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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世紀傳說Part1 第三話:貧窮公子貴朋友 作者:於佳
    清晨七點,303寢室的三樓平台上正在揮灑著青春的味道。

    身著擊劍服的度天涯佔據著平台西隅,手中握著一把一百零五厘米長的佩劍,他正在練習劍術。握在手中的佩劍不斷地做著劈、刺的動作,腳下的步伐移動快而頻繁,攻防轉換的過程中力量、速度、柔韌、協調和耐力都在一一昇華。

    汗水淋漓卻掩藏不了他那張絕美的臉,或許十年的時間讓他的容貌更出色了。但十年的時間同樣可以使他用實力證明奧古斯塔斯?克裡斯塔貝爾?艾伯克龍比早已不再是一個柔弱卻又自以為是的「小公主」,他是一個足以承擔責任與愛的男人,雖還不完美卻真實。

    東隅的平台也沒閒置,一身跆拳道服的卓遠之正在練習跆拳,他的腰間紮著一條黑帶。要知道,黑帶可是跆拳道的最高級別。它代表練習者的跆拳道技術已達到成熟和專業的程度,黑色也象徵了跆拳道高手不再受黑暗和恐懼的影響。一年前,卓遠之的跆拳道達到黑帶七段,離最終級別還差兩段。不過,跆拳道通常只能考到七段,八段和九段只授予極其傑出和優秀的人,十七歲就拿到黑帶七段的他還是第一人。

    除了跆拳道,他還精通空手道、柔道和散打,當然他還會另一項必殺技,這可是卓冠堂少堂主鮮為人知的秘密,不過現在還沒有到可以說出來的時候。雖然會一大堆功夫,他經常使用的卻只有兩種,一種是槍,因為它夠快夠方便;另一種便是跆拳,因為它耍起來夠帥——臭屁的傢伙永遠這麼臭屁,這句話是天涯送給他的。

    一段漂亮的跆拳玩完,他開始練習散打,揮動著拳頭他的腳在迅速移動,以此變換步伐,強化判斷力和瞬間反應力。

    一切就這樣順利且漂亮地進行著,直到——

    「啊!啊——」

    從二樓戰野的臥房裡傳出的尖叫讓天涯手上的佩劍猛地一抖,直直地掉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好紮在王儲殿下絕美的腳丫子上,害得天涯極沒形象地抱著腳直跳。卓遠之就更倒霉了,快速變換的腳步一個偏移,要不是他反應快就直接從三樓摔了下去。

    平台上浸泡在汗水裡的兩個人深吸一口氣,盡可能穩住心神。然後,他們決定去樓下看個究竟,如果戰野這小子是無事尖叫,他們非揍得他有事尖叫不可。

    兩個人氣勢洶洶地跑到二樓,抬眼望去,那個害得他們出糗的傢伙正像只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呢!

    「我要遲到了!我要遲到了!」

    他在茶水間裡奔來走去,打開的水龍頭也忘了關。隨手拾起桌上的一顆提子,他向水池的方向丟過去,提子在空中飛行的慣性非常巧妙地推動了水龍頭,為流淌的水關上了閘門。

    他這邊忙著收拾,那邊的果汁機又發出了催人命的鳴叫聲,戰野煩不勝煩地拿起勺子直直地向果汁機擲去。卓遠之和天涯的心也跟著勺子飛了起來,它要是把果汁機撞倒,可沒人願意打掃那髒兮兮、粘乎乎的東西。戰野沒讓他們的心懸得太久,飛出的勺子正好落在果汁機指甲蓋大小的控制鈕上,勺子落下的一瞬間果汁機停止了轉動。

    天涯真的想拍手叫好了,這小子真的是「隨拿隨擲,隨擲隨中」。他應該去甩飛鏢,搞不好還能捧個吉尼斯世界記錄回來。

    感覺他太忙了,卓遠之決定好心地上前幫忙,「戰野,你不用這麼著急。你今天上午沒課,下午兩點才有課呢!」

    「我知道,可我要出門。我跟人家約好了時間,我不能遲到,否則我要完蛋了。」他迅速地解決掉早餐,包著吐司的大嘴張張合合,說個沒完沒了:「小姐還在充電,麻煩你待會兒幫我拔掉插頭,她會自動鳴響並用語音提示你的。好了!我要走了,中午見!」

    「喂!喂……」

    沒等天涯的呼喚發揮效用,戰野已經踩著他的滑板溜走了。對著餐桌上的一片狼藉,天涯萬般無法忍受地蹙起了眉頭。「他到底在搞些什麼?把這些骯髒的餐具留給我們收拾嗎?他就不能收拾完再走,或者早一點起床?」

    「他屬於夜貓子型,一般是晚上做事,早晨遲起。昨晚大概做得很晚,所以今早才會起不了床,現在又正好趕時間,他還不是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等中午回來再收拾。他忘了,你這個王儲殿下是見不得眼前一片髒亂的。」

    卓遠之說話間已經開始著手收拾戰野留下來的又亂又髒的餐桌了,雖然他也算是大少爺級別的人物,但他可不是那種光說不做的指揮官。

    雖然有點不甘心,但天涯還是捲起袖子過來幫忙,「真不知道戰野一天到晚究竟在忙些什麼,按照我們列出的值日安排,今天該輪到他收拾樓前的草坪,打掃客廳、平台和下面的車庫、儲藏間。他現在人都走了,只能讓他中午回來再做了。」

    卓遠之倒是無所謂,反正一天不收拾也髒不到哪去,他只是比較好奇戰野究竟在忙些什麼,找個機會他想問問。

    算起來,他這個卓冠堂的少堂主不僅臭屁,還有點雞婆,本質上又是個梅菲斯特——真不知道未來能不能嫁得出去……不!是不知道有沒有人敢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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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遠之從外面回到303寢室,一開門迎面坐著一個人——

    「八卦?你怎麼來了?」這個神棍還真是神出鬼沒得緊,突然出現在他的寢室裡,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

    「我為他開門,放他進來的。」度天涯像是看出了卓遠之的疑問,小聲地向他匯報消息,「原本看他古古怪怪的,我還在想到底要不要讓他進來,現在看來這個舉動還真是非常得正確。」笑瞇瞇,笑瞇瞇,王子殿下絕對是心情好得要飛起來的樣子。

    卓遠之狐疑地瞅著他,下一秒鐘他找到了答案。

    「三層樓全部打掃完畢,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去清理嗎?」

    「貓貓?」卓遠之的下巴都快掉了下來,他的女侍從朵貓貓穿著寬大的清潔服裝,一手拿著抹布,一手舞動著吸塵器,像一個全能菲傭盡職地完成了所有的打掃工作。

    多日不見,朵貓貓看到少堂主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跟前,異常地興奮。「少堂主,你回來了?你沒有變瘦噯!我還擔心你離開我會變得吃不好睡不好,現在看來這全是多餘的擔心。」

    「曖昧。」八卦用他習慣的簡短語言表達中心思想,站在他的肩膀上那只名為「無語」的虎皮鸚鵡頓時呱唧開來:「啊啊,我主人的意思是朵貓貓女侍從的話讓人聽起來很曖昧,啊啊,所謂『曖昧』可以指態度、用意得含糊、不明白,啊啊,也可以指行為的不光明,啊啊,還可以判斷成不可告人的隱秘之事等等。啊啊,就我主人的判斷,女侍從和少堂主之間應該是行為不光明,啊啊,很可能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男女隱秘……」

    不給無語再「啊」下去,卓遠之拿起一本大部頭的拉丁文字典直接將它砸到地上。

    卓遠之接下朵貓貓身上的清潔工具,順道白了天涯一眼,「貓貓,這裡不是總堂,你現在也不是我的侍從。你是我的同學,你是我的客人,在這裡你不需要當傭人。如果再有什麼不知趣的人要你當苦力,你就直接拿拖把堵上他的嘴。」

    「可是……」

    「沒有可是。」卓遠之極為乾脆地堵住朵貓貓未出口的疑問,順便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八卦,「你從總堂到這裡來總不會是為了討一杯茶喝吧?有什麼事,快說!」

    八卦慢吞吞地喝下一口茶,清了清不常使用的金嗓,這才開動嘴皮,「友情,麻煩。」

    聽不懂!完全聽不懂!

    天涯瞅了瞅卓遠之,希望他這個卓冠堂的少堂主能給點提示;卓遠之與朵貓貓面面相覷,兩個人也是一頭霧水,所有的目光剎那間集中到了無語的身上,大家等著聽它作補充說明呢!

