作夢,只是被他擁進懷裡,她便分不清是身在真實抑或美夢中。

    褚天廉低頭輕輕吻住她,沒有如火的熱情,只有纏綿悱側的柔情,她是他在人間的唯一珍寶,他願意用所有的一切來交換。

    胡蝶嘗到了淚水的味道,起初她以為是自己又莫名的掉淚,沒想到微睜開眼,瞥見他睫毛上的濕潤。

    是什麼樣的感情會讓這個叱吒全球財經界的鉅子悲傷落淚?是怎樣的女孩能讓集人世間所有美好於一身的男人如此思念無法忘懷呢?

    「不用去想、不要去記,我們會有新的開始。」他緊抱著她像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體內般。「今晚留下來,好嗎?」他沙啞的問。

    就算被擁抱得全身發疼、呼吸困難,胡蝶也不曾有絲毫掙扎,反手緊擁住他。

    感受到他心裡的痛楚,她脆弱的癱軟在他懷裡,覆蓋在心底最深處的封口上的灰塵被微風輕輕拂起

    「嗯」她幾不可聞的低哼一聲,感覺非常的溫暖與安全,彷彿被全世界最安全的羽翼覆蓋保護著般。

    她知道,過了今晚,什麼都不一樣了。在餐廳裡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的世界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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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上輕微的剝啄聲響起時,處於睡眠狀態中的褚天廉立刻警覺的睜開眼睛,看著自門縫處露出半邊臉的助理荷西對他做了個手勢。

    在他微微點頭後,荷西又悄悄的關上房門。

    看見懷裡猶如貓兒般酣睡的女人,褚天廉不禁露出滿足的笑容,允許自己沉醉在這想望了三年的情景裡片刻後,才小心翼翼的將她的頭從自己胸前移到枕頭上。

    儘管他的動作已經如此小心輕柔,但還是驚擾了她,她迷迷糊糊的微睜雙眼,癡癡的看著他。

    褚天廉愛憐的又在她臉上落下細吻。

    「閉上眼睛,我會在你身邊。」他溫柔的低語。

    胡蝶嘴角帶著幸福的笑,閉上眼睛,再度進入夢鄉。

    又細細凝視她的睡容半晌後,他才依依不捨的起身,拿起睡衣覆住赤裸精瘦的身體,安靜的步出臥室。

    一下樓,他即看見站在客廳中央,臉上忐忑不安的大個子,從他的背影就可看出他這一路的風塵僕僕,剛自香港返回就被請到了這裡,一點喘息時間都沒有。

    聽見腳步聲,平澤飛快的旋過身,當他看見腳步不歇的走向自己的偉岸男子時,先是驚愕不信的瞠目結舌,接著便是現在這副快哭出來的怪表情。

    褚天廉笑著張開手臂,一把抱住他,用力的朝他雄厚結的背部拍了幾下。

    身後的力道喚回了大樹的思考能力,他猛地一個熊抱,居然真的放聲痛哭了起來。

    褚天廉費了一些力氣才讓平澤放開自己。

    平澤大動作的抹去臉上的淚水,握住褚天廉的肩膀。

    「褚少爺,真的是你嗎?不是我看錯吧?真的是你?這怎麼可能?褚少爺」他又抱頭痛哭,激動得無法自己。

    當在機場遇到那位等候他的義大利司機時,他還以為桃谷家終於請出黑手黨來對付他,沒想到那司機禮貌的請他上車,並說褚天廉先生正在等他。

    桃谷家族是不屑用這種欺騙的手段的,於是他半信半疑的上了車。

    三年了,他早就不抱任何希望,沒想到他居然又出現在他面前,要他不喜極而泣也難呀!

    「平澤,真的是我!你別再哭了,都要當爸爸的人了。」褚天廉要他坐下。「還有,放低音量,胡蝶在樓上睡覺。」

    正坐進沙發裡的平澤,聞言微微一愣,想起她失憶的事。

    「胡蝶?可是她……」

    「我知道,她忘了我,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她還年輕,還能擁有寶寶。」他勉強一笑。

    平澤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褚少爺,你就是天訊集團的愛德蒙總裁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他急得面紅耳赤,但就是不知該怎麼問。

    褚天廉瞭解他想知道什麼。「我是天訊集團的總裁愛德蒙沒錯,至於我為什麼會成為愛德蒙,那是另一段故事了,反正我就是被救了,然後被治好,雖然身在異地,但我一直注意你們的消息,只是我不知道胡蝶在我落海後就病了,又失去了孩子,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看著他,平澤又哭了。「都是我保護不力,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褚天廉朝他丟去一盒面紙,平澤反射性的接住。

    「你盡了全力,很多事是人力無法改變的,你保護了她三年,我很感謝你,所以別再責怪自己,現在是我們反擊的時候。」他的黑眸變得冰冷。

    「褚少爺」

    「不,現在我不是褚天廉,而是愛德蒙.路.可奇,褚天廉做不到的事,愛德蒙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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