    虎皮鸚鵡帶點嫉恨的目光斜了斜卓遠之,看樣子,它還在為剛剛被砸到地上的事生氣。

    沒關係!你不想說一點關係也沒有。

    卓遠之的嘴唇勾起一絲名為「梅菲斯特」的笑容,寬大的手掌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揚起了大部頭拉丁文字典。

    「啊啊我主人的意思是在短期內303寢室的三位朋友之間會有矛盾起伏希望少堂主小心處理不要招惹上麻煩啊啊回答完畢!啊啊回答完畢!」

    害怕再被砸到地上的無語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給自己,一口氣解釋完主人全部的隱語。

    很好!卓遠之手上的拉丁文字典安全地擺放到茶几上。咀嚼著八卦對未來的判斷,他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回轉頭正迎上天涯探究的眼神,兩個人的目光碰撞到一起,可是誰也沒有開口詢問。

    「你……」卓遠之正準備再向八卦問點總堂的事,一抬頭哪還有他的影子,連無語都「揮一揮翅膀,不留下一片羽毛」地消失無影蹤了——這一主一僕還真是很符合「神出鬼沒」的稱號啊!

    再抬頭,朵貓貓正拿著抹布勤奮地擦拭著一塵不染的茶几,真是盡職盡責的侍從,永遠忘不了自己僕人的身份。

    真正的悲劇就是不可抗拒的人生悲劇啊!

    這句話是叔本華老先生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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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來了。」

    正午時分,外出五個小時的戰野終於踏著滑板歸來。一個漂亮地踢腳,滑板被高高地拋起,在做了一個自

    由落體運動之後正好落在他的手中。將滑板放到一邊,他將自己丟進沙發裡,身體在一瞬間全面放鬆。

    「好累!」

    度天涯從臥房裡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修長的手指搗搗他,他用命令的語氣說道:「今天輪到你值日,早上你走得匆忙,我和卓遠之已經將二樓、三樓收拾好了,現在只剩下一樓的儲藏室、車庫和樓前的草坪需要收拾。你下午不是還有課嗎!現在趕緊去收拾吧!」

    「我很累,你讓我休息一會兒。」戰野的尊臀依舊緊貼著沙發,嘴巴倔強地咕噥著,「每天打掃你煩不煩?要想乾淨,生活在真空的環境是最乾淨。」

    「喂!」因為怒氣,天涯全身的雞皮疙瘩又要跑出來見客了。海藍色的眼眸狂風四起,沒等暴雨傾盆,一陣不規則的敲門聲打斷了他未出口的訓斥。

    「請……請問有人在嗎?」

    「誰啊?」一直保持緘默的卓遠之恰好從餐廳出來,逕直走去開門。拉開的門口顯出一張平凡的臉,是記者團的小記者——他身上的狗牌……不!是掛牌如是陳述。

    「有事?」

    對方不自在地抓了抓頭髮,又搔了搔臉。「我……我是記者團的記者梅忍禮,我是來送社團表的。你知道我們學院有很多社團,你們如果想參加哪個社團先填寫這張報名表,最後由各個社團和學生會集體決定。這是……這是報名表,一共三份。」

    「多謝!」卓遠之接過報名表,做了個詢問的動作,「你還有什麼事嗎?」意思就是你沒事趕緊滾,我要關門了。

    梅忍禮感覺到了這層意思,但他卻命令自己不准退卻。「說真的……」他的視線環繞在303寢室的三個男生身上,深吸一口氣,他告訴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沒什麼丟人的。

    「說真的,自從上次騎術課之後我就很崇拜你們,我覺得你們才是真正的男人,活得自信、充實,你們所掌控的世紀一片精彩,不像我……連喜歡的女生都不敢放手去追。所以,我希望你們能給我簽個名,寫一些鼓勵的話,就寫你們常說的話就好,我希望能從中找到勇氣。拜託了!」他行了一個標準的日式九十度鞠躬禮,讓另外三個人不好意思拒絕他這小小的請求。

    天涯一手玩弄著垂在肩頭的金色卷髮,一臉困惑地問道:「真的可以寫我常說的話?」

    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戰野抓了抓棕色的短髮疑惑地追問:「寫一些常說的話就可以了?」

    得到的回答同上。

    「常說的?」卓遠之不確定地再次尋求肯定。

    得到的回答……是沉默。

    接過梅忍禮手中精美的筆記本,身為王儲的天涯率先寫了開來。戰野也不客氣,片刻的筆尖顫動之後將筆記本遞給了卓遠之。卓冠堂少堂主也不猶豫,甩開筆大氣磅礡地寫好後將筆記本重新還給梅忍禮。

    看到心中的偶像這麼快就寫完了,梅忍禮興奮地連連道謝,接過來一瞧——

    咱們的王儲殿下優雅地書寫道:「愛卿平身。」

    戰野的鼓勵話語寫得很親切:「小姐,看《蠟筆小新》的時間到嘍!」

    整體看來就屬梅菲斯特寫得最宏偉,「擅闖者——死!」

    看完最後這句偶像贈言,梅忍禮額頭上的冷汗不知不覺地滴了下來,滴到腳邊化為一顆顆從心底滲出的冰塊,晶瑩透亮。

    於是慌慌張張地收拾好東西,顫抖的雙腿拚命地向樓下移動,嘴裡還嚷嚷著:「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請留步!留步!」

    出來送他的是一陣轟鳴的關門聲,303寢室再度回到拒絕打擾的狀態。三個男生面對面翹著二郎腿翻著厚重的社團報名表,一場集體討論讓他們忘記了剛剛的爭執與不快。

    「話劇社、文學社、廣播站、籃球隊、橄欖球隊、足球隊……」幾十個社團的簡歷齊刷刷地擺在新生面前,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卓遠之用腳踢了踢天涯,「你要參加擊劍社嗎?你的擊劍不是奧運選手的水準嗎?」

    「我的擊劍技術主要是用來實戰的,跟奧運會上那些為了得分的花招可不同。」天涯認真地強調著。將社團報名表扔到一邊,他一臉的不感興趣。「我才不參加什麼擊劍社呢!我懷疑他們指導老師的劍術是否能贏過我,那些隊員的技術或許根本就無法做我的對手。如果參加社團單純只是為了練習擊劍,我每天早上待在平台上就可以了,只要某人不莫名其妙地大叫。」他還在為早上因為戰野突然的大吼害他被佩劍刺到腳的事埋怨這個「某人」呢!「你呢?卓遠之?」

    「不知道。」卓遠之茫然地搖搖頭,嘴角再次蕩起那種惡魔般的魅力笑容,「如果有值得我參加的社團我想我會的,不過目前看來……」他將報名表丟向空中,阿貓一個漂亮地躍起將它叼在了口中,他的舉動已經充分作了回答。

    只剩下一個戰野了,他仔細地翻閱著,最終目光停在棒球社那一欄上。沉默了許久,他在室友的注視下合上了報名表。「我沒時間,還是算了吧!」

    「你很忙嗎?」卓遠之憑著直覺追問。計算機專業的課程似乎沒有那麼繁重啊!戰野又是箇中高手,按理說時間應該很空才是,他怎麼會流露出一種忙得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戰野沉默地搖了搖頭,顯然他不想多說。卓遠之也不再追問,他將電話費、水電費等賬單放在茶几上,隨口說道:「你們看一下賬單,有些是需要結清的。」

    天涯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撇過臉他脫口而出:「我的金卡、現金都在錢包裡,你自己從裡面看著拿。」

    卓遠之也不在意,從經濟角度說,卓家、卓冠堂,那就是富可敵國的代名詞。

    戰野可就不同了,他一張一張翻著賬單,嘴裡還不停地抱怨著:「怎麼要交這麼多錢?電話費怎麼會這麼高?怎麼會有這麼多國際長途?你們是怎麼打的?一個月都不到,需要打這麼多長途電話嗎?」

    天涯不服氣地辯解著:「別推到我身上,我打回王宮都是對方付費,而且我都用手機。」

    摸了摸鼻子,卓遠之有點尷尬,「有些是我打到英國的,長途電話不算在所有費用之內。」

    「那也不能這麼多……」

    「這世上最無聊的事就是為了金錢起爭執。」天涯不耐煩地揮著手,這點小錢在他眼裡根本是九牛一毛,還不夠他喝杯上等咖啡的。要不是卓遠之堅持以平民的方式分擔所有家務、打掃和費用,他早就找一個職業管家來打理一切了。「好了!好了!所有的費用我一個人承擔好啦。」

    「咱們三個人住在一起,幹嗎要你一個人承擔?」戰野一向陽光燦爛的臉被染成了醬紫色,他迅速地掏出錢點數著,「我又不是沒錢,不需要你為我擔負經濟問題。」

    好意被莫名其妙地誤會,天涯板起臉,「你有沒有搞錯?我是……」

    戰野不耐煩地接著他的話說下去:「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王儲嘛!你不用每天提醒我你高貴的身份。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你真的這麼在意你高高在上的身份,幹嗎不窩在你的王宮裡讓你那些女僕把你的腳丫子舔乾淨?於嗎還要選擇這種平民化的學院?幹嗎還要住在這種集體宿舍裡?犯賤啊?!」

    「你說什麼?!」污辱!天涯感到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他極力維持的王儲形象在一點一點地退化,他火大地提高了嗓門,「你憑什麼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多少個國家的元首見到我都必須恭恭敬敬,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出這些無禮的話?我要你把剛剛說出的那些污言穢語都收回去,我要你給我道歉!」

    「難道你說的話就不無禮嗎?」戰野壞脾氣地揮舞著雙手,動作一大,氣氛跟著緊張起來,「仗著自己是王儲,每天在這兒耀武揚威,一下子命令別人做這個,一下子又要求別人做那個。我不是你的子民,也不拿你付的薪水,我更不是你的奴隸。要想指揮別人,滾回你的王宮去!」

    有一團火焰在天涯的頭頂熊熊了起來,忍無可忍,既然在羅蘭德學院,那他就要用騎士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劍!阿狗,去取我的重劍來,我要用劍的力量告訴他什麼是服從!」

    「你以為我怕你DR?」戰野隨手拿起茶几上的方糖,準準地砸到了天涯的腦門上。他那「隨拿隨擲,隨擲隨中」的本領還真是出奇耐用。

    筆直衝上去,下一刻一個拳頭砸在了戰野的臉上。天涯的火氣已經無法抑制地燃燒起來,他長這麼大還從未被人打過呢!這個戰野不過是警察的小孩,他居然充當起了第一個——如果被一塊小小的方糖砸到也能算「打」的話。

    本能地一腳撐出去,戰野展開反擊,「別以為你是王子我就會怕你!」

    「我要將這恥辱以十倍的代價還給你!」王儲殿下被一腳踹開後迅速拉開戰鬥的架勢,雖然看上去頗有點舞台劇的氛圍,「就讓我們堂堂正正地比一場吧!」

    「喂!」原本不想插手這起內部糾紛的卓遠之此時也不得不站出來,他怕再慢一步,303寢室的戰火就會變成流血事件了。「你們鬧夠了沒有?適可而止吧!」

    天涯揉著被踹的腹部推開他,義正嚴辭地強調著:「誰在鬧?我是認真的!」

    勸不動這個,卓遠之只好去勸另一個。「戰野,天涯他畢竟是個王儲,他有他的驕傲,你就多擔待一點吧!」

    「我為什麼要擔待他?」戰野摸摸迅速青腫起來的面頰,冷笑著,「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是多年的朋友,你們一個是王儲,一個是大少爺,你們很了不起嘛!所以,你們就可以不把別人放在眼裡?你們就可以隨意指使我?」

    「戰野!」卓遠之怎麼也沒想到,相處這些日子一點一點累積起的友情就這樣被他輕而易舉的幾句話抹殺得一乾二淨,連點渣兒都不剩。他的眼神混合著惋惜與傷感,靜靜地瞅著戰野。他輕輕地開口:「你真的是這麼認為嗎?你真的認為我們只是把你當成僕人?戰野——」

    不知道是因為他的冷靜還是其他什麼的緣故,戰野一怔。下一刻,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錶,然後他做出了一個很失禮的舉動。將兩位室友丟在一邊,將他們的憤怒與困惑丟在一邊,他自個兒踩著滑板迅速地滑了出去,連道別的機會都沒留給自己。

    這一次,天涯真的忍無可忍了。他對著門咆哮了起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如果是,咱們就堂堂正正打一場,把所有的問題一次算清!你聽到了沒有?」

    「天涯,算了吧!」卓遠之沉聲說著。老實說,對戰野,他也很失望,可他暫時還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來改變這一局面。或許,這中間有什麼因由,只是他還不知道?

    下一秒鐘,天涯說出了一句讓他哭笑不得的話——-

    「戰野這傢伙又沒有完成今天的打掃!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做啊?你給我回來,咱們把話說清楚!」

    原來他還在在意這個啊!卓遠之輕笑了兩聲,隨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試圖讓他冷靜下來,可惜效用不大。沒辦法,他強行將他壓在沙發上,以茶几上的報名表為他扇風降溫。「冷靜一點!稍稍冷靜一點!」

    「你叫我怎麼冷靜?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違反寢室輪流值日制度。我身為王儲我還得跟在他後面打掃房間?我好心幫他結清所有賬單,他不感謝就算了,還拿話諷刺我。甚至說我把他當成奴隸,你有見過主人跟著奴隸後面收拾這個收拾那個的嗎?而且,他還用東西砸我!砸我噯!你有被人砸過嗎?你有被方糖砸過嗎?這簡直是奇恥大辱!」至於後面他衝上去揮了戰野一拳的事情好像被他忘記了。

    抓住他話裡的病句,卓遠之邪惡地笑著,「難道被磚頭砸到就不算恥辱了嗎?」

    「我現在很煩,你敢惹我,我就殺了你!」王儲的脾氣發作了不是!搶過卓遠之手中為他降溫的報名表,怒氣沖沖的天涯將它團成一團使勁地丟了出去。

    這回輪到阿狗反應,他甩開狼的四肢,在紙團下降的前一秒接了下來,隨「口」拋給小姐。小姐只是安靜地將那些被毀容的報名表一張一張地整理好,那表情似乎是在為公子的行為做懺悔。

    卓遠之以手臂的力量支撐著頭,這一刻他不得不佩服八卦的神算力。他說得沒錯,一場關乎寢室友情的戰役已經打響。

    三個人開始在一起的時候,因為彼此間的陌生多少會收斂起一些自身的缺點,增加點容忍力。相處的時間一旦長了,各自性格、行為上的差距全面暴露出來,連虛偽的掩飾都直接省去。原本可以包容的漸漸無法忍受,原本可以遷就的慢慢變成爭執,原本的朋友在走向陌路。更何況他們三個人的生活背景、身份地位之間有著雲泥之別,想完全克服這些問題談何容易?

    他不希望三個人的相處最後得到這樣的結局,這不是他離開卓冠堂,到這所學院來就讀的宗旨。

    可是,要想改變這一切,該從何處著手呢?原來,梅菲斯特的惡魔本性也有發揮不出來的時候,一如這一刻。

    陽光照射著的茶几下,小姐正用她小而可愛的手認真收拾著每一張報名表,它們有的是被天涯擰歪了,有的是被卓遠之丟掉的,在經歷了阿貓、阿狗的口水洗禮後,它們能否回歸最真實的原貌?

    答案,誰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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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的晚上

    「今天還好嗎?」

    月上中天,卓遠之正躲在房間裡跟遠在英國的某個人通電話。他的眉梢有著褪去邪惡的微笑,軟軟柔柔的,直揉進舒服的心窩,一如他所代表的……黑色。

    黑色,一開始像是很冷淡的色調,實際上吸收了光以後反而是最溫暖的色彩。所以,遠在英國的那個人才會如此喜歡黑色。

    「我……很想你。」很難相信這句話竟然會從梅菲斯特的嘴裡舒緩地展開,可是他真的說了。

    忽然,他的耳邊接收到從樓下傳來的叫囂聲,對著話筒,他沉穩地說道:「發生了一點事,我過去看看,待會兒再打給你,記得多穿件衣服,不是說倫敦降溫了嗎!」

    暫時放下電話,他決定去看個究竟。正巧,度天涯也被那些刺耳的聲音打擾了安靜,兩個人走上正對著樓前草坪的陽台向下望去。

    明亮的路燈讓黑夜有著白晝的力量,他們可以輕易地看清楚樓下那些發出噪音的傢伙各自的音容笑貌。相反,樓下的垃圾也看見了他們。

    「你們就是住在303寢室的大一新生?」為首的男生粗魯地叫喚著,正處變聲期的聲音聽起來跟叫驢一樣。

    「有事嗎?」卓遠之冷冷地問道,連惡魔的笑容都直接省略。

    樓下有幾個男生用放肆的眼神掃過他們的面容,還有人乾脆叫了起來:「想不到長得還真不賴,難怪我們老大的馬子一腳蹬了我們老大轉戀上你們了呢!看樣子,這年頭還就是流行高個子帥哥……」

    沒等他把話說完,為首的男生一棒子捶了下去,「什麼一腳把我蹬了?那個女人離開我是她的損失!」

    說是這麼說,被甩的人還不是他。老大將受傷的心轉換成戰鬥的力量,他讓手中的棒子直指陽台方向,不知天高地厚地放出話來:「有種的你們就給我下來,我們來場男人的較量,贏的人就可以擁有芊芊。」

    卓遠之和天涯這下子可委屈大了,他們連芊芊小姐的尊容笑貌都沒見過,就被迫得接受這種挑戰。不下去的話就是把身為男人的尊嚴都丟光了,可要是就這樣下去……憑什麼啊?

    天涯別過臉鄭重其事地說道:「身為艾伯克龍比王室成員,我不能讓我這高貴的姓氏蒙羞,所以我必須接受他的挑戰。」

    話說得好聽,還不是他自己手癢,想好好教訓這幾個皮癢的傢伙。他轉身去取佩劍,眼看著一場騎士之爭即將開始。

    墓本上來說,奧古斯塔斯王儲殿下是一體兩面。身為王儲,他必須處處顧及王室尊嚴,所以他會盡量隱忍自身行為的極端面,在身邊的人看來他是個脾氣還不錯的王子。同樣,身為王儲,他是一個被寵壞的大孩子,一旦惹火了他,你最好趕快逃命。

    他走後,被丟下來的卓遠之猶豫起要不要參與其中——算了!反正今天的心情也不太好,權拿這幫無聊分子練練手吧!

    他以陽台邊緣為著力點,單手撐起整個身子,一個漂亮地轉身他直接從二樓跳了下來,落地時他不僅完好無損,甚至還先天涯一步進入戰鬥狀態。

    他的行動在訴說一個提示信息:聰明的孩子,趕快回家吧!要是給惡魔抓住,日子就難過嘍!

    原本把他們當成小白臉的男生們有點驚訝,可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要不然以後他們還怎麼在這所學院裡混叼?

    「兄弟們,給我上。」為首的老大向後退了兩步,反倒要弟兄們打頭陣——沒用的東西!

    卓遠之不容分說地一個助跑撩倒一大片,隨後的鞭拳、彈拳、劈拳讓對方的戰鬥力所剩無幾。那些傢伙很不仗義地丟下老大一個人,自己先溜了。深吸一口氣,卓遠之收起拳腳靠在一邊,將剩下的表現機會留給王儲殿下。

    天涯也不浪費這舒鬆筋骨的好機會,做了一個標準的擊劍預備姿勢,圓形的劍尖指向被女朋友甩掉的老大,空出的一隻手做了一個漂亮的邀請動作。

    眼見著不能再有所逃避,男生壯著膽子從地上撿起木棒,為了增加氣勢他還特地模仿李小龍的特色吼了幾聲:「嗷……哈——!」

    他的膽色增加了幾分,沒人知道,不幸的是他的吼聲把狼招來了。只見阿狗邁著高貴而優雅的步伐緩緩地走向他,雪白的皮毛在月色下散發出蠱惑人心的光亮,那神態簡直就是一個狼王子啊!

    「狼!狼——」

    剛剛還滿臉挑釁的男生就這樣發出了比女生還高八度的尖叫,刺得卓遠之和天涯不自覺地用手指堵住了耳朵。尖叫過後,這個又高又壯又惡狠狠的男生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嚶嚶抽噎了起來。

    這下子輪到卓遠之和天涯兩個人傻眼了,放下武器,他們倆小心翼翼地蹲到男生的身邊。「你……不要緊吧?」看樣子是被嚇壞了。阿貓接收到主人的指令,一個躍身從客廳裡叼來了面紙盒。

    男生接過卓遠之手中的面紙,醒了醒鼻涕,撅著可愛的嘴唇用一種近乎撒嬌的聲音說道:「人家怕怕!」

    聽到你的話我才怕怕呢!因為他的這句話,天涯全身的雞皮疙瘩毫不客氣地冒了出來。他受不了地躲到一邊,將惡魔的角色丟給卓遠之一個人。

    卓遠之遞遞面紙還成,安慰人的功夫就不太在行了。他先是伸出手扶住那人的肩膀,然後盡可能地放柔聲音:「不怕哦!乖乖不怕!阿狗不咬人的。」

    「它是狼噯!它會把人家吃掉的啦!」

    嘔!我要吐了。天涯抬起一雙手摀住臉,他的觸覺分明感覺到了皮膚上起伏不平的雞皮疙瘩。

    還是卓遠之比較好心,極力壓抑作嘔的感覺,他像哄小孩一樣拍著那人的背部。「只要你乖乖的,阿狗是不會傷害你的。」

    「人家覺得自己好倒霉哦!」

    「哈!哈哈!」天涯自嘲地乾笑了兩聲,心裡盤算起一筆賬:你帶了一幫人跑來想教訓我們,為了顧及王室尊嚴我迫不得已出來應戰。好不容易放下王儲的架勢正要好好出一身汗,你卻在這時候喊停,還讓我反過來安慰哭得像人妖的你,最後起了這一身的雞皮疙瘩,回去還得沖涼。

    這樣看,究竟誰比較倒霉?啊?你告訴我!

    人妖男生猶在那裡抹眼淚兒,「人家真的很愛芊芊的啦!她卻說人家沒有男子氣概,不要人家了。還加入什麼『303寢室親衛隊』,就是那種像追逐明星一樣追逐你們303寢室三個帥哥的非正式團體。你說人家哪裡沒有男子氣概?你說嘛!」他勾起蘭花指蹭了蹭眼角,舉止極端「文雅」。

    你的芊芊……真是一個明智的女生——卓遠之忍不住在心裡感歎,嘴上卻依舊要保持沉默以維持所謂的風度。

    人妖男生又噦噦嗦嗦抱怨了一大通,就在卓遠之、天涯、阿貓和阿狗的眉頭齊齊打皺,考慮著是否要以揍昏他的方式直接讓他閉嘴的時候——

    救星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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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來吧!」

    說話的不是卓遠之,不是度天涯,更不是那個人妖男生。他是誰?他是紀檢部部長宇文寺人。他說話的對象是躲在草叢中的一對身影,月光下緩緩伸出的面龐讓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今晚月色真好,大家都出來散步啊!巧!真巧!」

    乾笑的聲音配上記者團團長柯柯和小記者梅忍禮的獨白,聽起來異常虛偽。

    宇文雙手環胸,那張棺材臉上的冷漠足以凍死他們。「身為學院記者,你們躲在這裡偷拍照片的行為到底算什麼?難道你們想跟我去紀檢部的工作室嗎?或者,你們想直接進訓導處?」基本來說,他不能容忍別人任何一點違反法紀法規的事,哪怕是一點點,他的眼睛也容納不下。

    就是他!那天在跑馬場收緊韁繩救她一命的英雄就在眼前,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柯柯在宇文面前湧起初戀女生的羞澀。她那張洋娃娃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可愛的笑容,心裡卻在搜腸刮肚想著解釋的語彙。

    「因為……因為,學院裡有很多女生,當然也有不少男生是303寢室親衛隊的成員,他們的照片現在已經賣到了天價,就快趕上當紅偶像組合了。所以,我就想找機會拍一些,也是為學院的文化事業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嘛!你說是吧,宇文同學?」

    「是呀!是呀!」梅忍禮實在沒那份巧舌如簧的功夫,他只有在一邊點頭稱是的分。

    卓遠之的嘴角揚起一份忍俊不禁的笑容,這麼爛的理由她也敢在紀檢部部長的面前放出,膽色相當過人。

    他的表情被宇文一一收在眼中,他不作評價地收回目光,轉而對上柯柯和梅忍禮。「我希望你們以後採取這些行動的時候先過問當事人的意見,否則惹下什麼麻煩,別指望學生會會替你們兜著。而且,我會非常樂意地把你們踢出這所學院。」

    「哦。」

    柯柯點頭答應的舉動頓時讓梅忍禮眼珠脫窗,堂堂記者團團長會如此乖巧地遵照他人行事,這簡直是絕無僅有的空前大新聞啊!他真懷疑今晚美妙的月色是不是將她的真性情給順便蒸發掉了。古怪!真是古怪!

    可惜她這難得的溫順沒能維持太久,下一秒她撇過頭望向卓遠之,「你這個當事人應該知道我在拿相機拍你吧?要不然為什麼我每次準備按快門的時候,你都轉過面孔,只露出小半邊臉給我?害我蹲得腿都麻了,結果連一張正面或側面都沒拍到。」

    這下子輪到大家將疑問的焦距對準卓遠之了,他尷尬地笑笑,用表情肯定了柯柯的猜測。天涯正要抱怨他為什麼不提醒自己,轉念一想,梅菲斯特從小生活在亞洲,可能是全球最大的黑幫組織——卓冠堂內,他又是未來的堂主,想當然他所接受的訓練都是最最嚴格的,記者團團長這點小把戲怎麼可能逃過他的視線追蹤。

    他之所以不點破,其實是默許了他們的行為。他敢說,要不是卓遠之少堂主的身份不宜曝光,這傢伙一定會擺出一個帥帥的惡魔笑容,站好姿勢任他們拍出去宣傳——這就是所謂的臭屁本質。

    宇文不想再就這個問題爭論不休,他用冷淡的態度和紀檢部部長的身份送走了記者團的成員,轉而將精力投放到還坐在地上為失戀而傷心的人妖男生身上。

    「地上怎麼會有這麼多棍子?是有人在打群架嗎?很好!我去找校警,如果有必要咱們可以去警局說話。」

    他用嚴厲的目光睨視著男生,原本就驚魂未定的傢伙差一點再次放聲大哭起來。沒辦法,卓遠之只得站出來打圓場:「我們正在交流感情。」

    接收到卓遠之的眼神,天涯無可奈何地作著補充說明:「對!就是交流感情。」

    「交流感情?用木棍、佩劍、大黑豹和雪狼?」宇文的臉上分明寫著不信任,「你當我是傻瓜嗎?身為紀檢部部長我有責任對學院裡發生的一切違紀行為給予處理,現在我命令你們報上各自的姓名,所在年級專業,明天一早咱們訓導處見!」

    「哇——」

    人妖男生脆弱的心不堪打擊,非常乾脆地嚎啕大哭起來,聽得卓遠之有犯罪的衝動,那是想揍他到無聲的犯罪衝動。

    不行了!他決定親自出面解決問題。一步上前他走到宇文的身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清的音量說著:「我已經說了我們這是在交流感情,使用木棍、佩劍純粹是為了切磋技藝,增進友誼,這跟違紀沒什麼關係吧?我的紀檢部部長。」

    的確,這不是一個可以將卓遠之置之死地的好借口,宇文明智地選擇放棄。收回紀檢部部長的權威,他細長的雙眼掃過在場的三個人,淡淡地晾出一句:「既然如此,你們就慢慢交流吧!只是,別交流得太激烈。」他特意加重了「太激烈」這三個字的讀音。

    「好的!」卓遠之輕快地答應著,還做了一個「謝謝惠顧,下次不見」的手勢。

    凝望了他片刻,宇文張了張唇,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最終他還是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留下一片神秘的遐想作為今晚送給卓遠之的禮物。

    這場鬧劇就這樣結束了,然而,這個夜才剛剛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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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將那個人妖男生哄走了,卓遠之舒展著筋骨望向度天涯,「好久沒有揍人,真舒服啊!」

    「我記得這個月的開始,咱們人住303寢室的第一天,你還將我的保鏢痛揍了一頓。時間尚未達到『好久』的程度吧?」他斜著眼瞅他,很較真的那一種。

    「那不一樣。」卓遠之狡辯起來,「那次面對的是職業選手,這次玩得就是一個業餘,看的就是一個身手。總之,我很舒服就對了。為了延續這種感覺,咱們去喝一杯怎麼樣?」

    天涯也沒什麼異議,反正現在回去他也睡不著。兩個男生開著卓遠之的黑色積架向學院的一隅駛去,那裡有一家名為「特洛亞」的酒吧。

    特洛亞這個詞源自中世紀法國騎士敘事詩中的《特洛亞傳奇》,一聽就知道是羅蘭德學院騎士精神的副產品。也正因為此,這裡的客人大多是羅蘭德學院的師生,連侍應生也是來勤工儉學的在校生。

    車平穩地滑過路面,天涯海藍色的眼在夜色中蕩漾,他不經意地說道:「今晚《蠟筆小新》沒有播放嗎?上次演到第幾集了?」

    卓遠之的嘴角一斜,從反射鏡裡他可以清楚地看見天涯臉上不太自然的表情。「戰野已經有兩天沒回來了,你沒看到《蠟筆小新》這很正常——但請別告訴我你也染上了這方面的嗜好。」

    「我才不要有這種嗜好呢!丟臉!」他嗤之以鼻,心中卻在意著卓遠之的話。戰野那小子已經有兩天沒回來了嗎?他是不是準備搬出去住?

    哈!哈哈!我管他幹嗎?錯的人又不是我,他不回來我反倒樂得自在。切——

    他臉上的表情太過豐富,卓遠之就是想忽略也很困難,於是惡魔微笑起來說道:「你覺不覺得戰野不在家的這兩天裡,整個寢室安靜得過分?我甚至會出現幻聽現象,總聽見他的滑板滑過客廳發出的『咯吱』聲。你呢?」

    「我……我才沒有呢!」天涯倔強地別過臉,死也不肯承認他常常會趴在臥房的門邊聽聽外面的聲音是不是意味著戰野的回來。

    卓遠之也無心揭穿他的掩飾,他開著車喃喃低語:「其實他回不回來也無所謂,反正有某人幫他把小姐照顧得很好,他完全不用擔心。」他口中的「某人」不用說,當然是咱們的王儲殿下!

    明瞭他的意思,天涯趕緊虛張聲勢以掩飾心中的不自在,「你開你的車,囉嗦什麼?」

    「遵命,王儲殿下!」

    車捲著地上的落葉來到「特洛亞酒吧」,人秋的夜晚酒吧內人氣頗旺,卓遠之和天涯找了個不太顯眼的位置坐下,點了各自喜歡的酒,他們開始環視四周的人物。不過是剎那間,兩個人的視線撞上了同一幕風景。

    「侍應生,一杯『綠洲』。」

    「好的!」

    「一杯龍舌蘭。」

    「就來!」

    「這裡要『百家得郎姆酒』。」

    「馬上滿足您!」

    一個臉上堆著滿滿笑容,腳下踩著滑板的大男孩一一應承下來,他的手裡還迅速地記著什麼。只是,那再多的笑容也掩飾不了他肩上的疲憊,他累了——他是戰野。

    卓遠之和天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更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這裡做侍應生。兩個人莫名感到一種尷尬,借助酒吧裡的黑暗擋住了自己大半張臉,隱藏其後,他們靜靜觀察著戰野身上所發生的一切。

    只見他按照單子上的記錄從吧檯後面端過各種各樣的酒,再對照紙上記的種種客客氣氣地端到客人面前。奇跡般,他竟然沒有出錯。這種事對於別人或許很容易,可對於一個有著嚴重面容健忘症,轉過身後就完全不記得剛剛才和自己說話的那個人長什麼樣的他來說,簡直是一個神話!

    卓遠之沉默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不一會兒,他得出了結論,「他在紙上記下了每個顧客的衣著色彩、髮型、容貌等,他是按照這些提示確認出誰才是這杯酒的主人。」

    天涯仔細一瞧,果真是這樣!「對啊!我怎麼忘了,他的瞬間記憶力強得驚人,他這是在將優勢與劣勢相互做補充呢!」

    只是,如此做下來,戰野的工作份量比其他侍應生多出許多,為了加快速度他腳下的滑板迅速轉動著。可他的臉上卻始終掛著一種透亮的笑,那不是出於服務需要偽裝出的淺笑,他是真的在笑,開懷開心的那一種。

    這時候,有顧客要求道:「侍應生,給我一把勺子。」

    「好的。」戰野拿起一把勺子隨意一丟,不偏不倚,銀亮的勺子正好落進客人的杯中,甚至沒有濺出任何一滴液體。一切完美如特技處理後的效果,在場的人禁不住鼓掌叫好。他是將他「隨拿隨擲,隨擲隨中」的特長髮揮到這兒來了,似乎還挺受歡迎。

    酒吧老闆從裡間走出來看到的正是這一幕,看得出來他對戰野這位侍應生相當滿意。拍著他的肩膀,他叫住了這個週身充斥著陽光的男孩。

    「戰野,你不是要賣掉那輛越野車嗎?我有個朋友正好想買輛二手越野車,你開個價,只要還算合理我盡快幫你處理。」

    「那就太謝謝你了,老闆!」戰野真誠地道謝。

    他的笑落在卓遠之和天涯眼中卻成了一道極不和諧的音符,兩個人視線相遇,誰也沒有開口卻都站起了身,不約而同地向門口走去。

    他們的腳步停在門口,同時向酒吧裡忙忙碌碌的戰野望去,眼神中的複雜與掙扎是那樣清晰。

    出了特洛亞酒吧,車開啟後的這一路上,他們中誰也沒有說話。回到303寢室,他們分別驅散了阿貓、阿狗,連小姐都被送去充電了。天涯泡了兩杯紅茶,兩個男生在客廳的沙發上相對而坐。

    他們將思緒泡在錫蘭紅茶的氤氳中,疑惑順著茶香漸漸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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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抿上一口紅茶,度天涯覺得有必要先開口,「對於一個單身男子,車相當於他的老婆,他的全部。戰野那麼懶的人都能每週抽出幾個小時的時間來伺候那輛早該被淘汰的車,可見他是真的很喜歡那輛越野車,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賣掉它呢?」

    「而且,他還在酒吧裡做詩應生。」卓遠之回顧著頭腦裡分散著的片段,「這段時間他總是那麼忙,整個人顯得很疲倦,大概也是打工的關係吧!還有,那天中午咱們算賬單的時候,你要獨自承擔所有賬目,他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我又不是沒錢,不需要你為我擔負經濟問題。」他的這句話,天涯可謂記憶深刻,他還氣得差點起了雞皮疙瘩。

    卓遠之總算理出了一個頭緒,「這樣看來,他似乎很缺錢。」

    「沒道理啊!」身為王儲,天涯對「缺錢」這個詞完全沒有概念,「他不是出生於警察世家嗎?再怎麼樣也不至於缺錢花吧!」

    「那你還有更好的解釋嗎?」

    天涯的手指攀上散落在肩頭的金色卷髮,隨著金色流轉,他想到了好主意,「卓冠堂的情報勢力不是遍佈全世界嗎?你只要動一動卓冠堂少堂主的身份很快就可以查出事情的始末,怎麼樣?要不要試試?」

    對於他的建議,卓遠之以搖頭作答:「對於我的朋友,我不會作調查,我只會等著他自己告訴我實情。」他將週身浸泡在紅茶的氣息之中,純黑的眼眸有些模糊。

    他突然開口,而且觸及一個陌生的話題,「天涯,知道嗎?其實我並不是我父親的親生兒子,我只是一個養子。」

    「每次看到你和卓堂主相處,我絲毫看不出你們不是親生父子。」

    這在黑道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卓冠堂的堂主——卓英冠終身未娶,身邊有個相識二十年的朋友名為津庭,兩人之間的真正關係至今仍是一個謎。天涯身邊有許多保鏢都是經過卓冠堂專業訓練的,所以對於這些事他多少也知道一點,他只是在猜測卓遠之究竟想說些什麼。

    卓遠之微微點頭,似乎在考慮從何說起。「你知道卓家的競爭機制嗎?」

    「你是說卓家的優勝劣汰法則?」

    「沒錯。」

    卓家的勢力之龐大,是平常人無法想像的。它的勢力遍佈全球,觸角更是伸到了政界、商界、法律界、醫學界、科學界等眾多領域。就拿卓冠堂打比方吧!全世界的黑道組織都被龍門和卓冠堂掌控,幾年前,龍門和卓冠堂更是強強聯手,造成稱霸的局面。

    而這所有的勢力都是人撐起的,眾所周知,卓家每代必出英才,而這個成果與這個家族的競爭機制有著很大的關係。每個卓家的人在成年前都隨異姓,成年後必須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通過大家長的考核,非屬精英是不能冠上「卓」姓的,而失去卓姓就意味著失去卓家的地位、身份、財富、背景和繼承權。

    所以,大多數卓家人都會以拚命地努力來爭取這個「卓」姓。

    第七代「之」字輩中,屬卓遠之最為拔尖,他九歲就拿下了卓姓,成為卓家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繼承人。

    對於這種大家族的競爭機制各方評價不一,但不可否認的是百年來卓家一直在世界舞台上扮演著不可小覷的角色,而這種優勢在這個世紀還在不斷發揮它的超大功能。

    面對卓家的百年家規,卓遠之並不想多談,只是這個家規讓他想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在我還沒有被現在的父親收養之前,我就像條小狗一樣穿梭在爺爺那邊的親戚跟前,什麼樣的冷言冷語我都聽過,什麼樣的白眼譏笑我都受過。他們說我的親生父親是個被淘汰的蠢材,他沒能力姓卓。還說他惟一的本事就是娶了個很厲害的太太,也就是我媽媽,說他是吃軟飯的小白臉。可惜他們結婚後不到一年就死於非命,那個時候我大概還沒滿月吧!從那時起我就發誓,我一定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卓家人,讓這些對我翻白眼的人俯首稱臣。」

    「你做到了。」作為一個男生,天涯從內心裡佩服卓遠之,雖然他是個惡魔。

    「可我付出的代價是常人無法想像的。」卓遠之喃喃地開口,「那時候,我現在的父親要在整個家族內收養一個兒子,不到六歲的我竟然主動找上門。我至今還記得站在那個高大的將要成為我父親的男人面前,我昂起倔強的臉對他說到……」

    我要成為你的兒子,因為只有我才配成為卓冠堂的少堂主。

    因為營養不良而瘦瘦小小的他就這樣擺平了強悍的黑道獨裁者,他成了卓冠堂的少堂主。然而,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他依然要為自己小小的尊嚴而戰鬥到底。

    整個卓冠堂除了津庭,根本沒有人承認他少堂主的身份。沒人看好他,更沒人相信他有能匹配少堂主的身份與能力——那就讓他用自己的實力來證明他可以做卓英冠的兒子。

    他做到了!兩年的時間他的身體變得結實,個子高了,連容貌也該死的出眾。更重要的是他的身手,不論是槍法、拳術、格鬥,還是卓冠堂堂主的必殺技,他都玩得經典,而他的個性卻越來越陰沉……對!就是陰沉。

    甚至於十六歲之前的他都很少有笑容,如果不是當年遇到如今正徘徊在英國街頭的那個傢伙,或許他會保持著那個陰沉沉的面貌直到永遠。

    天涯現在回過頭去想想,十年前當他以一個王儲的身份對他頤指氣使的時候,如果他不好好捉弄一下自己,真是太不符合他的成長經歷了。其實卓遠之所有的惡作劇無非是想維護一個八歲男生小小的自尊心,就是這點驕傲——他放不下。

    「那個時候你是不是特別討厭我?你是不是想著對於一個連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的傢伙,非把他玩得一輩子都不敢出來見人不可?」

    「或許是有一點吧!」卓遠之笑了,褪去那層神秘色彩,他的笑依舊魅力十足,「知道我為什麼在今晚跟你說這些嗎?」

    「為了戰野的事。」他是個王儲,或許他不懂得一些平凡人家的人情世故,但決不代表他是個笨蛋。「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每個人都有他的驕傲,身為朋友的我們不能毀了他的自尊?」

    卓遠之默默地點了點頭,「你真的變得成熟了,天涯。我本來還在想十年未見,你除去了公主的嬌氣,是不是還保留著王子的蠻橫。現在看來,王儲的自戀你沒丟掉,自以為是的毛病倒是好多了。」

    「……你想讓我揍你嗎?」

    「如果你能打得過我的話,請吧!」梅菲斯特將笑容留在嘴角。

    真想一拳將他的笑容揍下來,但這也只是想想。如果卓遠之不刻意讓他的話,這輩子他是很難在拳腳上勝他了。天涯收回思緒,繼續考慮戰野的麻煩。「你說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他的經濟危機好像已經很嚴重了,我們該怎麼幫他才好呢?」

    「不要刻意把他當成一個窮鬼,我想我們已經在幫他了。」

    天涯毫無氣質地翻了一個白眼,「我知道我那天中午的話有些過分,你不要老是提醒我自己犯的錯好不好?我不會再在他的面前裝貴公子——不對啊!我幹嗎要裝?我本來就是貴公子啊!真是麻煩!」

    忽然,卓遠之的眼神在門的方向晃了晃,隨後他丟給天涯一記邪笑,「既然這麼麻煩,那你還想不想交戰野這個朋友?」

    天涯很肯定地點點頭,「雖然他不太愛乾淨,總喜歡把臭襪子放進洗衣籃裡,等要穿卻找不到可以換的時候會再將髒襪子掏出來穿;他也不太愛打掃衛生,所到之處總是一團糟;他還喜歡看那種有點噁心的卡通片;走路不好好用腳走,總是踩著滑板滑過來滑過去,將地板上弄得一道一道難看的滑痕;他還擁有那種隨拿隨擲,隨擲隨中的奇怪本領……」深吸一口氣,討伐戰野的控訴這才算完,「不過,他可是我出了王宮交上的第一個朋友,我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棄?」

    「……謝謝。」

    門緩緩地打開了,門外那個踩著滑板的陽光侍應生正用一雙璀璨的明眸注視著如紅茶般香醇的朋友。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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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著王儲殿下親自泡的紅茶,戰野的心頭有種說不出的舒暢。在這種溫暖的感覺下,沒有什麼話是說不出口的。

    「就像你們所知道的那樣,我身在一個警察世家,我們家的男孩子每個人都成為了出色的警察。我是長房長孫,按道理我是逃不過這個宿命的。可我不甘心,不甘心放棄我的計算機專業。更重要的是,我不適合成為一名警察,我有面容健忘症。」

    在戰野還很小的時候,他也和其他孩子一樣感覺警察叔叔又高大又威武,那時候他幾乎每天都纏著爸爸要去警局。

    然而,在警局他又看到了什麼呢?

    一張張的臉,或是仇恨,或是悲哀,或是絕望,或是蠻橫,或是恐怖的臉。在那一張張的臉上,沒有快樂,沒有滿足,沒有幸福,也……沒有陽光。

    他的瞬間記憶力實在是太強了,他沒有辦法忽視那一張張讓他痛苦的容顏。被噩夢折騰了整整幾年之後,他再也不願意去警局。不僅如此,至那之後他還養成了習慣,看到陌生人的面孔他會閹上眼默數三秒鐘,他告訴自己要遺忘,將所有沒有陽光的臉通通遺忘,漸漸地他無需刻意就可以忘記每一張曾經在視野裡出現的面孔。

    這就是他的選擇,是他選擇了面容健忘症。

    「可能就是從那時候起,我更願意和計算機打交道,因為它們不會對我露出醜陋的一面。為了這個,我爸也曾帶我去看心理醫生,特別是在報考大學的時候,他們幾乎每天都要拖著我去心理醫生的診所。可我不願意,一直以來我覺得與其擁有那些讓自己不快的記憶,還不如忘得乾淨,省得白白佔了硬盤的空間。」

    真不愧是讀計算機專業的,連用詞都這麼計算機化。瞬間記憶力屬於內存,斷電後自然流失。想記住一個人的面容需要儲存到硬盤裡,他將面容健忘症解釋成不浪費硬盤空間——絕!

    嚥下一口紅茶,戰野繼續著未完的話題:「原本這也沒什麼,可擁有這種病症的我是根本沒辦法當警察的。我依照自己的意願報了計算機專業,不想這個舉動惹怒了我爺爺,他認為我是這個家的叛徒。我一時不服氣跟他頂了幾句嘴,他老人家氣得下了通牒,我的經濟來源被一刀切斷。今年的學費幾乎花光了我所有的存款,如果不趕緊賺點錢,我連活下去都成問題。所以,我現在正在學院裡的『特洛亞酒吧』做侍應生。時間上緊張了一點,不能按時打掃房間,還請你們原諒。」

    天涯不在意地揮揮手,「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我會拖著卓遠之、阿貓、阿狗,還有小姐一起動手的,你就別管了。」他還幻想出各種各樣有趣的打掃方法,「我只要給阿貓、阿狗的爪子上套四塊擦地布,再命令它們在屋裡走上一圈,所有的地板就擦拭乾淨了。至於角落就留給小姐好了,她小小的身體,小小的手腳正適合做這種工作。」

    對於他的方案,大家笑成了一團,很好的創意嘛!

    「我會抽出時間來完成身為寢室一員應該盡到的義務。」雖然明白朋友的好意,但戰野還是有著自己的堅持。他是303寢室的一分子,相對,303寢室也是他的一部分。「還有,這兩天我沒回來,謝謝你們替我照顧小姐。」

    卓遠之不敢當地一直擺手,「別謝我,全是天涯定時幫小姐充電、維護的。」

    戰野感動得眼眶盛滿眼淚,他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向他道歉才好。想想看,人家身為一國王儲,如今不僅放下架子和他一起參與寢室打掃,還在他說了那麼些過分的話之後幫忙照顧他的寵物。他現在是不是該負荊請罪?

    「我說你呀!」天涯對著他呆滯的雙眼晃了晃手指,「我做了十八年的王儲,日後還會成為國王,很多說話的口氣、方式已經很難改變,你別太放在心上就好。」

    「該道歉的人是我。」抓了抓棕色短髮,戰野有點不好意思,「原本我不想告訴你們我在打工的事,你們一個是王儲,一個是大少爺,我怕我說出來之後你們會不再把我當朋友。我的想法很傻,是嗎?」

    「不是很傻,」卓遠之一本正經地糾正他的措辭,「是非常傻。想想看,如果我們真的是你的朋友,就不會介意彼此間身份、金錢上的差距。如果因為你在做詩應生,我們這些貼著貴公子標籤的朋友就嫌棄你,你大可以將我們踢到一邊,因為如此膚淺的我們根本沒資格做你的朋友。」

    看著戰野棕色眼眸閃著亮晶晶的光芒,卓遠之毫不客氣地補了一句:「別太感動!水電費的那部分錢你還沒給我呢!」梅菲斯特在用自己的方式激發快樂的氣氛。

    將目光徘徊在天涯和卓遠之出色的面容上,戰野鼓足勇氣作了一個決定,「我要治好我的面容健忘症,我要做一個正常的人。因為你們,我相信這世上一定有許許多多美好的人,一定有許許多多充滿陽光的臉。我知道,它們比計算機製作出來的微笑更加燦爛。」

    「為了找回那個可以記住他人面容的戰野……」

    「乾杯!」

    三個人舉起手中的紅茶,在瓷器相互碰撞的清脆聲中找回最真摯的友誼。

    也許你是貧窮的代名詞,也許他是尊貴的王子,但是脫下外套,你們相對的真心在友情面前——沒有誰是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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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野,你回來了?」

    一直在等門的卓遠之和度天涯望著門口累得快要趴下的戰野,眉頭皺到了一起。他回來的時間越來越遲,疲憊也漸漸席捲了那張原本陽光燦爛的面容。

    就連他腳下的滑板都減速了,戰野腳一抬將自己拋進沙發裡,累得閹上了雙眼。「老闆說自從我去後,酒吧的客人越來越多,點名叫我服務的客人也成堆。居然還有客人叫我表演扔東西,今天晚上光是扔勺子就快把我的手扔斷了。」

    卓遠之倒了一杯水,天涯順勢遞給他,「真的有這麼累嗎?」

    「我可以把工作借你兩天,你去做做試試?」

    「不用了。」一個王儲去做詩應生,他還不想鬧出這等花邊新聞。說到底,王儲就是王儲,永遠不可能跟平民劃上等號。

    還是卓遠之的話比較有價值,「沒有別的工作可以選擇嗎?」

    戰野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不僅要賺夠生活費,還要賺到下學年的學費。一般的工作哪有這麼高的薪水?」

    腦中亮出一道閃光,卓遠之想到了一個人,或許他可以幫忙想想法子。

    來日午休時間,卓遠之將手插在褲兜裡,邁開腳晃p阿晃,終於晃進了學生會幹部專用工作室。沒花多少工夫,他輕鬆找到了紀檢部的房門。那個奇怪的傢伙這次會以什麼奇怪的面孔出現呢?惡魔的微笑又浮現出來。

    但沒等他找個好借口敲開那扇門,房裡已經有了動靜。門拉開,人走出,有一個軀體撞上了他的胸膛。卓遠之垂下頭,正對上那雙探究的眼——宇文寺人,他要找的人。

    「嘿!」

    宇文沒想到自己「投懷送抱」的對象竟是這傢伙,剎那間的驚訝讓他沒能端起那張習慣帶在臉上的棺材面具。他像一個小孩子微仰著頭凝望著自己崇拜的大哥哥,怎樣的偽裝都凍結在了一邊。

    「喂,你還好吧?」他好像有點撞傻了,卓遠之暗自琢磨著。唉,真是可愛啊——

    他醇厚的聲音喚醒了宇文的理智,他為自己的表情感到羞赧,倏地向後退了一大步,他退出了被卓遠之邪惡氣息渲染的範圍,這才迅速穿上冷漠的外衣,以紀檢部部長特有的冷淡與威嚴問道:「你來這裡有什麼事嗎?你難道不知道一般的學生是不能隨便進入學生會工作室的嗎?或者,你的存在就是為了一次又一次地打破校紀校規?」

    「停,停!別說得這麼嚴肅,你難道整天就這樣掛著一副棺材臉都不會輕鬆點的嗎?我只是有點事想請你幫忙而已。」卓遠之斜靠著門,臉上揚著變幻莫測的笑容,還真是好看得緊,「你能不能幫我找一個和計算機有關的工作?」

    宇文拿眼掃了他一圈,「從你的穿著、氣質應該非富即貴,還需要靠打小工來維持生計嗎?」

    看樣子是瞞不了他了,卓遠之只好從實招供:「和我同寢室的戰野,你也見過。他是計算機專業的,能力很強。他現在需要一份工作賺點錢,你能幫我這個忙吧?」

    「憑什麼?我憑什麼要幫你這個忙?再說,你不是很能嗎?你不是很厲害嗎?憑你的能力想幫他找份工作如同探囊取物,用得著我出面嗎?」他挑釁地問道,眼中的驕傲是那樣清晰。

    「他是我的室友,更是我的朋友。如果由我出面解決會傷害到他的自尊心,所以我只能委託你。」抓抓頭,卓遠之試著跟他解釋,雖然他也知道這個舉動基本上沒多大用處。

    果然!宇文甩都不甩他,別過臉去裝做沒聽見。

    早就料到他的反應,卓遠之已經準備好了武器。他將雙臂橫起,在不知不覺中將宇文的身體困在了一方小小的天地中。然後,他的唇角微微上揚,淺淺的笑容如行雲流水緩緩溢出。或許,他沒有度天涯的絕美,或許,他沒有戰野的俊朗,但他那略帶邪氣的笑容像法老墓中的咒語,輕而易舉蠱惑住了所有目睹它的心。

    「噯,宇文寺人,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救命之恩!」

    只是一瞬間,宇文立刻感覺呼吸困難,不行!他要喘不過氣來了。推開他手臂的禁錮,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半晌後理智才重新回來,他掙扎道:「是你自以為是地要來救我,我可沒要你幫忙。」

    別以為他這樣說,卓遠之就拿他沒轍。蕩起笑容,他再次逼近。「你難道想讓全學院都知道紀檢部部長是個知恩不報的小人?這太不符合你一本正經的性情了。」

    「你在威脅我?」該死!這傢伙絕對是惡魔轉世,可以用世間最神秘的笑容,最叵測的黑色眼眸將你拉入他預備好的漩渦。面對這樣子的他,你惟有認命的分。

    不對!他拚命地搖著頭,想喚回自己的神志——宇文寺人,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輕易就對這個惡魔般的男子臣服?

    他又是搖頭又是歎息,卓遠之看著自己預設的目的就此達成,頓時心情大好。強忍著奸笑,他裝出關懷備至的眼神,「你沒事吧?我看你臉色不大好,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他說著又要伸出手,宇文掙扎著向後退去,嘴上還胡亂地嚷著:「你別碰我!別用你邪惡的手碰我!」

    「是嗎?」換做一般人恐怕早就火冒三丈了,可卓遠之可是名副其實的梅菲斯特,你見過毒蛇把自己毒死的嗎?「這樣啊——」

    故意在他面前伸出手指,惡魔邪邪地笑著,「那找工作的事……」

    這是威脅,這絕對是一種威脅!宇文沒好氣地乾瞪著他,卻反抗無力。「好吧!我答應幫忙,不過把你骯髒的身體向後退三步,離我遠一點。」

    「如你所願。」卓遠之攤開雙手向後退了一大步。

    重新找回呼吸的空間,宇文趕緊為血液裡添些沒有惡魔氣味的氧氣。大腦補氧完畢,他的思維再度回到正常工作狀態。「我答應幫忙,這樣我們就永不相欠了。」

    「現在說永遠好像還太早吧?」那麼好玩的事情還是不要就這樣結束比較好。有了自己的決定,卓遠之微微一躬身,不再理會宇文的反應,修長的腿向外邁去,他甚至沒有想要告別。

    「你……」宇文卻追在他的身後問道,「為了一個認識才一個多月的人放下你的驕傲跑來求我,值得嗎?」

    「他是我的朋友。」這就是他的回答,「如果是你的話,我也會這麼做的。」順便拋一個媚眼過去,惡魔心情大好。

    然而追在後面的人卻完全僵硬住,朋友!這的確是最充分的理由,但也是宇文卻無法理解的理由。他從未有過朋友,他身邊的人只會將他當成羅蘭德學院院長的兒子,當成利用的對象。他從不相信友情,也不打算要擁有這種在他看來無聊又可笑的感情。

    可是,為什麼這一刻,他竟羨慕起戰野來?

    「喂!」

    宇文隨著聲音迎上目光,只見面前的卓遠之唇角上揚,帥氣的五官勾勒出—一個完整的梅菲斯特。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丟下——句話,「你生氣的樣子,真是非常可愛啊。」

    你去死吧!紀檢部部長差點就將這句話伴著自己的鞋一起扔向迅速合上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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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遠之、天涯,好消息!好消息!」戰野踩著滑板一路滑上二樓,毫不在乎地在地板上留下咯吱咯吱的聲音。

    天涯正在房間裡做——份關於國際貿易的報告,卓遠之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給阿貓修指甲。聽到戰野興奮的聲音,兩個人頓時伸出頭來:「是酒吧老闆給你加薪水了,還是顧客給了你超額小費?」

    「是一個比這些好上一百倍的好消息。」戰野愉悅地抓了抓棕色短髮,豎起一根手指喃喃念道:「我有工作了!宇文寺人——就是那個一天到晚板著一張棺材臉的紀檢部部長——他今天找到我,說是有一個軟件公司正在學院內招募程序員,我可以在家裡編好程序,再將完成的工作交給那家公司,這樣我就能拿到——筆可觀的收入,學費、生活費都不成問題,我也不用賣掉那輛越野車——真是太棒了!」

    「祝賀你,戰野!」

    天涯向他伸出了手,卓遠之也做了一個擊掌的姿勢,三雙手交疊在一起,所有的問題通通讓到一邊。

    天涯為他鬆了一口氣,王儲殿下自己也不用每晚為貧窮公子等門了。「這下子你再也不用去酒吧忙碌了。」

    「對了!我打工的時間到了,我要走了。」戰野抬起手腕看看時間,立刻急匆匆地回房換衣服。

    這是怎麼回事?卓遠之有點傻眼,「戰野,你不是有了新的工作嗎?為什麼還要去酒吧受罪?」

    「我不覺得那是受罪,雖然累了點,但我很喜歡去那裡工作。」戰野的臉上有著璀璨的光芒,就像一個拿到玩具的小孩,「沒錯,我是很喜歡計算機,很喜歡宇文寺人為我介紹的這份工作。但我也很喜歡做酒吧侍應生,因為在那裡我可以接觸到各式各樣的人,看見擁有各種表情的面孔。我說了我要治好面容健忘症,你們還記得吧?所以,我要很努力地工作,很努力地記住客人的臉。這周多謝你們照顧,等我發了薪水請你們吃東西。好了!我要遲到了,我走了!」踩上滑板,他瀟灑地向樓下駛去。

    留下兩個瞎操心的大男生呆呆地立在那兒,一動不動。

    失敗哦!

    仔細想想這也沒什麼,只要戰野覺得高興就好。只是天涯有點好奇,「喂!宇文寺人怎麼會替戰野介紹工作?他又怎麼會知道戰野需要一份和計算機專業有關的高薪工作?難道是你……」

    「除了我,還會有誰?」卓遠之狠狠地跟天涯吹鬍子瞪眼,他低下頭繼續為阿貓修指甲。只可惜動作幅度稍稍大了點,疼得阿貓直嗚咽。「叫什麼叫?」他沒好氣地吼著大黑豹,「我都還沒委屈呢,你委屈什麼?」想他幾乎可以算出賣色相才換來這份工作,那個陽光小子居然不在意,氣死他了!氣死他了!

    看著他瞬間變化的表情,天涯禁不住拿出已經漸漸學會的梅菲斯特表情,「哈!哈哈!」

    原來,看見惡魔被戲弄是這麼有趣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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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後,戰野變得更加忙碌,常常是從酒吧做侍應生回來直接趴到計算機跟前,搗鼓他的程序。偶爾,卓遠之和度天涯甚至要把食物送到他的手邊,就差沒像對付小嬰孩一樣餵進他的嘴裡了。

    這還不算,他們還得幫他照顧小姐,還得幫忙將每一集《蠟筆小新》錄下來,等他有時間回來看。這樣折騰下來,有時候天涯管阿狗都不叫阿狗了,直接叫「小白」——小新家寵物狗的名字,真讓堂堂雪狼覺得丟臉。瞧!他們這兩個朋友當得多有份量!

    真正麻煩的事情還在後面呢!

    那天晚上他們對抗人妖男生的照片被記者團團長柯柯以高價出售給所有能買得起的人,一下子學院裡人人都知道卓遠之拳腳功夫厲害,天涯擊劍技術無與倫比。不過半天的時間,303寢室的樓下擠滿了求才若渴的社團團長。

    什麼跆拳道、空手道、合氣道、柔道,管它什麼白道、黑道統統找上了卓遠之,惹得他煩不勝煩。天涯的命運更加悲慘,不光擊劍社,連話劇社也找上了他,說是他的長相和玩劍的架勢很適合演哈姆雷特。

    有沒有搞錯?要他演那個不停地咕噥著「是生存還是死亡,這是一個問題」的笨蛋王子,那還不如直接拿劍刺死他。

    天涯說什麼也不參加任何社團,雙方堅持不下。沒等他改變主意,擊劍社和話劇社先就「搶生意」這一問題打了起來,303寢室樓下那片經天涯精心修整的草坪如今已變成傷痕纍纍的戰場,慘不忍睹。

    都到了這分上,事情還沒了結,有人向卓遠之下命令來了!

    「我要你加入跆拳道社團。」宇文寺人擺著那張棺材臉,用命令的語氣加以敘述。

    他還真敢?!這幾天被那些社團擾得不勝其煩的卓遠之挑了挑眉毛,「你要我?你憑什麼要我加入跆拳道社團?」

    宇文底氣十足地陳述著:「別忘了,作為住校生你有義務加入社團,作為學生會幹部我有義務向社團推薦合適的人選。」

    卓遠之帥氣的面龐呈現死魚狀,這是什麼狗屁邏輯?他當羅蘭德學院是他們家開的?哦!他忘了,人家老頭的確是羅蘭德學院的院長。

    「你為什麼要我加入跆拳道社團?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也無不可,宇文難得大方地將算盤打給他看。「就我個人而言,我的文治已經很厲害了,就差武功方面。我要強化自己的身手,我要打敗你,我更要在未來幾十年的歲月裡與不良學生作全面而徹底的鬥爭。既然要學,我就要找一個最優秀的老師來學——別高興得太早,我不會拜你為師的。只要你加入跆拳道社團,我多的是機會偷師學藝。我相信以我的聰明才智,沒什麼應付不來的。」

    他說得正經八百,卓遠之聽得一個頭兩個大。「知道嗎?你臭屁的功夫都超過度天涯那個王儲了,簡直就快趕上我的腳步了。我說得對吧,徒弟?」

    「我說了我不會認賊做父的。」

    「你想認我當爸爸,我也沒辦法養出你這麼大個兒子來啊!」

    「喂!你這個惡魔……」

    「天涯一般叫我梅菲斯特。」卓遠之用宇文特有的一本正經來糾正他的說法,那樣子看上去滑稽極了。

    想想看,親自教導一個徒弟,再讓這個徒弟來打敗自己——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不是嗎?好吧!這麼有趣的事,他梅菲斯特絕對會勇往直前的。

    未了,卓遠之終於在跆拳道社團安家落戶,只不過他屬於客座形式,一周頂多只去一次表演表演身手,說白了就是去臭屁一下,贏得一些男生的喝彩和女生的尖叫。宇文想偷師,還是下輩子吧!

    戰野因為賺錢任務繁重,只能加入打工社,其實他原本很想加入「蠟筆小新」動畫社的。他把這個想法說出來後,卓遠之和天涯分別送給他一個白眼。

    三個人中惟有天涯最有原則,他堅持不加入任何無聊的社團,所以到了最後他還是什麼社團也沒參加。然而,為了哄走那些堅持不懈的社團團長,他一一答應了他們的要求。那就是,一旦社團需要他幫忙,他必須義不容辭地參與進去。

    想想看,他這不是等於把自己給廉價出售了嘛!

    至少303的另外兩個主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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